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情況有多糟,事情總要動手處理過後才會慢慢好轉。
然而走進屋裡一瞧,她錯愕至極。
原本預期的大片混亂已不復見,東西大致已歸位,原本破碎的玻璃、凌亂的櫃子、地板和桌面,很神奇的統統都已整理乾淨。
喬問恆的動作真快!
黎以琴站在屋子中央,說完全不感動是騙人的,他居然默默為他們做了這麼多,卻隻字不提。
如果他沒有結婚,該有多好?
但是,她不能破壞他的婚姻。
每一次,當她以為自己離幸福很近的時候,就會看見他手上的戒指散發出的冷光。
她不能拿孩子來綁住他,甚至要求他離婚,轉而娶她。
雖然他曾暗示過希望兩人結婚,但她絕對不會答應,她不要帶著罪惡威嫁給他!絕對不要!
像現在這樣也很好,他有他的家庭,她住回這裡,兒子仍跟著她,他可以隨時來探望兒子。
就在黎以琴忙著再把房子打掃一遍時,陳嫂正好帶著鎖匠前來。
「小姐,你怎麼在這裡?」陳嫂惶惶不安地問。
「這是我家呀。」黎以琴困惑地回答。
「少爺……知道嗎?」陳嫂顯得很緊張。
「知道什麼?」
「你這樣做,少爺會生氣的。」陳嫂的額頭開始直冒汗。
「生氣?」為什麼?黎以琴不懂。
「少爺從來沒有帶女人回來過,你這樣會傷少爺的心……唉!你不該這樣做的。」陳嫂的眉頭皺得死緊,不斷催促鎖匠加快動作,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
沒有帶女人回來過?什麼意思?黎以琴滿臉不解。
她正想要問,陳嫂突然轉過頭,看著她說:「如果我們動作快一點,趕快回去,少爺說不定還沒發現。」
黎以琴聽得一頭霧水。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樣?她本來遲早都要回來的啊!
就在鎖匠好不容易搞定一切,黎以琴堅持要支付費用時,陳嫂的手機正巧響起。
只見陳嫂一臉糟糕透頂的神情,接聽電話後不時看向黎以琴,必恭必敬地連說了幾聲「好」。
當她掛斷電話時,額頭上的汗已冒得相當誇張。
「怎麼了?」黎以琴不明所以地問。
陳嫂皺緊了眉頭,大禍臨頭般呻 吟著,「少爺生氣了。」
「他常生氣?」黎以琴問這句話時,人已經被陳嫂半請半拉的走出門外。
「很少。」陳嫂替她將門鎖上,把鑰匙交給她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少爺似乎只在你出現時,情緒上才會有比較多的起伏。」
黎以琴愣了一下,發現陳嫂說話的方式真是含蓄到家。
他大少爺才不是只有情緒起伏這麼簡單而已,在她看來,應該是被她氣得不輕。
「你為什麼這麼害怕?」這是黎以琴最困惑的一點。
陳嫂並未立即回答,直到坐上黑色的賓士後,才幽幽地開口:「少爺生起氣來很可怕。」
「他會亂砸東西?」黎以琴隨口猜測道。
陳嫂差點笑出來,隨即一臉「你怎麼會想到那裡去」的神情,「少爺不是暴怒的君王,可是,惹他生氣的那個人會很慘。」
「多慘?」黎以琴隨意問了一下。
她心想,她只是稍微整理一下剛被小偷光顧的房子,應該不會就是那個惹他生氣的人,對吧?
陳嫂深深看她一眼,語帶玄機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車子很快就抵達喬家,黎以琴馬上被陳嫂領進書房。
此時,喬問恆正一手端著酒杯,高大的身影面向落地窗,凝視著窗外陰雨濛濛的壞天氣。
黎以琴對著他僵硬的背影問:「有事嗎?」他沒作聲。
「如果沒事,我想先……」她才剛開口,喬問恆立刻狠狠轉過頭,銳利的冰冷視線瞬間打斷她未完的話語。
「你回去做什麼?」他沉著俊臉冷聲問。
他工作剛告一段落,順口向傭人問起她正在做什麼,當得知她不在別墅裡時,心中的不安和恐慌瞬間膨脹。
要不是知道兒子還待在這裡,他幾乎就要以為她又再次一聲不響地離開他,就像當年那一天,他在飯店的床上醒來,錯愕地發現自己是獨自一人。
而她,除了一張薄薄的、寫著道謝語句的字條,什麼也沒有留下,沒有聯絡方式,沒有電話號碼,什麼都沒有!
他才剛擁有她,怎知一夜過後,她便像一陣煙消失無蹤。
他不是那種在夜店隨便找個女人就能上床的男人,相反的,在這方面,他有絕對的潔癖,而她,是唯一的例外。
黎以琴是他生命裡的例外跟意外,卻始終不屬於他。
一開始,喬問恆以為兩人的重逢會是另一個開始,結果,她毫不猶豫地推開他,只因她有了寶貝兒子,還有一個曾讓他幾度嫉妒欲狂的虛幻丈夫。
等一切誤會解釋開來,他感謝老天把這一切美好交到他手裡,正打算籌畫兩人的婚禮時,她卻表現出恨不得馬上跟他劃清界線的模樣。
她甚至不顧他先前的請求,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狀況下,獨自回到那間才剛遭竊的屋子。
喬問恆心痛的自問,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是嗎?
「我『回家』去整理一下。」聽見黎以琴刻意強調「回家」兩字,他胸中勉強隱忍住的暴怒,像瞬間爆炸的鍋爐,轟一聲燒得他理智全失。
幾個大步,喬問恆衝到她面前,雙手扣緊她的肩膀,失心瘋般怒吼道:
「為什麼?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我嗎?」她就這麼討厭他,甚至不顧可能還存在的危險,打算自行把房子打掃乾淨,好早一天搬離他身邊?
「我只是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黎以琴皺起眉,不解地看著他,不掙扎也不躁動。
「你的家在這裡!」喬問恆咬牙低吼。
他就不相信如果兒子非待在這裡不可,她還會堅持回去。
必要的時候,他會不惜端出法律,為了能留住她,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他並非想要強勢地留住她,他只乞求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把他們母子留在他身邊的機會。
為什麼她總是對他如此殘忍?連一個小小的機會也吝於施捨給他。
「什麼意思?」黎以琴愣住。
「我們三個人必須共同生活。」他態度強硬地道。
當她發現自己沒有聽錯時,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氣得大吼,「你……你……你休想我會當你的情婦!」喬問恆快速地皺了一下眉頭。
她天殺的在說什麼?
「我沒有這樣說。」
「不然呢?
黎以琴快要氣炸了,咬牙道:「要我當小老婆?」
她抬起雙手,憤怒地用力推開他。
喬問恆一時不察,被她掙脫開來,但很快的,他一個箭步追上她往外跑的身影,稍稍使力,迫她旋過半個身子,雙臂一張,將她緊緊抱滿懷。
「你到底是從哪裡生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猛皺眉,專心地想壓制住她憤怒的抗拒。
「亂七八糟的想法?」黎以琴尖銳地重複他的話。
「以琴……」長久的針鋒相對讓他感到疲憊,只好無可奈何地喚道。
看他滿臉無奈,黎以琴只覺得不解。
他怎麼可以這樣?明明已經是有老婆的人了,居然還敢這樣抱著她,對她說這些話?
不過,最可惡的是她,因為,她依舊為他心動不已。
她怎麼可以這樣?而他又怎麼可以這麼做?
被困在他銅牆鐵壁般的懷裡,黎以琴完全動彈不得,只能急得尖叫,「放開我!」
「辦不到!」喬問恆咬牙道,雙手不斷施力地圈擁著她,但也小心地控制力道,盡量拿捏在不會傷了她又能抓住她的範圍裡。
「你……太可惡了!」論力氣,黎以琴根本比不上他。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把你當成我這輩子要好好疼愛的女人。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她。
她願意嗎?願意成為這輩子被他好好疼愛的女人?
「我要你做我的老婆。」喬問恆努力穩住她依然抗拒的身子,然而兩人過度摩擦的身軀,已在他身上引爆另一種危險。
天殺的!他必須深呼吸,才能勉強壓制住體內勃發的猛烈慾望。
「做你的……什麼?」黎以琴突然靜止下來,恍惚地問。
「老婆。」他英俊的臉龐寫滿了認真與誠懇。
「你要我做你老婆?」她冷冷的一笑。
喬問恆看見她的反應,一顆心瞬間涼了半截,但他還是以充滿期盼的語氣回答,「對,請你嫁給我。」
黎以琴定定地看著他,許久過後,才從齒縫中擠出聲音,「我、絕、對、不、可、能、嫁、給、你。」
「給我一個理由。」他鬆開手,失神的黑瞳裡填滿了痛楚。
她居然說,絕對不可能嫁給他?
一句話的力道,將喬問恆推向噬人的地獄深淵。
他的心在淌血,她斬釘截鐵的拒絕是把利刃,狠狠刺進他的心窩,痛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麻痺主宰了他所有的感官知覺。
「理由?」
黎以琴雙手抱住發顫的自己,氣憤地反問:「你居然跟我要理由?」
面對她的理直氣壯,他已喪失搏鬥的能力,只能靜靜地、充滿哀傷地看著她,卑微地只要一個理由。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手?」
「我的手?」喬問恆茫然地抬起雙手,打量著。
「知道了吧?」
「知道什……」心情跌落谷底的他,突然刷亮雙眼,原本頹喪的臉瞬間充滿了光彩。
「終於想起來了?已經結婚的男人,到底憑什麼向另外一個女人求婚?」黎以琴冷冷的看他一眼,正打算往門外走去,喬問恆卻快速欺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是因為這個而拒絕我?」他感覺自己的心又重新跳動。
「當然。」她揚高下巴。
「如果沒有這枚戒指,你急麼說?」他焦急地詢問,希望的光芒在他黑色的眸中閃閃發亮。
他那有著純然喜悅及渴切的神情,讓她瞬間失神。
「什麼叫『如果沒有這枚戒指』?」明明就有這枚戒指存在,現在是想教她裝聾作啞?不,她耳聰目明得很。
「如果我根本沒有結婚呢?」喬問恆的雙手溫柔地扣住她的肩膀。
「沒結婚,你戴戒指幹嘛?」她才沒這麼容易上當。
「跟你的理由一樣。」說這些話時,他幾乎笑出聲來。
真是荒謬得可以啊!
幾年前,他厭煩了老是得拒絕女人的接近,所以隨便找了個戒指戴上,結果效果很好,立刻擋住不少想主動靠過來的女人。
時間一久,他居然忘了自己手上戴著這個戒指。
「什麼意思?」黎以琴還沒反應過來。
「我戴婚戒,是為了避免別的女人靠近我,跟你為了保護兒子而拒絕男人追求的用意一樣。」他為兩人這個不約而同的巧合揚起輕鬆的微笑。
「你……你是說……你根本還沒娶老婆?」黎以琴驚詫地問。
那她之前內心糾結、不斷責罵自己可鄙的私心,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我的老婆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喬問恆捧起她的臉,柔情萬千的在她額頭、鼻尖和唇上,落下令人意亂情迷、密密麻麻的輕吻。
「天啊……」黎以琴才剛發現這個事實,還來不及狠狠罵他一頓,便跌進他撒下的情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