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都不喜歡性格狡詐又野心勃勃的女人,可是近來為了宮主交代的任務,他不得不和司務堂的女弟子唐湘有所接觸,掌握官逸謀反的情資。那個女人徹底讓他看到什麼是自作聰明、什麼是虛華膚淺,也讓他對這種也許小有才華卻沒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倒盡胃口。
如今,他已順利從唐湘的口中套到確切消息,也轉達給宮主了,接下來就是他們大展身手,把謀反首犯宮逸及唐湘等所有共犯一網打盡的大好時機。
可是現在仇天宇竟想把另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推給他?
不管那女人到底想要什麼,是在這次事件立功或有其他謀算,總之,這些都不干他的事,因為他絕對不可能跟她合作。
要知道,在這宮裡,除了老奸巨猾的宮主以外,從來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
仇天宇想算計他?哼,還早得很呢!
雖然宇文在心底腹黑了一堆又一堆,不過現實是,在能算計到他的晦明宮宮主及能威追到伍思邪的司邢堂堂主兩方惡勢力極力促成下,他們還是被硬湊成對了。
為了不引起司務堂堂主官逸的懷疑,這次調查與逮捕行動是由宮主座下四大護法裡排行第二的字文領頭,暗部和司刑堂則全力配合。
因為官逸有派眼線盯著司刑堂的動靜,為了不打草驚蛇,司刑堂堂主仇天宇只負責私下協助,並不涉入主要行動,所以才需要一名弟子居中聯繫,好調度司刑堂的人員配置。
「堂主,你也太信任我了吧?這種東西可以隨便就交到我手上喔?」看著手上那只如見堂主的令牌,伍思邪覺得自己快吐血了。「還有,不是說居中聯繫而已?你丟這個給我做什麼?」在外人眼中獲之若寶的司刑堂賞罰令在她手上,就像燙手山芋一樣,避之唯恐不及啊!
「這樣才方便啊!有什麼事情,小邪當場決定就好,還要跑回來問,多浪費時間。」仇天宇揮了揮手,好像也滿嫌棄那只令牌。
「什麼叫『還要跑回來問,多浪費時間』?堂主,這是你的工作耶!你不下決定,誰下決定啊?」她瞠大雙眸,大聲抗議,堅決不當堂主偷懶時的替罪羔羊。
「所以我現在下放這個神聖的任務給你啊!你是最清楚我們司刑堂人員調度的人,何必再跑回來問我?」仇天宇露出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神色,完全不見規避責任的傀疚感。
伍思邪暗自磨了磨牙。不知是從幾年前開始,有一回堂主找她去,說要她幫忙整理一些文書卷宗,因為師兄弟們都閃光了,沒人想處理那些枯燥乏味的公文。
之後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審案的刑卷還是公文什麼的,就統統變成她在接收、她在整理,之後再上呈仇天宇蓋印。
所以這幾年下來,司刑堂的行政運作狀況,除了堂主以外,確實是她最清楚。
但是她只想平靜祥和的過每一天啊!為什麼?為什麼堂主老是要陷害她?
不過爭論從沒贏過堂主的伍思邪,最後還是只能默默的收起賞罰令,哀傷的朝她萬分不想去的地方前進。
從今天起,到討叛行動結束為止,她上面多了一個新頭頭,還是那個她一看就標上「危險人物」字樣的宇文護法。
堂主,你真的很討厭我,對不對?伍思邪不禁在內心悲憤交加的控訴著。
依照指示,伍思邪來到將當作討叛行動裡指揮任務、商議事情和派發命令的秘密據點。
她還帶著兩名訓練多時的小弟子同行,好協助工作。
他們三人一到秘密據點,馬上就佔據了議事廳後頭的一問書房。她讓小弟子們將從司刑堂裡搬來的卷宗全都堆到桌案上,接著就一邊在卷宗裡翻找資料,一邊在攤開的雪白宣紙上塗塗寫寫。
不知過了多久,有弟子前來稟報宇文護法已抵達議事廳,請眾人前去集合,她這才放下筆,有點不甘心的望著桌案上那即將完成的司刑堂組織圖。
又想了想,伍思邪交代弟子回報,說她一會兒才到,然後再度埋首,繼續工作。
等到弟子再次前來敲門請人,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她剛好完成司刑堂的人員組織圖,便放下筆,轉了轉僵硬的頸子。
有了這張圖,以後她和宇文護法就不用太常接觸。司刑堂人員的分佈與執掌,她在圖上標得一清二楚,當然,都只標了能標明的,出賣自家堂裡秘密這種事,她可不會做。
但光是這樣,以宇文護法的聰明才智,想必也不用太常向她諮詢,她只需在得到指令後,假裝和堂主聯絡,然後協助調度人員就好了。
等了一會兒,讓墨跡風乾,她這才捲起整張大圖,跟著早已急得滿頭大汗的弟子來到議事廳。
議事廳裡,宇文心情正差,雖然他看起來依然溫文而愜意,但臂子裡可是不悅到極點。
今天是討叛行動正式運作的第一天,司刑堂堂花就好大的架子,讓眾人等了快一個時辰。
都說這種野心勃勃的女人只會壞事!他冷下臉,這次非讓仇天宇換個人來不可。
因為暗部原就隸屬於四大護法管領,所以這次行動,除了宇文以外,就屬司刑堂的代表層級最高,在議事廳裡的眾人心裡也有些小小猜量。
這司刑堂堂花第一次聚會就敢姍姍來遲,難道是想給宇文護法一個下馬威?還是想和宇文護法過不去?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當伍思邪出現在議事廳門口時,便明顯的感受到廳裡的氣氛相當不親切,還帶了點幸災樂禍的森冷感。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剛剛不該貪一時之快,她忘了,這是討叛行動確立後的第一次聚會,意義重大,這下一定得罪那隻狐狸了。
暗暗吸了一口氣,她低下頭,目光迅速瞥過衣衫。嗯,還算整齊,那就來唱段大戲吧!
她斂起表情,低眉順目,顯得十分端莊乖順的樣子,緩緩的走入議事廳,步至那一身黑衫、面覆銀色鬼面具的宇文跟前。
「參見宇文師兄,師妹來遲了,在此向師兄領罪。」她低著頭,不解釋,不申辯,開口就是請罪。
宇文見到那抹紫影出現在議事廳門口時,還十分惱怒。
在晦明宮裡,衣裝服飾都有規定,例如,四大護法都是一襲黑衫、黑袍,面覆宮主親賜的銀色鬼面具,而各堂弟子的衣裝款式大抵相同,顏色卻有所區別,像司刑堂就是深紫色衣袍、衣衫。
由於明白女子愛美的天性,宮主有令,女弟子的衣裝款式可以例外,只要不太出格,都不會太過刁難。
因此宇文之前在司務堂和司禮堂接觸過的女第子,雖然仍受限於各堂服色,但是多半衣裝明麗,算得上千嬌百媚。
可是名聞邐邇的司刑堂堂花卻是一身類似男子的衣衫,頭髮也只是俐落簡單的綰起,再以一支白玉簪固定,既沒有滿頭珠翠,身上也沒有任何脂粉花香。
這形象,且不說和花枝招展的唐湘大不相同,就連最近剛升格成四大護法裡首座護法妻室的官師妹,打扮都比伍思邪艷麗多了。
這真的有點出乎宇文的意料之外,他本來以為能煽動堂主的女弟子,就算不是天香國色,也該是妖媚絕倫,看來是他小看人家了。
而且,這朵堂花一出現就對他示弱服軟?
基於以上種種,宇文對伍思邪的印象不禁做了些許更正,這女人比唐湘還危險、還工於心計,他得小心留意。
「伍師妹言重了,人難免有個三病六痛的,只是耽擱一點時間,無妨。」他勸慰的口氣溫雅如常,有人卻一肚子悶。
聽到那帶著剌的寬慰,伍思邪默默碎念著:我就知道,狐狸類都是小氣鬼!誰和你三病六痛啊!我身體好得很,不勞你詛咒,哼。
但表現在外,她還是一臉誠惶誠恐,低著聲音說:「早聽聞宇文師兄氣量宏大,為人寬容儒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次能在護法師兄底下學習是思邪之幸,尚請師兄能多多指點教導。」
這恭敬的態度,也大出議事廳裡眾人的意料。
司刑堂向來是晦明宮裡最不買任何人帳的單位,說話也從來最狠、最硬、最絕,行事最囂張跋扈。
誰想得到,司刑堂的堂花竟是這麼溫良恭儉讓?只怪她平時都窩在堂裡,大家沒機會接觸到她。
「伍師妹雷重了,你是司刑堂堂主極力推薦的人才,我哪有什麼好指點教導伍師妹的?」宇文的態度依舊優雅從容,卻不動聲色的把話堵回去。嘖,誰要教導指點這女人啊!
伍思邪的臉上仍舊掛著淺淺的笑:心裡想著,小氣鬼,你這種態度不就在指點了嗎?啊!這人果然好討厭。
不過沒關係,在司刑堂裡,她什麼樣的人沒過過?想她也是大風大浪過來的,光是堂主和老怪,就勝卻人間無數了啊!
伍思邪打定主意,死都不和宇文正面交鋒,畢竟和老狐狸正面開火是最不可取的愚行,老狐狸就是連沾惹都不要沾惹最安全。
他喜歡擺派頭就讓他擺,愛指揮人就給他指揮,反正她就是裝死到底,裝到行動結束,便解脫了。
「既然伍師妹已經到了,那我們就繼續議事吧!」在伍思邪來之前,宇文已開始商議行動了。他原本就是要把她當傀儡用,只是對她膽敢第一次開會便遲到感到極度不滿。
「是,宇文師兄。」她的頭始終沒抬一下,只是乖乖順順的走到一旁角落空著的座位—那個論地位,司刑堂代表絕不該坐的位置。
但是她才不在乎呢!堂主自己都不在乎名聲了,硬要推她出來當替死鬼,那她也不用幫堂裡留面子。
反正司刑堂原來就是惡名昭彰,有面子或沒面子,感到不爽的人就自己去解決。而這句話的相反意思是:敢看不起司刑堂的,敢公開放話藐視司刑堂的,也要自己承擔後果。
要知道,他們堂裡多的是心胸狹窄、記仇到死的人。
想到這裡,伍思邪不禁綻放發自真心的笑顏。
默默的聽著議事廳裡眾人發言,她推敲著目前宮逸的行動及他們打算對應的步驟。慢慢的,對於司刑堂人員可以在哪裡提供協助、何處出手,她心裡已經有了個底。
「伍師妹,我們剛剛說的,你都同意嗎?」眼看整個會議過程坐在角落的伍思邪始終沒發言,宇文忍不住開口。
「同意啊!宇文師兄說的都對,司刑堂一定全力配合。」她抬起頭,溫順的應道。
這回話聽進宇文的耳中,卻怎麼都覺得她是在敷衍他。
「那不知司刑堂打算怎麼配合呢?」他故意刁難著:心想,看你還怎麼敷衍我?
伍思邪怎麼會不知宇文有心為難,但還是端出景仰的態度,「宇文師兄想要司刑堂怎麼配合,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議事廳裡的眾人聽了,不禁竊笑。看來這個堂花也沒多厲害嘛!只能拿來當花瓶罷了。
宇文的眼角抽了抽,對伍思邪堅持裝乖的態度覺得厭惡。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懷疑,這女人到底有什麼陰謀?
他就不信自己治不了這個心懷詭計的女人。
「那就這麼做吧!」他俐落的下了命令。
聽到宇文的佈局,低著頭的伍思邪挑了挑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