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蘭的不肯放棄,只讓玄驥體認到一件事實,那就是她是真心在關懷四皇子的安危。
為什麼?難道她也同一般女子般,妄想飛上枝頭作鳳凰?
胤禎是玄驥的好友,玄驥當然對他有幾分瞭解。
他瞭解四皇子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對男人來說,他也許是個好朋友、好主子;可對女人來說,他卻絕非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對象。
四皇子不好女色,女人在他心中佔不上任何地位,玄驥更不曾看他對哪個女人付出真正的感情,裴蘭這樣的深情只會換來他的冷眼罷了!
玄驥不忍,不忍看裴蘭就這麼被四皇子糟蹋,更何況他自己已然屬意這個女人,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就算她的心屬於四皇子又如何?
為了她好,更為了自己,玄驥決定來個橫刀奪愛也在所不惜。「我想你該知曉胤禎的真實身份才是,不用急著否認。」看她又急著強辯,玄驥霸道的打斷了她的話,才開口續道:「別忘了你剛開始就已經表明你與琉璃公主之間交情匪淺的事實,所以你認識四皇子並非不可能之事,對吧!」這番話,本意是在提醒她莫忘了四皇子的高貴身份,以她的身份來說,再怎麼妄想也是多餘。
可裴蘭的心思不若玄驥那麼曲折。
經他這一說,裴蘭方才頓悟自己的失言,她怎會大意的忘了自己剛開始用來接近玄驥的謊言呢?
也就難怪他這些日子以來異常的舉止了,原來是她自己先露出破綻,「既然你已經知道我認識四皇子的事實,那你就該瞭解我為何會特別在意這件事,執著的想知道昨晚我們聽到的內容。」既然他已經全都知道了,那她就毋需再繼續哄騙下去,乾脆大方的承認一切。
「其實你的擔心根本多餘,想四皇子身份高貴不說,能力更是不弱,那點小小的詭計害不了他的;況且……」話說到此,玄驥故意頓了頓語氣,偷覷她臉上神情的變化,看她依舊是一臉緊張的模樣,他方才鬆口說出:「別忘了,我們昨晚夜闖崇府時,你所下的迷藥。那一著,我相信定能讓崇曄那夥人心生警惕,一時之間尚不敢輕舉妄動才是。」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裴蘭萬萬也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竟能幫四阿哥逃過一劫!
那只要他們把握這短暫的時機,快快將訊息傳遞回京讓四阿哥知曉,通知他帶人過來一舉殲滅敵人,不就什麼事也沒了嗎?
難怪,難怪玄驥在聽了那秘密後,依舊泰然自若,這事實更證明他是個心思極為縝密的男人。
這樣的人才,皇阿瑪若真錯失了他,豈不太過可惜嗎?
此時裴蘭不得不重新考慮,她是否該在皇阿瑪面前大力舉薦他?不過這樣一來,她豈不是非要嫁給他不可?要不,她有何立場薦舉玄驥這般的能人?
不行!琉璃公主一生不肯嫁人的念頭,不是說變就能變的,說什麼她也得堅持下去;況且,她就算有心想成就他的功名,也非三言兩語就能抹去鰲拜所犯的過失,不是嗎?
當裴蘭在幫他與不幫他之間掙扎之際,一隻手卻挑起了她的下巴,逼她正視眼前的他,「現在你是否已經想清楚了?倘若你心中疑慮已解,那本貝勒可要下逐客令了。」她再不走,可就別怪他意志薄弱,當場先佔有她清白的身子再說。
水眸一眨再眨,此時的裴蘭是一腦子迷糊,對他的話更是有聽沒有懂;等看清楚他那奇怪至極的臉色時,她才恍惚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趕緊開口道:「我馬上走,馬上就走!」話落,她一溜煙的就不見人影。
「喝,逃得可真快啊!」懂得逃,就代表這女人還算聰明,只是折騰了玄驥自己罷了!想想,還真是不值啊!他無奈的搖頭苦歎。
這像捉迷藏似的遊戲,他到底要陪她玩到什麼時候呢?
不行!玄驥斷然告訴自己絕不能再處於挨打的地位,看這情形那女人是絕對不可能自己對他坦白,唯今之計只有靠他的機智,一層層慢慢的掀,掀開覆蓋在她身上所有的神秘面紗,定要逼出她的原形不可。
只是該如何做呢?這可就是個傷透腦筋的問題了。
從揚州一路回到京城,裴蘭與玄驥兩人相處倒也相安無事。
一踏入豫親王府的大門,迎接他們的是福晉真誠的關懷。
「玄驥,你可回來了,從你出門開始,額娘就懸著一顆心,整天提心吊膽度日。」兒子的能力她當然曉得,可當人家額娘的她,兒子不在自己身邊時,總難免胡思亂想。「不怕你們賺不到錢,就怕你們有個萬一;現在看你們安全回到家,我總算可以放心了。」捏在手心怕碎,含在嘴裡怕化,這就是父母對子女愛護的心情。
看福晉為玄驥如此擔憂的神情,裴蘭不由得感歎地想起自己去世已久的娘親,倘若她老人家還在世的話,她是否就不會如此離經叛道?
搖搖頭,裴蘭為自己的多愁善感覺得可笑,趕緊重新振奮起精神來,轉頭偷覷玄驥的反應,方才發覺他竟是一臉的平淡,也不見他說些體己話安撫福晉,逼得心有不平的她只得代他上陣,「福晉您請寬心,我倆這一路上還算平安,不只如此,還賺了一筆非常可觀的利潤呢!」
福晉一聽這等喜事,當即笑得合不攏嘴,甩開自己的親生兒子,轉而拉起裴蘭的雙手,「好,好,真是太好了!」能賺錢縱然可喜,可真正讓她老人家高興的是這孩子的貼心,「你一路上辛苦了吧?我家驥兒可欺負你了?若有,你儘管告訴我,我定為你出這口怨氣。」
福晉的話縱然誇張,可聽在裴蘭的耳裡倒也受用,更洋洋得意的冷瞟那站著不動的玄驥一眼,挑釁的以眼神告訴他:哈哈!連你的額娘都站在我這邊,這就足以證明你為人失敗的事實。
既然他做人如此失敗,就別怪她落井下石,乾脆再把他抹得更黑,「福晉您不知道,您生的那個兒子說有多惡劣就有多惡劣,簡直就是恩將仇報之徒。也不想想我一心為你們豫親王府,想的就是如何幫他飛黃騰達,可他待我不只不堪,甚至多加欺凌,當真可惱可恨!」本是作戲的成分較多,可裴蘭越說就越停不下來。
想起客棧房間中他對她的輕佻,她更是氣得咬牙切齒,乾脆一古腦兒把心裡的憤恨全向福晉說個清楚明白,「還有,他性情極為怪異,對我言語不當不說,甚至把我壓在床上,意圖輕狎,害得我不得不疑心他是否有斷袖之癖。」
輕狎?斷袖之癖?福晉聽了還真不知應該如何回應才好。
她自己生的孩子,也只有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清楚。
玄驥個性雖然桀驁難馴,可性向絕對正常,要不也不可能老有一些女人幾乎踏平他家門檻;舉止方面有時雖會大膽失當了些,但再如何也不可能對一個男人伸出魔掌才是。這點,福晉可自信得很。
那現在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她又該如何反應才好?
正當福晉被裴蘭的話驚得不知所措之際,一旁的玄驥看了還真感到好笑。他心忖:這女人還真是敢啊!竟然在他額娘面前搬弄他的是非,果真不智。
玄驥並非無情,對自己額娘的關懷之情也能感受,只是他瞭解福晉性子向來誇張,所以他才懶得回應,就怕一回應會換來個沒完沒了的場面。
誰知竟給了那女人可乘之機!
好啊!既然她敢當著他的面對他不仁,那就別怪他出手不留情面。
猿臂一伸,玄驥就著裴蘭的肩膀一攬,直接將她摟向自己懷中,光明正大的在自己額娘面前做起她所謂的輕狎之舉。
「額娘,裴蘭所說的就是這個樣子。」抱她不夠,玄驥更是大膽的往她頸項一鑽,深嗅一口屬於她身上的味道後,接著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開口道:「這樣的舉止算是不當嗎?若真要算是的話,也只能怪她身上懷有異香,讓孩兒忍不住多聞幾口。額娘若是不信,大可親自聞聞看。」說完,他大手一推,把裴蘭推向福晉面前,張著一雙看好戲的大眼睛,等著看她如何應付。
這下兩個女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福晉心忖:自己的孩子這舉止確實失當,可聽他說裴蘭身上懷有異香,這可是真?
女人身上帶有香味算是正常,可他一個堂堂男子漢,若有的話,還真的說不過去。
這也就難怪驥兒會心生好奇,做出不當之舉了;連她這個老人家都躍躍欲試,滿心好奇的想親自上前聞聞裴蘭身上的香味呢!
左瞧右看,一個是邪佞的等著看她出糗,另一個則是一臉的好奇,看那表情還真想聞上一聞的模樣,她若再不逃的話,豈不真要羊入虎口。「我……呃……累了,先進去休息,有話待會兒再聊,待會兒再聊。」說完,裴蘭當即落荒而逃,身後追著她跑的是玄驥可怕的笑聲。
「哈哈哈!」看她夾著尾巴逃跑的狼狽模樣,玄驥快意的大笑,還差點笑岔了氣。
搞不清楚狀況的福晉,只能張著一雙盈滿疑惑的眸子瞅著那笑得不可自制的好兒子,再瞧瞧那逃去無蹤的裴蘭。
「好了!不准再笑,現在好好給額娘解釋清楚,你與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福晉雖然不明就裡,可也看得出自己的孩子實在笑得太過分,也難怪裴蘭那孩子會逃得如此狼狽。
「沒什麼。」在問題還未解決之前,玄驥不打算把真相說出,「孩兒不過是跟裴蘭鬧著玩而已,額娘儘管寬心,不用過於在意。」收歛滿腔的笑意,此時他腦中想的是怎麼逼出那女人的原形。
玄驥想他自己的事情,福晉心裡也忙著盤算。
裴蘭那孩子皮膚雖黑了點,可五官長相倒也端正,雖是平民出身,卻有一身賺錢的好本事,如果……「驥兒,你想額娘若作主把你妹子許配給裴蘭的話,她可能接受嗎?」
「什麼!?」兩個女人成親,這怎麼行得通,這豈不鬧了個天大的笑話!玄驥說什麼也不贊同,「不成,不成。」
「為什麼不成?」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裴蘭,這念頭已深植在福晉心中,向來慣於當家作主的她,可不容許自己的孩子壞事,「你若不給額娘說出個明確的理由,我是絕對不肯罷休的。」
問他理由,已經算是福晉最大的讓步,要不是顧慮玄驥的性子不像王爺那般怯懦,她大可不管他的意見,獨自作主。
「理由?」理由就是裴蘭也是個女人。
玄驥心裡清楚,卻有口難言,感覺真是無奈。今天就算他不出面反對,裴蘭也斷然不可能會同意這個安排。
等等!這窘境是裴蘭自己招惹來的,他為何要在此為她費心拒絕呢?
再想想,這情況對他也非不利,也許還能順水推舟,逼出她真實的身份也說不定,「好!孩兒不反對就是。」以額娘向來鐵腕的作風,也不容許他有反對的意見,「只要額娘能說服得了裴蘭,妹子又肯答應下嫁,能結秦晉之好,孩兒保證樂觀其成。」
「這事還需要你來操心嗎?」福晉可是當自己所生的這對兒女為心頭肉、手中寶,今日若不是看裴蘭這孩子的人品還算不錯,要她就這麼把自己的女兒嫁出去,她還真是不捨又心疼呢!
想到此,福晉又異想天開的想著,倘若裴蘭那孩子家裡兄弟甚多,是否可以說服他入贅豫親王府?
豫親王雖無權又無勢,可再怎麼說自己的女兒也算是個格格的身份,要求裴蘭入贅,當也不算過分才是。
嗯!越想,福晉就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好!就這麼決定,等跟王爺通知一聲後,她便著手探探裴蘭的口風,相信他也是個識抬舉的聰明人,應該不會辜負自己的這番好意才是。
同樣是用膳時間,這頓飯裴蘭可說是吃得難以下嚥,就恨不得能趕緊結束這場飯局。
不知怎地,她總感覺福晉與王爺看她的眼神實在太過怪異,再看看玄驥瞅著她的眼神,更是讓她莫名的心驚膽跳,差點坐不穩椅子。
「裴蘭,吃啊!客氣什麼。來,這醃肉的味道極好,你來嘗嘗。」
福晉熱情的招呼她,態度更是熱絡得不像話,害裴蘭差點嚥不下嘴裡那口白飯,只得安靜的承受福晉的熱情。
眼神一使,福晉暗中催促王爺開口,可那性子向來怯懦的王爺,只安靜的搖了搖頭,再把催促的眼神送回福晉身上,意思就是說:要女婿,請自個兒來,他是沒那個臉主動向人開口的。
哼!真是沒用!
看自家王爺如此沒用,福晉也只好厚著臉皮,跟著開口問:「裴蘭家中可有兄弟?」
「有。」這問題安全,裴蘭趕緊開口回答。
福晉聽了,笑得可開心了,「府上兄弟有幾人呢?」
幾人啊!一時之間裴蘭也算不清楚,只得含糊的胡謅個數字出來,「該是十幾個有吧!」
哇!好大的家族啊!「難道你父親妻妾眾多嗎?」若不是這個理由,一個女人要生出這麼多孩子,還真是困難呢!
「是很多。」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這該算是很多很多了吧!
很多!這下子婚事可得重新考慮才行。「那裴蘭將來若是成親,是否也想像你阿瑪一樣,娶很多妻妾來服侍你?」福晉再怎麼老糊塗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性好漁色的男人。上樑不正下樑歪,這點可得先防著。
「不!」斷然否決,裴蘭是一臉的憤恨。她一生最恨的就是男人朝三暮四,更恨有了新人忘了舊人的無情漢,「這輩子若真要裴蘭成親,我只屬意一人,同樣的也要求他如此待我。」
這話福晉聽了是一臉糊塗,玄驥則是一臉深思,眼神更加專注,直盯著裴蘭硬是不肯移開。
原來這女人要求的是一生不變的專情,這對他來說可是個難題。
想她平民身份,他若真要娶她進門,頂多也是讓她佔個側福晉的地位而已。
若要求他一生對她專情,他做不做得到尚在其次,阿瑪額娘那關就不是那麼好過了;這點可得多費些心思,以防將來家人失和。玄驥兀自在心裡思量。
不知事情真相的福晉,雖聽得糊塗,倒也不以為意,「自古只有男子三妻四妾,可不容許女人懷有二心,你這層顧慮算是多餘的。」跟著就是今晚最重要的主題,「呃……福晉看你是越看越喜歡,所以……想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轟然一聲,如青天霹靂般的一句話,硬生生的把裴蘭震得頭暈目眩不說,還惹來滿心的慌亂,「不成的,不成的,這萬萬使不得啊!」兩個女人若真成了親,天下豈不大亂!
「為何不成?難道你看不起咱們豫親王府嗎?」提親不成的福晉,頓感臉上無光,說出口的話難免刻薄了些。
「不是的,不是這個理由,而是……」而是什麼?快想啊!
裴蘭心急如焚,一顆腦袋脹得比平時還要大上一倍,就急著想出一個能拒絕又不會得罪人的藉口。
無奈偏偏腦袋就是發揮不了平時的機智,逼得她只得無助的把目光調向一旁的玄驥,無聲的求他伸出援手。
要他幫忙?可以,可這就算她欠他一次,往後若有需要,她得先還他這份人情才成。
玄驥同樣用眼神回她的話,意在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交易談妥,你趕快幫我這一把啊!
束手無策的窘境,讓裴蘭只得隨玄驥予取予求,哪還有那個心思多管往後會面對什麼樣的情況。
交易既然談妥,玄驥理所當然的開口道:「額娘,請暫且息怒,孩兒相信裴蘭並非看不起咱們豫親王府。」話落,他目光一調,強逼裴蘭點頭同意後,才續道:「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您老人家總得給裴蘭一些考慮的時間,這樣窮追猛打,只會把她給嚇跑的;況且,裴蘭又不曾見過玉妹,這點恐怕您老人家也沒想到吧!」
「對啊!」經兒子這一提,福晉方才想到這最重要的一環,「哎呀!我這老糊塗,一心只急著要裴蘭這乘龍快婿,倒把最重要的一環給遺忘了!」
「是啊,是啊。」呵呵,總算驚險的度過一關,裴蘭可真是冷汗涔涔啊!
「好!就這麼決定,今日起我就交代自己的女兒多出來跟你見見面,讓你們小倆口多說說話,等過一段時日後,再來討論這件婚事。」
天啊!地啊!聽福晉之言,她老人家似乎依舊不放棄逼她成親,這下子裴蘭可真要傷透腦筋了。
怎麼辦?怎麼辦?目光再次一瞟,又瞟回那滿臉惡意的玄驥身上,誰知他這次竟袖手旁觀,兀自埋頭吃他的飯。
嗚,誰來救救她啦!裴蘭在心裡呼天搶地,大歎自己命運多舛,才會面臨這種哭笑不得的窘境。
反觀玄驥,他心裡可得意得很,只因事情的進展正合乎他的期望。
如今他只要放任額娘去逼迫她,再私下跟玉妹套好計劃,還怕他的心願無法達成嗎?
玄驥想得得意,殊不知事情的變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還會逼得他措手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