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媛小學,是首屈一指的貴族小學,享譽全國,在那兒上學的都是一些名門望族。
特別是二年三班,裡面的學生不是政客要員的直系血親,就是商界大佬的掌上寶貝,長大後各個都是國內舉重若輕的人物,每一個都得罪不起,卻又或多或少有些小姐、少爺脾氣,難馴得很,幸好教他們的是重金聘來的蘇靜,一個看上去溫柔美好的女孩子,卻深諳小孩子的心理,糖果和鞭子兼施,把這些又高傲、又彆扭的小孩子馴得服服貼貼的。
據說,她主修幼童心理學,剛從國外名校學成歸來;據說,她其實已經三十五歲了,只是那張娃娃臉,讓她永遠像一個長不大的女學生;據說,她有段黑暗的過去,是浴火重生的鳳凰。
她從來不談自己的事,小孩子們更不會去問,畢竟重點是,這個美麗,親切的老師確實給他們帶來了從來沒有過的歡樂和理解,所以他們都尊敬並且喜歡她。
時值冬天,外面積了一層白雪,大家在外面幾乎玩瘋了,連班級裡最注意儀態的木葉汐和杜非煙,也捲起了袖子在一旁堆雪人,頭髮上飄滿了晶瑩的雪花。
蘇靜老師拍拍手,玩得熱火朝天的小孩子們立刻停下了手。
她微笑著出了一項別出心裁的作業,「聖誕節快到了,這是一個充滿祝福的節日,我相信大家的爹地、媽咪,一定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精美的禮物,可是還是有好多小朋友會因為收不到聖誕老公公的禮物而傷心;所以,這次我出的作業是,不管用什麼方式,請大家帶給育幼院的小朋友,一個快樂而充實的聖誕節吧!」
育幼院?杜非煙與木葉汐面面相覷,其它的小朋友也是大同小異的疑惑表情。
蘇靜走過去一邊用樹枝給雪人裝上一彎厚厚的嘴,一邊道:「育幼院是那些爸爸、媽媽不在他們身邊的小朋友生活的地方,他們很寂寞呢!」
善良的木葉汐,大眼裡流露出同情的光芒,連高傲的杜非煙也動了惻隱之心,小臉上不再是全然的驕傲自負,這兩個孩子,擁有一顆善良溫柔的心。
蘇靜從口袋裡掏出卡片,分別遞給每個小朋友,「這是麥莎育幼院,裡面有好多孤單的小朋友,希望你們能在聖誕節的時候帶給他們快樂!」
木葉汐連連點頭,杜非煙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權當答應了。
◎◎◎
杜非煙和木葉汐商量了一下,決定在聖誕節的那天,前者帶一大幫的小朋友去她家作客;而後者因為家裡有重要的商業客人,就由母親路琉璃帶著前往麥莎育幼院分發禮物。
木葉汐一到育幼院,就被雀躍的小朋友們圍在了中間;那些小朋友差不多都瘦瘦弱弱的,細胳膊、細腿,眼睛瞧著那一大車的禮物,幾乎有小火焰在燒,小女孩的心有點鈍鈍地痛了。
分發完禮物後,老院長環顧四周,小朋友們都牢牢抱著聖誕禮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由得欣慰一笑,他撐著老邁的身體來到路琉璃與木葉汐面前,「謝謝兩位帶來的禮物,小朋友從來沒有那麼高興過。」
路琉璃牽著獨生愛女的手,「不用謝,這只是小女的一片心意。」
老院長「哦」了一聲,童趣猶存的他突然彎腰對木葉汐行了一個禮,「那就謝謝木小姐了。」
木葉汐也鄭重地彎下小小的身子,回以一禮,「爺爺,舉手之勞,我也希望大家都能開開心心的,永遠幸福。」
「哈哈……」小女孩故作的少年老成和令人贊許的善良,成功讓兩位大人放聲大笑。
小葉汐疑惑地眨眨眼,很好笑嗎?目光一轉,發現角落沙發裡有個小男孩,孤零零地捧著一本比他的人還厚的書在看,與四周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拉拉母親的手,「媽咪,我們還有剩餘的禮物嗎?」
「都分完了呀,寶貝。」路琉璃以為女兒是在為自己的禮物擔心,笑著說道:「但是媽咪已經叫朋友從日本空運了一尊最新版的SD娃娃,聽說跟我的寶貝小汐長得一模一樣;那是爹地、媽咪送給小汐的禮物,喜歡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小葉汐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個小男孩身上,沒有被那個SD娃娃牽走,她指向一邊,「媽咪,那個小哥哥好像沒有收到禮物呀!」
路琉璃也發現了,奇怪地低語道:「我明明買齊禮物的,怎麼會缺少一份呢?」
「不,沒有缺。」耳尖的老院長為大家解惑,「他的禮物在我這兒,他不肯收。」說著,從茶几下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軍綠色盒子。
「為什麼?」木葉汐睜著一雙大眼睛,「這是聖誕禮物耶,大家都應該好喜歡呀!還是小哥哥不喜歡這個禮物?」
路琉璃也道:「院長,他喜歡什麼?我馬上叫人送來。」
老院長搖了搖頭,「他叫崔吉森,剛來這個育幼院,而且是一個人來的,自己拿著無人撫養的證明,是一個很孤僻的孩子,除了和另一個性格類似的小孩成童比較親近,他對別人一概冷漠以對,我找他談過幾次,但是他總是不說話,等我說累了,他會禮貌地鞠躬告退。」
路琉璃歎道:「看上去他好像還只有十來歲呢,怎麼那麼老成?」
老院長指正:「是十歲,比令嬡大兩歲。」
路琉璃望望自己天真不知世事的女兒,又望望那個神色冷淡的男孩,只不過相差兩歲,性格卻已被磨成了這樣,那麼、那麼小的一個男孩,到底經歷過些什麼啊?
大人說的話她並不是很懂,只是聽意思,好像哥哥並沒有不喜歡這個禮物;於是小葉汐接過老院長手中的袋子,很淑女地走向那個小男孩。
老院長正要喚住木葉汐,路琉璃卻阻止了他。
「吉森這個孩子很受女孩子歡迎的,他剛來的時候,院裡的很多小女孩都紛紛向他表示了善意,但他的冷漠卻常常讓那些小女孩流淚,後來只敢遠遠地望著他,我不想讓可愛的木小姐……」
路琉璃打斷他,「沒關係的,葉汐不是那麼容易被惹哭的女孩。」
小汐很倔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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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葉汐已經來到了崔吉森的對面,他有出色深刻的五官,眼瞳漆黑,表情很淡,微微抿著的唇顯出一點冷酷,當然落入她的眼裡,只傳達了一個訊息:他的嘴巴很好看。
他顯然比她要高很多,即使坐著,看上去也與她相差無幾;總歸一句話,他與她所認知的男生都不一樣,四周似乎有強烈的磁場,不由自主地吸引人靠近,本身卻是一個絕緣體。
「你好,小哥哥,這個禮物送給你。」
崔吉森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又低下了頭,擺明不想理這個全身都是粉嫩顏色、打扮得像一個芭比娃娃的小公主。
小葉汐單純得沒有發現男孩的不歡迎,把禮物放在他的腿上,權當他接受了,然後逕自坐在了男孩身邊,「哇,你好厲害啊!這些蝌蚪文你都認識嗎?」像發現了新大陸,她指著原文書大呼小叫。
崔吉森這回連頭也沒抬,伸手翻了一頁,繼續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小葉汐卻非常仰慕他,「我們也在教這個,老師說是英語,很重要的;我記性不好,不喜歡記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但是我的目標是做一個好學生,所以每天我都在背,好辛苦、好辛苦,真是的,我們為什麼要學這些啊?」
好煩,那麼小的年紀,卻已經那麼聒噪,不愧是女人!一直努力想對那個閒極無聊,竟來找他打招呼的小女孩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但是崔吉森發現自己快要破功了
小葉汐卻還在繼續挑戰著男孩的意志力,「小哥哥,你把禮物打開來看看吧?看看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我就把我的禮物跟你換一下,我媽咪說我的禮物是一個SD娃娃呢!而且還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很漂亮哦!」
「Shutup!」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滿是茫然,「小哥哥,我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啊?」
崔吉森給她打敗了,「我正在看書,妳可不可以不要打擾我?」
「不要。」小公主居然不買他的帳,理所當然地拒絕。
這個女生怎麼那麼奇怪啊?以往那些嬌嬌怯怯的小女生聽懂了他的意思後,每一個都會哭哭啼啼抹著眼淚跑走的。
崔吉森忍不住皺起眉頭,對這個小公主簡直有些無計可施。
一隻小手突然撫上了他的臉,那是一隻很白嫩的小手,軟嫩得如一片羽毛,輕輕地飄過他的額間;他挑眉,對上小公主甜美的微笑,「哥哥那麼好看,皺眉就不好看了。」她的聲音也是軟軟的,綿軟如糖,「爹地說只有難過的時候才會皺眉頭,哥哥,你很難過對不對?」
崔吉森愣住了,眸色複雜地望向她;當然,這種面無表情的冷硬神色看在旁觀者眼裡,就有了另一種的解讀含義,一個早就對他心生不滿的小男孩跳了出來,「你瞪什麼瞪,就你會凶啊!最討厭你這樣了,別以為長得好看、認識這些蝌蚪文就高人一等!這裡的孩子都沒有父母,大家都一樣,別總把自己搞得有多高貴!」
為什麼大家都被這副漂亮的皮相迷惑,連這個小公主也不例外?明明他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像聖誕老人一樣來送禮物的女孩子,她卻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直直地走向那個又凶、又冷漠的臭傢伙!而且,這個臭傢伙居然不知好歹,還敢幾次三番給她臉色看!
這個男孩子的話,無疑喊出了其它許多男孩子的心聲,他們早就看不慣這個新來的傢伙了,年紀比他們小,架子卻屬他最大了,女孩子們見了他,各個像蜜蜂見了蜂蜜;最可惡的是,他從來不把這些放在眼裡,把他們心愛的女孩子氣得兩眼淚汪汪,心裡頭卻依然記掛著他;連「麥莎」的小王子成童都放下話要罩著他,讓他們只能乖乖地打消了群毆他的念頭。
這回,有了出頭鳥,兼之小王子成童去了別人家過聖誕節,不在「麥莎」;其它人也紛紛附和,把一些所知道的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
「你其實是結巴吧?所以不愛講話!」
「長這麼漂亮,可能是個女孩子呢!」
「不,我覺得是一隻男狐狸精……嘻嘻,迷惑女人的男狐狸精!」
崔吉森自始至終一言不發,臉色卻越來越冷漠,幾乎要凝結成霜;老院長看不下去了,正要走過來,卻響起了義正辭嚴的稚嫩嗓音。
「你們少自以為是了!」真是討厭的人,木葉汐氣得小臉都發紅了,「他都這麼難過了,你們為什麼還要欺負他?長得漂亮、會讀蝌蚪文,或者被女孩子喜歡,又不是他的錯!他有拜託女孩子喜歡他嗎?追不到女孩子卻怪別人,非煙說,這樣的男生最沒品了!」
崔吉森默默地聽著,看那些男孩子被說得心虛,四周的女孩子們在木葉汐的帶領下開始為崔吉森打抱不平,連老院長也出場批評了幾句,多重夾擊下,底氣不足的眾孩子們悻悻地散了。
崔吉森垂了眸,望定這個淚眼汪汪的小公主,「妳哭了?」
其實她一進門,他就看見她了;她真的是一個小公主,大大的眼睛,眼神如天山上的兩堆雪,乾淨剔透,沒有一絲的雜質;下巴圓圓的,有可愛的嬰兒肥,卻一點也不影響她的美好,還有她那一身可愛的公主裙和公主鞋,小公主甚至梳了一個可愛的公主頭,活脫脫像從童話故事裡跑出來的,光彩奪目、明艷可人,一下子就吸引了育幼院所有小孩的目光。
但她卻與那種高高在上的嬌嬌女截然不同,進入大廳時,她被門坎絆了一跤,一張小臉頓時疼得皺成了一團,但她愣是沒有哭,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媽媽的幫助下,拍拍膝蓋勇敢地站了起來。
現在,她卻為了他,而淚盈於睫?良久失溫的心底因為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而慢慢地溫暖了起來。
小葉汐聽見他篤定的問句,不好意思地小聲辯解:「雖然很久以前,小時候的葉汐也是很愛哭的,但自從媽咪說葉汐長大了就不能再哭了,我就很少哭了;這次,我是真的太難過了,我絕對不是愛哭的女孩子。」
小時候的葉汐?崔吉森其實很想反問一句「現在妳多大啊」?但他想要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被感動得無法成聲。
「哥哥,我幫你遮著,你哭吧,沒人會看到你哭的;難過了,哭一下,把那些傷心哭出來就好了,不要皺著眉頭,皺著眉頭心情永遠都會很難過的;小時候我就很幸福,難過了可以隨便哭,哭過我就不難過了。」
崔吉森想了想,問:「妳有什麼好難過的?」
葉汐嘟起粉嫩的小嘴,「當然有啦!有一次期末考試我發燒了,考試的時候腦子暈乎乎的,把試卷寫得一塌糊塗,最後,第一名被非煙搶走了;還有、還有,去年前我要買一條好可愛的小金魚,媽咪說家裡已經有很多了,不能再買,我傷心了好久、好久;而且上星期,老師家訪的時候,居然沒有跟媽咪說我是一個舉止優雅的小淑女,太讓人難過了!」
非煙,應該是一個女生吧?聽著小女孩那麼認真地一一列舉她所認為的傷心事,崔吉森啞然失笑;很久,沒有感覺到這麼輕鬆了,這個女孩像是有著奇特的魔法,不僅溫暖了他的心,也讓他在父母車禍去世後,第一次打心底笑了出來;如果能和這樣的小女孩在一起,他一定不會有時間感到悲傷。
「哥哥……」木葉汐突然叫他。
崔吉森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些過份了,卻還是止不住笑意,只能含笑道了個歉。
小葉汐卻只是指著他的臉,「哥哥,你不皺眉了,不皺眉的哥哥,好好看!」年僅八歲的她並不是很清楚美與醜的界限,但她就是知道,哥哥長得真的好好看、好漂亮,漂亮得讓她無法移開眼睛;可是,小葉汐又馬上顯得有些垂頭喪氣了。
「怎麼了?」小公主難過的樣子讓他的心一滯,突然很希望她能夠一直高高興興的。
小葉汐低著頭嘟噥:「哥哥,你太漂亮了,好像比我還漂亮,我難過的事情又多一樁了。」咬咬唇,她抬起頭,表情很鄭重其事,「哥哥,你都比小汐長得漂亮了,所以一定要快樂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看見漂亮哥哥難過的樣子,會讓她的心比以前難過的事情加起來都還要難過。
這有什麼必然連繫嗎?小女生的思維就是古怪,但他還是覺得心暖暖的。
「把盒子給我,我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嗯!」小葉汐興高采烈地遞過盒子。
崔吉森三、兩下打開,裡面竟是一條粉紅色的公主裙。
「小公主,妳送禮物還真有創意!」他難得有興致調侃一個人。
小葉汐一頭霧水,「這些禮物都是我親手包的,這個、這個應該是一套小軍裝啊!怎麼……怎麼會變成我最、最喜歡的公主裙?」
「妳穿過?」他突然問。
「嗯。」小葉汐點頭,「這是我最喜歡的裙子了,是我六歲的時候,媽咪送我的生日禮物,這可不是買的哦!是媽咪親手做的,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公主裙。」
「哦。」崔吉森想了想,突然勾起了唇角,「那我就收下了妳的禮物了,小公主,如果有緣,很多年以後我們可以再相遇,我就把裙子還給妳。」
什麼是有緣?
小葉汐傻傻地問道:「那如果沒緣呢,是不是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公主裙了?」嘴巴一扁,神色又委屈、又可憐。
「所以,妳不肯送給我?」崔吉森悶悶地說。
小葉汐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當然不是!如果、如果……」彷彿作出了天大的犧牲一樣,她義無反顧地說:「如果你真的喜歡,就送給你好了!」如果這番話被杜非煙聽到,她一定要氣得吐血了,要知道她當時磨破嘴皮子,好姐妹木葉汐都不肯借給她試穿一下。
崔吉森被她那誇張的忍痛割愛的表情逗笑,黑眸有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老成與執著,「別擔心,如果無緣,我也會讓它變成有緣,小公主,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而且,我一定要妳當我的新娘,記住,我叫崔吉森。」
這時候,出去散步的老院長和路琉璃也回到了大廳,院長驚訝地揉揉眼睛,「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麼看見吉森那孩子笑了?」
路琉璃笑著搖搖頭,「不,我也看見了。」她笑著走了過去,「寶貝,時候不早了,爹地還在家裡等我們一起過聖誕節呢!」
啊?要走了……小葉汐望望小哥哥,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崔吉森低頭在小葉汐的額頭上鄭重地印上一吻,小葉汐年紀雖小,卻也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小臉倏地紅了,「哥哥……」
「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嗯!」
「寶貝,跟哥哥說再見了。」
兩個小孩之間隱隱湧動的情潮,路琉璃看在眼裡,暗暗有了打算。
小葉汐只能揮揮手向崔吉森道別。
朝崔吉森點了點頭,路琉璃牽著葉汐,跟小朋友們都說了再見後,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小葉汐忍不住又轉過頭,小哥哥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卻用一種很深、很深的眼光望著她。
那時候的她還太小,不懂那種眼光所包含的含義。
但小小的心裡,突然泛起了一絲酸澀,一絲又一絲,與平時的難過完全不同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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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客人已經離開,爹地準備好了禮物等著美麗的小公主。
木葉汐卻還是鬱鬱寡歡,對那個期待已久,量身打造的SD娃娃也興致缺缺,路琉璃對疑惑的丈夫耳語了一番,木翔馬上瞭然。
第二天,木翔就帶著木葉汐再次前往育幼院,準備領養那個讓寶貝女兒魂不守舍的男孩子,卻得知他在昨夜和另一個小男孩一起被收養,離開了「麥莎」育幼院。
木葉汐登時垮下了小臉,當著父親的面,眼淚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小哥哥,你不是說我們還會見面嗎?騙人!
木葉汐哭到打嗝,之後感染了流行性感冒病毒,燒得糊里糊塗的。
待幾天後好不容易退了燒,小公主的笑容又恢復了以往的甜美,竟把小男孩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不知是福還是禍?路琉璃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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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後
鳳媛高中,依舊沿襲了小學的傳統,非高幹子弟勿入。
因為成童的父親成銘柯是首屈一指的金融界大亨,崔吉森和成童在國外留學生活六年後,就轉到了這個學校;成童,便是那個和他一起離開育幼院的男孩。
他是成銘柯的私生子,從小跟著柔弱的母親顛沛流離,母親因為身體一直虛弱,沒過幾年就去世了,而成童也被送進了育幼院;成銘柯曾多次來育幼院要求帶回失散多年的兒子,但成童從來沒給他看過好臉色,後來不知在聖誕節發生了什麼事情,成童心念轉變,決定回家,並主動提出和崔吉森留學海外。
崔吉森並不貪圖成家的榮華,但他知道待在育幼院只會埋沒他的天份,長此以往,他和小公主之間永遠不會存在緣份;有些緣份,真的只能靠自己創造,所謂的驕傲、自尊什麼的,在巨大的幸福誘惑面前,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見。
在那六年裡,兩人幾乎把書本當食物啃,充分給大腦充氧,另一面,也悄悄地聯繫起一些商業人士,創立了斐熙集團的雛形。
後來禁不住成銘柯的再三要求,兩人回國,就讀鳳媛高中,轉眼已過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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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崔吉森半瞇著眼,欣賞教室窗外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順便也享受難得的一刻清閒;昨夜被成童那小子陷害,忙了整整一宿,終於趕出了一份公司的年度規劃;但人畢竟不是鐵打的,他真的累壞了,就這樣徜徉在一片溫暖裡,雙眸越來越沉、越來越沉,溫暖的陽光輕輕地拂過他的臉,如同那一隻柔軟的小手。
「崔同學。」一道嬌柔的聲音突然鑽入他已昏昏欲睡的腦裡,崔吉森煩惡地皺皺眉,裝作沒聽到,那個聲音卻還是不肯放過他,「崔同學……」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氣勢,聲音卻軟軟的,軟化了那種強烈的氣勢。
崔吉森迷糊不清的腦子裡,於是飄出了一個有著似曾相識的小公主身影。
唇角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崔大公子終於不再拿喬,支起了他那顆高貴的頭顱,「有事?」剛睜開的眼睛一時無法聚焦,模模糊糊的感覺出是一個嬌怯的少女。
會是她嗎?
班長朱顏顏的臉微微一紅,「崔同學,你的暑假作業還沒、沒交。」她從沒有看過那麼好看的一個男生,面對面,總是免不了一陣臉紅心跳。
崔吉森回過神,面前的女孩眉清目朗,卻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公主,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黑眸裡閃過淡淡的失落,稍縱即逝。
「我沒有寫。」他淡淡地說。
朱顏顏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她拿出自己的本子,「崔同學……我寫好了,你看一下好嗎?很方便的,你寫完後我交給老師好了。」
「我不要,抱歉,我很睏,請妳不要打擾我了。」似乎不想再浪費一個字,崔吉森不耐地轉頭,閉上眼睛重新尋找剛丟失的瞌睡蟲。
朱顏顏聽出了他的不耐煩,卻還是鼓足勇氣道:「崔同學,今天有新生的開學典禮,據說有很多可愛的學弟、學妹呢!你要去看嗎?」。
好像沒有聽到似的,俊美的男生連睫毛也沒有顫上一顫。
朱顏顏的美目裡透出一絲幽怨之色,卻也拿這個冷漠卻俊美若天神的少年無可奈何,只能悻悻離開;崔吉森對女生是出了名的一視同仁……把所有的女生都當成背景,想讓他另眼相看,比登天還難!
在朱顏顏走後不久,另一個少年走入了教室,擁有毫不遜色的出色五官,氣質卻更為冷漠深沉;他逕自走到窗邊,似笑非笑地道:「你對那些學弟、學妹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的音調並不高,但那個熟睡的崔吉森卻立刻冷冷地回了一句:「原來我們清心寡慾的成大少爺對那些富家千金感興趣?」
成童不置可否,轉了話題:「明天起我就不來上學了,公司越來越大,要處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我要全力投入到公司的工作中去了。」
「不再作樣子給老頭子看?」其實他與成童在去年就拿到了頂尖大學的企業管理學位,只是成童為了消弭他父親的戒心,所以才按部就班地來上課。
雖然他是成銘柯唯一的一個兒子,但成銘柯家裡卻住著兩個堂兄的兒子,他們對成童那從小就表現出來的過人才智頗為忌憚。
「今天,就是我十八歲的生日,我已經成年了。」成童挑眉,面上微微現出一絲譏嘲之色,「我不需要再倚靠他,他也無法再奈我何!」
崔吉森靜默不語,確實,他與成童合辦的斐熙集團在經過他們兩個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的努力下,已經初具規模,而兩人也已經成年,具有了獨立自主的權利;成銘柯雖然逼迫著唯一的兒子成童繼承家業,但對心高氣傲且心結難解的成童來說,他更需要的是,通過實力得到想要的一切,而不是成銘柯替他鋪好的康莊大道。
「你呢?」成童把問題拋給了他。
「我?」
窗外突然一陣喧嘩,「木葉汐同學、杜非煙同學,請妳們等等,我們可以做妳們的嚮導,帶妳們熟悉、熟悉學校環境。」
木葉汐?他一直珍藏著那條公主裙,也仔細地看過公主裙上的任何一個角落,他清楚地記得,公主裙角用淺紫色的細線繡著不容錯認的六個字,「送愛女木葉汐」。
若有所失的眸光循聲望去,只見樓下一大群男生圍著兩個清麗脫俗的少女,如同眾星拱月,緩緩地朝教學樓湧來;他在二樓,隔著一定的距離,樓下少女的容顏並瞧不真切,但他莫名地就知道,左邊的那個少女就是他的小公主,隱隱的熟悉,幾乎揪痛了他的心。
「我想我要繼續讀下去。」崔吉森站了起來,修長優雅的身子筆直地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轉過了頭,「這才是你想退學的真正原因吧?成童,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每時每刻,我都在盼望和她的重逢,抱歉。」
成童無言,他本來確實是想把高三念完的,至少能在成銘柯發覺之前,把斐熙集團擴大到無法被隨意動搖的地步;但目前他並沒有跟杜非煙見面的打算,在他變成「最好」之前……深不可測的黑眸裡充溢了諱莫難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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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學長們的好意,我和非煙只想隨便走走,不麻煩了。」
「真的,不需要了,以後再請學長們指教。」
「能讓一讓嗎?我們想先去看看教室。」
都是一些驕縱慣了的大少爺,不顧女生的反對,依然興致高昂地想親近她們;饒是好脾氣的木葉汐,也暗暗地生出了一股火,更別說驕縱任性的杜非煙了,要不是她使眼色使到差點眼抽筋,杜非煙鐵定給這些不知好歹的男生好看了。
「沒聽到她們請你們讓開嗎?」冷冷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外傳來,音色清朗,質地如碎玉濺珠,隱隱地,卻有一股不可忽視的威嚴。
人群自然地散開,擁有出色聲音的主人是一個俊美非凡的男生,眉目冷淡,大概有一八五公分,黑色制服包裹下的身體彷若是上帝最傑出的作品,每一吋都充滿了力與美的協調。
他目光灼灼地望過來,像承載了所有的星光,似曾相識;木葉汐下意識地咬咬唇,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崔吉森,這不干你的事!」公子哥的氣勢明顯弱了下來,「你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嗎?」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崔吉森看也不看他一眼,筆直地走向小公主。
「你……」領頭的那位顯然嚥不下這口氣。
旁邊的男生們小聲勸道:「這兩個女的都是大有來頭、不好對付,沒必要為了兩個注定得不到的女人得罪成家。」
成家可是金融界的一方霸主,相較之下,他們的家族企業只不過仰人鼻息、苟延殘喘罷了。
「他只是個沒人要的,成家少爺把他撿回了家,狐假虎威罷了,何必跟他計較!」
刻意放大的聲音虛張聲勢地喊完,富二代們才忿忿不平、勾肩搭背地走開了。
一直嬌嬌怯怯的木葉汐卻衝到了他們面前,「你們得向他道歉!」她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但直覺地為這個拔刀相助的俊朗男生打抱不平。
崔吉森靜默地望著這個纖細的身影,時隔八年,她再一次擋在了他面前!
「妳開什麼玩笑!」那些人完全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裡,繞過她又向前走了。
木葉汐固執地重新攔住他們,「向他道歉,而且不許再出口傷人了!」
「笑話!他不過是一個沒有父母的狗崽子……」叫囂的話語在女孩子猝然騰起的怒火裡漸漸的沒了聲音,這個女生,一開始分明是一副好欺負、好說話的樣子,怎麼突然像吃了火藥一樣,變得這麼可怕?
被好友出其不意的反應驚住的杜非煙現在才回過神來,走過去站在木葉汐旁邊,淡淡微笑,「如果你們不怕同時得罪木氏和杜氏,請君自便。」
誰會找死啊!
「對不起。」忿忿不平地向那個似乎化成石頭的傢伙道了歉,再也沒有調戲佳人的心情,紈褲公子們黑著臉各自散去。
「那些人都有口無心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雖然他偽裝得很好,但不知為什麼,她第一眼就看出他的蹙眉不是生氣,而是……難過?
崔吉森低低說:「我不會在意。」
這確實是真的,離開育幼院,什麼難聽的閒言碎語沒有聽過?成家的那對寶貝堂兄弟好像也怕他來分一杯羹似的,防他跟防鬼一樣,時不時還要冷嘲熱諷一番,他都不以為意,也懶得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們,其實他對成家的財產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在乎的只有那個叫作木葉汐的小女孩,在乎她對他的看法;而那些人犯了他的禁忌,當著女孩的面戳他的軟肋,他再也無法保持若無其事的樣子了。
「我不會在意。」分明不是什麼感傷的話語,但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竟令她的心一時間又酸又澀。
她搞不清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心情,而且之前那幫人的詆毀,畢竟屬於比較私人的問題,她不好深究,怕真要安慰也不知如何是好;微微一笑,主動伸出手,「學長,謝謝你剛才為我解圍;我叫木葉汐,是高一的新生,很高興認識你。」
他言簡意賅:「崔吉森。」伸出手仔細地包裹了小手,像握住了寶貝一樣,愛不釋手,很久都沒有鬆開,眼睛自始至終地直勾勾地看著她。
木葉汐臉紅了,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小腦袋。
總算又變回了熟悉的好姐妹,剛才那個傢伙雖然氣勢十足,但彆扭死了;特別,她竟然是為了一個外人而變臉!「喂,你到底要握到什麼時候?」被晾在一旁的杜非煙滿嘴不是滋味,「還有妳,小汐,該感謝的也感謝過了,妳也幫了他的忙,兩不相欠,我們走吧!」
木葉汐瞪了她一眼,轉過頭面對男生,「那……學長,先再見,以後聯絡。」想了想,她紅著臉又補上一句:「我在一年三班。」等不到他的回答,她便被杜非煙拖走了,背影婉約美好。
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女生呢!她有令人驚艷的容貌,長髮披肩,閃著像綢緞般的光芒,一張巴掌小臉,眼睛極大,水汪汪的,形狀完美無缺,眼睫又長又捲,肌膚白皙、吹彈可破。
她還有足以驕傲的身家,三班!他雖然對學校漠不關心,但關於三班的傳說還是聽說過的,不管是小學、中學、高中,那都是一個特殊的團體,是貴族中的貴族,培育的自然是那些打個噴嚏也能影響台灣經濟發展的大人物。
明明擁有那麼多可以頤指氣使的本錢,她卻完全沒有一點點大小姐的架子,笑容甜美,待人真誠,柔弱的身體裡卻有著堅持不懈的固執;卻也基於這些,她才會對那個明確警告她「妳可不可以不打擾」的男孩子說「不」。
想起過往,他的表情越發柔和,只是,瞧小公主的樣子,好像沒有想起他是誰;也對,當時她不過是個八歲大的女娃,兩人又分開了那麼久,這八年,正是一個人外貌改變的時候,一時間認不出,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