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衫薄透清冽,以繁複的針法繡上了一朵又一朵的濃艷牡丹,精緻華麗,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可富商卻無心欣賞,只想扒開那罩衫。
心念一定,他立即又往前一撲,而這次蘇柔柔終於不再嬌笑閃躲,而是直接出手,狠狠的將人劈暈。
砰。
富商甚至沒有看到她的動作,眼前一黑,便瞬間暈倒在床榻上,一身肥肉險些要把床給壓垮,發出好大的聲響,就是這聲巨響,讓廂房外又傳來動靜。
蘇柔柔一點也不驚慌,反倒從容的張開紅唇,發出又驚又恐,卻也又嬌又媚的叫聲。
「爺,不要……啊。」她加大音量,並猛地旋身踹上床柱,踹得整張床發出嘎軋嘎軋的聲響,好似有人在上頭打架。「不要……啊,我的衣裳!爺,您慢點……不要∼啊,我的肚兜。」
她一邊叫著,一邊拉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果然就聽到老鴇壓低嗓音,對門外守門的兩名護院說道:「成了,衣裳脫了就絕對逃不了,王員外吩咐要盡情的玩上一晚,你們別壞了興致,全都跟我走。」
「是。」
「嗯∼不要嘛∼∼討厭……」聽著腳步遠去,蘇柔柔卻依舊站在房裡,賊笑嬌吟,那一聲聲嬌喘吟哦嗎,足以讓世間每一個男人血脈賈張、按捺不住,只消多聽幾聲,恐拍連魂部要被勾走。
嘻,她是走過大江南北的女騙徒,論城府手段,他們還玩不過她……
吟叫同時,她也迅速走到屏風後頭,換上方便行動的黑色勁裝。
無聲推開窗扇,她謹慎的看著廂房四周,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迅速跳上窗外一棵大樹。
快快快,她的動作得決,首先她得把元守送到後門,再潛入庫房,將今晚的標金給偷出來,糧食馬兒她都準備好了,只消標金到手,馬上就遠走高飛。
這計劃可是費了她不少苦心,絕對萬無一失。
正當蘇柔柔勾起紅唇自樹上輕盈跳上屋頂時,不料眼前卻無預警出現一抹人影。那人身形高大,無聲無息,宛若一株參天古木佇立在圓月之下,就盯著她看。嚇得她瞬間花容失色,腳下不慎一∼
「啊!」
人影驟閃,及時來到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拉回。
皎潔月光灑下,她清楚看見對方的長相,那是一張粗獷剛正,卻不怎麼引人注目的男性臉龐,唯有那雙深不見底、靜若深海的黑時,給人一股特別的印象,卻也熟悉得令人頭皮發麻。
風聲自耳邊掠過,她像是見鬼的睜大眼,奮力推開他。
「怎麼又是你!」咚咚咚,她連退好兒步,瞬間拉開彼此的距離。
灰明不發一語,任由她逃離: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驚慌低問,一雙麗眸已開始尋找逃跑的方向。
可惡,他不是走了嗎?今日上午,當她偷偷換摸逃回到百花閣後,他也隨後趕至,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硬闖,只是站在高牆外,呆呆看著她所居住的花香樓,護院發現他形跡可疑,便立刻將他驅趕離去。
她還以為他死心了,沒想到他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百花閣,就待在她的廂房上守株待兔!
老天,他門中的小姐剎底對他做了什麼好事,竟讓他將她誤認成她,並如此糾纏不放?不成,她還有要緊的事趕著辦,可不能讓他給耽擱了。
麗眸一閃,她不著痕跡掏出暗袖坐的迷香粉,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將他擺平,不料她才有動作,耳邊就傳來一抹微不可察的細鳴。
她本能閃躲,肩押卻更快傳來一股麻疼。
「啊。」她忍不住低叫,眼角餘光瞧見一枚銅錢落到屋簷底下,自己則被點住穴道,整個人動彈不得。
麗眸瞬間閃過一抹慌亂,她又驚又怒的瞪著他。
「你做什麼?為什麼要點住我的穴道?」她氣呼呼的問著,心裡卻為了他深不可測的功夫底子而恐慌。
完了,他該不會想殺她吧?
灰明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凝視著她,目光既複雜又深沉,卻又似乎蘊藏著一股蒼涼。
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她不由得掩飾心底的恐慌,虛張聲勢的對他低咆。「你到底想怎樣?」
「你是誰?」終於,他開門發出聲音,卻不再喚她小姐,語氣也不再如先前那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是誰幹你什麼事?」她狠瞪他。哼,他總算發現他認錯人啦?雖然他的腦袋似乎恢復一些正常,不過她可不能大意。
「你是誰?」他不死心的重複問題,並一步接著一步的朝她靠近。
「我……我不就是個青樓女子嗎?」她無聲吞了口唾液,為了彼此愈來愈靠近的距離。
「你不是。」他斬釘截鐵的低聲道,盯著她的眼神好似早已看穿她的身份,甚至看穿她的目的。
行騙這麼久,她還是頭一遭如此心慌意亂,無計可施。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似剛毅木訥,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對,我的確不是青樓女子,那又如何?」她咬了咬下唇。嘴硬的瞪看他。
「你為何會在葉府?」他問。
「廢話,當然是去尋寶,你不也是?」
他無言沉默,終於在她面前停下腳步。
一縷夜風襲來,將她來不及縮起的長髮吹撩得飄揚,如禪股的細柔長髮映滿皎潔月光,然而她的肌膚卻比月光更加皎潔晶瑩。
月光下,那精緻如畫的眉兒、眼兒、嘴兒,甚至就連那猶如芙蓉出水般美麗的容顏。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只是她的眼神氣韻不同,就連性子也是南轅北轍。
她不是小姐。
不是。
複雜的目光隱斂,取代而之的,是一片漠然寂寥。
「怎樣?」她加重氣勢,凶巴巴的瞪著他,淚徒角餘光卻始終提防著他的一舉一動。老天,難道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你叫什麼名字?」
「呃……」她一愣,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等等。難道他只是在調查些什麼,並不打算殺她?
明媚麗眸瞬間閃過一抹狡詐,總算注意到他身上沒有任何兵器,也沒有絲毫殺氣,噘起紅唇,她倔強的瞪了他半晌,才緩緩的開門出聲:「廖芙蓉。」
「我安真名。」他一眼就識破她的謊言。
「廖艾蓉就是我的真名啊。」她微微拉高嗓音。
「它不是。」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
「你應該還有要事趕著去做。」他提醒著她。
她瞪大眼。「你威脅我?」難道她不說出真名,他就不幫她解開穴道?
「我只要你的姓名。」他波瀾不興的看著她,開出條件。
她惱火了,眼底甚至冒出了火花,卻偏偏無能為力。
他說得對,她趕看去偷標錢,而且元守還在等著她,被他這麼一絆。她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若是再不快點,只怕會出差錯。
不得己,她只好低咒一聲,不甘願的又吐出一個姓名。
「好啦,我叫柳香香。」
「我說過,我要真名。」這次,他依然一眼就識破她的謊言。
「是真名啊!」她氣得差點想尖口,小臉因為怒氣而染滿緋紅,若不是礙於被點住穴道,一定會狠狠端他一腳。
以往她騙人時,從來沒人能識破,除非那人曾被她騙過,可他倆素昧平生,為什麼就是會知道她在說謊?
「說廖艾蓉你不信,柳香香你又懷疑,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其實你根本不打算幫我解開穴道吧?」她惡人先告狀,並以小人之心,認定他一定是個陰險的大壞蛋。
他沉默的盯著她,接著腳下一動,竟轉身離去。
「等等,你要去哪裡?」她慌了,忍不住出聲大喊。「你給我站住。」
而他。還真的停下腳步。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她無暇細思他停下腳步的原因,只能連忙吐實。
「蘇柔柔,我叫蘇柔柔,這名字是個老乞丐幫我取的,跟了我二十二年,這下你滿意了吧!」她說得極快,就怕他改變心意,真的將她扔在屋頂。
夜風中,他不發一語,也沒有轉身,只是反手扔出一枚銅錢,精準解開她的穴道,接著便消失在屋頂上。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她立刻鬆了口氣,卻也氣得牙癢,連忙朝著他離去的方向連罵了三聲可惡,隨即唔住紅唇,緊張兮兮的朝四周張望。
糟糕,應該沒被他聽到吧?
直到四周再也沒有那高大的身影,她才敢大口喘氣。
可惡,那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將她誤認,接著又陰魂不散的纏著她,硬是逼問她的真實姓名,難道她和他口中的小姐,真有那麼相像?
眼看月亮的位置又偏了一些,她雖然一肚子氣,卻無暇細思,只能連忙朝軟禁元守的高閣奔去。
她的武功雖然不算頂尖,輕功卻是了得,不一會兒便背著元守溜出高閣,避開所有的護院,將人送到後門。
接著不顧元守的擔憂,她再次返回百花閣,用迷香粉迷昏把守的護院,光明正大的走入藏錢的庫房。翻箱倒櫃尋找黃金的影子。
庫房裡有不少古董銀票,還有許多珍貴迷人的珠寶首飾,她卻毫無興趣,看也不看一眼,只拿走藏在抽屜裡的一半標金。
正所謂盜亦有道。這陣子她和元守在白花閣裡吃香喝辣,老鴇也待她不錯,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生意,但總是養活了不少人,加上她賣笑待客,幫百花閣招攬了不少生意,拿走一半的標金也算是對得起良心了!
提著到手的黃金。她開心的奔出庫房。迫不及待趕到後門與元守會合,本以為可以就此遠走高飛,誰知道當她趕到後門時,三名護院卻早己提著燈籠等著她。
原本該是坐在馬上的元守,卻被其中一名護院拎在手中。
那人不顧他的驚呼掙扎,惡劣的將他當成了臘肉,態意用力甩著。
「你們做什麼,快放開他!」她變臉嬌喝,隨即掏出三枚銀針,朝三人的虎口疾射而去。
「該死!」沒料到她竟然懂武,三人一時不察中了暗招,疼得鬆開手中兵器,也鬆開了元守。
咚的一聲,元守摔到地上,雖然摔得全身發疼,卻還是機瞥的迅速起身,朝蘇柔柔奔去。
「姊姊!」
「你有沒有受傷?」她連忙將他護到身後。
「沒有。」元守搖頭。「巡守的人發現我和馬兒,所以就把我捉起來了。」
對了,這個時候確實會有人到後門巡視,都怪那男人耽擱了她的腳步,否則元守也不會被人捉到,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眼看形跡敗露,蘇柔柔索性抱著元守躍上馬背,拉起緬繩,在三人奔來之前,駕的一聲,先溜為快。
「原來她是個騙於,快追!」
三名護院嘶聲大喊,連忙抄起地上的武器向前追去,誰知才邁出步伐,腿後、喉間卻倏地傳來一陣痛麻,接著便再也動彈不得,甚至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三人驚疑不定,卻知道是有人暗中點住他們的穴道。
不好,那女人還有同夥。
三人冷汗直流,就怕下一瞬間要遭人滅口,可直到蘇柔柔策馬遠去,急促的馬蹄聲再也聽不見,始終無人現身取走他們的性命。
三人用眼珠子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也沒察覺出乎點住他們穴道的人,其實就佇立在身後的高閣上。
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處,灰明正無言眺望蘇柔柔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