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婉口中含著那個人的名字,不能真喚出來,岳鳴風已經在眾人的驚愕中慢悠悠地走到了那個人身邊;他穿著件運動衫,普通的運動長褲,腳上一雙慢跑鞋,看上去悠閒地不得了,好像慢跑偶然經過的路人。
他在那人面前站定,禮貌地伸出左手,極客氣地對對方說:「麻煩你,可以把胳膊還給我嗎?」這種和煦的聲音,讓人能想到他臉上必定還帶著迷人的微笑,那個人於是傻傻地遞過手上的「凶器」,岳鳴風接過後,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雕塑一般的幾個人,這會才反應過來有什麼地方十分的不協調。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陳文婉,當她看到那個笨蛋一臉呆愣地把假肢遞還給岳鳴風時,忍笑的肚子都疼了;為了緩解這種疼痛,她必須把這股力量釋放出來,所以當岳鳴風拿好自己的假肢時,她一腳抬起,又給抓著她手的那男人胯下來了一腳。
傷上加傷,那男人毫無防備下同樣地方再次遭受攻擊,發出的慘叫是非人的,連公園裡睡覺的野貓都驚得四處逃竄。
唯一一個全身健全的人看到標的女獲得自由,很負責地就要去追,雖然那女人連跑的意思都沒有。
但一只手擋在了他的身前,那男人握著一條假肢擋住了他。
「死殘疾人,別擋老子的路!」
他想隨手一扒,那人就該乖乖讓開;可這一推,他連人都沒碰到,岳鳴風以個極專業的動作繞去了他的身後,左手一甩,那假肢像根鞭子抽在他的背上。
地上躺著三個人,一個昏迷,另外兩個都在打滾哀號。
岳鳴風很不盡興的樣子,還在等著那人爬起來,但那人對著地嚎、對著樹嚎,就是堅決再也不看他了;一只高跟鞋在他背上狠狠又添一腳。
「文婉。」岳鳴風光看就知道那一腳的力度不小,不免有些斥責:「當心傷了他的脊椎,還要賠錢治療,不劃算的。」
「誰叫他說你了!」陳文婉氣哼哼地,知道自己有危險時都很鎮定,這會臉上倒是氣鼓鼓的,像是受了什麼委屈。
岳鳴風一愣,失笑,「他又沒有說錯,我本來就是殘疾人啊。」
「可是!」
「殘疾人是很恐怖的,可以合法帶武器上街,下次他們就會注意了,省得又再吃虧!」說著,岳鳴風舉舉手上的假肢。
看他那獻寶的得意樣子,陳文婉總算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哦!真不知怎麼說你才好,虧你想得出來!」笑著笑著,陳文婉問他:「你平時不是都不愛用假肢的嗎?說是不舒服的,怎麼晚上慢跑還戴出來?」
「嗯,是晚露讓我戴著的,她說這樣人顯得比較精神;而且,我也不是出來慢跑。」岳鳴風一歎,有時他很佩服陳文婉的思路的,這裡是她公司附近,他就算真的迷上了慢跑,也不會跑這麼遠的路吧?
陳文婉根本沒聽進他的後半句話,當趙晚露的名字出現時,她一張笑臉瞬間就凍住了,是哦,是女朋友喜歡他戴假肢的樣子……也是啦,那樣人顯得更加帥氣,更像原來的他;可從前當她跟他提常戴假肢時,岳鳴風是很無所謂地告訴她,他不喜歡那個東西,覺得累贅,一只手並不會不方便,他不需要那個。
說到底還是,要討女朋友的歡心嘍?
「文婉,我們先離開這裡,我送你回家。」岳鳴風已經拉著她的手在走了,「這裡氣氛怪怪的,而且我已經報了警,一會員警到了也會很麻煩。」
對哦,沒人會神經大條到就這麼聊了起來,除了她……
不過報警?
陳文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真的很不對勁。
岳鳴風總是像個英雄似地,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那是因為她渴望見他時都會主動去找他,可這次他的出現也未免太巧了吧!時間剛剛好不說,還很有條理地先報了警,看被人糾纏的是她,也沒有很意外。
哦!對了,他說他不是來慢跑的!
「岳鳴風,你知道什麼對不對!」在離公園有一定距離的路邊,一輛警車亮著燈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陳文婉停下,甩開岳鳴風的手,正視著他,臉上是和剛才不同的怒氣,「你知道今天的事情,你是特地來的!」
「嗯,我知道,是晚露讓他們找上你的。」岳鳴風一點也不含糊,如他一向的風格;事實上,他還嫌陳文婉察覺的太慢了。
「趙晚露?」雖然看也不順眼的人,數也數得過來,但她沒覺得她跟趙晚露的仇有這麼不共戴天啊!「為、為什麼?」
岳鳴風的眼中什麼光點閃爍而過,他不答,反而說起了別的事。
趙晚露這些天的行為有點奇怪反常,憑他之前干警務的直覺,他覺得這之中肯定有什麼事情,十分不好的預感讓他做了個決定,趁趙晚露沒在的時候開了她的電腦,因為她最反常的時間總是圍繞著上網的時間。
以前都會給他看她覺得好笑的網站或視頻,最近只要他在,她絕對會關了電腦,有些過度地小心翼翼。
岳鳴風查看她最近的上網記錄,趙晚露設定的都是自動登錄,讓他很容易地查到了她的聊天紀錄。
那裡寫滿了她找人替她「教訓」某人的資訊,果然有人聯絡上她,就是那三個混混;他們間的一切都是在網上敲定,是怕打電話會被聽到吧。
而他們敲定的執行時間,就是岳鳴風發現這一切的兩小時後……
他提心吊膽的是有人跟蹤了陳文婉一個星期,而同時松了一口氣,是發現自己還趕得及;於是他就來了,就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真的是千鈞一發啊……」連陳文婉自己聽完後,都是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岳鳴風的機警和多事,她怕是真遇到危險了,「幸好你看了她的電腦,以你這人的性格是絕對不會碰人隱私的,這也算是天在幫我了吧……」
「你還真是樂天呢。」岳鳴風搖頭,不知該作何表情,「我會去查她電腦,是意識到她的古怪大概是與你有關……你明知晚露不喜歡你,又何必總是去店裡,惹她不痛快。」
「我去店裡又不是去找她的,我是去找你的呀!」
什麼意思?他早知道趙晚露不善待她,甚至到了可能找人給她難堪的地步,他不只不覺得趙晚露有什麼錯,還好像是她的不對似的?是她成心去找趙晚露的麻煩嗎?所以是她自己惹禍上身,是她犯賤了?
一瞬間,陳文婉明白了什麼,徹底地明白了什麼!
她從沒這樣冷漠地面對過岳鳴風。
「岳鳴風,你的意思是說讓我以後少去店裡了,少找趙晚露的不痛快了?」
岳鳴風盯著她那雙毫無感情的眼,好一會,他點了下頭,「如果可能的話。」他說,「你也知道,晚露的身體不好,她見到你時就會很暴躁,那對身體的恢復很不好。」
「我不聽那些,我已經說過了我去不是去找她的!我說的是你!」她瞪他,「如果我不出現在趙晚露的眼前,對她的『病』很有好處的話,你也是無所謂的;或者是十分樂意的,是嗎?」
岳鳴風說:「還有什麼比身體更重要的?」
「好、好,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她撫著太陽穴,那裡的筋跳得她頭疼,「你不用說得這麼委婉,我只問你一點,你就那麼怕我會纏上你嗎?就那麼怕我會打擾你的美好生活嗎?」
這已經不是趙晚露出現後的事情了,從那麼久以前,他就對她保留了諸多秘密;而他究竟還有多少的秘密,她根本不願去想……他好怕讓她知道,他那條右臂的重要性啊,把那些獎盃藏得那麼嚴,明令她不准打開……
她害他失去了右臂、失去了光輝,更要加備地對他好;而他對此避之惟恐不及。
趙晚露的出現,讓他終於有個理由明確地告訴她: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的視線內,那會打擾他未來的生活。
哈,她知道的,他的未來裡沒有她,但她只是當個路人,偶爾去那坐一坐,看看書,也不行?她沒想介入誰與誰之間的,也不行?
陳文婉真的迷惘了,「岳鳴風,你過你的生活就是了,但我好歹是個受害者,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像是我做錯了什麼事一樣?我招人煩我不自知,是我犯賤;可趙晚露做出花錢顧人折磨我,還要拍下照回去給她取樂這種事,你就真的覺得她是委屈的?是我害她這樣的?這樣的女人,你就真的那麼捨不得、那麼愛嗎!」
她不是個愛說人壞話的人,但她此時有百分之三百的理由可以說趙晚露的壞話!說白了,那個女人恨她,她也同樣恨那個女人!她恨那女人打破了一切的平衡,四年的大學好不容易熬了過來,可她卻什麼也尋不到了。
但是,趙晚露畢竟只是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跟她沒有任何的情分,讓她這樣激動、這樣傷心、這樣口不擇言的歸根究底……
歸根究底,還是面前這個一派漠然的男人。
這不是岳鳴風!岳鳴風不會是這樣的!她所認識的岳鳴風,雖然不是個感情多外顯的人,但比誰都還要關心他人!就像他看到路中央的女孩,就算連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也要將她拉回來,說教幾個小時。
他認識的岳鳴風,不會容許趙晚露所做的那種事!
是愛情真的會讓人盲目到如此地步嗎?真的能令人連做人的基本原則都改變嗎?她傷心的,不是他所說的那些傷人的話,而是她發現自己丟失了一個心愛的人!
是啊,她愛他,愛得那麼深……就算他心裡裝著別人也無所謂,只要他仍是她所愛的那個男人就好!如此的卑微、如此的不像她……
「你愛她嗎……」她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拉著他的衣袖,只是淺淺地捏著,「那麼樣的愛、那麼樣的愛……為什麼是她呢?如果是她把書店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家收拾得乾乾淨淨、對你無微不至,這樣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做到啊!我也能做到啊!我做了那麼多年,做得比誰都要好,我也能照顧你的!只因為有了她,我就沒有用處了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岳鳴風,望著她細瘦顫抖的肩,無聲地歎了口氣,「文婉,我跟你說了很多遍了,我不需要人照顧的,從來都不需要。」
「所以呢?你們之間就是真愛了?」
她知道啊,她知道的啊!就算是他自己,也什麼事情都能完成。
可是能讓她說什麼呢?
除了照顧他,除了對他的責任,他們之間還能剩下什麼聯系?她也只能死死地抓著這點聯系,現在卻要再次聽他說,這點聯系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總之,你也有你的事要忙,不是還要准備公務員的考試嗎?用心考,以後你會過得比現在好很多,過得比誰都要好!」
陳文婉一愣,是沒想到他竟然會說這個,可是公務員的考試,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還只是她的一個計畫,對今後的計畫,她沒對任何人說起過,連她的爸爸也沒有提起過;而岳鳴風,又是怎麼知道的?
陳文婉吸了口氣,她想起來有誰知道這件事了。
那是她在和同學的閒聊中,無意間說起的;那時那個同學還半玩笑地說,如果她考他也去考,以後沒准還能當同事呢。
「你什麼時候見過蘇俞偉?」她的話不是疑問,而是質問。
岳鳴風小小地驚訝了下,但馬上就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他完全沒為自己找什麼理由,而是直接地告訴她:「我們一直都有聯系。」
啊?陳文婉簡直暈了。
岳鳴風說,從高中時她把蘇俞偉介紹給他後,他們就一直沒斷過聯系;他們隔段時間會通電話、會在網路上互相問候聊天,有時蘇俞偉還會來書店找他。
搞什麼,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她跟蘇俞偉上的是同一所大學啊!
這四年間不論是岳鳴風,還是和她最要好的朋友,全都在瞞著她,全都在瞞著她……因為這是他們兩人的事,所以沒必要讓她知道嗎?
那她算什麼呢?
難道不是他們共同的朋友嗎!
天!她在同一天失去了愛人,也失去了朋友!這一天真是過得太刺激了……
「好吧好吧,我總算知道了,原來我是個這麼討人厭的人啊!你們全都有自己的生活,只不過彼此的生活是聯系在一起的,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只不過與你們無關就對了;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我只是有點笨,又不是聽不懂人講話……搞得像小丑一樣,這麼多年,我……」
「文婉,他有他的理由。」
「是!但是與我無關!誰都沒有告訴過我什麼狗屁理由,為什麼我要體諒所有傷害了我的人?」她喊:「我知道了,我會去考我的公務員,不會再纏著你、不會再煩任何人,可以了吧!這就是你們希望的吧!」
說話啊!快說點什麼啊!為什麼不反駁,不說她走錯的,為什麼要沉默,為什麼要用那種憐憫的眼光看著她……
「岳鳴風,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真的是最後一個!」她擰著眉,視線一片模糊,聲音沙啞,但她不在乎了,「既然你一直都這麼不歡迎我、討厭我,也不需要人的照顧,那為什麼早不告訴我呢?為什麼要容忍了我那麼多年呢?」為什麼那些年,要對她笑得那樣親切呢?「我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麼?」
「那我對你來說,又是什麼呢?」岳鳴風淡淡地,瞧著一向堅強開朗的她脆弱得像一捏就會散成碎片,他最終也沒有為她抹去眼角落下的淚。
他說:「我對你來說,是你的責任,因為是你令我失去了這條胳膊;那麼同樣,你也是我的責任,因為是我的關系,你現在還活著!我們都在為彼此負責,但那並不是應該屬於我們的人生,只是人生道路上一個小小的偏差;現在你長大了,我們都該找回自己人生的正軌。」他說:「晚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這裡離你家很近,我就不送你了,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一點。」
他走了……
責任?責任?她確實是那樣想的啊,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確認為他是她的責任,她要對他負責,要負一輩子的責的!
但某一天起,她不再覺得這個責任有什麼令人為難的了,一輩子就一輩子,有什麼了不起?那是她開始發現,自己跟他單獨相處時會很不自在,很不自然,很不像原來的自己;那天,她愛上了自己的這個責任,之後,變得越發無可救藥。
怎麼辦,她愛他,卻連偷偷愛他也變成了某種自取其辱……
好吧,她陳文婉怕過誰呢?
既然要毀,乾脆毀個徹底、乾脆一起毀,毀個乾乾淨淨!
兩天後,岳鳴風站在陳文婉的門口,猶豫了幾秒,按響了門鈴;開門的人是穿著一身居家服的陳文婉。
「你來了?還真是守時呢。」陳文婉將岳鳴風讓進屋,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自然相處方式,讓本來心情有點沉重的岳鳴風有些茫然。
陳文婉走在前面,邊說:「本來我是想把書給你送去的,但是想到你不希望我再去店裡,你那個店又連名字都沒有,要郵寄都很麻煩,所以想一想還是請你自己來拿好了!哦,對了,不會連這樣你也會覺得我很煩吧?」
「別胡說。」岳鳴風皺眉,總覺得今天的陳文婉有些怪怪的。
在那天的分別後,他真的沒想到那麼快又會接到她的電話,電話裡她的聲音極平常,甚至帶著些輕松;她說前些日子她在店裡借了些書回家看,希望他能過去一趟把書拿回來。
幾本書而已,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文獻,岳鳴風還是當時就答應了下來;他只是有些擔心她的狀態,雖然明知這一切都是自己搞出來的。
今天一見她本人,真的有些不對。
「我胡說?」陳文婉轉頭看他,一笑,「那好吧,就算我胡說好了。我去給你拿書,你在這坐下。」她說著進了臥室。
岳鳴風在她家不算寬敞的客廳裡。
當年陳文婉的爸爸媽媽離婚時,房子留給了爸爸,也就是說,這些年陳文婉所住的地方一直都沒有變過……真的是已經過了很多年了,他認識了她這麼久,對她家的印象還停留在很早很早的時候,畢竟一般情況都是她去找他;而她的家,除非必要他很少踏入。
岳鳴風總覺得有些坐立難安。
陳文婉出來時,正看到他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都叫你坐了,我家房子是住人的又不是吃人的!你不要一副很渴望出去的樣子,好不好?」
陳文婉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這扇窗戶正對著社區前門,白天社區大門總是不缺人煙,總會有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從那裡進進出出。
「這個社區也很老舊了,簡直像一種房子才會得的懶惰症,無論幾年,還是幾十年,都一點改變都沒有。」陳文婉盯著那扇大門,像是在喃喃自語,可她是說給岳鳴風聽的;下一刻她抬起手,指著那扇門,指給岳鳴風看,說:「七年前我們相遇的那個晚上,我就是站在這個地方,從這個角度看著你離開的,你當時一定沒察覺到我就站在窗邊望著你;那時是深夜,兩旁的路燈到今天也還是那個樣子,你的背影就被罩在那老舊的燈光裡,我就一直這樣跟著你的背影,直到你出了大門,再也看不到為止。」
她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轉頭看岳鳴風。
他一雙眼飄向了比那扇門還要遙遠的地方,似乎也正隨著她的記憶,去找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
其實他是知道的,那天他送她回家,獨自離開社區,他知道樓上有人看著他;可是他沒有回頭,可能是當時並不會知道,七年後的某一天,自己也會站在當時俯視他的那個位置……
陳文婉雙手成圈,伸了個懶腰,大吸口氣,「好啦,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也真是的,明明就把書放在臥室,怎麼就找不到了呢?我再去找下,你也別傻站在這了,我家也有沙發的,看不到嗎?」
她甚至熱情過度,拉起他的袖子,硬是把快黏在窗前的岳鳴風拉到了沙發邊上,「放心啦,我爸他們出去參加親戚的葬禮了,要晚上才回來,你就放松點會怎樣啊?」她笑,好像他真的多拘謹一樣。
岳鳴風不是在拘謹,但他也弄不清楚自己這麼小心翼翼地是在做什麼?他依言坐在沙發上,拿起陳文婉准備好的茶,慢慢喝了起來。
陳文婉又跑去了書房,從打開的門間,能看到她忙碌地翻來翻去。
「找不到的話就算了。」他說。
「別呀,我可不想最後還欠你些什麼!」書店內傳出陳文婉高聲的回答。
那時眼看著就要哭出來的陳文婉,現在正用開朗的語氣說著他們的分別……是他趕她走的,他不該為她這種語氣而感到難受。
他知道陳文婉不是那種會自憐自哀的女孩,她只是有些沖動,但她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因那一時的沖動而做出錯誤的決定;她會想明白什麼對她才是重要的,會從這一時的低落中走出來,他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也許唯一的誤算,就是她走出來的時間比他想像的還要快?所以從接到她那個如節日問候般有朝氣的電話時,才會產生這樣不適應的別扭感……
陳文婉從書房跑了出來,手上捧著兩本書,「瞧我這腦子,原來是放在這了!」
既然找到了,那他也該離開了。
岳鳴風想著,放下茶杯正打算站起來,一個沒站穩又跌了回去。
他感覺到有點古怪,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又再站起來;可還不如上次,他用力太大撞到了茶幾上。
「小心我的茶壺!那可是我爸的寶貝!」陳文婉把書隨便一放,忙跑過來,不管上半身幾乎壓在茶幾上的他,而是急著把茶壺茶杯之類的東西都移了開。
「文婉,我好像有點不對勁。」岳鳴風扶著茶幾邊緣,對陳文婉說。
「當然會不對勁啦,你的茶裡摻了藥嘛!」陳文婉收拾好了東西,又回來將他扶起,扶他坐回沙發上。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陳文婉的臉離他好近,她很開心的樣子。
「我說你的茶裡被我摻了些藥,不然你以為呢?我總不能真的是讓你來拿書的吧,笨蛋!就算是真的,這已經是最後一面了,我又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容易地離開?」讓他在沙發上坐好,陳文婉稍微離開了些,很是得意地說:「時間算得剛剛好,你不要擔心啦,這藥沒什麼副作用的,偶爾用用不要緊,藥效兩、三小時就退了。」
下藥?陳文婉給他下藥?
讓岳鳴風受到沖擊的並不是這件事,他皺著眉,眼睛不自覺地瞇起看她,問:「你哪來的這種東西。」
「真奇怪,你都能偷偷跟蘇俞偉保持這麼多年聯系了,我有一、兩個舊識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你還記得國中時我最好的朋友,慧慧嗎?那年她逃過一劫,躲掉了進少管所的命運,從那之後就奮發向上了,現在在醫院工作哦!是藥劑師呢!很了不起吧!」
「那種朋友,不值得交!」管她是做什麼的,國中時給她禁藥,現在還是給她禁藥,根本就是個損友!
哦,不能太生氣,頭好痛……
「安啦、安啦,慧慧說這種藥劑量小點是很安全的,就像是麻藥打得不太夠那種感覺,頭昏昏、腦沉沉,全身使不上力,但該有感覺的地方還是會有感覺,不會影響什麼的!」
什麼感覺?影響什麼?他真的頭昏腦沉了,怎麼都不太聽得懂她在講什麼。
而且,她是在做什麼!在說話的工夫,陳文婉身上的衣服被她自己脫得只剩內衣、內褲了,而眼見她正准備脫內褲……
「文婉!」
「啊,干什麼露出那麼震驚的神情嘛?」陳文婉瞧著他一愣,「噗嗤」笑了出來,「岳鳴風,你不會以為我好不容易弄到這種藥,只是為了看你半死不活的樣子解氣的吧?」
「那你是為了什麼。」
「廢話,對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當然是強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