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新來的,從今天起,就由你去後山石牢給老怪送飯了。」
因為名字夠邪氣,深得司刑堂堂主的心,伍思邪在八歲這年,給司刑堂堂主親自挑入,成為司刑堂的弟子。
也從那天起,她在司刑堂有了一席之地,很重要的一席之地。
因為只有她挺過了後山石牢管押的晦明宮重犯——老怪的各種折騰,成為司刑堂裡為老怪送飯的唯一人選。
衝著這份偉大貢獻,在陽盛陰非常衰的司刑堂裡,從堂主起,到眾師伯叔、師兄弟,對她的態度都還不差。
但那個所謂不差的態度,在司刑堂外其他弟子看來,還是讓人覺得非常恐怖。為什麼在司刑堂裡,對人不差的定義竟然是每次碰面都得下個毒當見面禮呢?
根據司刑堂堂主的「自我流」解釋是,這樣大家才可以時時刻刻警戒自己,也可以更加精進毒藝,加上如切如磋的「互相練習」,堂裡眾人的感情當然也會更好。
哼哼,最好是這樣啦!伍思邪從來不這麼認為。
不過,反正這種解釋也只在司刑堂裡適用,因為堂主是堂裡最大的惡勢力,所以他說了算。
說起司邢堂,其在晦明宮裡本來就是主掌所有違反宮規的刑罰,有時也會對潛入的奸細或敵人進行拷問,所以這兒無庸置疑是全宮弟子最不想靠近的地方。
畢竟誰都不願聽著一群瘋子和變態討論哪一種刑具效果最好,哪種刀剮人肉最俐落乾淨,不然就是下了哪種毒之後,犯人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專業知識」。
那太讓人倒盡胃口了!
尤其司刑堂弟子還有個不良習慣,他們喜歡一邊說著各種刑具的用法,一邊非常專注且用力的盯著某人的後腦勺啊、手啊、腳啊,好像他們的腦中正上演著把這些刑具用在那人身上的景象。
伍思邪處事向來低調,不希望引人注意,要不是被自家堂主強迫,也一點都不想當什麼堂花,她本人覺得很無奈。
只是真的沒有什麼女子能在司刑堂熬下來,所以她才萬不得已成為堂裡年輕一代唯一的女弟子。
不過她的毒藝在同輩師兄弟中算是不錯,這都要拜被關在石牢中的老怪所賜。
如果每天去送飯時就會被下毒,不設法解毒便會死翹翹,被這樣玩上十年,想毒藝不進步也很難吧?伍思邪翻了個白眼。
也因此,後山老怪每次見了她,總要她喊他一聲師父,但是她從來不喊,因為誰要拜一個給自己下了十年毒的變態為師啊!
但人非草木,她對老怪還是挺不錯的,無論他想吃什麼或喝什麼,只要她辦得到,都會幫老怪弄來。
她自認本性還算正直善良,只是在成長的歲月裡,被老怪及司刑堂裡眾多性情古怪的長輩身教書教著,用不同的方式震撼教育著,她才不得不學習一些明哲保身之道——讓敵人非常痛苦的明哲保身之道。
她也抱持一個堅定的希望,自己總有脫離司刑堂的一天。
等她立功,就要向宮主請求,讓她調堂。
「所以,堂主,如果我能順利完成這次支援宇文護法的任務,你覺得宮主會答應我調堂嗎?」從不隱藏落跑意願的伍思邪詢問自家堂主。
「不可能的,小邪,我說過,你的命格和司刑堂超合,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乖。」司刑堂堂主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豪邁大笑,然後瀟灑離開。
「堂主,那我不要接這個任務了……耶?堂主!」伍思邪一個閃神後焦急的吶喊,但是她的抗議明顯無效,因為那不負責任又有著惡趣味的堂主早已不見人影了。
望著空蕩蕩的大廳,她默默的抬起手,輕輕揮過剛才被堂主拍過的肩頭,她的指甲竟在瞬間變成沭目驚心的紫黑色。
伍思邪的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只是老神在在的從指縫裡灑出白色粉末,那變成紫黑色的指甲又恢復成原來珠玉般光彩的健康顏色。
所以說啦,到底會有誰想來司刑堂?連相堂主說個話都會有事,警戒不夠、本領不強的弟子,一天是要在司刑堂裡死幾次?
她真的很能體會,為什麼司刑堂會如此惡名昭彰?
抱著微微陰暗的心情,她去廚房拿了飯菜,一路晃到後山,那關著晦明宮最重大要犯的石牢旁。
「啥,小邪,你紅鸞星動了。」看到伍思邪姍姍來遲,老怪咧開嘴,迫不及待的告訴這不認師父的小徒兒那巨大的惡耗。
「去,你才紅鸞星動!我根本是災星高照。」面對自稱星算醫卜、無所不精的老怪,伍思邪早已習慣他的鐵口直斷烏鴉嘴。
「怎麼?司刑堂的渾小子為難你了?」老怪口中的「司刑堂的渾小子」正是堂堂司刑堂堂主。
「為難?這麼客氣?老怪,你今天心情不錯喔!」通常說到她家堂主,老怪哪次不乘機罵上一頓的?
她本來想,雖然自己不能辱罵堂主——要知道,堂主的眼線甚多,被發現後,可是會被狠狠的報復,但是能聽老怪罵堂主,也算勉強出一口惡氣啊!不過這老怪今天……竟然這麼客氣?
「嘿嘿,你想讓我罵渾小子給你出氣?門都沒有!不然你叫一聲師父來聽聽,我不但幫你出氣,還教你怎麼整那個渾小子。」老怪一臉狡詐。
「去,你想得美!」伍思邪毫不掩飾不屑,畢竟她和老怪說話從來直白。
「哈哈哈……小邪,老子就喜歡你這種倔性子。」老怪可是相當中意他培養了十年的小弟子。
「不用,千萬不要喜歡我,我承受不起。」她連忙撇清。
想她在司刑堂十年,就學會一個重要道理,和這些「非正常人」說話,一定要表達得非常清楚明白,不然被抓到毛病,以後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這次堂主真的很奇怪,竟然叫我配合宇文護法的行動,這種外勤通常是師兄弟們去的啊!如果宇文護法叫我出宮執行任務,老怪,你到時就沒飯吃羅!」她一點都不喜歡四大護法裡那徊被傳說人最好的宇文護法。
她曾遇過他幾次,都是他來找堂主的時候,雖然只是遠遠的看著,但是依照自己長年在司刑堂裡打滾的直覺,這個宇文護法才不像他表面那般溫文儒雅,沒有殺傷力。
那個人危險得很,她可是有實例能做對照,看看她家堂主和宇文護法一起商議事務時,那不把話說死的高來高去議事方式,根本是兩隻老狐狸對峙嘛!
還有一次,她意外看到司務堂號稱晦明宮第一美人的唐湘正和宇文護法交談。
唐湘看起來明顯是被宇文護法迷惑了,無論他說什麼,她一逕點頭道好,就連他留下一臉迷醉的她開溜大吉,她仍沒半點知覺。
他的態度雖然和善溫柔,可是她怎麼看都覺得那種溫柔好刻意,讓人覺得好恐怖,想她家堂主要宰人之前,也都是溫柔得不得了。
所以為了她燦爛的大好人生,還是離他遠一點好,畢竟遠離危險人物就是遠離災厄,這是她多年在刀口下求生的最大感觸啊!
她忘我的用力點頭,以示遠離災難的決心。
「宇文?喔!是現在那個當家的四大走狗之一啊!」老怪嘖了聲,灰暗的眼眸閃過異樣的光芒。
雖然他一直被關禁在石牢裡,但是從每天固定來送飯的小邪口中,還是可以知道晦明宮的現狀。想當初現任宮主就任後,也曾來石牢看過他一次,即使兩人都沒交談,他卻從宮主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肅寒壓迫的強大氣息。
可是就算再怎麼不簡單,對老怪來說,晦明宮宮主和他的四大護法不過就是奪走他自由的卑鄙之徒罷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伍思邪對他的評論充耳不聞,送了十年飯,她早已學會事不關己就不開口。
這些人都是成精的老狐狸,只要多搭一句話,都能送掉她一條小命,她才沒興趣自己送上門給他們要著玩。
「小邪,這個宇文不簡單喔!」老怪見她不搭腔也不以為忤,自顧自的往下說。要知道,四大護法是宮主親自挑選的,毒藝與武功自然不在話下,尤其足這個宇文,若能做到二護法的位置,各方面的能力肯定不容小觀。
老怪忍不住想提點一下他這個小徒弟,別傻傻的給某人算計去了,在晦明宮裡能出頭的,都不會是頭腦簡單的角色。
「是不簡單啊!四大護法之一嘛!」打哈哈也是她多年磨練的長項,扯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廢話,對付這些老狐狸最好用了。
「呵,小邪,你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宇文?」老怪的語氣中透出玩興了。
「怎麼會?我佩服宇文護法的程度就像佩服堂主一樣……」的低。她一臉認真,表情裡絕絕對對沒有一絲一毫不誠懇。
「哈哈哈……你竟然這麼討厭宇文這小子,嗯,我開始對他感興趣了。」老怪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那好,有機會我再介紹你們認識。」伍思邪冷靜的應和。
如果老怪真想玩宇文護法,她才不會阻止呢!畢竟兩害相爭,必有一除,也算造福她這等善良百姓。
不過想歸想,她是很愛惜生命的。真的發生這種事情時,她還是閃遠一點好,畢竟老狐狸們相鬥,死的常常是旁邊的無辜路人啊!
在伍思邪偷偷罵著一窩狐狸時,被她列入危險人物的宇文正在晦明宮大殿上,和宮主及司刑堂堂主商議重要宮務。
「把名聞遐邇的司刑堂堂花伍思邪派來協助我?仇堂主,你會不會太『多禮』了?」以「人最好」聞名的宇文開口,口氣雖儒雅溫和,卻難掩諷刺。
晦明宮隱於深山之中,在江湖上是令人辟之色變的神秘組織。他們行事詭譎,實力難測,因此被許多人私下稱為邪教。
但他們這個邪教夾強大的毒醫雙絕之實力,在風起雲湧的武林中近百年來屹立不搖,尤其現任晦明宮宮主擁有出神入化的醫術與毒藝,是江湖上有名的藥王,也是威震八方的「活閻魔」——「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的說法,即可看出他功夫之高。
此時,頭戴赤金墨龍冠,一身華貴張揚紅袍,面覆黑色修羅鬼面具的晦明宮宮主,正好整以暇的坐茌寶座裡,看著他的愛將們「刀來劍往」。
「宮主有令,要司刑堂全力配合宇文護法,調查司務堂堂主官逸企圖叛宮謀反一案。這等大事,仇某豈敢大意?所以才派思邪全程協助宇文護法。」司刑堂堂主仇天宇說得一臉正氣凜然,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仇堂主,你也知道這次要辦的人是司務堂堂主官逸,此人是何等狡猾,你會不知?」宇文看了他一眼,眸裡透出不贊同的意思。「我需要的是可以在最快時間內調度整個司刑堂的人才,也是能全力配合調查行動的中間人,仇堂主卻把堂花派來……怎麼?難道貴堂除了仇堂主以外,已是堂花一人獨大?」
這個伍思邪,他有聽過,在宮裡也算小有名氣,畢竟以一名女子的身份能在司刑堂裡存活下來,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可是她往往都在司刑堂處理內務,不太參與外勤任務,所以他堂徒眾也摸不太著她的功夫底子。
是說調查逆謀案是大事,也是在宮主面前表現立功的好時機,就不知道這個堂花使出什麼說服本領,能讓仇天宇不提攜大弟子,反倒派出個女娃來爭取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