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季婕妤常覺得不快樂,當然,個中緣由她清楚得很,就是那個讓她歡喜又讓她憂愁的梁人傑害的。
女人,真的是很貪心的動物。記得在不久之前,她的願望是只要能跟人傑在一起就好,可是現在,她卻妄想更進一步,希望能得到人傑的心。
仔細想想,她和人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說是朋友,他們之間早已超過了這層關係;說是情人,卻又少了那份親密契合的感覺,有誰會像她這樣,在每次約會結束後,心中總有一種無法再見的恐懼泛升。
是故意折磨她的吧!每次說再見,梁人傑總不肯訂下下一次的約會,他的理由總是怕臨時有事。而她,只能乖乖的在公寓裡等他的電話。最近,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天天找她,總會隔個一、二天才會再約她。季婕妤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有一點很確定,她離抓住梁人傑的心的目標是愈來愈遠了。
幸好,在情場失意,在工作上還算如意。前些日子總編告訴她,社會新聞有空缺時,她馬上答應。或許忙碌的工作可以讓她忘記這些不順心的事。
「婕妤。」總編丹丹擔心地說:「你真的認為你適合跑這條線嗎?社會新聞有時也是相當暴力血腥,你最好考慮清楚。我覺得還是影劇路線較適合你,為什麼不好好待下去?」
「我想試試看。」季婕妤懇求著。「我想自己應該有能力挑戰一些更具高難度的工作,我想試試。」
「你這麼說,其他的影劇記者可要抗議了。」丹丹笑著說道。
其實丹丹自有她的看法。婕妤待人總是熱情又誠懇,最重要的是,她更善於傾聽,這種態度往往讓許多大牌明星在滔滔不絕之中,會將許多心裡的話全說出來,所以她的報導,總是比別人多了深度和廣度,例如這次的人物系列報導她便十分欣賞。
「我不是那個意思。」季婕妤自知失言。
「好吧!」丹丹考慮了一會兒才說:「你就換換工作性質,不合適再回來。」
就這樣,季婕妤接下了這份新工作。這份新工作比起之前的更是緊張忙碌,幾乎佔據了她大部分的時間與注意力,使她沒什麼機會去煩惱她和梁人傑之間的問題。不過每當夜深人靜時,他仍會佔滿她的思緒。
在社會新聞這條路線上,季婕妤算是個新手,所以必須跟著前輩學習,帶她的人是徐紀錚。
徐紀錚是這一行的老手,自大學畢業後就在報社任職的他,現在已經三十出頭,將近十年的時間讓他建立極廣的人脈。在工作閒暇,他常會說一些發生過的舊事趣聞來逗她,從他身上,季婕妤自認獲益匪淺。
事實上,更讓季婕妤佩服的是,徐紀錚似乎擁有許多有趣的小裝備,其中最讓她感興趣的是一個警方禁止民眾裝置的無線電,使他可以接收到許多消息,獲得第一手的資料。
「這也不算什麼啦!」徐紀錚皮皮地說道。「在警察大人們沒空的時候,我們先去幫他們看看發生什麼事,也算是盡一份市民的責任嘛!」
這份工作的確讓季婕妤體認到分秒必爭的緊張感,卻也讓她覺得非常有趣又刺激,可是她不敢告訴子群,當然更不敢告訴老爸、老媽,至於梁人傑,他一向不過問她的事情,自然沒有向他報告的必要。
經過一段日子的適應,她似乎也捉到一些採訪的訣竅。當她認識的人愈多,蒐集的資料自然也跟著成正比。像市區的義警義消組織、消防隊、救護車服務人員、許多單位裡的秘書、甚至是工友等,他們知道的消息絕對超乎許多人的想像,而小道消息正是跑新聞的人所需要的!
這份工作和她當初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不但充滿暴力和血腥,更有謀殺、自殺,甚至還有虐待。丈夫虐待妻子、父母虐待小孩,這麼多的暴力,讓季婕妤有些無力感,這都是她以前所不曾見識過的。
她一直在象牙塔中被保護得很好,不知道社會上有這麼多無奈的事。相較之下,她的煩惱也變得微不足道,跟別人比起來,她從沒有不幸福的時候,至少所有她愛的人都在她身邊。
這麼一想,季婕妤的心情便好了很多,對很多事也能帶著感恩的心來看待,這是這份工作帶給她的另一個好處。
「你看起來累壞了。」看她這種模樣,丹丹不免憂心起來,看來這條路線可能還是不適合她。「想不想回到原來的路線?」
「你這麼說是想打擊我的信心啊?」季婕妤開玩笑地道。「我是有些累,不過我可沒打退堂鼓的意思。」
「我還是覺得這工作不適合你。」丹丹梭巡她的眼神後下了一個判斷。「你太纖弱、敏感,情緒很容易就受到感染,我怕你無法客觀的去看一件事。」
「這是什麼意思?」季婕妤果然敏感的反問。「我曾報導過任何不客觀的評論嗎?」
「雖然不明顯,不過你似乎是站在弱勢的一方,為他們說話的時候比較多。」丹丹中肯的回答。
「他們已經是弱勢族群,沒有人幫他們說話,讓社會聽到他們的聲音,那他們不是太可憐了嗎?」季婕妤說得振振有辭。
「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不過任何報導都應該公平,兩方的說法都該持平的報導出來才對,你自認為有做到嗎?」丹丹臉色平靜的質問。「像這次原住民的遷村案,你不覺得自己的報導太偏頗了嗎?上級的關愛眼神都已經掃到我們單位來了,你以後還是收歛一些吧!」
「我……」季婕妤正想答話,卻被人打斷。
「親愛的總編,你就別再責罵我親愛的工作夥伴了吧!」徐紀錚玩世不恭的聲音插入,他正拄著一根枴杖,一跛一跛的走過來。
「你又怎麼了?走路不小心被大象踩到,或者被卡車A到,還是被哪個女人孔武有力的男友給打的?」丹丹冷冷的諷刺。
「很可惜,我可沒那種運氣碰到大象和卡車,至於女人我也好久沒泡了。」徐紀錚有意無意的解釋。「為了盡忠職守,我可是拼老命的爬了幾層樓梯,跟著警察先生們去出生入死,才得到這個戰果的。」
「這麼說,你是跌下樓梯囉?」丹丹簡潔地歸納出結論。「真沒用!」
「沒用!?」他委屈地叫道。「我可是報界有名的拚命三郎,搶得了無數的頭條新聞,報界中哪一個人不佩服我?你居然說我沒用!」
「那今天的頭條呢?在哪裡啊?我怎麼沒看到?」
「我都受傷了,你居然還向我要頭條,太過分了吧?」他故作心痛狀,想博得同情。
「廢話少說!」丹丹可不買他的帳。「新聞呢?我要看到你所說的大新聞。」反正他只是腳跌傷而已,根本就不嚴重,她幹嘛為他操心?
「新聞還在街道上。」徐紀錚沒好氣的說道。「早知道你這個女人沒什麼同情心,連自己的小學妹都罵,而我居然還指望你同情,真是妄想!」他挖苦地說。
「知道就趕快去跑新聞,還在這兒蘑菇什麼?」
「我去好了。」季婕妤自告奮勇。
「不行。」丹丹率先反對。「那種場面太危險了,也許會有槍戰發生,我怕你應付不來。」
「你就不怕我危險啊?」徐紀錚頗不是滋味的問道。
「你會照顧自己的。」丹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也會照顧我自己的。」季婕妤感激地說,學姊真的沒話說,方纔的責備也是為了她好,所以季婕妤一點也不生氣。
「那你去吧!」徐紀錚明白她想表現的心理,便將地址抄給她。
「帶好相機,好好表現。我離開那裡時,還沒有別的記者到場,你可能會有篇獨家報導哦!」
「我馬上出發。」季婕妤神采飛揚的說。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背影,丹丹擔心的說:「我不喜歡這樣。」
「太過保護她不見得是好事。」徐紀錚不贊成地搖搖頭。「不過,如果你也這麼保護我的話,我大概早就把你娶回家了。」
「神經!」她驀地雙頰羞紅。「你不用我保護,就有一群女人要爭著保護你,哪輪得到我?」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快步地走回總編室。
「即使有那麼多女人,我想要的只有一個,可是你就是不懂,老以為我在開玩笑。」徐紀錚挫敗地低語。
不知要等到何時,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才會懂他的心?
電話鈴聲響起,讓沉浸在電視節目中的季子群嚇了一跳,他驚魂甫定的拍拍胸脯。
要死了,是誰在晚上十點鐘還打電話給他?以他交際範圍如此狹隘的程度來看,大概是他的父母打來的吧!季子群胡亂猜測著。
可惡!等一下一定要告訴老媽,以後別再這麼晚打電話來。他正在看最近流行的寫實刑事案件,電視螢幕上正特寫著一名女浮屍的臉部表情。一個慘白詭異的女人佔滿整個畫面已經夠讓人毛骨悚然,偏偏在這時候打電話進來,讓他嚇得直冒冷汗。
這應該不能說他膽子小吧!季子群自我安慰地想。
「喂!」
「季子群先生嗎?」話筒另一邊是完全陌生的男人聲音。
「我是。」季子群小心的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徐紀錚急急的說:「今天婕妤去採訪新聞,不小心被流彈掃到,現在人在醫院裡。」
「在醫院?」季子群因震驚而呆了呆。「她怎麼會在醫院?婕妤採訪的不都是一些影劇新聞嗎,怎麼會弄到進醫院?」
「這……」徐紀錚有些悔不當初,沒想到婕妤的運氣會這麼背。「對不起,因為我的腳受傷,她才自告奮勇代替我去,沒想到她躲在招牌後面,還是被波及。」
「她還好嗎?」他們兄妹是雙胞胎,一向有特殊感應,為什麼這次居然毫無前兆?
「目前還不清楚。」徐紀錚實在不忍心告訴他,當警方打電話回報社時,曾提及子彈射穿婕妤的肺部,情況並不樂觀。不過聽季子群的聲音已有些哽咽,似乎快哭了,教他怎麼說得出口?
季子群心急如焚。「她在哪家醫院?」
記下了醫院名稱,季子群火速地搭上計程車前往醫院。心急如焚的他,並沒想到要通知任何人,只是急著趕到醫院一探究竟。確認婕妤的安全才是他心中第一要事,理所當然的,他也忘了通知梁人傑。
當季子群抵達醫院時,季婕妤人還在手術室。正當他感到徬徨無措時,打電話通知他的人也來了,那人自稱是徐紀錚,陪同他一起來的還有報社的總編丹丹。對於她,季子群並不陌生,因為婕妤曾不只一次提過她。
幸好有他們在,季子群不認為自己能鎮定下來,他只是呆滯地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等手術結果。
他們跟一個身穿白衣的人談過話,才走回來季子群的面前。
「怎麼樣?有什麼消息?」季子群焦急地站起身。
「恐怕還得等下去。」說話的人是丹丹。「目前只知道婕妤被送來時,她的肋骨被子彈打斷,肺部也受殃及。」她憂心地說。
「肺部……」季子群既擔憂又茫然。「那是什麼意思?是代表她有危險嗎?」
「也許吧!」徐紀錚接口道。話一出口,他便知道失言,因為季子群的臉色倏地慘白,他真擔心季子群會撐不住而昏倒。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季子群。他這才知道遺傳的奧妙,季子群和婕妤幾乎長得一模一樣,除了性別之外。看起來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可惜他們是在這種情況認識,實在是遺憾。
「你如果不會說話就別開口。」丹丹在一旁怒斥道:「這種情況你還不會斟酌嗎?」
「不過,你別操心。」徐紀錚馬上又補充:「醫生們很有信心,他們甚至還做了保證。」這很明顯的是謊言。
不過顯然很受用,季子群一聽稍稍放了心。「真的嗎?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不能出事。」
他們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尤其又是雙胞胎,感情更是好得沒話說。現在婕妤有可能……季子群感覺自己像死掉了一半一樣。
「別難過了,婕妤會沒事的。」丹丹溫柔地安撫他。一直以來,她就像是婕妤的大姊姊一樣,現在發生這種事,她也很難過。
轉過身,她對徐紀錚凶巴巴地道:「我早說過不要讓婕妤去,都是你,偏偏要讓她去表現自己,現在好了,她跑新聞跑到進手術室,你滿意了吧?能接替你採訪的人選多得是,你偏偏挑她!」
「你並沒有極力反對啊!」徐紀錚強辯:「何況我也沒逼婕妤,是她自己想要去的。」
「你倒是推得一乾二淨!」她嗤道。「婕妤把你視為這行的英雄,對你推崇得不得了,如果你極力阻止,她就不會去了。」
「我想你大概寧願躺在手術室的人是我吧!」徐紀錚落寞的說。
「我……」丹丹一時語塞。不,她絕不會如此希望的。
「我不懂。」季子群不安地說:「你們的意思是,婕妤是自願去採訪的?」
「難道她沒告訴你,她已經換新聞路線了嗎?」丹丹訝異地問道。她還以為他們兄妹無所不談。
「我一點也不知道。」季子群搖搖頭。最近他們兄妹很少談心事,連見面的時間也不多。不過,不是他沒空,而是婕妤戀愛了,沒有空理會他這個兄弟,他雖然有些寂寞,但還是祝福她。
可是現在看來,情形似乎不像他所想的那麼樂觀,她和人傑之間一定有問題,所以才會這麼做。跑這麼吃力不討好又危險的路線,婕妤是在逃避什麼吧!
想到這兒,季子群才想到似乎應該通知梁人傑。不過想到婕妤會負傷,人傑多半脫不了干係,他因此不願通知梁人傑,而且希望他最好能就此遠離婕妤的生活!
「也許婕妤是怕你知道了會阻止她吧!」丹丹猜測道。早知道季子群會反對,她就堅持不讓婕妤跑這條線了。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季子群霍然想到,「那些歹徒呢?」
「有兩個也中彈送到這家醫院,其餘的則已經被逮捕。當時情況很亂,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槍擊中了婕妤。」徐紀錚歎口氣。「有可能是任何一個歹徒,也有可能是警方擊中的也說不定。」
「最不公平的是,那兩個歹徒的傷竟沒有婕妤重!」丹丹忿忿不平的說。
「這不是很諷刺嗎?」季子群頹然的坐了下來。「婕妤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卻受到這種遭遇,而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卻只受了輕傷!」
「我瞭解你的感受。」徐紀錚強打起精神。「有誰想要咖啡嗎?這段時間恐怕很難熬,將會是漫長的一夜。」
接下來的時間,就在季子群不停的踱步中度過,良久,等待終於結束。
醫生終於步出手術室,他們迅速圍向醫師。
「她會撐過去的。」醫生露出疲倦而欣慰的笑容。「子彈打斷她的一根肋骨,並且穿過她的下肺葉,破壞了肌肉組織,所以必須摘除部分的肺葉。另外她失血過多,我們也輸了不少血給她,並幫她裝了一個人工排氣管。」
他接著說道:「她的傷口若再偏個幾公分便足以致命,不知該說她是幸運還是不幸。」
季子群舒了口氣,只要知道她沒事就好了。「我能進去看她嗎?」
「她目前身上的麻醉藥未退,即使你跟她說話,她也不會知道。」醫生憐惜地看著季子群,「她」一定是病患的「姊妹」吧!才會那麼關心病患。
「今晚是她的危險期,如果安然度過就沒事了。我們會加強看護她,你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醫生關心地對季子群說道:「試著睡一下,明天再來看她。」交代完這些,醫生便微笑的走開。
「我會回去的。」明白留下無益,季子群只好接受醫生的建議。「不過,我一定會睡不著。」在知道婕妤仍有危險,他怎麼可能安然入眠?
「還好!手術還算成功。」丹丹吁了口氣,她仍不放過徐紀錚的瞪他一眼。「算你走運!婕妤要是有事,我可不放過你!」
「真幸運!」徐紀錚也吁口氣。「不但婕妤逃過一劫,當時我也逃過一劫。警方打電話來說婕妤被槍擊中時,我還以為她玩完了呢!」
「說晚安!」丹丹扯扯徐紀錚的手。「我不是說過了嗎?不會講話就少開口,你怎麼就是學不乖?」
「子群。」她看著季子群。「和我保持聯絡,試著休息一會兒,需要我幫忙就打電話通知我一聲。」
「謝謝!」季子群感激的看著她。
他們離去之後,季子群望著加護病房良久,才轉身離去。
在季子群還來不及將季婕妤受傷的事告訴家人時,媒體已搶先將此事報導出來,尤其這次受傷的是新聞從業人員,所以在當天的晚間新聞快報,就已率先被報導出來,甚至連季婕妤被送上救護車的畫面都有。
在季子群由醫院回到住的地方後,便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他當然不敢實話實說,只有盡力蒙騙了!不過爸媽顯然是不相信他的保證,仍決定第二天一早便要到台北來。
想到爸爸的怒氣,季子群便不寒而慄。自己沒有將婕妤保護好,反倒讓她受了傷,他真不知該如何向父母交代。
而另一方面,知道季婕妤受傷的人不只是季子群的父母,連梁人傑也知道了。
當梁人傑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季婕妤受傷的消息時,還祈禱那是錯誤的消息。可是在電視螢幕一再重複的播放那些讓他心驚膽戰的畫面後,他終於相信那是婕妤,那個兩天前還躺在他懷裡與他熱情繾綣的女人,而現在卻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
今晚,當他又找不著她時,他還以為她又跟別的男人去進行美其名為「訪問」的約會,沒想到……現在的她正在與死神搏鬥。
若是他沒聽錯的話,電視上的主播是這樣說的——生命垂危。是的,生命垂危!一聽到這四個字,他哪還坐得住?在連闖幾個紅燈、挨了許多白眼、車子多了幾道刮痕的情況下,他趕到了醫院。
當他到達時,看到季子群正和兩個人在談話,他不敢過去跟他打招呼。季子群應該不知道自己跟婕妤的事,他這麼出現,似乎有些突兀。
一會兒後,一名身著綠袍的醫師由手術室走出來,應當是負責婕妤手術的醫師吧!見子群他們圍了上去,他也情不自禁地踏前幾步,幸好季子群憂心忡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等到季子群回去後,他仍然不想離開。今晚是婕妤的危險期!望著加護病房緊閉的門,一股想進去的衝動淹沒了他,只是探病時間未到,他根本進不去。
在加護病房值班的是一位慈祥的老護士,她看到在外面徘徊不去的梁人傑,便走出來瞧瞧,她想也許是某些心懷不軌的人士,畢竟醫院有二個因槍戰而住進來的歹徒,她不得不小心點。
不過一到外面,看見梁人傑時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眼前的男子,明顯是個為情所困的男人。他黑眼中所流露的情感,讓人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雖然還沒到探病時間,她仍是讓他進了病房。
雖然醫學上並沒有確實的根據,但依她在加護病房多年的經驗,有時親人和愛人的呼喚,會讓病人成功的度過危險關頭。眼前這名男子有極堅強的意志力,她相信他能夠把他的女人救回來。
梁人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他連聲道謝後便馬上進入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很大,不過他毫不費力的便找到了婕妤,只是這一看,他的臉又蒼白了幾分。這一刻,他才真正接受婕妤受傷的事實。
只見季婕妤身上插了幾根管子,四周佈滿了儀器,機器嗡嗡的嘈雜聲圍著她蒼白而纖細的身子,教梁人傑見了,心不禁一痛。
她穿著醫院的長袍,躺在白色的床上,頭髮因手術而被剪短,整個人看來更顯得脆弱。她蒼白的臉蛋因痛苦而扭曲著,顯示著她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而他曾親吻過的唇瓣、雙手愛撫過多次的嬌軀、那雙熱切攀附過他的手,此刻都死氣沉沉地覆在床單之下,梁人傑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旁,拉住她唯一自由的手。
感受到她脈搏微弱的跳動,梁人傑這才稍感安心,至少她還是活著的!
梁人傑這才想到,從知道婕妤受傷到現在,他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即使是現在,也無法完全放下來。這是為什麼?
一聽到她受傷的消息,他就沒命似地奔來,忘了自己最討厭上醫院,一心只想看看她好不好。他們兩人除了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外,充其量也只剩「性」關係,那麼他的著急所為何來?
梁人傑還記得自己剛聽到她中槍的消息時,第一個湧上他心中的念頭,就是不要她出事。如果她出事,他也活不下去了。
何時起,婕妤在他心中變得如此重要了?
為了表示他對她的不在乎,最近他總是刻意冷落她,就是不想讓她變得太重要。隔兩三天才找她,是想顯示出她不是那麼必要,只是他生活中可有可無的裝飾品。沒想到,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
從很久以前他就想要她了,也許是自她高中時起,看著她青澀的身軀日漸豐滿圓潤,他對她的感覺就變了,尤其是他知道婕妤也迷戀著他,那雙美眸總是時刻跟著他轉。
可是那時的她,卻是自己不能去招惹的對象,誰教她那麼年輕,又是自己妹妹的好朋友!他一向要求老妹不能交男朋友,自然不能自打嘴巴地去追求與老妹同年齡的婕妤。
因此,他只好把矛頭轉向別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此舉傷了她的心,可是她也反擊回來,甚至在他面前與別的男人接吻!
就在那一刻,他對女人的信心完全破滅。他原以為不管如何,婕妤是不會變的,而他會耐心地等到她長大成熟後,再娶她回家。就實際與情感上而言,婕妤都是最好的人選,兩家不僅門當戶對,更重要的是婕妤愛他,應當不至於給他綠帽子戴才對!
當然,他的信心後來是完全被擊破,所以當他發現婕妤吻了別的男人時,才會怒不可遏地將她趕出大門,甚至不許她再出現在他面前。在他心中一直認定她是他的,誰知他心中純潔的小玉女,會變成yin蕩的小浪女。
即使在五年後,發現她還是純潔的,但心中那既有的觀念已形成,在潛意識裡,她仍是五年前那個傷害他的小女孩,他才會一直對她若即若離。
梁人傑一直以為他做得很好,沒有讓任何人突破心房,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如果婕妤就此死掉、消失,那自己的日子還能回復原來的樣子嗎?梁人傑惶恐的看著床上脆弱得彷彿馬上就會消失的人兒,無法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