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宇——遼宇他——他快不行了。」她身子癱軟,無法站起身。
「您說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是在騙我的對吧?你是因為討厭我,所以故意要讓我傷心的對不對?」袁丹丹蒼白了臉,不相信的抓著她。
「我那傻兒子跑去海邊搭起白紗帳幕,說你們講好要在那邊舉行一個浪漫的婚禮。」張荑蓮哽咽道:「那笨蛋一直等著你,不管我怎麼勸他回家,他都不肯。」
天……他還記得她高中時浪幔的幢憬,難怪那天說會在海邊等她,那個傻瓜。
袁丹丹忍不住淚流滿面。
「後來他一直等不到你,或許發現你真的不會來了,所以告訴我說,他要來阻止你,後來——後來——」
「後來怎樣?」她幾乎可以想像遼宇當時有多心痛瘋狂。
「他超速,車子失控撞上橋墩,整個人被拋出車外,救護車到場時,他全身是血、意識模糊,但嘴裡仍喊著你的名字……」
「全身是血……」光想像那個畫面,就讓袁丹丹肝腸寸斷,差點就跟她一樣渾身都癱軟下來。
「醫生說他現在情況很危險,我想說不定他看到你就會有求生意志,所以我來求求你去見見他。」張荑蓮跪在地上說:「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很壞,但這都是我不好,不是遼宇的錯,求求你去醫院看看他吧,算我求你了!「
「遼宇……遼宇……」她失魂的念著他的名字,一把扯下白紗,轉身跑出新娘休息室,顧不得眾人側目,淚流滿面的狂奔著。
新娘逃婚了,新娘的母親昏倒送醫。
一樁原本是喜事的婚禮,霎時變成尷尬的鬧劇。
「怎麼會這樣……」章可思才剛忙完自己的婚禮,連休息都沒得休息就趕赴醫院,先去看了宋月瑛老師,又去陪伴在手術室外等待的好友身邊。
「可思,我好怕,我好怕失去他。」袁丹丹臉色慘白,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會沒事的。」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章可思心中也難受極了。
「為什麼手術過這麼久都沒出來,難道——」她不安的站起身,怎麼也無法安坐在位子上。
「不要再想了,否則你會先崩潰的。」第一次看到她這麼驚惶失措,趕緊摟住她。
袁丹丹無法抑制的落淚,失聲痛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傷害他,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你也是為了他才會答應嫁給李迪諾,你沒有錯。」章可思也鼻酸起來。
「這是——這是什麼意思?」坐在一旁低泣的張荑蓮忍不住開口問。
「楊建業聯合你娘家的一些親戚把公司掏空了!修遼宇接手的根本就是個空殼子,若是這次跟丹丹未婚夫公司的合作案失敗的話,你們就要喝西北風了。」章可思無法維持禮貌,忍不住替姐妹出氣。
「這——這不是真的!」張荑蓮蒼白著臉色,不願意相信這事實。
「要不是為了你們修家,丹丹也不用忍住心碎,同意李迪諾的條件,交換合作案能順利進行了。」章可思紅著眼眶道:「她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以前因為你的羞辱而失去孩子,現在還要賣身救寰宇企業,你們害慘她了……」說到這裡,她也忍不住低泣了。
張荑蓮宛若被雷擊中似的渾身一震,再看到袁丹丹悲傷至極的神情,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真的很愚昧啊!
「出來了,醫生出來了。」突然,一直看著手術室大門的袁丹丹,掙開好友的懷抱,衝上前問:「醫生,他沒事吧?他怎麼?」
「手術很成功,病人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了。」醫生取下口罩道。
「真的嗎?手術成功了,可思,手術成功了。」她破涕為笑。
「太好了。」章可思也開心的笑了。
「醫生,我兒子真的沒事了嗎?我可以進去看看嗎?」張荑蓮連忙湊上前問。
「病人現在在加護病房,等穩定後才會轉到普通病房,但是……」醫生欲言又止。
「但是?」袁丹丹的笑容斂了斂,等著醫生繼續說下去。
「因為頭部受了重擊,我們不確定他是否可以恢復正常,有可能他會永遠不再醒來……」醫生艱難的說出壞消息。
「您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她顫聲道。
醫生嚴肅的點了點頭。
「不——不會的,我的兒子啊——」張荑蓮再也忍不住哭喊出聲。
袁丹丹卻異常的冷靜。
「丹丹。」章可思擔憂的看著她。
「幸好、幸好他活著。」她美麗的臉上緩緩漾起一抹笑。
張荑蓮噙著淚,詫異的看著她。
「不管他以後會不會醒來,只要活著,就是老天爺最大的恩賜了。」袁丹丹堅強的說。
「是啊,活著就有希望。」章可思安慰的附和。
「伯母,我求您答應我一件事。」轉向她懇求。
「你說吧。」現在她再也無法反對這女孩的任何請求了。
「讓我陪在遼宇身邊,讓我照顧他。」袁丹丹眼眸閃著堅定的光芒。
「你——但……他或許會變成植物人,你不在乎?」張荑蓮錯愕道。
「只要他還有呼吸,我都不會放棄他。」她紅著眼眶,忽地下跪哀求,「求求您,不要再拆散我們了。」
張荑蓮長歎了口氣,「我還能說什麼呢?是我錯了。」將她拉起,「你是真心愛我兒子,遼宇……就交給你了。」
「伯母,謝謝你。」袁丹丹的淚又流了下來,可這次卻是釋然的淚,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她就真正從過去的惡夢解放了。
「不,是我該謝謝你。」張荑蓮愧疚又感激。
兩個女人淚眼相視,隨即生疏卻真誠的相擁。
章可思感動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卻沒人發現在不遠處的轉角,有個身影默默的看著她們,輕歎了聲,緩緩摘掉別在胸前的新郎名牌,轉身走了開。
「親愛的,今天有想我嗎?對不起喔,我本來一早就要來的,但因為有個案子要處理,所以耽擱了一下,你不要生氣喔。」袁丹丹手上拿著花束走進病房,邊將花插進花瓶邊對他說話。
病床上英俊的男子閉著眼彷彿在熟睡,並沒有任何回應。
「對了,我告訴你喔,沒想到可思的老公竟然在我本來要結婚的那天,跟著暗中舉辦了一場婚禮,向可思求婚成功,現在她可是個幸福的貴婦了呢。」
不管修遼宇有沒有反應,袁丹丹一如往常的拉了張椅子坐在他身邊閒話家常。
「還有,你媽終於相信我們,找人調查楊建業干的所有醜事,狠下心腸告他虧空公款,現在我正幫忙打這場官司,我有信心可以讓他定罪。此外,你媽現在對我超好的,還常煲湯給我喝,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
她拉起了他的手替他按摩著。
"讓我想不到的是,我以為我逃婚會讓李迪諾氣憤到極點,而拒絕通過你們兩家公司的合作案,可沒想到他非但沒怪我,還同意了合作案,現在寰宇企業的危機已經解除了,公司沒事了。」
她按完右手,又接著走到另一邊牽起他的左手按壓著。
「他說,他對我們之間堅定的愛情很感動,說他終於想開了。明白強摘的果子不甜,他本來以為只要我嫁給他後,他一直對我好,我就會慢慢愛上他,但看到我在手術室前等待你的模樣,他就知道自己永遠也得不到我的心,所以他鬆手成全了我們。
「當然,有段時間我媽很不能諒解我,不過你知道的,我骨了裡就是個叛逆的女兒,我媽也只有妥協了。」
她放開了他的手,走到床尾,開始按摩著他的腳。
「遼宇,我現在很好、很幸福,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阻礙了,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生生世世。」按完腳,她走到他身邊,俯身在他耳邊道:「不過你曾經答應過我,要給我一個浪漫的婚禮,你不能食言喔。」
他濃密的長睫在臉上落下一道陰影,臉頰因為長期臥床而微微顯得瘦削。
她心疼的摸著他的臉,喃喃道:「你已經睡很久了,也該休息夠了吧,不要再淘氣,快點醒來好嗎?」
床上的他維持著沉默。
「修遼宇,你不要惹我喔,我現在命令你醒過來!」軟的沒用,袁丹丹換硬著來,彷彿化身當年的大姐頭威嚇他。
但他還是毫無反應。
「還是沒用嗎……」
頹然的坐在床緣,沮喪的淚水緩緩滑落臉頰。
「我騙你了。」她突然開口,「我不好,其實我過得一點都不好。我想念你的笑容、你的擁抱、你的親吻,我好寂寞好寂寞,我快寂寞死了。
不要哭、不要哭,我會心痛。
「沒有你的世界一點意思都沒有,乾脆我去陪你好嗎?我不要一個人孤伶伶的活著,我好累,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啊……」她將臉埋入他的胸膛,貪戀的傾聽著他的心跳聲,只有如此,她才安心。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
修遼宇著急地在心中吶喊,但卻無法自主的活動身軀。
不知從哪天開始,他可以聽到丹丹的聲音,感覺她每天為他勤快的按摩翻身,生怕他因為久病臥床而肌肉萎縮或長褥瘡。
他每天聽著她在耳邊細訴她對他的愛情,還有堅強偽裝下軟弱的哭泣,他很心疼,他沒有一天不想回應,卻始終無法開口。
「遼宇,你回答我啊,你快回答我,你為什麼還不醒?為什麼?」袁丹丹抬起淚眼殷殷詢問。
修遼宇不斷嘗試使盡力氣,想張嘴讓那蓄集在體內的聲音衝出喉頭。
又是一次失望,袁丹丹擦拭著淚水,正準備起身時,卻突然感到一陣昏眩,這陣子她身心俱疲,吃不好、唾不著,竟走沒幾步就暈倒在地。
砰的一聲傳入緊閉著眼臉的修遼宇耳中。
怎麼回事?丹丹發生什麼事了?
室內一片寂靜,完全沒有丹丹走動的聲音,也沒有開門聲。
丹丹——丹丹——你怎麼了?
修遼宇心急如焚的想要移動身體看個究竟,卻該死的無法動彈。
「嗯……好痛……血?流血了……」突然,耳邊響起丹丹虛弱的聲音,然後又是一片沉寂。
流血?丹丹流血了?她一定是發生意外了,不——不行,她不能有事。
來人啊,醫生、護士,快來人啊——他努力的想要嘶吼,努力的移動著手腳。
豆大的汗珠在他額邊冒了出來,他仍繼續試圖吶喊著。
救救她,快來人啊,醫生——護士——來人啊——「來——來人啊,醫生!護士!快來人啊!」
終於,他的聲音衝破了桎梏,嘶啞卻不間斷的在病房中響起,驚動了因昏眩而不小心擦傷腳的袁丹丹,也讓剛進門準備更換點滴的護士嚇了一大跳。
「遼宇——遼宇——」顧不得腳上的傷口,袁丹丹驚喜的撲到床邊,不敢置信的看著終於睜開眼的他。「你回來了。」她含淚笑道。
「我回來了。」修遼宇口齒還不是很清晰的回應。
醫生護士魚貫衝進門,病房內霎時熱鬧了起來。
他們的手緊緊互握著,目光沒有須臾分開,就像他們的心一樣,將生生世世不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