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少虎的府中,有位大夫坐在床榻邊為榮榮把脈。
「趙大夫,少奶奶的肚子又不舒服了,時常捧著腹部冷汗直流,教我們下人看了,都要覺得不忍心。」綠竹請了大夫,為榮榮把脈。
「我已經沒有關係了,綠竹,你太大驚小怪了。」榮榮坐在床榻邊對身旁的丫環們說道。
「馬夫人,您腹中胎位不正,心情又不安穩,您可得多加小心,我還是寫些安胎強身的藥帖,按時服用,先將身體養好,才會有力氣生養孩子。」趙大夫是京城裡有名的大夫,要不是他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見到了這等傾國絕色的馬夫人,也不禁要把持不住自己了。
「來,先服下我配製的安胎丸,明兒就讓丫環們煎這幾帖藥。」說完將寫好的藥單遞給了綠竹。
「知道了,趙大夫。」綠竹接過藥單。
「綠竹,領趙大夫到賬房。紅萼,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我想好好地歇息。趙大夫,這次又煩勞您了,這兩個丫頭,老是不論日夜地把您找來,真是給您添麻煩了。」榮榮說完就躺回繡枕上,撇開了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的,少奶奶,咱們今晚就不吵您了,明兒一早就給您送湯藥來。」綠竹說完,放下了銀鉤上的簾帳,吹熄了燭火後退出房門。
綠竹和紅萼,還有趙大夫,三人走在樓亭道中,綠竹忍不住說了聲:「唉!真不知道咱們少奶奶做了什麼不對,這二少爺的脾氣老像三月天的雨,說下就下,說打雷就打雷,真是折騰人,也難怪少奶奶總是這麼的眉頭不展,身子怎麼會好呢?」
「這還沒有什麼!咱們少奶奶玉雕的人,美如天仙,又會讀書寫字,知書這個什麼禮的,誰娶到這種妻子,都要多燒幾把香,偏偏二少爺就是——就是——」紅萼礙於趙大夫是個外人,不知道好不好說出來。
「是知書達禮,你說二少爺就是什麼?」趙大夫也忍不住問出口。
「他們成親幾個月了,從來就沒有同房過,好像是兩個不相干的人似的,每一次二少爺到少奶奶的房屋,就要惹得少奶奶擔心受怕的,前些日子,少奶奶的手臂上還淤了一大塊的青紫呢。」紅萼天真地說著。
綠竹不好再加油添醋,這少奶奶傷得可不只有手臂,臉上的紅腫,紅萼還道是胭脂粉妝呢!這個傻紅萼。
「傻丫頭,以二爺文質彬彬的性情,怎麼會傷夫人。他們沒有同房,一定是馬夫人懷了身孕,二爺不便打擾吧!你們兩個小丫頭,就別多心了。」趙大夫笑笑不以為意,只道是這兩個丫頭不解人事,心想如果他們兩人沒有同房,這馬夫人怎麼會懷了孩子呢?真是!
三人走著說著,渾然不覺暗處藏著個黑衣人,正偷偷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黑衣人正是辛兆羽,他趁夜越牆,悄悄地潛入了馬少虎的府中,他知道,今天是昂辛的五十大壽,連馬家的老爺馬承禧和夫人,都到了昂辛的府中作客,馬府中除了幾個不濟事的侍從以外,就只剩這幾個丫頭。
門悄悄地挪開。
「綠竹,是你嗎?我不是告訴你別吵我。」榮榮聽到了開門聲,轉身掀開床帳的一角,想要看清來人,可是方才綠竹走前吹熄了燭火,除了月色在地上拉開了一個長長的黑影,就什麼都看不清楚。
榮榮只有感覺這個黑影越靠越近,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雙肩,毫無預警的,一雙灼熱的唇就緊緊地貼近了她的嘴。
「你是——」榮榮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這熱烈的雙唇就將她緊緊地融化了。
應該是個夢吧!他身上陽剛的體香,是那麼的熟悉;他的觸摸,是那麼的溫柔。她彷彿才剛從十八層的地獄裡晃回了人間,身輕似煙地要飄飄欲飛,飛上了九霄雲間。
「榮兒——榮兒——我一刻也不願再等了,我無法克制我自己,今晚你就跟我走,咱們一家三口,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分開了。」兆羽纏綿在她的頸項間,一路來到了她隆起的腹部,兩手抱了個滿懷,半個臉緊緊地貼在榮榮的腰間。
「兆羽!兆羽——你不該來的,你不該來的,孩子,孩子——他不——」
「榮兒,你不要再瞞我了,你肚子裡懷的是我的骨肉,我從馬家救出了項燕奇,她告訴了我一切,你是我的,你一直都是我辛家的人,我今晚就是來帶你走的。」兆羽說完就一把抱起了榮榮。
「不!不!兆羽,你聽我說,我不能——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這一句話在香山縣南門後山中,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了。馬家的勢力存在一天,我就必須為所有關心我的人負責。兆羽,你想想——我不能走啊!」榮榮試著掙扎擺脫他的懷抱,兆羽為了不傷害榮兒腹中的骨肉,只得輕輕地放下了她。
「榮兒——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在這裡遭馬少虎的凌虐,他打你,欺負你,是不是?我要將他碎屍萬段,我、我——」兆羽握著拳頭,竟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無助過,他一生不論求功名、練功夫,從來沒有難倒他的事情,這一次他竟然要問一個弱女子,他該怎麼辦?
榮榮撫摸著靠在腹前的兆羽,他跪在她的跟前竟像個孩子一樣無助,榮榮以輕婉溫柔的口吻說:「兆羽,忘了我吧!你可以娶個對你仕途有利的名媛淑女,你可以擁有更多的孩子,你可以有無量的前途,而我——我要謝謝你給我這個孩子,我得不到你,可是至少我還有你身上留給我的一塊肉,我今生再也無所求了。請你忘了我吧!」榮榮說完捂著嘴,就怕自己會痛哭出聲。
「不!我辛兆羽從來就不會認輸低頭,榮榮,你好好保重身體,我會名正言順地將你帶回辛家。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發誓!你是我辛家的人,我辛兆羽認定的媳婦,除了你我不會再娶旁人,再見到你的那一天,就是我帶你回辛家的日子,就算是拼了命,我都要做到這個誓言。」
「兆羽,你——」榮榮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老天爺!你到底還要做什麼安排。
辛兆羽鐵了心,放開了榮榮退後幾步,不再將眼光流連在榮兒的身上,一轉身踏出了房門,縱身一跳,消失在夜色之中——
昂辛的五十大壽壽筵,席開上百桌,高官貴族,各方名流,川流不息。
「中堂大人!人生七十才開始,您才五十,上有皇上的寵幸,下有文武百官的崇敬,您瞧門口的禮物滿滿地擺在前庭,連門外塞滿賀禮的車轎都快排到東門外了,真是恭喜啊!」馬承禧和昂辛坐在首座,兩人喝酒談笑,昂辛眼見自己的壽宴如此盛大,心花怒放,嘴裡呵呵的笑聲就一直沒有停過。
「承禧啊!你的兒子少虎,留在京城好好地和我學學,這滿門的賀客,正是我為官三十年的成果,不容易啊!」昂辛看著馬承禧身旁的馬少虎,氣度風華,一表人才的,雖然沒有辛兆羽來的才高八斗,但論外貌反應,卻一點都不輸給他。
「多謝中堂大人,這小子就全靠您了!」馬承禧笑道。
「好!好!好!」昂辛道。
「謝謝中堂大人的提拔!小侄先敬您三杯。」說完便將酒一飲而盡。
昂辛坐在首位,讓所有的賓客一一為他祝壽、唱禮。昂辛紅光滿面地執著酒壺和酒杯,一個個地敬酒勸菜好不得意。
「辛大學士來祝壽了!」侍從來報。
「哼!這辛兆羽這麼晚才來,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馬少虎以一雙快噴火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走近的辛兆羽。他穿著一件紫緞錦袍,正氣凜然地立在昂辛的面前,更顯得人才無雙,昂辛的心中頗不是滋味,這等的人才非但無法收攏,反而時常跟自己作對,真是暴殄天物了。
剛剛心中還在想著,收攏這馬少虎總算彌補了一下心中的遺憾,可是今兒個又再看到了辛兆羽,才知道這樣撼人心魄的人才,實在是無可匹敵的。
「中堂大人,恭喜您大壽,在下來晚了,望乞恕罪。」兆羽拱手作揖。
「什麼話?賢侄現在是皇上最看好的後起之秀,我這個老而不休的,是該起身讓位了。」昂辛的這一段話,令眾人尷尬得不知是要附和,還是該反駁才好。
昂辛知道在試舉時自己動了些手腳,這辛兆羽不但沒有因此落榜,反而因禍得福地讓他在皇上的面前大顯身手,這辛兆羽可別不識抬舉,想和他算老賬。
「馬老爺,小侄在香山縣承蒙馬家的盛情招待,心中感激不盡,在這裡特地準備了兩份禮物,要請中堂大人,還有馬老爺笑納。」辛兆羽揮了揮手,傳了隨從端來了兩個紅緞盒子。
馬少虎附在馬老爺的耳邊匆匆說了幾句。
昂辛見這兩份賀禮,不知道是不是該哈腰還禮,心思起伏不定,他收起了疑心,笑道:「不敢當,還讓你辛大學士破費了。」
「這第一件禮,是要給馬老爺的,我在香山縣時聽聞馬老爺的愛子馬少龍遭人殺害,今天我要送馬老爺的賀禮——替您找出真兇。」
辛兆羽攤開了第一個盒子,取出了一張畫了押的紙張,對著馬承禧道:「這是馬府王總管親筆寫的供詞,請馬老爺仔細聽來——
「我,王萬農,在馬家二十年,忠心耿耿,不敢有貳心,但因馬二少爺的暴力脅迫,不得不對老爺撒下彌天大謊。在馬大少爺死的那日,馬二少爺一大早匆匆回到馬府,全身血跡斑斑;小的替他換下了外袍,他還要小的將馬大少爺身上的玉飾珠寶埋藏滅跡,逼迫小的為他做了不在現場的證明。這馬全因為心慌膽戰,馬二少爺惟恐他洩密,也將他殺害,埋在馬家的後花園裡,以上證供句句屬實,如有半句假話,願遭天打雷劈——馬家總管王萬農字。」
馬承禧望了望身旁的兒子馬少虎,一臉懷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爹,你怎麼可能會相信這種胡言亂語呢?無憑無據的就靠這一張來路不明的字條,就想判我的罪嗎?辛兆羽,你究竟是何居心?」馬少虎站起身,毫無慌亂,氣定神閒地反駁。
「龔師傅!請帶來王總管和項姑娘。」辛兆羽示意道。
「爹!中堂大人!我們怎麼可以讓他這麼胡來?還不派人將他們全部轟出去!」馬少虎心中駭然,冷汗淋漓,正想找理由阻止辛兆羽,只是他這樣的舉動更是讓人對他懷疑不已。
「哼!少虎,稍安勿躁,我倒要看看這辛大學士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在我五十大壽中撒野,這戲碼實在是精彩了。」昂辛還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毫無畏懼之色。
馬少虎如坐針氈,眼看著王總管和項燕奇一起來到了大廳。
「王總管,那供詞可是當真?」馬老爺等不及要問這跟了他多年的老總管。
「回……回……老爺,小……的句……句實言,不敢有任何欺……瞞。」王總管聲音顫抖,跪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王總管,你這狗奴才,是不是辛兆羽買通你來污蔑我?」馬少虎一個箭步上前,雙手緊掐住王總管的脖子。
「住手!少虎。你說吧!王總管,將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吧!」馬承禧見馬少虎激烈的反應,萬念俱滅。他自知難逃窘境,眼見四周的賓客全是用看熱鬧的心情,要看一齣好戲,昂辛也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沒有人出言阻止,天要戲弄他馬承禧,就演給他們瞧瞧吧!
王總管便將馬少龍遇害當天的所見,一五一十地仔細道來——
項燕奇遭馬家囚禁了數月,心中的怨氣也在此一吐為快:「是啊!王總管來我芙蓉閣裡,我無意間在他的袖袋裡認出了馬少龍身上帶的玉珮,我早就看出了端倪,讓他無意間洩了底。我勸他早點將真相說出來,免得哪一天被人害了,像萍兒一樣,就再也沒有人會知道真相了。馬少虎,你還派人到芙蓉閣想暗殺我,要不是辛公子仗義相救,我現在只有到閻羅地府去告你了!」
「住口!住口!你這個瘋婆子、賤女人,誰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爹,您可千萬別相信他們啊!」馬少虎喝道。
「我是瘋婆子、賤女人,那你是什麼?只不過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怎麼?沒有了命根子,老婆怎麼會懷孩子啊?你們說笑不笑話,那新娘子準是別人的老婆,你們馬家就會強搶人家良家婦女,馬少龍的死不正是——」項燕奇劈頭一陣亂罵,馬承禧終於忍耐不住,站起了身大聲怒喝一聲。
「不要再說了!這是我們馬家的家務事,少虎,過去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可是你大娘絕對不會放過你,你……走吧!」馬承禧痛心疾首地說。
馬少虎臉色一片慘白,他失神地狂笑著:「哈!哈!哈!辛兆羽,算你狠,如果你有膽子,就承認你就是那姦夫,和於榮榮苟合偷歡、藍田種玉的人就是你!虧你是讀聖賢書的人,竟然也做這等下流的勾當,要是皇上知道了,還不摘了你的烏紗帽。」全體賓客一聽,一片嘩然,人人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沒有錯,是我。我辛兆羽自認不愧天地,何畏之有?榮榮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我的,我來這裡原本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名位權貴我視為糞土。於榮榮在南門後山差點被馬少龍玷污,我出手救了她,榮榮為了報恩,以身相許,我倆已經在山中互許終身,非卿莫娶,非君不嫁;只是馬家利用權勢將我抓到衙門的牢裡,榮榮為免我屈死牢中,才答應下嫁馬家。」辛兆羽一臉正氣凜然,人人望而生佩,他在眾人面前承認自己的所愛,這是一般人無法做到的。
「辛公子,您放心!這馬少虎是個假新郎,那婚事算不得准的。您就到馬家把你的新娘子接回,別讓人佔著茅坑不拉屎。」項燕奇的言語粗俗,但又直接,惹得滿座賓客哄笑一堂。
項燕奇現在才知道這其中的情由,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至情至義的好男人,她對男人一直存在著偏見,這個時候才真正地改觀。原來世上不是沒有好男人,是自己無緣遇見而已。
「辛兆羽!你們——你們給我好好記住!我——」馬少虎指著辛兆羽一幫人,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他搖搖晃晃地推開眾人,逃出了昂辛府第。
昂辛見馬家的人如落水狗,一個個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大廳,昂辛兩手拍擊笑道:「辛大學士,好戲!好戲!好久沒有看過這麼精彩的好戲了。你不是還有一份壽禮要送我的,我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昂辛心裡明白這辛兆羽來勢洶洶,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好好地接辛大學士的招。
「不急,中堂大人,在下還要感謝您在試舉中對我提拔,要不是您的從中作梗,兆羽還不至於讓皇上如此看重呢?」
「哼!」昂辛悶不吭聲,只好從鼻孔出氣。
「這一份賀禮是小的文章,寫得不好,還望中堂指教。」
「臣辛兆羽跪奏。辛兆羽奏請皇上拿問嚴處中堂昂辛,及一干共犯同謀。中堂昂辛結黨營私,貪贓納賄,擾亂民心,圖利百姓,動搖國本。」
「昂辛屢次蒙受皇上聖恩,本應清廉愛民,報效朝廷,為朝中大臣楷模,寄之以彌高重望。卻夥同心腹同黨打擊良臣清官,排擠陷害忠良,學道沉淪,官宦臣士,名譽掃地,聲名狼藉,乞望立即罷黜,明正典刑,以示正聽,讓臣民洗滌肺腸,公忠自矢,實則天下百姓蒼生之幸。」
辛兆羽將奏文朗聲讀完後,環顧眾人,只見廳中所有的人個個呆若木雞,有的會意了以後,悄悄地從旁門溜之大吉;有的竊竊私語,想辦法要脫身;有的就直截了當地起身告辭。原來這是一份上奏皇上的彈劾奏章。
滿門的賓客,不知不覺中走得只剩下不到半百。
「來人——」昂辛竭力地力圖鎮定,他面色死灰地想叫手下將辛兆羽拿下,卻遭兩旁的上書房大臣們給阻止。
「中堂,您可要沉得住氣,他可是皇上最器重的辛大學士,您如果傷了他,眾目睽睽的,您對皇上可不好交代,咱們也負不起這個責任啊!」一位位高權重的大臣上來勸阻。
昂辛心想,他所依附的皇太后已經高齡,皇上漸漸掌有大權,這馬承禧顯然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只有明兒個再向皇上解釋;可是這辛兆羽竟敢如此大膽上奏,一定是握有相當的證據——
他的心裡想了不下數十個辦法,但卻又個個都毫無把握;事到如今,只有先隱忍怒氣,保住面子,走一走是一步。
「好!好!好!好文筆,好膽量,辛學士,不愧是後起之秀,佩服佩服,來,我敬你一杯。」昂辛顫著手端起了一杯酒說道。
「這滿室的賀禮美酒佳餚,不都是民脂民膏,如果中堂拿出來賑災,五年十年都夠用了,不是嗎?」辛兆羽舉杯說道。
「辛學士!你不要太放肆了!」昂辛的親信看不慣,大聲地斥責。
「失禮!在下如果有言語失當的地方,還望海涵,為了不掃諸位的興,中堂大人,諸位大人,在下這就告辭了!」辛兆羽抱拳說道。
辛兆羽退了幾步,含笑致意,兩手一揮,昂首闊步地離開了昂辛大府。
「走!馬車已經在門口等候了,綠竹!紅萼!你們趕緊收拾夫人隨身之物,咱們這就離開京城。」馬少虎匆匆趕回自己的府裡,第一件事就是到賬房搜走所有貴重的財物,收拾了幾大木箱,叫侍從們搬上了馬車。
「走?走去哪裡?」榮榮被馬少虎從床榻上一把將她拉下。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到哪裡,你就得到哪裡,不必多問!」馬少虎抓著榮榮的手臂說道。
「二爺,少奶奶懷著身孕,大夫才看過她,交代了奴婢要少奶奶好好休養,怎麼可以出門?」綠竹和紅萼收拾好了以後,忍不住出聲。
「閉嘴!我叫你做,你就做,廢話少說!趕快把東西拿到外面放馬車裡!」馬少虎道。
綠竹和紅萼抱著榮榮的隨身衣箱,慌慌張張地離開房內。
「我不走!馬少虎,為什麼非得要在半夜裡不聲不響地離開,你——該不會是你殺了馬少龍的事,讓人知道了……」於榮榮恍然,想必是東窗事發,他才如此慌張地想離開。
「沒錯!你再不走,我連你也殺了,我不想和你多唆,快走!」馬少虎攙著榮榮,才跨出了門檻,就見馬老夫人直挺挺地站在門前。
「沒錯!你再好好地、仔仔細細地說清楚,你是怎麼殺了少龍?怎麼坐上了今天的地位?給我好好地說清楚!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馬家是怎麼對你們母子倆的,你不感恩圖報,反而謀害了少龍,你、你這個小雜種——」馬夫人指著少虎的頭,氣得手指頭不停地顫抖。
當她聽到侍從的通報,說馬少虎慌慌張張地從昂辛府出來,整理細軟想要離開,就一路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少虎的府裡,想不到竟然讓她聽見了這一段話。
「你罵我是小雜種?我是馬家的二少爺,不是小雜種!你這個臭婆娘,我忍了你二十年了,我娘成天讓你冷嘲熱諷、訕笑辱罵,馬家上下沒有一個人看得起我們。都是你!還有你的寶貝兒子!哼!我早就該殺了他這個敗家子,我早就該殺了他——」馬少虎紅著眼,如剛出柙的老虎般怒吼嚎嘯著。
「你、你——好,你總算是說了真話,原來你對我的奉承全都是假的,我早就看穿你了,我叫人看好項燕奇,就是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你跑不掉的,你害死了少龍,我會要你償命。」
「哼!你娘是個人人能上的娼妓,說不定你根本不是我們馬家的種,我們還有榮榮,榮榮的肚子還有我家少龍的骨肉。」馬夫人走近榮榮的身旁,想要留住榮榮,不讓她離開。
「哈!哈!哈!你以為榮榮懷的是少龍的種,馬家的氣數已盡,你還不知道嗎?榮榮早就和別人私定終身了,這孩子是近來得意的辛大學士——辛兆羽的種,你還在做夢?!少龍的死,全是由她而起。你還把她當個寶,哈哈哈!笑死我了——」
「什麼?這都是真的?你——」馬夫人抓著榮榮的手臂,五指緊緊地掐進榮榮的肉裡,榮榮忍住疼痛,點了點頭。「這不是……這不是少龍的種——少龍的死,是你害的,馬家兩兄弟相殘,原來你就是禍首!你——我今天先把你殺了祭拜少龍,什麼人都甭想得到你,你這個妖孽——」馬夫人不顧榮榮大腹便便,一把將榮榮用力推倒在地,榮榮的肚子撞上了冷硬的石地,腹中一陣絞痛,痛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你——」馬少虎想上前扶起榮榮,但是心想自己已是自身難保,便打算趁這個時候遠走高飛,等到事情平靜了以後再想辦法了。
他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掙扎的榮榮,心一橫,轉身離開。
「你——馬少虎!你別跑,來人啊!快將少虎攔下,快去!」馬夫人呼喊侍從追趕馬少虎,打算回頭再好好地修理榮榮,走近榮榮的身前,蹲下了身,右手一揚:「你——你這個妖孽,不要詐死!看我今天好好地收拾你——」
馬夫人的右手揚到了半空中,就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緊緊地拉住,一個重心不穩,竟然摔了個四腳朝天。
待她想抬頭咒罵,就見一個外貌俊俏、玉樹臨風的男人,怒氣勃發地站在她的身後,令她呆了半晌。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馬夫人怒道。
「我是來帶她離開這裡,滾開!」辛兆羽走近了榮榮的身旁,輕輕地將她抱起。
「兆羽——」榮榮的腹部已經痛得令她幾乎要窒息了,她軟弱地任由辛兆羽抱起,連手也無力地垂在兩旁。
「榮兒,我告訴過你,再見到你時,就是我把你帶走的時候,你沒有理由再拒絕我了,我來帶你回辛家,那裡才是你的家。」兆羽見榮榮面如死灰,全身冰冷,氣若游絲,他的心中氣苦,好不容易才將榮榮救出馬家,而她竟然就等不及——
「孩子……孩子……」榮榮說完就痛暈了過去。
「不要擋我!」兆羽一聲大喝,竟然將聞聲而來的馬家侍從嚇得讓開了路。
兆羽的隨從龔侍衛,一路緊跟在兆羽的身後,他拔出長劍威喝著想阻止他們的人,護出一條路,讓兆羽將榮榮帶上坐騎。
辛兆羽抱著榮榮坐在他的黑馬上飛馳前往辛家。他雙眼含淚,一手抓著韁繩,一手緊緊地擁抱著榮榮,生怕她的性命在疾駛中流逝。
「榮兒!榮兒!你要撐下去、撐下去啊——」兆羽哽咽地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