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在屋外呼嘯著,幾日未停。
杜峰對她的照料,可說是無微不至。
嬌嬌原本打定主意,要冷淡到底,不去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直到氣血恢復之後,就盡快離開這裡、離開他的身邊。
但是,外頭風雪呼嘯,再加上她不吃不喝,不論他把什麼食物,細心的挾到她嘴邊,或是擱在床榻邊,她就是碰也不碰,身體別說是恢復了,反而愈來愈虛弱。
不論她吃或不吃,杜峰仍舊在爐火上,煮著香味四溢的魚湯。
他一早就去泅泳,帶回肥美的魚,處理乾淨之後,再用融化的雪水,熬煮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鮮魚,還調整柴火,讓魚湯維持著微滾狀態,如此往往就要耗去半夭時間。
總要等到天黑後,確定她不吃,他才會拿著木構,粗獷的大口大口,吃下魚肉與熱湯.把整鍋吃個精光。
到了隔天,他又去抓魚,不厭其煩的重新烹煮,為她準備的吃食,總是最新鮮可口的,不留隔夜的湯。
才熬到第四天,嬌嬌己經飢腸轆轆,餓得頭昏眼花。屋裡飄散著魚湯的鮮味,但是相較於食物,杜峰的舉止更吸引她的注意。
身為淫賊的他,己經得到她的身子,為什麼還要費心照顧她?如果,他是貪婪的想要需索更多,卻又不曾再逼她交歡,甚至遠比她失身之前,更規距上千百倍。
追緝他多年。她當然也見過,他跟不少女子相處,卻從來沒見過,他對待哪個女人有這麼用心。
你對我而言,絕對是特別的。
這句話,始終在她腦中迴盪。
她忘不了他那時的語氣、那時的眼神。
沒錯,她可以不相信,杜峰所說的言語,畢竟他前科無數,說的話未必可信。
但是,她卻無法否定,親眼所見的事實。
特別的? ? … 他對待她,的確是特別的。
〔魚湯好了。〕站在爐火邊的杜峰,開口打破沉寂,用木杓舀了一碗熱湯,端到床榻旁邊擱下。"你先喝些湯。〕 他沒有逼迫,又走回爐火邊。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嬌嬌不由自主的抬眸,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像是察覺到,她追隨的視線,側過頭來,對著她彎唇一笑。
那笑,不是嘲弄,也不見他慣常的玩世不羈,而是意味深深的溫柔。
嬌嬌心頭一跳,像是被當場逮著的偷兒,心虛的轉開視線。她低下頭去,避開他的視線,卻望見他煮的那碗湯。
碗裡的魚湯還冒著白煙,色澤長白,香味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京城裡頭,能嘗到最上等美食的地方,該數護國公主所經營的龍門客棧。客棧內的吃食,用料最精、烹調最講究,天下餐客無不趨之若鶩。
她也曾嘗過幾回,龍門客棧裡的珍送佳餚,好吃得連舌頭都差點吞下去,更在客棧裡聽過餐客們說:千滾豆腐、萬滾魚。知道要將魚湯烹調得色澤乳白如奶。除了耗費時間,還必須極為細心與用心——他的細心與用心,她全看在眼裡。
這碗魚湯,比他的笑,更讓她動搖。
終於,她伸出手去,第一次捧起湯碗,感受湯碗的暖燙,暖著她冰涼的手心,也漸漸暖了身子。
是長久的飢餓,或是她不肯承認,終於敗給他的耐心。總之,她將湯碗捧到嘴邊,小心冀冀的嘗了一口,然後又一口、又一口,直到唇辦再也捨不得離開湯碗… …
調味簡單卻滋味美好的魚湯,沒有半點的腥味,從喉間吞嚥而下,暖和她的身裡,祛除難熬的寒意。
"好喝嗎?"杜峰的聲音,從爐火邊傳來。
"不怎麼樣。"她沒有看他,視線盯著見底的湯碗,說出違心之論。
憑他的眼力,肯定能看出,湯碗己經空了。而他敏銳的觀察力,不可能沒看見,她方才喝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但他卻沒戳破她謊言。
為了強調,嬌嬌抬起頭來,僵硬的擱下湯碗,對著他說道:〔我會喝你煮的湯,只是為了決點恢復體力。〕
這是事實、這是事實、這是事實…她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
這只是他溫柔的狡計,那些夫人、姑娘們,肯定也是因此,才會讓他摘了心、佔了身子。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她只是為了不中他的計,才喝湯的,她不會對他動心,她愈快恢復體力,愈能早點脫離這境地,愈能快點將他繩之於法。
" 我知道。 "他從善如流,用木杓又舀了一碗魚湯,再另外舀了一碗魚肉。"那就別只是喝湯,也吃點魚肉。"
她假裝考慮了一會兒,才勉強點了點頭,看著他雙手各拿著一碗湯、一碗肉,走到床榻邊後,好整以暇的坐下。
杜峰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她就是討厭,他嘴角啥著笑,那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像是他洞悉的事,比她所說的、所表露的更多。"再喝一碗湯。"他說。
嬌嬌擱下空碗,去接另一碗魚湯。這回,她克制著不要喝得太快,慢條斯理的小口小口嚥著,不肯洩漏半點饞樣。
邊喝著魚湯,她眼睫低垂,不著痕跡的去偷瞧,他坐在一旁做什麼。只是不瞧還好,這一瞧可讓她訝異不己,別說是喝湯了,就連眼珠子都快滾出來。
杜峰竟然拿著筷子,正把魚身上的刺,一根根的挑開。大刺還容易,密密麻麻的小刺就麻煩得多,縱使他眼明手快,挑出無數的小刺還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她注視著,那一根根被挑出的小刺,一顆心彷彿也浸潤在熱湯裡,漫著陣陣暖流,夾雜著不知所措,還有一絲絲的甜。
每一下仔細的挑拔,都像是從她心中,拔去一分抵抗、一分芥蒂、一分厭惡與痛恨。她的心跟那碗魚肉一樣,無法拒絕他頑強的耐心。" 你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 她氣沖沖的脫口而出,希望他能夠停手,最好是能憑借惡劣語氣,讓他停下動作。
他卻不怒反笑,手中筷子沒停。
"這就是最重要的事。"
"我不會領情的。"她頑強的抵抗,其實卻明白,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杜峰聽,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沒關係,"他笑著聳肩,抬起頭來,望著她的眸光深邃無底。"我只是在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嬌嬌悶不吭聲,賭氣的喝著魚湯,咕嚕咕嚕的喝得一乾二淨。
"別喝得那麼快。"他又有話說了。
"要你管!"她氣哼。
低沉的笑聲,在耳畔響起。她手裡的空碗被取走,換了一碗魚肉。"來,吃吧。"他的語氣不是勸,清楚那只會造成反效果。
既然有食物,她又餓了幾天,明白跟肚子過不去,吃虧的只是自己。她索不再顧忌,接過筷子,端起碗來吃著。
雪白的魚肉,鮮嫩而可口,燉煮得又軟又綿,再加上魚刺都被挑得一乾二淨,吃進嘴裡就像上好的豆腐,美味而容易入口,對身體虛弱的她來說,是最適合的食物。
她悶頭吃了快半碗,沒聽到身旁有動靜,內心在意得像是有貓爪子在抓啊抓,終於忍不住掀起長睫,朝他瞄了一眼。
杜峰坐在原處,俊容上的笑,能令任何女人卸下心防。
而她,只能勉強支撐久一點點。
〔笑什麼?〕她質問。
〔我很高興,你終於肯吃了。〕 他笑意更深,聲音低啞,注視她的眼神,像是眼裡只容得下她一人。
嬌嬌心兒猛跳,想到他這幾日的忙碌,就是為了等待她進食。這樣百般疼寵、千般珍惜,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夠遇見?
她看見他日復一日的熬湯,卻沒有看見,他也日復一日的,把魚刺挑得乾乾淨淨。如今她才知道,為什麼他深夜裡,豪邁吃盡整鍋魚湯時,連一根魚刺也沒有吐。
他就這麼默默的做著,沒有威逼,也沒有強迫,要不是她自願端起碗、拿起筷子,根本也不會發現,他為她做的這些事。
一時之間,萬般思緒湧上心頭,嬌嬌又吃了一口魚長,才把滾到舌尖的那個謝字,又吞回肚子裡。
她作夢也沒想到,會有想向他道謝的一日。一如她作夢也沒想到,他會如此溫柔的疼惜她。
〔這裡是哪裡?〕 為了壓抑紊亂心緒,她刻意換話題,不容許自己再多想。
"不都說狡兔有三窟嗎?這是我最隱密的老窩。〕 他雙手一攤,大方的說著,沒有半點隱藏。" 除了你之外,我從來沒有帶人來過這裡。" 嬌嬌咬著唇辦,無法辨認,他說的是實話,還是謊話,心中卻又想起,他曾說過的話語。
你對我而言,絕對是特別的。
有多麼特別?
她想要追問,卻又不敢問,小手將筷子握得好緊。
"怎麼了?覺得這裡不夠舒適嗎?〕 杜峰笑笑的問,隨興的在床榻旁躺下,看著上頭的屋頂,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雖然身為鏢師的她。老早習慣餐風露宿,再惡劣的環境也待過,這間小屋雖談不上奢華,但舒適二字絕對屬實。再加上有他的照料,她獨佔床榻,穿著屬於他的乾爽男衫,還蓋著毛毯,受的己經是最好的待遇。
偏偏,愈是這樣,她卻愈要說反話,用言語抵抗著,逐漸沁入心扉的軟弱。
"陋室一間,哪裡有什麼舒適可言?" 她嘴硬,因為心己經漸軟。
杜峰側身而躺,一手撐著腦袋,濃眉半挑。"喔,那麼,請問軒轅姑娘,對我這間陋室有什麼指教?"
" 這屋子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悶都要悶死我了。"她故意挑剔,忽略床褥暖軟的事實。
"是嗎?"他翻回正躺,蹺起腳來,瞇眼看著屋頂想了想。"啊,我有辦法了。"他眸光乍亮,一個鯉魚打挺,俐落的站起身來。只見杜峰走到屋角,拿下一件狼毛斗篷,回來替她仔細穿上,裹住她的頭臉,確定寒風無縫可入,這才滿意的收手。
〔我要出去一趟,開門時難免有風,你別凍著了。〕他叮囑著,拿走她手上的碗跟筷子,才起身往門口走去。"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他不忘說道。
屋外風雪呼嘯,杜峰開門閃身,用最快的速度把門關上。
那句〔我才不會擔心〕 ,含在嬌嬌的嘴裡,不知為什麼就是說不出來。她只能看著,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小屋裡,變得好安靜。
不只是安靜,少了他的存在,屋子感覺變大了。
她坐在床榻上,因為爐火未熄,倒還不覺得冷。只是,無聲的靜謐,讓她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連心緒也隱藏不住。她才不會擔心他!才不會!
只是,她心裡這麼想,身子卻自有意識,掀開毯子下了床榻,裹在腿上的獸皮,隔絕地面的寒意,暖著她赤裸的足。
人的週身百穴,寒氣最易從腳心而入,尤其是氣血虛弱的她,雙足格外需要保暖。這兩塊獸皮,是她醒來之後,杜峰就為她裹上的。放眼江湖,誰會知道他這個萬惡不赦的淫賊,會有這麼細膩的心思?誰又會相信,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你對我而言,絕對是特別的。
他低啞的聲音,無端端在耳畔響起,教她心口發熱。
"才不是、才不是… … "她咬著唇,惱怒的嘟嚷。
說不定,他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
可是,即便如此,嬌嬌仍不由自主的走到窗畔,望見漫天風雪,就連五尺之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
這麼大的風雪,他到哪裡去了?
她再次緊咬住嫩唇。
可惡!
難道,為了她的一句話,他就捨棄小屋的溫暖,迎著冷冽的風雪出門。她所說的話,對他就這麼有影響力嗎?
更何況那句話,只是她的刻意刁難。
她攀著木窗,望著窗外,努力想看得仔細些,視線在風雪裡找了又找,看見的仍是一片雪白,怎麼也搜尋不見,心中所想的那個身影。他出去多久了?
羈押不住的擔憂,讓她失去判斷,想不起他是才出去了一會兒,還是己經過了幾生幾世那麼久。
就在她幾乎想打開木門,冒著風雪去找他時,茫茫白雪裡出現人影,速度極快的來到屋外,木門轉眼就被打開。
全身上下都蒙了雪的杜峰,肩上扛著一樹梅長。他先擱下梅長,才甩頭抖去身上的雪,落得滿地雪花,很快就融為斑斑水漬。
"你怎麼下來了?"他走過來,不由分說的抱起她,把懷裡的小女人送回床榻上。"就算覺得無聊,也別站在那裡,外頭下著大雪,什麼景色都瞧不見的。"
嬌嬌心頭狂跳,屏住了氣,沒有說話。
這樣最好,就讓他誤以為,她是在看雪景,而不是在等待他、擔憂他… … 就算她再不願意承認,這仍舊是事實。
確定她蓋得暖暖後。杜峰大步走開,把放在牆角的大水缸,再搬到床榻旁,接著才慎重其事的,把剛剛砍斷的那樹梅花,斜進水缸裡頭。"我找了又找,才找到這一株,還是含苞待放的梅花。"他興高采烈的說,雙手插在腰上,滿意的看著成果。"屋子裡暖,花苞這一、兩天就會開,你就算待在屋裡也能賞花。"
嬌嬌仰望著還沾著雪的梅樹,心頭震顫,就如花苞般輕顫。
先前,她說悶,只是謊言。然而此時此刻,她卻真的心口悶得難以呼吸… …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麼… … 這麼讓人惱,又這般的讓人一讓她… …
嬌嬌咬著嫩唇,阻止自己深想,感覺到杜峰低垂的視線,就落在她的臉上,連忙心? 院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怕被他看出了什麼。縱然如此,她的心仍一直跳,跳得飛快,快得像要躍出喉嚨。
梅花開了,落花在屋內飄散如雨。
當第一樹梅花彫零落盡,杜峰又去砍了另一樹回來,讓床榻上的她始終有花可賞。除此之外,怕她吃魚吃得膩了,他還換著花樣,找出放在櫃子裡的乾燥木耳,用水泡發熬煮。
"木耳能補氣活血,你這會兒吃最適合。"他忙得不亦樂乎,慇勤勸哄,全心全意的照顧她,還把熬好的木耳粥端到床楊邊。
菇菌類的香氣,最是誘人,嬌嬌卻只是望著,不伸手去接碗。
"快吃吧,不然要涼了,我保證這比肉還好吃。"他盤腿坐下,拿起調羹舀了一匙。"我餵你好了,來,張開嘴。"
她紅唇閉著,沒有照他所言,乖乖的張開,吃他費心所煮的木耳粥。這個男人讓她瞧見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她一時之間很難適應。只是,相處得愈久,她思考得就愈多,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都在腦中掠過。
一直以來,關於羅夢,他總說不是自願的。
到了今日今時,她終於忍不住,望住他的黑眸,屏氣凝神的認真問道:"淫辱羅夢大小姐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他神色未變,鎮定如常,握著調羹的大手穩若盤石。
〔為什麼這麼問?〕黑眸裡,好奇居多。
嬌嬌深吸一口氣。
"事關大風堂的聲譽,以及大小姐的名節,況且通緝令由刑部所發,賞金又高得讓黑白兩道眼紅,照理說不該有假。"她緩慢的說著,在訴說的同時,也將思緒理清。
" 但是?" 他挑著眉,替她起了話頭。
沒錯,就因為有"但是",她才會問出這個,顛覆她多年追捕行為的問題。
" 這麼多年來,有一半以上的案子,是被栽贓到你頭上的。" 她所記得就有杭州美人孟瑤、洞庭仙子李純兒、禮部尚書千金艾涓涓、草原月光拓拔寧秀等等二十起案子。
" 你怎麼能確定,那些案子不是我做的?"
" 因為,那時候我都在追捕著你。"她指出事實,說得斬釘截鐵。〔你人在京城,杭州的案子就不可能是你做的;你人在大漠,洞庭的案子犯人絕非是你。至於四川唐門玉在婚前被淫辱的時候,你正因為東北絕命崖一戰,為我止血療傷。〕
杜峰的濃眉挑得更高,為她難得的誠實,感到有些訝異。
" 既然你是證人,為什麼不跳出來,證明我是無辜的?" 他好玩的問。
粉嫩的臉兒,驀地一紅,黑白分明的眼兒恨恨的瞪了杜峰一眼。
" 因為,我沒有臉告訴別人,我有這麼多次機會逮你,卻總是被你逃脫,還有幾次甚至是被你所救。〕她的確衝動,但是絕對不笨,早己感覺出事有蹊蹺。
"那麼,另外一半呢?"他把調羹湊上。
嬌嬌下意識的張口,乖馴的吃下,他送進嘴裡的食物,沒有任何疑慮,只有單純的信任。
木耳粥滋味鮮美,的確就像杜峰所保證的,比肉更好吃。
"另外那些女人… … "她停頓了。
" 嗯?"
美麗的臉兒,浮現複雜的表情,因為摻了妒意,口氣不再平靜,望著他那張從容俊臉的的眼神凶狠許多。
" 她們跟你在一起時,都是心花怒放、有說有笑,看不出是被你脅迫的。" 她咬了咬紅唇,近乎指責的說:〔其中有幾個,還纏住你不放。〕 " 或許,是我用花言巧語蒙騙了她們。〕 杜峰好心的提醒。
"我也是這麼懷疑。"她坦承不諱,把酸酸的醋意,跟著木耳粥一起吞進肚子裡。"但是,繪有你樣貌的通緝令,傳遍各省各縣。一個女人認不出你、兩個女人認不出你,甚至三個、四個、五個、六個,都還說得過去,但是那麼多女人明知你是淫賊,卻都心甘情願跟著你,這就很有問題。"
" 所以,我是清白無辜的?〕 他充滿期望的問,還眨了眨眼睛,極有興趣的聽著她的推論。
"不是。"她反駁。
" 喔?"
她記得可清楚了。〔五年前臘月十九,我親眼看見,你跟鐵觀音許玫兒,光天化日就進了一間房。四年前三月初二,你眼紅娘子劉晴共度了兩宿。同年五月二十,你進了杭州逍遙樓,待在花魁房裡三天三夜都沒出來… … "
他憋住笑,只敢樂在心裡,聰明的沒有表現出來。"小嬌嬌,你是做了筆記嗎?這些事情,說不定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了。"
俏臉一沉,怨念可重了。〔要不要我全說一遍,讓你好好回想?〕
"不用不用。"他都快被瞪穿了。
又吞了幾口木耳粥,她的妒意才褪去,腦子重拾理智,回到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上。
"強迫女人,不是你的手段。"追蹤他那麼多年,她很肯定這件事,於是就更懷疑。"這就讓我想不透,如果大小姐受辱一事,不是你所做的,那麼這些年來,你為什麼要冒著喪命的風險,把罪名擔在身上?]
杜峰笑了一笑,故意望住她,不答反問。
" 既然你有所懷疑,為什麼這些年還追著我跑?〕 他故意要問,看著那張臉兒,瞬間紅得像是一顆誘人的蘋果。
嬌嬌雙頰熱燙,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追捕他歸案,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借口,氣惱與憤怒,多半是嫉護作祟。兩人交手無數回,他為救她,幾次身受重傷,她又非無情無義之人,早就己經對他動了情,才會幾次都被他亂來… …
起先,她逮他是為報仇,之後追他,卻有大半原因,是想搞清楚這男人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事。
追了他那麼多年,她對他的行蹤幾乎瞭若指掌,其中還有幾回,甚至是有人刻意讓她得知他的消息,她又不是笨蛋,總也知道這事有問題,只是還搞不清頭緒,所以才想逮住他問清楚。
可是,要她對他承認?承認她對他動情?承認她每回,都被他與不同女人胡混在一起,惹得火上心頭,嫉妒得忘了該問的事?
不行不行,她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
何況,現在發問的是她,她要聽取的,是他的答案。
好不容易恢復呼吸頻率後,嬌嬌再度抬頭,迎向杜峰的黑眸。" 你說,我對你而言是特別的。"
"沒錯。"
" 怎麼個特別法?"
他眸光一濃,語似低吟。
"很特別。"
"那麼,就告訴我實話。"她索討著。
杜峰的回答,不帶任何遲疑。
"我不能說。"
困惑襲上心頭,她的心微微發痛。"為什麼不能?"
"我說過,我是有苦衷的。"
"什麼苦衷?" 她心一緊,萬分希冀,真是另有隱情。
他卻歎了一口氣。
"現在先別問。"粗糙的食指,輕輕點住她的唇。他唯一說出口的,只是一句遙遙無期的承諾。"總有一夭,我會把一切都向你坦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