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刀醉紅顏 試閱(一)
    天涯鎮上無花街。

    不管是酒樓飯館,或是布莊米行,這天涯鎮上什麼都有,什麼都賣,但就是不賣女人。

    聽說這是蒼龍堡立下的不成文規矩,若天涯鎮上有人妄想開娼館賣女人,蒼龍堡雖不會干涉,卻會捨天涯鎮不顧。

    這規矩聽來詭異,但數年來卻也無人真敢挑戰蒼龍堡的權威,因為相較於花樓能帶來的利益,能讓蒼龍堡的根基永遠設在天涯鎮,卻更為重要。

    畢竟只要有了蒼龍堡在鎮上,不管附近有盜匪肆虐,或是宵小橫行,那都用不著擔心,因為蒼龍堡裡的奇人異士,絕對有足夠的本事保護鎮上百姓的安危。

    正因如此,所以只要有不明就裡的外來者,妄想在天涯鎮上開設花樓,包管三天不到,就給官府帶人上門抄了個乾淨。

    這樣的情況對於一些想賺姑娘家皮肉錢的惡徒自是不利,卻讓天涯鎮上的女人們住得心安,畢竟這等於是減少了丈夫到花街去找姑娘的機會。

    雖說鄰鎮亦有不少花樓,有錢人家的富少爺想尋歡作樂,一樣找得到姑娘相陪,但這一來一往畢竟耗時費日又勞累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興致自然大大減低了。

    所以凡是知道這規矩來自蒼龍堡的姑娘們,無一不對蒼龍堡心生感激,甚至有姑娘家為此對立下規則的蒼龍堡堡主心生仰慕。

    不過後來天涯鎮內卻傳出了蒼龍堡堡主之所以執意如此,僅是因為本身不喜女子,這個謠傳一出,讓許多姑娘芳心大碎……

    「不過呢!那些都是假的啦!」

    笑得一臉不正經的,是蒼龍堡內人稱邪刀鬼見愁的天城隸滿。

    滿臉不在乎地步過熱鬧大街,他一邊與同伴聊天,一邊低聲道:「其實這些都是副堡主放出來的小道消息,為的是不讓那些姑娘對堡主抱太多期望,自作多情,但堡主根本不討厭女人,他只是對女人沒興趣而已!」

    「不討厭女人跟對女人沒興趣,聽來意思似乎沒什麼兩樣。」面露謹慎神情的男子,正是天涯鎮的總捕頭衛涼謙,他一邊探視四周情況,一邊壓低聲調對天城隸滿吐出叮嚀,「對了,等會進了花街,就麻煩你……」

    「我知道,盡量招蜂引蝶,最好讓全花街的姑娘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這才方便你去查那個沒天良的惡賊,是吧?」天城隸滿得意地揚揚手,面露笑容,「放心,別的我不敢保證,要惹人注意,我是最在行的。」

    今兒個一大早,衛涼謙便避著旁人耳目進了蒼龍堡,向堡主商請外借他鬼見愁當幫手。

    他們蒼龍堡對於江湖俠客、正義之士的要求,只要行為正當,想著的是為百姓謀福,替江湖除害,那絕對是幫到底,所以堡主還特意問衛涼謙,需不需要多派兩個人幫忙。

    結果衛涼謙僅是搖頭,說他需要的是一個比他這個天涯鎮總捕頭更引人側目的幫手,好使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讓他方便上玉草城的花街打探消息。

    而在他認識又相熟的朋友裡,最符合這資格,又有好身手,不忌諱名聲的人,就是天城隸滿了。

    「說真格的,涼謙啊!你這天涯鎮總捕頭的腦子真不是蓋的,知道該怎麼掩人耳目,居然想得到找我作陪,跟你上花街抓人去。」天城隸滿將雙臂交迭在腦後,仰望著晴朗的天空浮雲,一邊與衛涼謙閒聊。

    他這個出身蒼龍堡的鬼見愁,當年因隻身除去聚藍七惡,所以聲名大噪,由於被人發現時,他渾身浴血,手中長刀亦沾滿鮮紅色調,狀如惡鬼,而且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後來人們才給他起了個邪刀鬼見愁的外號。

    「這對你來說不是正好?」衛涼謙知道,天城隸滿平時就愛往姑娘家多的地方鑽,這一點可是在眾人之間出了名的,所以找他相伴,最不會引起旁人懷疑了。

    「不過,我一個人夠嗎?你這個天涯鎮的剛正耿直的總捕頭,名聲一樣響亮不是?」天城隸滿瞄了眼謹慎地往四周探看的衛涼謙,低聲問道。

    「只要你別大聲張揚我的名字,我想玉草城裡認得我的人,應該只有官府差爺。」衛涼謙極為自信地應道。

    雖說他的名號在天涯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平日裡並不拿這名字四處招搖,所以知道他名字的人多,曉得他長相的人卻少。

    「你這是在警告我,等下別玩得太忘情,直接大聲嚷出你的名字?」天城隸滿挑眉,咧開的唇笑得令人感覺刺眼。

    「我是在提醒你。」衛涼謙避開他的指控,「你想怎麼嚷嚷,說你是蒼龍堡的邪刀鬼見愁,那都不要緊,但千萬別讓人發現我跟著你一起。」

    他上玉草城就是為了追捕那個連續劫過三個城鎮的惡賊,難得有人通報,說見他藏身玉草城內的花樓百鳥啼,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想親自造訪,試著將他抓到手。

    可畢竟他是天涯鎮的總捕頭,跑到玉草城逮人總是顯得太逾越,所以才出此下策,盡量低調行事。

    待他抓著人,大不了做個順水人情送往玉草城官府,那都無妨,可惡賊他是萬萬不想放過。

    為此,他才找來天城隸滿,但誰也不能保證天城隸滿會不會酒後吐真言,三杯黃湯下肚就得意忘形,把他來玉草城的目的統統說出來,好博取姑娘們的芳心。

    「知道了,放心吧!我除了身手利落,還有號稱千杯不醉的本事,才不會兩三下就喝得醉醺醺,把你的事給抖出來。」天城隸滿說著,伸手便往衛涼謙肩上拍去。

    「我看你不是喝不醉,而是不想醉。」衛涼謙抬眼往天城隸滿的笑臉打量,淡然地迸出一聲反駁。

    天城隸滿的眸子意味不明地閃爍了下,而後又很快地恢復了他一貫的欠揍笑臉。

    「什麼不想醉呀?醉不醉得倒,是看那酒濃不濃,烈不烈,又不是看我的本事。」天城隸滿說著,不禁放聲大笑起來,眼神卻是避過了衛涼謙,直往前頭快步走去。

    衛涼謙沒多說什麼,雖然他明白這只是天城隸滿在避開話題,但既然本人不願多提,他也不勉強。

    畢竟眾人雖知天城隸滿為民除害,卻不知道,其實他根本不是因為正義感強烈,才出手除去惡徒,而是因為──

    「啊!看見了,那就是百鳥啼!」

    走在前邊的天城隸滿迸出了興奮的高音,彷彿許久未曾探訪花街一般,將衛涼謙的思緒給打斷了。

    衛涼謙跟著抬頭往前頭望去,只見九隻造型各異的金雕雀鳥被鑲在花樓百鳥啼的屋頂上,看起來相當惹人注目不說,還顯得極為招搖。

    「嘖嘖!不管來過幾回,看過幾次,都覺得那九隻鳥真是巧奪天工,手藝堪稱天下一絕啊!」天城隸滿吐露出欣賞的語調來,方纔的猶豫神情早不復見。

    「不過,為何只雕了九隻鳥?這花樓名喚百鳥啼,不是該擺上百隻?」衛涼謙讓他誇張的言語引得好奇問道。

    「因為放上一百隻太誇張啊!所以原本花樓主人想以一代十,放上十隻鳥,卻又覺得十這個數念起來與死同音,兆頭不好,因此改以九代替,號稱是長長久久。」天城隸滿得意地吐露著百鳥啼裝飾的由來。

    「你倒清楚,該不是常客吧?」衛涼謙瞧了天城隸滿一眼,忍不住在心裡搖頭歎息。

    連花街的瑣碎事都如此清楚,怪不得大夥兒都認定天城隸滿是個浪蕩的男人。

    「不常來,但百鳥啼裡最當紅,被冠上鳥名作為別稱的九位花魁,我倒是都有幸拜見過。」天城隸滿神氣十足地應道。

    這還叫不常來?

    衛涼謙沒轍地搖頭,卻又在同時慶幸自己找對人。

    畢竟在這種地方出入的人,很忌諱生面孔的出現,所以有天城隸滿在身邊,多少能減輕他們對自己的戒心。

    「走走走,今天我要破例,不只找一個相伴,為了幫你幫得徹底點,我決定把九個當紅花魁都叫過來!」

    天城隸滿邊說,邊吐露出狂肆的笑音,他一手攬上衛涼謙的肩,一邊催促著他快步趕上,態度儼然是只想著尋歡作樂的貴客,教衛涼謙看得不知該苦笑,還是該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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