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不要開水龍頭……」
急忙沖到洗手間,想阻止女兒開水洗手,然而,看到水順暢的嘩啦啦流下的剎那,所有的話被堵在了喉嚨口。
站在洗手台前,墊起腳尖,高高的舉起雙手,努力洗著手的美麗小天使轉頭看她,那雙跟記憶深處一模一樣的金棕色眼瞳散發著迷人的光澤,無辜而純真,「媽咪……」
「喔,沒事了。」沈夏至愛憐的抱起女兒的小身體,輕輕地幫她洗著小手,同時,也開始想著她最近是否真的要去醫院走一趟。
因為近來奇怪的事情發生的太頻繁了,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力出了問題。
明明昨晚洗手間的水龍頭還是壞的,一開水就狂噴而出,她想著隔天白天要找人來修,可是今天一直忙到晚上才想起這件事,本來很懊惱自己的健忘,可是……水龍頭分明就是好了啊,怪事,難道她白天已經通知人來修過了?她自己忘了,還是……真的活見鬼,如果不是水龍頭沒壞,就是它有自動修復功能!
不由得,沈夏至想到了其余不對勁的事情,如果說水龍頭只是個案,那麼她可以拋諸腦後,覺得可能是巧合,但甜品店的烤箱、空調、地板磚……等等一系列的問題,又是怎麼回事?
好像之前就已經常常出現自動修復的神奇事情了,每次只要有什麼東西壞了,她想說找人來修,可是隔天就會莫名其妙變好,她究竟有沒有打電話叫人來修過呢?她真的記不起來了,她不會大腦真的出現什麼病變了吧?
「媽咪!」
聽到女兒嬌嬌的呼喚一聲,沈夏至才回神發現女兒滿手泡沫,自己卻呆楞的不替她沖洗,帶著歉意的吻吻女兒的小臉蛋,沈夏至笑道:「寶貝,對不起,來,趕緊把手洗一洗,我們去吃飯喲。」
「好。」乖巧的祁悅咧開嘴,粉嫩的頰邊綻現兩個可愛漂亮的梨渦。
沈夏至會心一笑,她的小寶貝……心裡又疼又甜蜜,祁晟,謝謝你把悅悅給了我。
「祁晟……」
「我在這兒。」
聽到淺淺如夢境般的回應,沈夏至緩緩的睜開惺忪睡眸,黑暗中,迷糊不清的似乎看到晃動的黑影,她喃喃的低語:「是你嗎?」
「是我……」
一切就像是在作夢,沈夏至立刻伸出手牢牢的拽緊了床邊人的,傻氣的流淚,「不要走,不要離開我,祁晟,祁晟……」
「我不走,乖,不要哭。」他低頭,覆上了她柔軟的唇瓣,輾轉吸吮。
「唔……」自動自覺的勾住身前人的頸項,沈夏至流著眼淚配合著,輕吟出一道曖昧的嬌喘。
意識很模糊,好像明明該是一場綺麗的夢境,卻又真實的讓她全身細胞興奮的跳躍,身上的那個人漸漸大膽的撫弄,讓她身體像是著火了一般,一股股激蕩的情欲在體內散開來,讓她無法抗拒。
其實,為什麼要抗拒呢?是他呢,是祁晟呀!
感覺到覆在臉上的小小一抹溫熱,沈夏至倏地從夢中驚醒,緊握住臉上溫熱的來源,大叫了一句:「祁晟!」
「媽咪,痛痛。」
聽到熟悉的嬌呼,沈夏至才迷茫而錯愕的漸漸看清楚床上跪在一旁的小身影,天真無辜,一雙金棕色的漂亮瞳眸一閃一閃的,有些不解,也有些嬌氣的委屈。
連忙放開手,沈夏至嚇壞的坐起身,拿著女兒的小手呵氣,「寶貝,不痛不痛,對不起,媽咪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小祁悅樂呵呵的笑著,摸摸沈夏至的臉頰,「媽咪,作惡夢了嗎?」
惡夢?不,那是一個非常綺麗而奇妙的美夢,然而,原來真的是夢……
沈夏至撫撫額頭,再看看四周熟悉的布置,床上干淨整潔,自己身上也完好的穿著絲質睡衣,除了感覺身體有一點奇怪的酸痛,其余沒有什麼不同,果然,是夢,沈夏至自嘲的笑笑,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更別提……跟她做那些愛做的事情了。
「沒有,媽咪沒作惡夢呢。」沈夏至輕輕刮刮女兒的小鼻梁,寵溺的說:「今天悅悅起得比媽咪早喲。」
祁悅驕傲的揚著小臉,「悅悅有自己刷牙、洗臉了,還把小被子疊好了。」
「這麼厲害?」沈夏至誇張的睜著大眼,毫不吝嗇的給予女兒贊美,「那今天媽咪幫悅悅綁一個非常漂亮的公主辮,然後讓幼稚園所有小朋友羨慕,好不好?」
「好。」
沈夏至抱抱乖巧的女兒,然後起身下床吩咐,十那悅悅快去收拾小書包,媽媽做早餐給你吃。」
「嗯。」
看著女兒小小嬌柔的身軀,跑出房門離去,沈夏至的笑意才一點點收斂,微微酸澀,她曾經以為,這輩子只要有女兒的陪伴,她就再沒有什麼遺憾了,就算沒有他,她也能正常開心的生活下去。
但是,原來不是,最近的她變得非常奇怪,越來越常夢到他,身邊也總是若有似無的出現他的氣息,明明知道這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關系,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惆悵。
現在她才了解到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取代祁晟在她心裡的地位,即使是……院院,也一樣,都不過是他的代替品。
「沈姊!」
聽到一聲呼喊,沈夏至連忙回頭,就看到婚後第一次出現在甜品店的小琪大熊夫婦,沈夏至將甜品分給店裡的客人們,才將空空的托盤放下,開心的迎上去。
「你們怎麼來了?」
「想你了啊。」小琪拉著沈夏至興奮的嘰嘰喳喳:「原來結婚真的那麼麻煩,要處理的事情好多,連蜜月都不得不推遲,唉。」
「少得寸進尺了,看來婚後生活很甜蜜喲。」
面對沈夏至的打趣,小琪羞紅了臉,「沈姊,你干嘛取笑我啦。」
「我才沒有,我是真心替你們開心。」沈夏至發現,婚後的小琪或多或少真的有了些許變化,說不上來,大概身為人妻,有些感覺是自然流露的。
「沈姊。」大熊摟著小琪打招呼,然後撓撓頭,「真忘了跟你的道謝,上次的致辭說的好棒,我跟小琪都好感動。」
「對啊對啊。」小琪故意吸吸鼻頭,「把我的心聲都說出來了,沈姊,我一定會聽你的,長大,懂事,做個好妻子的。」
「說到做到才好。」
小琪和大熊互相對視了一眼,才看著沈夏至小心翼翼問:「不過那天後來是怎麼回事,你突然跑出教堂,樣子還蠻嚇人的,後來我們出去找你也沒找到。」
沈夏至錯愕了一下,只是立刻帶過:「抱歉,我那天只是好像突然看見了一個舊識,結果發現是我看錯了。」
「原來如此,沒什麼大事就好。」小琪和大熊松了口氣,似乎證明是他們自己多想了,才放下心來,然後找了座位坐下,「沈姊,最近有什麼新品嗎?好久沒吃你做的甜品了,好想念哦。」
「貪吃鬼。」對著小琪笑嗔,沈夏至將價目表遞給小琪。
「我哪有?」小琪摸摸鼻子,嘟著嘴看著價目表,她一邊研究,一邊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嘟囔著:「剛剛來的時候,似乎余光瞄到街角,看到一個好怪的人。」
大熊取笑:「你一定是電腦打太晚,眼花了。」
「才沒有!」小琪立刻放下價目表瞪了回去,煞有其事的說:「雖然再次確認的時候,人影已經不見了,但是我一定沒有眼花啦,那個人身形還蠻高大的,穿著黑色風衣,一動也不動的站著,目光……對了,好像一直盯著甜品店。」
「亂講!」大熊嗤笑:「你該不是看帥哥看暈頭了吧。」
「喂,李大熊!」
說者無心,但聽者卻的確是聽進去了。
高大身影,黑色風衣,看著甜品店……沈夏至的心髒有一瞬間的咯噎,她腦海裡只有一個瘋狂的想法,那是祁晟,真的是祁晟,因為她也看到過,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是不可能連小琪也出現幻覺了,想著,沈夏至腦袋一「嗡」,就從大門口沖了出去……
「沈姊,你去哪兒?」
大聲的叫喊,讓沈夏至的手驀地停在了開門的動作上,是小琪的聲音,及時喚醒了她失控的神智,不,她不能就這樣大刺刺的沖出去。
因為照他們所見的情況來看,祁晟在躲她,只要她一出現,他又會消失不見了。
可是,她已經忍不住了,她好想見到他,真實的看到他,大聲的問他,到底這樣算什麼,既然離婚了,不要她了,為什麼時隔五年又出現在她的身邊?
然而另一個認知也同時生生襲上了她的心頭,難道,最近出現奇怪的事情並不是她的問題,不是因為她的失常,是因為……祁晟?
倏地瞪大美眸,沈夏至怦怦跳動的心髒,怎麼都無法平息下來,轉身,她回到小琪和大熊的桌邊,深呼吸,「你們幫我看著店,我出去一下。」
這樣不安的沈夏至,小琪和大熊倒是第一次見到,於是他們沒有再問什麼,只是點點頭應允,然後看著沈夏至取下小圍裙,轉身走進甜品店的廚房,打開了後門……
站在隱蔽的街角,祁晟黑亮柔順的發絲被風吹得凌亂飛舞,而高大的身軀始終沒動,金棕色的瞳眸也目不轉睛的盯著對角的甜品店。
這種傻氣的行為已經持續多久了,祁晟也不太記得了,總之,他越來越有些擔憂。
明明跟自己約好,只是遠遠的看著她,不去打擾她現在平靜的生活,可他原來是個這麼不守信用的人。
看到她忙得一場糊塗,他就忍不住偷偷替她修好壞掉的烤箱,鋪好缺角的地板磚……甚至,他越來越放肆的趁她不在家偷偷潛進,替她修好水龍頭和一切她沒注意到但失修已久的物品,他甚至還會坐在她家,翻看著她和女兒的照片。
他越來越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就在昨晚,他居然在她意識不清的睡夢中抱了她,像野獸一樣跟她做愛,沉溺於她的身體裡。
不該是這樣的,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太超過了,可是怎麼辦,越是靠近越是想要找回這一切,他惡劣的想著,祁晟,去告訴她,告訴她事實真相的一切,她一定會原諒你,再次回到你身邊的。
但過後,他又無法允許自己這樣卑劣,祁晟,你算什麼,憑什麼這樣肆意去糟蹋她,只要確定她好好的,不就可以了嗎?
隱約的微歎口氣,他知道甜品店快打烊收工,通常這個時間再過半小時,她就要去幼稚園接女兒回家。
於是站得微僵的身體輕輕移動,然後轉身,倏地察覺到不對勁,他緊繃了蓄勢待發的身軀,卻……在看到身後人的一剎那,力道全部卸去,幾乎有種天崩地裂的震驚、錯愕與無力感。
祁晟看著不遠處的小女人,她無聲地哭得一塌糊塗,眼睛紅腫,鼻子通紅,小嘴快喘不過氣似的。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現他的,又是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的,他居然會專注到不曾發覺。
他們兩兩相望,誰都沒有移動也沒有說話,最後,是祁晟再也沒辦法任由她如此傷心,低沉喑啞的嗓音才出聲,不可聞的歎息:「夏至……」
想過無數個再見到祁晟時,她會有的反應,大哭大鬧的沖上去打他,宣洩自己多年來的怨恨,氣他為什麼拋棄她,不遵守曾經給她的承諾;或者緊緊的擁抱他,告訴他這些年來她有多想念他,她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不然,就狠狠的拖住他,求他不要再離開,告訴他,她現在已經很成熟了,不再像以前一樣只知道依賴了,她想要重新開始……只是任何一種,都不像現在的情況一般,平靜而祥和。
大門關閉著,除了她和祁晟,甜品店裡沒再有其他的外人。
她已經冷靜下來,收起了所有的淚水,像個真正成熟懂事的女性,她在他面前放了杯茶,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才漾出一抹微笑。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聞言,祁晟輕輕抬起頭,看著沈夏至,面無表情的讓她看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然後她聽到他惜字如金的說:「嗯。」
沒有了?
沈夏至嘗到口中苦澀的味道,居然只是這樣,無論她的內心如何澎湃,有多想了解他這些年的生活,但面對他如此清冷的態度,除了隱忍,她還能做什麼?是啊,她早就沒有立場再去表達什麼了,他們離婚了,已經不是夫妻了。
「突然在街角看到你,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一時間很有感觸。」沈夏至連忙垂首,不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脆弱,用打趣的口吻故作輕松,「沒想到真的是你,好巧。」
是啊,好巧,果真是她太自做多情了吧,不過是他突然出現,她居然就認為最近的怪事都跟他有關,可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一切,不是他……沈夏至,少自戀了,他已經不再屬於你,不會再為你做任何事情。
祁晟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氣氛稍顯尷尬,沈夏至才調適好表情,重新看他,「你在這附近做什麼?」
「經過。」喑啞著嗓音,祁晟只是吐出兩個簡單的字,她怎麼會知道,真正怕洩露自己情緒的,其實是他。
「喔。」沈夏至回應,不可抑制的情緒低落,鼻子發酸的笑著,「這家甜品店是我開的,以後有空……可以來嘗嘗我做的甜品,大家都說味道還不錯。」
說完,沈夏至又有點懊惱,這算不算班門弄斧,真正甜品做得好的人,其實是他吧,根本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倒他啊,她這麼說,不過就是像她曾經在婚禮上致辭過的,她已經很努力了,所有的努力都只為了想得到他的肯定而已。
不過,他應該會拒絕吧,他……
「好。」
這次,仍舊是單字,卻讓沈夏至的大眼綻放出炫目的光彩,她看著他,雀躍之色溢於言表,他說好,他居然說好!
「為什麼沒有住在平和社區?」神奇的,這次他居然主動先開口了。
沈夏至張口,卻又緩緩閉上,她怎麼能告訴他,是因為怕他沒有地方可去,才主動先離開的呢,於是她聳聳肩,似乎無所謂的說:「都已經離婚了,我也沒有資格再住在那裡了,那是你的家,不是嗎?」
金棕色的瞳眸裡一閃而逝些許痛楚,他才認同的點點頭,卻說:「那裡也永遠是你家,想什麼時候回去都是可以的。」
他這樣究竟算什麼?
沈夏至驀地咬住下唇,讓痛楚把自己的眼淚逼回去,明明是他殘忍的提出離婚的,但他卻可以面對在她時,這麼平靜而雲淡風輕,還敢說出那裡永遠是她的家的鬼話,他怎麼做得到這樣殘忍!
「不,既然離婚了,那裡就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我不會再回去。」脫口而出的冷漠,沈夏至承認自己也是有劣根性的,憑什麼委屈的永遠是她,傷心絕望的永遠是她,如果他已經不在意了,她還在癡念些什麼呢?
什麼離婚時的蹩腳藉口,都不過是她為自己找的理由,一個足夠強大等他回來的理由,真是受夠了,沈夏至,清醒一點!
不會再回去了……
祁晟怔仲了一下,看來,她還是恨他的。
震心的沉默過後,祁晟緩緩起身,禮貌性的點點頭,「很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嗯,慢走,我就不送了,我還要收拾一下才能回家。」說著,沈夏至轉身走進了廚房。
直到外面已經毫無動靜,沈夏至才又猛地沖出廚房,沖到大門口尋找祁晟的身影,而他……已然不見。
淚水再次迸發,沈夏至靠著大門無力滑落。
匆匆的相見,短暫的聊天,卻又匆匆的離去。
「祁晟,你教教我該怎麼做啊,我不懂事的時候,你不要我,就算現在我已經成熟了,你仍舊對我這樣淡漠,難道你真的不曾愛過我,對你來說,我究竟算什麼?」
好後悔,對他說出那句狠話,她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生氣,只是希望他能變回以前的祁晟,哄哄她。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沒見到他的時候,還能幻想,見到了,才知道什麼叫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