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錢俏女官 第三章
    這一日閒來無事,包容容特命李巖與她一塊兒微服出府,巡視民情。

    在刺史府裡,包容容快悶壞了,想藉著視察民情出來透透氣。

    如今口袋裡有了朝廷的薪俸,不出門花花怎對得起自己?再者,消費可以刺激經濟成長嘛!繁榮社會,何樂而不為呢?想著現在所過的生活,包容容連作夢都會笑。

    今日她身穿一襲粉白滾紫綾男裝,足登同色系小朝靴,手持折扇,而李巖則穿著一襲藏青色衣袍,更顯他的高大挺拔。

    兩人一前一後,一個清俊瀟灑,一個內歛而器宇不凡,在熙攘的人群裡,格外地醒目。

    「喂,你別老走在我後面好不好?這樣說起話來多不方便。」包容容回首。

    李巖微微一笑,大方地上前。

    「是,公子!」

    「看,其實我很平易近人的。」

    「是,公子!」

    「嘖嘖,你只會說這句話嗎?」包容容蹙起眉,「現在你我出了府,你想說什麼就說,別拘泥於身份。」

    「是,公子!」包容容搖搖頭。死性不改!

    兩人來到果菜攤前,包容容見蘋果又大又紅,開口問:「多少錢一顆?」

    「一文錢一顆。」

    「好,給我三顆。」

    「客倌,一共是五文錢。」小販遞上水果。

    「咦?你坑人哪!一顆不是賣一文錢,怎麼三顆蘋果五文錢呢?」想佔她便宜,哪那麼容易!

    「客倌,瞧你衣著不像山裡出來的人嘛!怎麼不知道買賣要課稅呢?」小販言詞間頗有譏諷。像這種食米不知米價的公子哥兒,實在令人生厭。

    「來,這是五文錢。」李巖二話不說地付了錢,接過袋子就往前走。

    「你不殺價?」包容容跟了上去。

    「百姓賺的都是辛苦錢,公子。」

    「怎麼買個水果還要課稅?」包容容邊走邊嘟噥。

    李巖停下腳步,一雙深邃的眸直盯住包容容。

    「公子,律法規定通津達道者稅之,蒔蔬藝果者稅之,連死亡也得課稅。」

    「官府連死人錢也要賺?」

    「是的,公子。」可怕!想不到古代也是萬萬稅。

    「那刺史府地大屋大,開支又多,得付多少稅呀?」李巖微微一笑。

    「一切但憑公子良心。」良心?他什麼意思呀?

    正待問清楚,前頭卻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吸引了包容容的注意力。

    「求求您,王員外,再多寬限一些日子,我一定會償清欠您的錢。」女子跪在地上,螓首低垂。

    「怎麼還?」王世財不屑地瞥了眼置於女子雙膝之前的白紙黑字——賣身葬父。

    「我可以……」

    「哼!你以為賣身葬父可以賣多少錢?三百貫錢不是小數目。」

    「我……我會努力工作還錢。」女子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十分惹人憐。

    王世財瞧著她,俯身道:「不如讓我納你為第四任小妾吧!不但前債一筆勾銷,還有好日子可過呢!好不好哇?小雲姑娘。」包容容在一旁聽了,不由得為這名小雲姑娘感到可憐,同時也想知道她如何回應這個色迷迷的老頭。

    「小雲福薄。」她婉轉地拒絕。

    好!包容容在心底喝了聲采,決定幫助她。

    早知有此答覆,王世財並不苦惱,反倒笑容滿面地提出另一項條件。

    「不如這樣吧!我命家僕備上三袋石頭,兩袋為黑石,一袋為白石,倘若你能由三袋石頭中選出兩枚異色之石,那麼前債便可一筆勾銷。」頓了下,王世財露出一抹奸詭的神情。

    「可是,倘若你選出的為同色之石,就必須乖乖的隨我回家,你可願意賭上一賭?」小雲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冒險。

    王世財笑著,示意家僕取出預先備妥的三個布袋。

    「公子。」李巖小聲地開口。

    包容容回首。

    「什麼事?」

    「依我推斷,那三個袋子裡裝的全是同一色的石子。」

    「何以見得?」

    「公子不覺得奇怪嗎?什麼人出門會隨身帶著三袋石子,除非早知道會派上用場。」呵!原來那老頭早預謀了一切。

    「小雲姑娘,不如由在下替你賭這一把吧!我的賭運一向很好的。」包容容走上前。

    「這……行嗎?」小雲抬起淚痕交錯的小臉,定定的瞧住這個一身富貴行頭的年輕公子。

    也許,此人是她命中的吉星。

    「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包容容勾起笑。

    半晌過後——

    「王員外,就讓這位公子替小雲選石子吧!」小雲猶豫了會兒,終於朝王世財開口。

    「請!」王世財朝三位家僕攤了攤手。反正誰選都一樣!

    包容容來到三個手中各持一袋石子的下人面前,伸手取出最左邊的袋子。

    「啊,是黑石頭!」她將黑石交入王世財手裡。

    「再選一袋。」王世財笑瞇了眼。

    包容容伸手探向中間的袋子。

    「哎呀,真糟糕,石子掉了。滿地石頭,不知剛才落下的是什麼顏色的石子耶?」每個袋子裡僅有一枚石子。

    「你!」

    「不怕、不怕,咱們快瞧瞧第三個袋子裡裝的是什麼顏色的石頭,不就知道剛才掉在地上的是黑石還是白石了嗎?」話落,包容容一手取過最右邊的袋子,將石頭倒在手心裡。

    哈!果然是黑石頭。

    看來,李巖的猜測沒錯,王世財根本就是出老千嘛!

    「王員外,看來這一次你當了好人,這一枚也是黑石子,可見得方才落地的定是一枚白石頭,你說是嗎?」包容容笑盈盈的盯住色老頭。

    死小子、臭小子!竟敢來破壞他的計謀,瞧他不剝了這小子的皮才怪。

    「來人——」

    「王員外!」李巖上前,擋在包容容身前。

    「願賭服輸,我相信你一定不願此事鬧上公堂吧!」

    「你是哪根蔥,敢用這種態度同我開口?」王世財惡聲惡氣地道。

    「他不是蔥。王員外,李巖只不過是新任揚州刺史府的師爺而已。」包容容回答。

    「刺史府的師爺?」王世財瞪大了眼。

    「那你……你該不會是……」

    「你說呢?」包容容笑得像一隻狡詐的狐狸。

    「見了大人還不跪下?」李巖低喝了一聲。

    「大!大人!」王世財咚地一聲屈膝跪下。

    「王員外,你行詭誆騙年幼女子,罪可不輕吶!」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本府念你年歲已大,恐經不起仗刑,因此改判罰金一千貫,可有異議?」包容容頗具威嚴地問道。

    一千貫?「沒……沒有。」

    「好,你可以走了。」

    「謝謝大人。」王世財悻悻然地離去。

    「民女叩謝大人!」小雲感激地開口。

    「你今年多大?」

    「十五。」

    「要好好保重,別再讓人騙了,知道嗎?」見包容容欲離去,小雲急道:「大人!」

    「還有什麼事?」

    「民女……民女如今無處可去,大人就可憐民女,讓民女到府裡當下人,以報答大人的恩情吧!」這……

    「大人,求求您。」

    「師爺,這……」

    「此事大人當可自行作主。」李巖微笑道。

    「也罷,你就隨本府回去吧!」

    「多謝大人。」唉,這趟出遊到此為止囉!可憐吶!

    包容容正在更衣,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大人,府外有民擊鼓,請大人準備升堂問案。」開口的是李巖.「等等,本府馬上出來。」包容容剛穿上官服,正坐在床沿套靴子。

    打從當了揚州刺史之後,她拒絕讓下人婢女們伺候更衣沐浴,怕的是被人識破她為女兒身的秘密,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有時包容容不禁暗想,為了有吃有住而冒此性命危險,日日提心吊膽,到底值不值得?

    她一推開門扉,立即迎上李巖神采奕奕的俊顏,看來,選他當師爺還真是選對了!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令人心曠神怡,呵呵,帥哥可以讓她一整天都擁有好心情。

    「大人,早。」

    「師爺你也早。」包容容笑意盈盈地回應。

    李巖跟在包容容身後,心中微微地對這個身形瘦小的刺史大人有所改觀。

    想不到前日那一出石頭記被他給破解了!看來,在此人看似迷糊草包的表象之下,也許隱藏著機智與精明,這比單純的愚蠢或精明更加可怕。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公堂。

    包容容一時玩心大起,拿起驚堂木用力往大桌上一拍。

    「升堂!」

    「威——武——」哇,真過癮,像足了包青天審案。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她學著電視上的台詞。

    「民婦荊氏。」

    「你有何冤屈?」

    「民婦要告女婿奪家產。」

    「哦?你可有憑據?」

    「回大人,有一封先夫劉大的親筆遺書。」

    「呈上來!」李巖取過信紙交予包容容。

    包容容定睛一瞧,只見上頭寫著——

    劉一非我子也家財盡與我婿外人不得爭占

    包容容暗暗復誦了一遍,開口問道:「你確定此信為劉大親筆所寫?」

    「回大人,這確實是先夫臨終前由枕下取出,並囑咐我須待幼子長大後方可憑信告官。」正沉吟間,田禾忽地來到包容容耳畔低語……

    待田禾退開之後,包容容開口道:「本府有客,今日暫且退堂,明早再審此案。」聞言,李巖的眸中掠過一抹異色,直盯住包容容匆匆離去的背影。

    剛入花廳,迎面而來的是一名約莫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草民徐茂,見過大人。」

    「你是?」

    「大人,草民為劉大的女婿。」見包容容面露詫異之色,徐茂續道:「荊氏為丈人之續絃,一郎是賤內同父異母之幼弟。」難怪那荊氏瞧來不過三十幾歲,原來其中另有一番曲折。

    緊接著,徐茂命一旁的家僕呈上一隻錦盒。

    「一點心意,請大人笑納。」徐茂打開錦盒,霎時金光閃閃,裡頭竟是一錠錠的金元寶。

    所謂禮多必詐,包容容是何等機伶的人,當下明白了徐茂的意圖。

    「那本府就不客氣了。」她笑盈盈的回答,示意田禾收下。

    「大人,那此案——」

    「哦,你放心,本府自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由古至今,哪個官不收賄?嘿!她包容容可得趁此機會好好撈上一筆,才不枉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所擔的心。

    「草民在此先謝過大人。」包容容由小到大從沒見過這麼多黃金,不由得滿心歡喜,連作夢都會笑。

    翌日一早,荊氏果然攜子劉一飛前來聽審。

    「堂下荊氏聽判,本府依劉大遺囑中之真意,將原告投訴駁回,劉氏產業仍歸屬其婿徐茂所有。」

    「大人!求大人為民婦作主啊!大人——」

    「退堂!」

    「威——武——」李巖面不改色,將一切盡收眼底。

    自徐茂一案之後,包容容的人氣迅速向上攀升,揚州富人無不亟欲與之結識,因此刺史府時常高朋滿座,筵席幾乎不曾間斷。

    這一日,刺史府請來全揚州城裡最大的金飾鋪「金玉坊」的老闆。

    「不知道你們的技術如何?可不可以為本府打造一些飾品?」

    「只要是大人喜歡的,任何東西都難不倒本店。」金玉坊的老闆自信心十足地回應。

    「這樣啊……」包容容勾起笑。

    「田禾,備紙筆。」文房四寶上桌之後,包容容提筆蘸墨,在白紙上畫下她最喜歡的東西。不消片刻,大功告成,她吹了吹紙,待墨干之後命田禾遞向金店老闆。

    「如何,做得出嗎?」她期待地問。

    「這是?」

    「很可愛吧!是凱蒂貓,在我家鄉它可是超人氣商品喲!」

    「大人想將此物鑄成多大?」

    「一寸大小,可以嗎?」

    「大人放心,草民定盡全力一試。」送走了金玉坊的老闆之後,包容容準備出府。

    「不知大人急匆匆的欲往何處去?」李巖忽地出現在花廳入口。

    「本府要前去巡察新居,師爺一塊兒來吧!」李巖眸光閃了閃。

    「遵命。」在唐朝,不論是當官的或是富戶,只要財力足夠,無不斥金蓋大屋,從所用的建材到屋中的擺設,無不極盡奢華,比之宮殿毫不遜色。

    兩人乘坐馬車來到了城外——

    「如何?很豪華侈麗吧!」包容容驕傲地展示著。

    「單是中庭就花了本府二十萬貫錢。」李巖默不作聲,瞧著眼前這築山穿池,竹林叢翠,中起涼台暑館,引甘泉貫其中,醨引脈分,縈帶左右,四方奇花異草與松石更是不計其數。

    「大人可知本朝律法規定的間架稅?」

    「當然知道,不過天高皇帝遠,此稅本府自然可免。」清秀的小臉笑得比狐狸還奸詐。

    「大人難道忘了為官之道?」溫潤的嗓音裡暗藏凌厲。

    「當然記得,造福百姓嘛!」停了停,她接口又道:「本府為此也是用心良苦,花了那麼多錢帶動消費風氣,刺激經濟成長,也算造福百姓,增加他們的工作機會。」她振振有辭地說著。

    「大人可知尋常百姓一月所得是多少?」

    「不……不知道。」

    「大人可知百姓們最希望的是什麼?」

    「這個……本府不清楚。」

    「為官之道,請大人三思。」李巖面無表情地道。

    「好好好,本府一定會想。」話剛落,包容容已來到假山旁。

    「這塊石頭是本府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人由華山運回,師爺覺得擺在此處可合宜?」

    李巖微擰起眉,很快地回道:「大人自從上任以來,不但納賄,更斥資興建不必要的華宅,無視於民間的疾苦,敢問大人在享用珍饈百味、夜寐綺羅的時刻,果真沒有絲毫不安嗎?」他的聲音不大,態度也不兇惡,唯獨一雙精銳的深邃黑眸裡閃爍著冷冷的輕蔑光芒。

    包容容怔住。

    這是他頭一次用這種眼神看她,不知怎地,竟瞧得她一顆心微微地揪痛。

    為什麼?

    是因為他眼底的不屑之意嗎?

    對此一向不在乎的她,竟莫名地介懷起來!

    「本府怎麼做你管不著,你只管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即可。」語畢,她掉頭走出宅第。

    佯怒只為了掩飾自己受創的自尊,她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看不起她。

    此念方起,包容容心頭一驚。

    喜歡!?

    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二字竟用上了李巖身上?

    輕歎一聲,包容容坐上馬車。這可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人呢!

    殊不知跟在她身後的李巖,眸光已由輕蔑轉為可怕的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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