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預產期就在眼前,陸家二老就算是沒能接受自家女兒做出這種事,還是很擔心母子的平安,於是派出陸雨這個哥哥全程照料;可陸雨畢竟是個男人,難免粗心,知道這件事的人有沒有幾個,嚴妙怡這個身為知情者之一的好友,當然也就不遺餘力地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了。
陸家妹妹的預產期就在這周,可好死不死趕上嚴妙怡要陪谷苓飛出差,這一出差怕是趕不上寶寶的出生,嚴妙怡無論如何心中全是不安,於是特地請了一天假,約上陸雨一起去醫院看陸妹妹,做好臨別的叮囑。
兩人在醫院待了一天,晚上順便約一起吃晚飯。
嚴妙怡吃著意大利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從認識谷苓飛後,變得多疑起來,總覺得別人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很不正常,就連本是她男性朋友中最關係密切的陸雨,這會眼中也露出了那種狡猾探究的笑。
「學長,你從吃飯時就一直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拜託你說出來,好讓人痛快吃飯好嗎?」她放下叉子,專心看陸雨。
陸雨咧嘴一笑,「我有什麼要說的,無非是看妳氣色好多了,想說妳在「InNight」做得應該很不錯,在替妳高興而已;當時只給妳介紹家教的工作,怎麼會想到妳突然就辭職,跳到了一流大公司做起了小粉領,妳真該謝謝我啊。」
「那這頓飯我請好了。」雖然說她可不覺得跳到大公司是件什麼好事,可那豐厚的工資也確實幫了她不少忙,想到陸雨無私的熱心,嚴妙怡倒真覺得自己欠了他點什麼。
「請吃就不用,只要妙怡妳肯跟我聊天就好了。」
嚴妙怡跟他多少年的交情了,可不會以為這是什麼貼心的話,她挑眉看陸雨一眼,不客氣地問他:「你想知道什麼?」
「也沒什麼,不過妙怡妳看,我妹妹和妳是同學,如今她都快做孩子的媽了……」
「學長,你不會管了工作,連找男朋友的事也要替我操心吧?」
「當然不會,給妳找男朋友簡直難一萬倍,就算妳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我的好學妹,這種麻煩我也是絕對不會往自己身上攬的。」在嚴妙怡的冷箭就要衝了過來時,陸雨馬上又一臉堆笑地看著她說:「不過妙怡,妳其實已經自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吧?」
「什麼問題?」
「男朋友的事啊。」陸雨一副她問了廢話的樣子,「我們都看出來了,妳最近的樣子很不一樣哦,快當媽媽的人直覺最準了,可惜妳又什麼都不跟她說,我可愛的妹妹就委派我來做調查員啦,說是聽到好消息有利於心情,可幫忙她順產,所以她吩咐我,一定要帶回個好消息才行。」
「我雖然也想為順產做點什麼,但實在不懂學長你在說些什麼?」
陸雨挫敗地一拍額頭,「簡單來說,妙怡妳最近在談戀愛吧。」
「我嗎?」
「別裝,妳最近除了精神狀態變好外,還會時常分神,對著空氣歎氣,有時又會很詭異地笑一下,可別告訴我這是為了妳爸爸的事。」
她,她有嗎?她只是在跟他們聊天的過程中放空一下,再緩過神來繼續聊時,他們已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進入了下一個話題,只是這樣而已;她會放空只是出於對工作的負責,因為公司還有一堆資料,給谷苓飛處理的文件永遠像山那麼多,除了她外沒有人能按他的心思分排那些數據,如果沒有她事先篩選排序做記號,他的工作量會多出好幾倍……只是在工作日休息,有點不習慣,心中還掛念著工作而已。
「學長,我沒有在談戀愛啦。」
「妳知道從我問出那個問題到妳回答,中間間隔了多久嗎?三分鐘,足足三分鐘啊,妙怡,妳自己毫無知覺,妳心裡有人了,是不是?」陸雨像抓到了鐵的證據一樣,笑得更狡猾了,「終於出現了啊,一個讓妳歎也讓妳愁,又讓妳愛的男人。」
「倒沒到那個地步啦,只是有時間想到他會覺得很氣憤,覺得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張狂無理且不講道理的人,可有時又會覺得他很可憐,讓人生氣的那種可憐,可又不同於一般而言的生氣,應該說,會覺得他那種蠻橫的幼稚,讓人氣得想笑吧。」
「一個張狂無理且不講道理,蠻橫幼稚,又讓人生憐,讓人覺得好笑的男人?」陸雨嘴快咧到耳根了,「妙怡啊,真看不出,原來妳喜歡這個類型的啊。」
唉,糟了,嚴妙怡摸摸嘴,自己把心裡的OS都說出來了不成?
「不過,妳說的這個人怎麼我會有點印象?」陸雨不理她的懊悔,獨自思索起來,「我好像就認識一個妳說的這樣的人?是誰呢,這麼欠打的性格,按理說是不會忘的啊,就在嘴邊上,是……」
而同時,一隻男性的手拍上了他的肩,隨著一聲低沈平穩的,「呦。」
陸雨嚇得肩一縮,回頭一看更是難得失態,僵著笑也回了對方一句:「呦,飛少爺,這麼巧啊。」而嚴妙怡的臉,基本已經白了。
明明她什麼虧心事也沒做,可為什麼就是會有一種大事不好的預感呢?
「是很巧?」谷苓飛絕對是在應付陸雨,然後就看向了他真正的目標,跟嚴妙怡他倒是連那聲「呦」都省了,直接問她:「妳說有非去不可的急事要請假,就是來這跟陸雨吃晚飯?」
「呃……」
「妙怡是跟我去醫院,這才順便吃飯的啦,確實是非去不可的事,小飛少爺你這老闆也不要太苛刻了。」陸雨很仗義直言地為嚴妙怡打圓場。
嚴妙怡點了點頭,不太清楚自己在心虛個什麼勁,不過陸雨叫谷苓飛的方式,明顯帶著開玩笑的意味,她突而瞪了下眼,看著兩個男人,「你們,認識啊?」
對呀,谷苓飛竟然也會像對哥們一樣去拍一個男人的肩,難道他也有朋友不成?
谷苓飛又把她當白癡一樣,給了她一個白眼,說:「陸家跟我家是世交,只不過他不務正業去大學教什麼書,不接手家裡的生意。」
所以說,世交的意思是,他們兩個人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從小就玩在一起狼狽為奸了,而且不管是陸雨還是她妹妹,都沒跟她提過這件事!
「妙怡,妳眼神不要那麼可怕好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陸雨苦笑,「那已經是上代的事了,公司是我爺爺的,從我爸爸那代開始就已經不參與公司的事了,妳也去過我家的,有夠普通吧,我們可沒有騙過妳哦。」
對呀,嚴妙怡氣自己竟然百密一疏,陸雨一個普通的大學副教授,怎麼可能被谷家拜託給他們女兒找家教,會找到他一定有其理由的,因為他根本就是谷家的熟人嘛。
「真是的,學長,這種事你竟然從沒跟我提過。」
「因為我們都知道妳討厭紈褲子弟啊,幹嘛自己往火坑裡跳?」唉,陸雨額邊滴下冷汗,是疼的,怎麼自己肩膀突然這麼疼?原來是肩膀上那隻手太大力,啊!
「是學長的話,我又不會討厭。」
「唉,輕點輕點,我的少爺啊,你倒是輕一點點。」陸雨帥氣的臉扭成一團,根本沒空去管嚴妙怡說了什麼話,而他肩膀上那隻手的主人也似乎沒在管他說了什麼,力氣有增無減,「谷苓飛,我國小就是用這隻手幫你抄作業的,你不能恩將仇報!」
谷苓飛這才突然鬆開他,陸雨揉著胳膊一臉苦相,而對面的嚴妙怡看著他們不知所措。
「啊,我終於知道了!」陸雨「啊」的一聲,又把嚴妙怡嚇了一跳,只見他兩眼放光,表情轉換是職業級的,指著谷苓飛大叫:「張狂無理且不講道理,又蠻橫幼稚的男人!」
「啊!」嚴妙怡一拍桌子,完全本能地跳了起來,原來人在窘迫之時,真的會「狗急跳牆」?
陸雨還沈浸在自己的新發現裡,沒去管自己面前的這兩個人,一個臉紅的要死,一個臉青的能把人嚇死,他還很求知慾強地扭頭問嚴妙怡:「不過,這傢伙哪裡可憐,又哪裡可愛啊?」
「不是啦,學長你不要亂說!」
「不是?不可能!」陸雨很篤定地摸著下巴對她曖昧一笑,「不過真是沒想到,妙怡妳的口味這麼的……」
「學長,我想起有東西忘在醫院了,快跟我去拿。」
等陸雨把話說完,嚴妙怡確定自己會爆筋而亡,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從谷苓飛身邊閃過,拉起陸雨的手,轉身對鐵青著臉的谷苓飛說:「對不起,那個,我明天一定準時上班,就這樣。」她都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蠢話,只以最快的速度把陸雨拉離了那家餐廳。
笨學長,臭學長,真的被他害死了!
可被她拉出去好遠後,陸雨還不知死活地說:「怎麼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如果谷苓飛知道還有女人會喜歡上他,他該燒香還願的。」
「學長你就別亂說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他才不會稀罕我。」
「哦,妙怡,妳承認了啊,真難得。」
啊!嚴妙怡愣住了。
陸雨對她咧嘴一笑,說:「稀不稀罕又不是妳說得算,幹什麼替他決定呢?」
這話說得倒是很讓人振奮,可惜嚴妙怡有苦說不出,只能把陸雨的鼓勵放在心裡,然後忽略;相比下,另一件事更讓她感到自己無藥可救,就像陸雨說的那樣,她真的那麼輕易承認了自己喜歡谷苓飛,對於感情一向扭捏遲鈍的她,在自己還沒理出頭緒前,感知已經先她一步做出了響應。
她竟然會喜歡上谷苓飛那種人……真的假的?
嚴妙怡真的成了一個多疑的人,不只覺得谷苓飛用怪異的眼光看她,陸雨用怪異的眼光看她,隔天再去公司時,她覺得全公司的人都在用怪異的眼光看她;完了,她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之類的?
在忍受這種怪異目光的兩天後,嚴妙怡跟谷苓飛出國了。
在酒店房間裡,嚴妙怡剛洗過澡,正擦著頭髮,電話響了,她一看來電人,馬上接了起來,那邊傳來陸雨感動興奮的聲音:「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嚴妙怡激動得電話差點掉了,聲音也不自覺地跟著提高:「都順利嗎?」
「順利順利,才二十分鐘寶寶就出來了,名副其實的順產。」
「順產哦,大人小孩都沒事!」唉,莫名感動,「好想快點看到寶寶,學長,寶寶的名字想好了嗎?」
「還沒有,等妳回來咱們一起想啊。」
「好好,我一定快快回去,我要起寶寶的名字。」
嚴妙怡正在激動中,完全沒注意到背後有個人巧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等那人離她只有一步之遙,嚴妙怡只覺得背後一股寒氣,猛地轉身,手機掉在了地上,手機裡陸雨興奮的嘰哩呱啦被強制中斷。
上一刻還在天堂,這一刻已身處地獄,嚴妙怡吸了數口氣,才平穩住因激動和驚訝而飆高的血壓。
谷苓飛面部僵硬到像是打了過多的肉毒桿菌。
「你……你……」嚴妙怡組織了半天語言,好不容易舌頭不再打結,「你進門不會先敲門啊?」
「妳房門沒鎖。」
「沒鎖也不代表誰都能進來啊。」嚴妙怡拉了拉浴衣領口,沒想過有人會進來,她連浴衣的帶子都沒好好系,就急著出來接電話了,「你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