“反正不准穿那麼漂亮出去就是了,也不准穿裙子跟丁字褲……”難得搶白,且搶得萬分篤定,斬釘截鐵。
“喂!丁字褲是穿在褲子或裙子裡頭的,誰管我裡面穿什麼啊?”
“萬一風把裙子吹起來怎麼辦?”
風把裙……?“你干脆叫我穿貞操帶好了!”
“好。”
好?好他個頭啦!
“我才不要,我偏要穿超短迷你裙,超火辣的丁字褲去路上──唔唔——”唇舌遭堵,被氣憤的男人一把壓到身下。
剛剛誰才在說誰幼稚?什麼幼稚的男人?
很好,她今天哪裡也別想去了。
緩緩的,時間推移了幾個月。
佟海音左手擺了杯冒著熱氣的花草茶,右手枕了個預防得到滑鼠手的軟墊,認真地坐在電腦前回覆買家們的問與答。
一切都與從前一樣,今天是星期六,她固定的工作排程不變,帶著盼盼到郵局去寄貨,到“初秋”用餐,只不過,全程都有何楚墨的參與。
何楚墨到她家幫她搬運要寄出的貨品,然後和她一起牽著剛學步的盼盼的手一道走去“初秋”吃飯,再晃到附近的小公園去玩溜滑梯。
事情是從這裡開始的,自從月前的某一個星期六,何楚墨送她與盼盼回家時,被她的家人留下來吃了一頓晚餐之後,雖然她沒有特別言明她與何楚墨的關系,不過她的家人們好像都很自然地當何楚墨是她的男朋友。
她的父親對何楚墨滿意得不得了,就連她姊姊,也總像是要為他們制造兩人時光似的,晚飯過後便早早把盼盼帶走了。
於是,何楚墨便從監督她吃飯的牢頭、包裝工人,再搖身一變成為搬運工、托育小孩的臨時保母,而且還是備受她家人愛戴的那種。
唔,反正,既然大家都覺得他們有什麼,事實上他們也真的有什麼,於是今晚她和何楚墨吃過晚飯下樓,散步散步著就走回他家,然後她就隨便安了個名目,真的老實不客氣地留宿在他家。
所以,她現在用的是何楚墨的電腦,待著的是何楚墨的地方,一切彷佛都一樣,又一切都不一樣,日子過得極其平順。
“洗完頭,頭發為什麼不吹干?”剛沐浴完畢,已經吹干自己的男人回到臥房,發現早他半小時離開浴室的佟海音頭發仍然半濕不干時,不禁擰眉頭問。
他明明拿了另一把吹風機給她,結果她卻淨顧著上網?
“我吹了呀。”不以為意地攏了攏發,只有一點濕濕的而已,她頭發那麼長,要完全吹干,手多酸啊……視視又回到電腦螢幕上,回覆完問與答,她已經開始逛起網路拍賣。
何楚墨無奈地望了一眼她的螢幕視窗,淺歎了口氣。
看來他的小姐網路中毒得很深……
拿過旁邊的花草茶,仔細吹涼,確認了溫度並不燙口之後,將杯緣抵在她唇,緩緩喂入她口,再拿過吹風機插上插頭,打開熱風為她吃干濕發。
發上傳來的細致撫觸柔且勾人心神,佟海音微微偏首,側眸望了體貼的男人一眼。
這麼貼心,買件冬衣獎勵他好了,視線拉回眼前,開始興致勃勃地逛起男裝賣場。
“你在做什麼?”眼角余光瞄到螢幕上那些男裝時尚。怎麼?她嫌賣女裝和學步鞋不夠忙,也開始涉獵起男裝了?
“犒賞你啊……這件好不好?”手指著一件菱格紋V領針織衫。“天氣變冷了,你上班時可以穿在襯衫外頭,再搭西裝外套。這件很素雅,很適合你。”
點頭,再點點頭,對自己的眼光滿意得不得了,這件何楚墨穿起來,一定比賣場上的男模還要優雅迷人。
犒賞?原來是要買給他的?真難得她有如此細膩溫柔的心思,不過他目前還不需要。
“我與某個能把自己餓昏的人不一樣,有足夠的能力照顧自己,衣櫃裡的衣服夠穿也夠暖了,不勞你費心。”很認真地吹著她秀發,細心檢查還有哪裡還沒干。
“呃……”這是人身攻擊吧?……真是的,餓到頭昏這件事到底還要念多久嘛?“買買看嘛!是我花錢又不是你花錢,我買過這賣家好幾件衣服,質料很好,價格又不貴,都說是要犒賞你了……”
東吹吹,西攏攏,確認她最後一綹濕發都干了,將吹風機關上,收線整好。
坐進她沒有完全坐滿的座位後,將她收攬懷抱,與她同擠一張椅子。
“我打點完你,自然就會犒賞自己。”
“打點什——唔?”才轉頭要問,耳垂便被一陣溫熱的觸感包圍。
何楚墨張唇含住她耳珠,細細地啃咬舔吮。
紅霞一路從兩頰蔓延至耳根,她現在知道他口中說的打點與犒賞指的是什麼了。
他服侍她是打點,拿她來伺候他是犒賞……臉頰紅得發燙……
說來說去,這男人實在很要不得,在“初秋”用餐的時候,在郵局寄的時候,在盼盼、或是她的家人面前,他總是拘謹地連與她牽手碰肩都不會,但是只要一關起房門……一關起房門……唔,那又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何楚墨……我在逛拍賣耶。”男人扯開她的浴袍系帶,探進她微微領口的手搔得她好癢,惹得她出聲抗議。
“你逛你的,別理會我。”親吻她白晰的頸側,捧住她一邊嬌嫩的乳房,隱隱撫揉。
那件他為她買的女性浴袍底下什麼也沒穿,想必她也知道來他家過夜會發生什麼事吧?或許,她也和他同樣期待?
什麼別理會他?這麼不安分,怎麼繼續逛嘛?
“等、等等啦——”想拉開他的那只手尚未得逞,未竟的話音又被他吻住,盡數落入他嘴裡。
用的明明是和他同樣的沐浴乳,為什麼一樣的香氣沾染在她身上,卻顯得無比曖昧撩人?令他連一刻鍾也不想多等。
男人的大掌握住她胸前一只豐潤飽滿還不夠,另一手探入她腿間,將她的大腿分開,長腿跨上他的,在她極致敏感與脆弱之處做些極其羞人的動作。
“何楚墨……這樣很丑……”好丑,好丑耶!雙腿大張,勾掛在他大腿上,背靠抵在他胸膛,急急呼息,臀部感覺到一個熱燙磨人的硬挺……
“那好,你不是一直想要丑一點?”徐緩地撥弄她腿間潤澤,出口的嗓音是十足十的鎮靜從容與理直氣壯。
怎麼老是講不贏他啊?可惡可惡!公務員了不起呀?科長口才都練過的?
“我要發黑函去你們局裡,讓你明年的考績拿丙……唔……”一個突來的侵襲令她差點緩不過氣。
“發黑函?說我什麼?”指節緩慢的進入,旋轉輕揉,口吻依舊是能夠氣死人的鎮定。
“說……就說你始亂終棄,私生活不檢點,每天下班之後,都流連在各大酒店……”好煩,這男人越來越熟悉她的敏感處,她嬌喘悶哼,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公務員的考績跟私生活有關系嗎?
“嗯,私生活不檢點,各大酒店,還有嗎?”從容地重復了一次,親吻她氣嘟嘟又紅暈暈的頰側,這次連擰揉她乳蕾的力道都加重了。
“還有,還、還有不良性嗜好……”把她折磨得氣喘吁吁,又把她擺弄成這麼放蕩與丑陋的姿勢,還不夠不良嗎?
“不用等明年的考績,小姐。”一個起身,抱起她走向雙人大床。“等我把名坐實,明天,我幫你撥1999。”向她溫文微笑。
呃?坐實什麼?什麼1999?
等佟海音驚覺到她說錯話,並且意識到她這輩子恐怕都很難講贏這個男人的時候,已經是好閊、好晚,下半夜的事……
“我好累……不要叫我起床,我還想睡……”一感覺到有人觸碰她,佟海音便潤肩一縮,嬌嬌懶懶、昏昏沉沉的先聲奪人。
她知道,今天是星期日,何楚墨一定又要去晨跑了……怪了,做愛耗不掉他的體力嗎?他今天還有力氣跑啊?
“繼續睡吧,沒有人要叫你起床。”傻瓜,都還沒有天亮呢。何楚墨望著她,唇邊有抹好寵溺好寵溺的笑。
溫柔的指勁按摩趴睡的她頸肩,下移到整個背部,而後在腰臀處稍稍用力地揉捏,直到聽見她的呼息聲又轉沈時才停止。
都不知道究竟是他索求無度,還是極少出門的她真的體力不好?若是沒及時幫她按摩,她隔一日一定猛喊腰酸背疼。
私生活不檢點?不良性嗜好?想起她方才說的話,何楚墨便不禁失笑。
很好啊,就繼續這麼不檢點下去吧!他服侍她,當她的妻奴;她伺候他,當他的欲奴,如此不良,胡天胡地,萬分美好。
※※※※※
“海音,我要出門,你跟我去嗎?還是要再睡一會兒?”隔日,當何楚墨早就晨跑回來洗完澡,正換上干淨衣物准備出門,卻發現躺在床上的佟海音已經嬌嬌困困地睜開眼時,便旋足走回她床邊,坐在床沿輕聲地問。
“出門?你要去哪兒?”瞇眼打了個哈欠。這男人怎麼大清早就一臉神清氣爽的模樣,好看得不得了,讓她瞬間都清醒了。
好怪,相處越久,他卻越令她心跳加快……
“去賣場,買些食材與日用品,家裡的冰箱和備品都快空了。”
賣場?食材和日用品?
“好啊,那去賣場之前,先去我媽那裡,我媽邊沒賣的再去賣場買,好不好?”最近網拍訂單比較多,假日又常和何楚墨待在一起,母親的手傷好了之後,她探望母親的次數反而變少了。
“孫女士那兒?你要跟我一道去?”何楚墨微訝。
他知道,佟海音一直以來都沒有親口向家人坦白他是她的男朋友,孫女士那兒自然也沒提。
而現在,佟海音開口邀她一道去孫女士那兒,是已經打算告訴孫女士他們兩人正在交往嗎?隱隱地,心中竟因此感到高興與期盼。
“對啊!我跟你一起去,就說我們在巷口遇到就好啦。”不要表現出和何楚墨太熟的樣子,這樣她媽媽才火會懷疑起當時的補助款其實是她偷偷發放的。
在巷口遇到?所以,小姐還是不打算認他就是了。
何楚墨聽懂她的意思之後,臉上的表情看來有些失望,又有些為難。
既然佟海音要和他一起去孫女士那裡,又要假裝和他不熟悉,那分開走就是了,何必一道去?
他並沒有怪佟海音想刻意隱瞞他們之間的關系,他也明白她是擔心補助款的事情東窗事發,但是,話又說回來,若佟海音要與他長久交往下去,即使與孫女士說,他們因著補助款的事情相識相知,而後越走越近也不是件難事,怎麼她就是連提也不提?
難道是他的觀察期還不夠久不夠長,不夠令她感到安心嗎?
“怎麼了?你不想去我媽那兒買嗎?”佟海音眉頭一皺,神情有些委屈。“我知道我媽店裡很小,東西又不夠多,但是至少可以買米跟蛋嘛……其他沒有的,我們再——
“我不是嫌棄孫女士店小。”她的腦子裡淨是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不是嫌棄,那是怎麼了?”為什麼他一臉很不想去,很尷尬的樣子?
也罷,暫時就先把兩人交往的事放一旁,先別逼她吧,被她把那頂嫌棄孫女士店小的帽子扣下來還得了?
“我昨天早上才去過的。”何楚墨坦白以告。
昨日,他的確去探望過孫女士一趙,小雜貨店裡能買的、該買的,他早就買齊了。
“昨天早上?你昨天不是一整天都跟我在一起嗎?”這怎麼麼可能?
“去你家搬貨之前。”
去她家搬貨之前?那還真早,他十就到她家樓下了耶。
“你去我媽那兒干麼?”
“……買米跟蛋。”不然呢?何楚墨不甚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佟海音忽而沉默了下來。
原來,他不用她提醒,卻一直默默的,不知不覺的在關照她母親……心中感動的同時,又想起了另一件她百思不得其解,卻遲遲還沒去弄清楚的事。
“何楚墨,我媽前陣子在電話裡跟我說,她拿她針灸的單據去哪裡申請了什麼醫療補助,我聽來聽去聽不出個所以然,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總之,她說她拿到一筆錢,跟幾個月下來的針灸費用打平之後還多了幾千塊……這事,該不會跟你有關系吧?還,你有聽過什麼單位會發放這種自費中醫的醫療補助款?”怎麼想,就怎麼怪。
“……”這小姐某些時候,的確是挺蕙質蘭心的。眼下既然都被瞧出端倪了,雖然有些別扭,但他也沒必要特意隱瞞了。
“我想,發這醫療補助款的,跟上回發放孫女士急難救助的是同一單位。”何楚墨不疾不徐,悠悠開口。
上一回?上……?
“何楚墨,你真的很愛挖苦人耶!”愣了一愣,佟海音旋即發出大笑。
這奴性堅強的男人啊,他竟然悄悄地、偷偷地,背著她,把她與她母親的事通通一肩扛了。
他當初還說他自己沒有心腸好,很冷淡,對周遭事物漠不關心,他明明就是一個這麼、這麼柔軟的人。
那難怪了……
難怪她會被他吸引,也難怪他會被她吸引,他們兩人都好矛盾,都好逃避自己的本性……難怪他們能在混亂的世道裡找到彼此,學會跟這不美好的世界妥協,學會挨著彼此互相取暖。
“走吧!何楚墨,我們出門吧!去賣場逛逛,去吃飯,去哪裡走走。”她親愛的科長大人,能和他同一個單位,她很愉快、很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