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女花魁 第六章
    「不願意!」放開了尹進胸前那塊無辜的肉,柳應兒大聲地替他回絕,但小臉還是緊貼著尹進胸前被她咬濕的布料,沒有抬起頭來。

    「應兒丫頭,我問的是尹護衛,你在不願意個什麼?」月嬤嬤莞爾,一試便知這丫頭並不想尹進為她涉險;這丫頭,是否如她所想,對尹進有好感?

    月嬤嬤莞爾的同時,尹進俯下首,不明所以地看著懷中的小女人,她不是很討厭他、想要他滾得遠遠的嗎?現下王妃命他到天山與東海,任他如何日夜兼程,也得三個月的時間來回,更莫說能否順利地尋到兩樣寶物?能見不到他,她不是該欣喜若狂嗎?怎麼現在卻替他拒絕?沒瞧見他困惑的眼神,完全忘了當初自己有多麼抗拒,柳應兒理所當然地說:「他是義父放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人,要是他去了天山跟東海,那誰來保護我?」

    「應兒姐姐,當初你不是很不願意義父安排尹護衛來保護你的嗎?怎麼現在一副沒有了他就不行的樣子?」趁虛而入的程翩兒因為瞧不見她的淚容而不甘,盡情地嘲弄著兩人。

    「這是義父的命令,難不成你要尹進抗令?」

    「這也有理……」嬤嬤假裝苦惱,美目看向一旁事不關己,完全不會勞心的二義女,夏祈兒。

    夏祈兒無聲輕歎,嬤嬤還真懂把人家拉下水,明明自己幾句就可以解決掉的小問題,偏偏就得將她牽進事件之中;想這應兒也是在作弄人,明明美人閣裡就已經高手雲集,少了一個尹進,她也不會掉幾根青絲……除非她自己出去惹事生非。

    她可否假裝瞧不見嬤嬤期待的眼神?

    像是看出她想要逃避,月嬤嬤蓮步走至二義女的身旁,牽起她的小手,「祈兒丫頭,你說說看,這下咱們該怎樣解決?你不是跟嬤嬤說過,應兒丫頭受傷後,你的工作量突然大增,讓你累得快要趴掉了嗎?若是應兒丫頭的臉一直不好,你的工作便會一直地增加,想想那情形……哎呀,嬤嬤也替你覺得辛苦呀!」

    這是威脅!絕對是威脅!

    沒有被牽涉其中的程翩兒與了憐兒也聽得出其中的威脅,若夏祈兒沒有好好地想出辦法,她將會接客接到死!這,才是月嬤嬤真正的意思;可惜她們沒人敢忤逆嬤嬤的命令,只能憐憫地看著好姊妹。

    「月嬤嬤,您真是為難我!」夏祈兒以僅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低道,瞄了眼那對男女;她怎麼會猜不到月嬤嬤別有居心!讓尹進到天山、東海兩個嚴峻的地方尋寶,目的就是想將這兩人湊合在一起罷了。

    「月嬤嬤,那就讓應兒姐姐跟著尹護衛一起去好了,如此一來,尹護衛還是守在應兒姐姐身邊,沒有違了義父的命令。」不過一想到若應兒與尹進真的湊在一起,難保月嬤嬤的目標不會轉向她,夏祈兒就改了個折衷的方法。

    雖然不懂武的應兒會很辛苦,可,人不為己,很難喲!

    這一回,輪到尹進替柳應兒拒絕:「王妃,這一路上危機重重、攀山涉水的,應兒小姐絕不適合與屬下一同前往。」

    他這麼說,是瞧不起她是嗎?柳應兒聽不出他話中的擔憂,只覺他把她當成一株沒用的菟絲花,只會給人帶來麻煩;想想她這五年來,替義父跟嬤嬤立下了多少功勞?若她真的沒跟著去,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怕危險?這一口氣,怎能窩囊嚥下?

    「不!我要跟著去!」一氣之下,忘了要掩飾自己紅腫的眼眶,她抬起頭來,瞪他。

    「不可以!」她初癒的身子如此嬌弱,怎麼可能經得起天山的嚴寒與東海的滔天浪濤?尹進不加多想,拒絕!

    「為什麼不?我是主子,我說要去就去,誰也攔不住我!」以最任性、最無理的語氣說,柳應兒滿意地看到他無從反駁的樣子。

    尹進瞪住她,並非他無法反駁,而是他正極力忍耐自己的手掌不要再一次重重地落在她的臀兒上;這小女人,到底知道天山與東海到底有多危險嗎?

    「縱使如此,天山與東海……」

    「我不要聽,總之我就是要跟著去!」任性摀住面紗,她越過眾人,匆匆地逃回房中。

    「王妃,尹進認為……」見主兒逃走了,尹進只好將目標轉向能夠說服她的人。

    月嬤嬤怎可能會給他說不的機會!

    「這太好了!祈兒丫頭,你這點子真不錯,那麼尹護衛,一路上應兒丫頭就麻煩你照顧了。」說著,她召來春櫻,要她替應兒收拾行裝。

    「月嬤嬤,春櫻可以跟著去嗎?」

    「傻丫頭,尹護衛要保護應兒姐姐一人已經夠辛苦了,怎麼可能再分神來照顧你呢?你這段時間就到我的西築小樓,跟海棠作伴吧。」程翩兒拉起春櫻的小手,直接將她帶回自己的西築小樓;這春櫻的手藝很不錯,尤其小點做得特別好,讓她一吃就驚艷不已!可是小氣應兒不肯將春櫻出讓,這下機會來了,她怎麼可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專職侍候應兒小姐的春櫻不能跟著去,不等於這一路上只有他與柳應兒兩人而已?尹進沒想到月嬤嬤與眾人居然會如此放心將柳應兒交給他,想他們孤男寡女一同外出,必定會招人非議。

    「王妃……」

    「尹護衛,難不成你想應兒這輩子都頂著這張醜臉?」月嬤嬤改訴之以情,「一個女子頂著這張臉,莫說她再也無法當花魁,連尋一個夫婿都有困難,你想想,我身為她的母親,明明知道有法子可以治好她的驗,卻束手無策、無能為力,我有多難過,你能體會嗎?就當作是我請求你好了!」

    「王妃請莫這樣講,尹進受不起。」這下,他真的找不到理由婉拒這項任務,輕歎一聲,「尹進領命。」

    「太好了,那我這下就命人去準備你們路上可以用得著的東西。」眼見計謀得逞,月嬤嬤也不浪費時間地拉著幾個義女離開。

    尉遲彥搖了搖首,睨向尹進,「這一路上,辛苦你了!這瓶玩意,你就一併帶著去吧。」從隨身的藥盆子中掌出一個小小的瓶子,他交給尹進。

    「守旭日一起?」

    「能解百毒的凝露丹。」

    「多謝尉遲公子。」小心冀冀地收下瓶子,尹進抱拳道謝。「那咱們也告辭了。」

    尉遲彥擁過妻子,瀟灑地退場。杜琉璃在離開東築小樓後,輕聲地依在相公的耳邊低問:「你不是說這藥還是在試驗階段,有什麼副作用還不清楚嗎?這樣貿然給他們,不怕有問題?」

    尉遲彥聳聳肩,「雖然還不清楚有啥副作用,但吃不死人的。」材料是什麼他心中有數,會有什麼副作用也隱隱猜得到,所以才會放心得很,「何況對他們而言,有總比沒有好吧?」

    這不是重點吧?杜琉璃無奈地想,卻無法阻止,只希望,那副作用不會造成巨大的問題就好了,老天請保佑應兒姐姐與尹護衛!

    單手握住長鞭,尹進一邊驅趕著馬匹飛快地在官道上奔馳,一邊小心地控制著兩匹千里良駒,避免一路上過於顛籬,讓馬車內的嬌貴人兒難受了。

    此時此刻,他猶是不能理解為何王妃要他帶著柳應兒上路,更不明白為什麼一直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的柳應兒,竟會一反常態地堅持要跟著他?

    為什麼?

    背後傳來一陣細細的、幾若無聞的聲響,他轉過頭,只見應待在車內中的人兒,探出裹在面紗後的小臉。

    「有事嗎?應兒小姐。」直覺認為她是有事才會走出來,他下意識地問,可一雙眼忍不住地打量她露出面紗外的清靈眼眸。

    回眸一笑百媚生,指的應該就是這一雙眸子吧?

    再一次地,縱使她已經失去了那張得天獨厚的美麗臉蛋,他還是看著她,看到傻了眼,差一點回不過神來!

    柳應兒皺起了一對柳眉,對於他的一聲「應兒小姐」,只覺刺耳極了!

    「出門在外,你最好別再叫我小姐。」生怕人家不知道擄了她,可以換一大堆金銀元寶嗎?

    尹進扯了扯韁繩放緩馬匹的速度,就怕她一不小心會掉下車去,「應兒小姐請放心,屬下會保護好小姐,不會讓歹徒有機可乘。」

    言下之意就是不肯改稱呼對吧?一陣惱怒從心底湧出,她冷哼一聲,「就怕只有你一人,你會保護不周!」

    尹進從道路的狀況上分神瞄了她一眼,談淡地道:「所以屬下曾極力勸阻小姐!」

    只不過她大小姐一點也聽不進耳就是了。

    「你!」他在嫌她!她就知道他不願意帶著她去天山與東海!莫名地怒氣教柳應兒忿然地回到車廂中,不再跟那可惡的男人交談。

    她做錯了什麼?為何他就如此嫌棄她?難不成就是因為她是花魁的身份,讓他瞧不起她,甚至厭惡她至此?還是因為她的臉毀了,他不想與一個醜女一塊兒上路?早知跟著出來會被他如此對待,她就乖乖地待在東築小樓中,雖然只能面對樓中的景物,但至少春櫻不會給她臉色看!

    想來那天她也怪得很,像是中了邪似的,明知自己不懂功夫,一路上危險重重,卻還是硬要跟著他,自討沒趣!

    她真是蠢!真是笨!

    越想越是氣惱,她取下臉上的面紗,拿起春櫻做好的烙餅,當餅是外頭那個駕車的男人似的,狠狠地咬了好幾口!

    該死的尹進!該死的疤痕!該死的一切!

    氣死她了!咬、咬、咬……真的氣死她!咬、咬、咬……

    就在她忿忿然,大口大口地咬著烙餅,完全沒有儀態之時,阻隔車廂與外界的簾幕冷不防被撩開……

    「應兒小姐,已經到了……」尹進一瞧見車廂中的景況,驚訝地忘了自己想說的話;只見柳應兒的小嘴大大地張著,唇角還沾著幾塊小小的餅屑,那稚氣的模樣兒,哪有一代花魁的風情萬種?說她是一個任性的女娃兒,還比較像。

    按撩不住自己的唇角微微勾起,他清了清喉頭,再次道:「大小姐,已經到了客棧了,咱們今晚就在這客棧中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吧。」

    柳應兒漲紅了一張臉,連忙合上小嘴,放下手中的烙餅,又羞又佯裝沒事發生地拂了拂長髮。

    車廂之內被體貼地鋪上一層軟墊,加上尹進駕車技術高超,讓待在車廂內的她幾乎感覺不到道上的顛籬,更別說是感到馬車停下。

    他、他、他、他居然看到她那麼粗暴無禮的一面,這下他必定更加地不喜歡她吧?心底徐徐地湧上一陣不知名的感覺,酸酸澀澀的,比上回認為他會為自己三個義妹而著迷更加地酸澀。

    甩開這怪異的感覺,柳應兒趕在他發現她有異況前下了馬車,「咱們進去吧。」

    「等等,小姐。」然而,他握住她的手腕,「你的唇角沾著餅屑。」他含著笑,拿過她用來遮住疤痕的面紗替她拭去那些餅屑。

    他沒有多加思索這舉止有多親暱,可身為女兒家的柳應兒禁不住地緋紅了一張小臉,這是情人之間的親暱動作!他、他、他他怎麼可以替她拭嘴?他、他、他……還有她的面紗……瞥見他手中的面紗,她才驚覺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沒有遮上那兩道可怕猙獰的疤痕!

    一陣心慌讓她別過臉,不讓他瞧見她的左頰;而她的動作,讓他會錯意了!

    尹進雙目一黯,原來的笑意瞬即退去,「屬下失禮了。」將手中的面紗交還給她,他回復剛剛的冷淡,站離她數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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