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恆,你乖,先去阿姨那裡休息。」黎以琴將兒子抱進懷裡,柔聲勸哄著,「媽咪保證,等你明天回來,我們家就會恢復原本乾乾淨淨的樣子。」
「媽咪。」允恆還是一臉擔心。
「你要乖乖的,好不好?」黎以琴摸摸兒子的頭髮,在他額頭印上一吻。
「可是……」允恆仍舊放心不下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她。
俊容緊繃的喬問恆感覺心中那股衝擊沒那麼強烈了,便迅速穩住心神。他知道眼前有個最迫切的問題正等著解決。
他抬起手,象徵性地敲敲門。
瞬間,屋裡的兩大一小同時看向他。
幾乎是眼睛對上的那瞬間,黎以歡便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
太明顯了,這對父子根本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允恆也有一肚子疑問,但他抬眼看向母親,發現她一臉慘白後,聰明地選擇暫時什麼都不說。
黎以歡看了看完全傻眼的姐姐,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說些什麼,於是開口:
「請問你是哪位?」喬問恆沒有說話,努力壓抑著心疼及怒氣的眼神掃向黎以琴。
黎以琴困難地嚥了嚥唾沫,小心翼翼地道:「他是……我的老闆。」說完,她立刻感受到他陰騖的注視,還有妹妹跟兒子十足困惑的眼神。
「老闆?」黎以歡發出充滿疑惑的詢問。
「你確定我『只是』你的老闆?」喬問恆咬牙冷哼。
一聽見他這樣問,黎以琴就知道什麼都瞞不住了。允恆跟他長得那麼像,只要見過他們的人,都能看出兩人的關係。
「以歡,拜託你,先把允恆帶去你那裡……」她必須先讓他們父子倆分開,她無法同時面對這麼多道質疑的眼神。
她甚至敏感地察覺,當她說出兒子的名字時,喬問恆明顯地震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瞬間變得詭譎難測。
總之,她必須先保護兒子,這是最重要的。
「好吧。」黎以歡答應得很勉強。
她看看眼前正努力控制怒火的男人,再看看一臉心虛的姐姐,最後把目光放在滿臉好奇的小臉上,低喚一聲,「允恆……」
「叔叔,你會幫我照顧我媽咪嗎?」這是允恆目前最擔心的事。
喬問恆垂下目光,眼神激動地盯著他,艱難地開口:「我會。我保證等你回來的時候,這裡會跟原來一樣。」聽見他意有所指的話,黎以琴渾身不安地發顫。
他會怎麼處理眼前這樣的情況?
怪她生下他們的孩子?
還是……更糟,直接搶走她生活中唯一的重心?
黎以歡終於把允恆帶走。
兒子臨走前擔心的目光,緊緊攫住了黎以琴的心。
喬問恆走到大門旁,仔細審視這扇門,發現門鎖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接著,他轉過身,幽深的黑眸牢牢盯著黎以琴。
「我們必須談一談。」說著,他仍將已無功能可書的門板掩上。
「我知道……」黎以琴看著他的臉,卻讀不出他現在的情緒。
「這裡已經不能住人了。」喬問恆決定率先解決容易下手的問題。
「今晚我沒打算睡,還有一堆事情要做……」隨著他逐漸靠近的腳步,黎以琴一步步地往後退。
他臉上篤定的表情讓她心慌,有些不知所措。
「今晚你什麼都不能做。」喬問恆逐步逼近,成功將她困在他與牆壁之間。
他絕不可能讓她自己一個人繼續待在這裡,整理這間亂得像強烈颱風掃過的屋子。
「我必須趕在明天之前把這裡打掃乾淨,還要請人來換鎖……我得自己一個人搞定這些事……」黎以琴驚魂未定,可是強撐起的理智逼她必須堅強。她努力壓下自從知道家裡遭小偷入侵
後便湧起的恐慌,準備處理意外發生過後的大小事情。
「你再也不會是一個人!」喬問恆咬牙,雙手像要給予力量卻又像要撕碎她般,緊緊扣住她的肩膀,粗魯地打斷她帶著驚惶的自言自語。
「我……不是……」她抬眼看他,神情有些恍惚。
「對,你不是!總之,這裡已經不能住人,你今天先住我那裡,明天我找人來替你清掃,鎖也要換過,但在抓到歹徒之前,你別想再住進來。」他決定給她一點時間,打算等她稍微穩定
心神後,再跟她把所有事情說開。
「可是……這裡是我家,我和……允恆的家……」黎以琴左右看了看,家裡滿目瘡痍的慘況映入眼簾,心猛然一酸,雙手捂著嘴,睜大眼睛,眼淚開始不由自主的掉落。
前幾天女同事所說的話,開始在她腦海裡迴響。
雖然我老公沒有老闆帥、沒他會賺錢、沒他體貼、沒他肯花時間陪老婆,至少人在我身邊,萬一發生什麼事,好歹還有個人可以幫我處理……瞬間,她覺得自己總是苦苦撐著,真的好累
、好累。
「以琴,我不想現在就跟你攤牌。」喬問恆見她情緒不穩,說話的語調瞬間變得柔和,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你……說什麼?」她頓時僵住。
他要跟她攤什麼牌?難道他已經看出允恆就是他兒子?她剛才雖已猜測到這樣的結果,可是內心還是存著一絲僥倖,希望他沒有發現。
「你很清楚,我們要談的事情不止一件,但現在的你不適合長談,而是需要充分的休息。」看出她的雙腳幾乎無力站穩,他握住她的肩膀,避免她在下一瞬間倒向滿是雜物的地板。
「可是,可是我要整理……」黎以琴的腦子仍混亂,尚未完全反應過來。
「你還有我!聽清楚了嗎?」
喬問恆佈滿不捨的焦慮黑眸強勢地鎖住她慌亂的視線,低吼,「你還有我!」
「你?」她茫然的目光對上他的。
她還有他?真的嗎?
「我是孩子的父親,這一點,你想賴也賴不掉!」其實,他最想做的是伸手抹去她眼中的恐懼,而不是心焦地大吼。
他必須讓她恢復意識,不再被恐懼包圍,同時必須讓她清楚,她現在是安全的,而且受到他的保護。
「不!你一定誤會了什麼!」黎以琴倏地大叫。
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的房子才剛被小偷洗劫一空,現在居然還有人要搶走她的兒子!
「你跟我都很清楚,我什麼也沒有誤會,允恆-那個小男孩,是我的兒子。」喬問恆雙手捧住她的臉,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得斬釘截鐵。
他甚至敢打賭,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哭,那一臉什麼都即將失去的無助表情,緊緊揪疼了他的心。
「他不是!」黎以琴抬眼瞪著他。
她什麼都可以失去,唯有兒子絕對不行!如果失去兒子,她會徹底崩潰!
「以琴,我不是瞎子,更不是笨蛋。」喬問恆寧願被她瞪,也不願再看到她失神落魄的可憐模樣。
「允恆是『我的』兒子!」誰都不能搶走!她開始抬手試著推開他。
「他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喬問恆一手擒住她的雙腕,將它們固定在她頭頂的牆壁上。
「你要從我身邊搶走他嗎?」黎以琴在他身下扭動,卻發現抵抗得越厲害,反而被他壓制得更緊,於是停下所有掙扎,用盡全力瞪他。
喬問恆咬緊牙關,強壓下被她抵抗的動作撩撥起的剛猛慾望,目光陰沉地回視著她。
「必要的時候,我會不惜抬出法律,但我不希望跟你走到那一步。」他很清楚,只有理智才能令她平靜下來,他並不想再增添她任何不安。
「現在,你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緒,聽聽我的安排嗎?」
「安排?」
黎以琴可以感覺到他渾身肌肉緊繃,令人吃驚的硬挺慾望正抵著她,但他說話的語調卻出奇的平靜。
霎時,她冷靜了下來,並威到一絲困惑。
「我要你先暫時丟下這裡的殘局,跟我回家,好好休息過後,我們必須談談,看看接下來的事該怎麼處理。」喬問恆低沉篤定的嗓音相當具有說服力。
事實上,他根本不會讓她再來這裡,甚至碰觸此處任何東西。
他很清楚,每看一次這裡的慘況,對她來說都是一次傷害。
但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出心疼,現在的他,必須把主導與尊重的態度拿捏妥當,盡量避免傷及她此刻脆弱又敏感的神經。
「如果我說不呢?」黎以琴失焦的眼神終於再次注入了理性。
喬問恆緊盯著她,大腦快速地轉著,小心選擇字眼,但又適度表達出他的堅持,「最好不要演變成那樣,你不會想接到我的律師信。」她看著他,清楚的知道他絕不是開玩笑。
他不想鬧上法庭,但也絕不妥協,看來他們之間還有許多問題需要溝通。
「聽起來,我好像沒有什麼選擇。」黎以琴垂下眼,淒楚地笑了笑。
喬問恆俯首凝望著她,看見她臉上哀傷的笑容,心猛然揪緊,一股不捨的刺痛在他胸中肆無忌憚地蔓延。
「以琴,」他喚著她的名字,語調裡像帶著一聲無奈的歎息。「我寧願自己痛死也不會傷害你,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聞言,黎以琴喉嚨倏地一縮,抬起眼,原想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未料,他卻選在這時鬆開她,轉過身去。
喬問恆一手攬過她嬌小的肩膀,領著她往外走,身高僅至他胸口的她根本看不到他此刻深情卻痛苦的神情。
但是,她已將他話裡的感情一字不漏地統統聽進心底,頓時,必須獨自強撐起所有人生風險的鋼絲悄然斷裂。
他柔軟且溫暖的守護密密的包裹住她,這一刻,她的心底溢滿了備受保護的感動。
隔天,黎以琴幽幽地醒來,有點茫然地盯著陌生的天花板,接著,她突然瞪大雙眼,驚跳起身。
昨晚排山倒海的記憶立即席捲而來。
家裡遭竊、喬問恆看見了他們的兒子,然後,她跟著他來到這裡……老天爺!
當她正試圖收攝心神,一名微胖的婦人端著托盤走進房裡。
「啊,你醒了。」黎以琴快速看了一眼房間。這裡很大,幾乎是她住處的兩倍大,佈置得十分溫馨、典雅,精緻的傢俱看起來價值不菲。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她走進了一個跟自己格格不入的空間。
喬問恆把她帶回他家,一個他老婆也同在一處的地方?
昨天她太累又太害怕,根本沒有心思多想這個問題,但她不去想,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
黎以琴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問:「請問喬先生在哪裡?我有點事情必須盡快跟他談談。」
「少爺在書房裡工作,不過他交代,等你醒來,用過早餐後,可以直接去找他。」
婦人說話的態度很自然,並未過分恭敬或僵硬,讓人覺得很舒適。
「他在工作?」在星期六早晨?黎以琴有些錯愕。
「少爺通常很早就起床,有時會直接開始工作,這是他的習慣。」婦人將一套剛買來的新衣交給她,並在房內的桌上擺放早餐。
「我直接去找他……不會打擾他工作?」她開始盤算著溜走的可能性。
「少爺是這樣交代的。」婦人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便退出房間。
黎以琴稍微梳洗了一下,並沒有換上新衣服,吃過早餐後,便跟著那名婦人來到書房。
當她們走進去時,喬問恆剛結束一場視訊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