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禮拜不過是去母公司出差開會,中途卻被人綁架精神荼毒了快一小時才回到公司,鍾欣怡很慶幸,自己的腦神經依舊完好,沒激動到噴血斷裂。
網路通信和面對面的口水戰,後者比起前者,讓人頸部以上瞬間充血爆裂的機率高出太多了。
雖然在網路上辯輸了錢貫傑幾回,面對實戰,她可不退縮。
就算結果還是……戰敗。可雖敗猶榮,面對他那種無賴式的攻勢,她自認表現得可圈可點了。
回到公司後,上司大概見她是去開會受罪的份上,也沒詢問她的晚歸。說不定他們認為以她腳傷後的龜速,拖這麼久才回到公司很正常。
「喂?」放置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正在計算手上零件圖長度的鍾欣怡,伸手摸來手機,接通。
「迷糊蛋,下班了沒?」
「我不叫迷糊蛋,現在也還沒六點。」
「那好吧,鍾小呆,六點之後你打算去哪?」他如她所願的換了個稱呼。
知道這男人是故意的,她乾脆忽略自己不想聽的部分。「回家。」
「不出門?」
「不要。」
「那好,沒事了,Bye。 」他掛斷了電話。
鍾欣怡一臉莫名地看著手機,搞不懂那位大爺打電話來到底是要做啥。
此刻,有人敲了敲她的辦公室門。
「欣怡,你過來一下。」
上司親自來叫了,她當然是立即放下手邊所有事,跟著董主任回到他的辦公室。
坐下後,董主任直接開門見山的道:「上個禮拜你去開完會後,威遠打電話過來,要加制兩款乾燥機的機型。」
「哪款?」
「新的,他們要全新的,之前的舊機型問題多,他們要我們直接聯絡新的程式公司,前後制由我們全部包下。」
鍾欣怡一怔。「全包?」這情形倒少見,尤其他們不久前才出了點小差錯,母公司還真快就對他們恢復信心。不過……「那……現在有問題嗎?」
若沒聽錯,剛才主任說的時間點是上個禮拜,期間沒人告訴過她這件事,想必他們已經組成專案小組處理,而她不在名單內。
董主任將幾張列印出的紙交給她。「母公司有指定合作廠商……」聲音流露出一絲尷尬。
看完幾封雙方往來的E—mail,鍾欣怡知道上司的尷尬從何而來了。
「艾寶呀……」往來的信件,艾寶科技的回覆內容,只有簡短的「敝公司不與威遠企業相關公司合作,麻煩另請高明」一行字。
紙張上的艾寶科技確實是大哥所待的那間公司。可這不像是大哥的用字語氣,看來有一個神經病一樣的執行長,這家公司怪咖也特別多。
「這……有詢問過母公司那邊了嗎?」艾寶和威遠有結私怨嗎?她從沒聽說。
「母公司說沒聽過此事,要我們搞定,否則這筆就要抽單給別家。」董主任臉上露出苦笑。
雖說兩家公司現在還有利益關係,但威遠最近才剛釋出大量傑訊的股票,就算傑訊少賺了,對威遠的影響也甚寡。再過幾季,說不定傑訊的經營權就要易主了。
鍾欣怡也皺眉了。
於公,母公司暫時還是握有他們的生殺大權,於私,不管下這筆單子的是誰,公司營收都是影響他們薪水的直接關鍵,沒道理讓單子跑掉。
難不成她上次去開會得罪了誰,母公司才丟了這道難題來?
「我們這邊誰負責接洽對方?」
「我們都試過了。」董主任手指比劃,要她看紙上的名單,是另外三個研發部的員工名字。「副理今天告訴我,其他部門也試著去接洽,結果都一樣。」
「艾寶統一制式回覆?」那就不管他們傳什麼過去都沒用啦。
「不是,前天銘緯寫了一封比較『激烈』的Mail過去,結果……」董主任又遞了另一張紙過來。「他們確實有專人在看信件和回覆。」
看完這頁,她知道上司為何要叫自己過來了。
說火力十足還不足以形容這回覆,這大概是自殺炸彈客的等級了,光看就會被嚇跑。
「試著電話聯絡過嗎?」她問得戰戰兢兢,見到上司又是一臉苦笑點頭,心頭一沉。「我試試看……」想到不久前和某大爺的交鋒,再想到有同事也遭受到類似攻擊,同情的當下,她也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不是人人都能接受錢貫傑那種找碴方式,也難保這回不會遇到一個比他更嚇人的。
印象中,大哥他們公司營收似乎不錯,難不成他們業績長紅的秘訣就是找客戶吵架?呃,這應該不可能吧。
她回到辦公室,接收上司傳過來的資料。
同時看到信箱內有封新郵件,寄件人就是她正準備努力聯絡的這間公司的執行長,感覺真奇妙。
錢貫傑奇妙,她也奇妙。
更奇妙的是,他們網路上激戰不下十回,面對面那次也辯到自己差點吐血,之後他還是繼續寄Mail邑給她,而她,依然很認真的回信。
她都快搞不懂他們兩個的行為背後有什麼潛在目的了。
交朋友嗎?正常人眼中來看,說不定是結仇。可除了交鋒當下,她並未對他有任何負面的觀感。
她只覺得錢貫傑這個人有點寂寞……
他不斷地丟問題給她,引起兩人間的戰火,她卻認為他不像是要借此展現自己的學識與脾氣,反而比較像是想找個人陪他聊天的感覺。
他的找碴舉動在她眼中其實一點也不困擾,相反的,她對於他丟出來的一些問題還挺樂在其中,她喜歡探討問題,不一定要有完美的解答,就算探討的過程,血壓可能免不了飆高,但也能從中激發出許多樂趣。
或許她和錢貫傑兩人,在某方面十分合得來!
看著信箱上的寄件人姓名,思考著突然冒出的問題,鍾欣怡不自覺間對著電腦螢幕攢眉,陷入深思……
巨型螢幕上,黑子白子交錯。
一顆新的白子出現在點上,提吃掉了一排黑子。瞇眼注視螢幕上的棋盤,蹺腳半躺在沙發上的錢貫傑陷入沉吟。
突然,喇叭傳出好友鍾印堯的聲音。
「你今天來不來公司?」
他看了眼時間,才早上十點半。「晚點。」
「欣怡下午要過來。」
「你妹?」揚揚眉,他按了下遙控器,棋盤畫面瞬間轉成鍾印堯的臉。「過去公司做什麼?」
「談公事。」或者該說搞業務。「她在傑訊上班,傑訊從上禮拜就不斷被我們回絕的那筆案子現在落到她頭上了。」
「她來找你談?」
「不是,她剛才打電話到公司,剛好是我接的電話,她很正式、慎重的先做了自我介紹……」鍾印堯語帶無奈。「然後說想親自拜訪。」
錢貫傑笑了聲。可想而知,這個當大哥的在工作上接到妹妹的來電,還聽她做了遍自我介紹的感覺有多怪異。
「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鍾印堯無奈地承認。
「你妹有病?有你不用,叫你來跟我談不是比較快?」聽到那小妮子的名字和消息,他止不住唇邊上揚的弧度。
鍾印堯聳聳肩,他們兄妹倆在某方面一板一眼得很相像,只是用在不同地方。
「我跟她談?」錢貫傑知道好友問他這句不是要避嫌,但要對方去趕走自己妹妹肯定讓他全身不對勁。
「你想幫她?」雙手交握在身前,他下意識地不斷摩挲自己的拇指。
鍾印堯搖頭。「照規矩。」他知道公司這條不成文規定背後的故事,那已屬於好友個人的隱私範圍。
錢貫傑繼續互蹭著拇指指腹。「下午幾點?」
「兩點。」
「OK,我跟她談。」
下了決定,兩人結束視訊通話,錢貫傑又切換了螢幕,抓起鍵盤,登入公司信箱。
公司信箱的郵件向來是誰看到,有空便先處理,傑訊的案子阿也和阿堯都曾向他提過內容,他後來也全看過,只是回覆的人不是他。
登入公司信箱後,他點開最新幾封已有處理標記,可自己還未看過的郵件。
將內容全瞧過後,他拇指又撫上鍵盤底側輕劃。
絕對沒有非哪個對象合作不可的案子,尤其艾寶收費又高,死纏不退代表是上頭「指定對像」。
他不知道這是誰下的決定,目的又是什麼?也無法確定是不是老頭。除非那日他拉著那小呆瓜走出滅遠時被看見。
可一開始接洽的人不是鍾欣怡,若有人知道他和她認識,將案子扣給她,要她全權負責達成目的的可能性會較高,但她卻比較像被抓來救火的。
這到底是計劃,還是巧合?或者兩者都有?
腦海中浮現那小呆瓜的模樣,對於這合作案,此刻的他有了新的想法。
推敲心中猜疑的同時,合作案的內容及各項數據資料,也一併在腦中跑。
他開始評估各項損益得失。
準備了厚厚一袋資料,全副武裝上戰場,鍾欣怡沒料到會直接遇上大魔王。
一到艾寶,她就被帶往執行長辦公室,名喚錢貫傑的Boss級妖怪就坐在辦公位上,好整以暇地招待她入座。
雖然對此感到意外,可她並不清楚艾寶的公司制度及分工情況,而且能和越高階的主管洽談當然是越好,權限越大,可以省去不少報備後又遭打回票的風險。這情況對她來說算是求之不得。
遵遁公事上該有的禮儀,她以公司代表的身份,向眼前的錢執行長做了自我介紹,在他的應允下,充分展現自己的專業,將準備好的資料完整且詳細的做了簡報。
但她口沫橫飛的對著投影布幕講解了老半天,前方那位握有合約生殺大權的男人卻沒什麼反應。
沒對任何地方提出質疑,連眉頭也沒皺半下,從頭到尾維持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感覺他的視線始終放在她身上,而不是旁邊的螢幕。
事實上,鍾欣怡的感覺沒有錯,錢貫傑確實從頭到尾都盯著她瞧。
他很認真地從頭到腳打量著她,從她的髮型到服裝,臉蛋到小腿曲線,無一遺漏。
一手枕在下巴,他態度慵懶地看著她按壓著遙控器的手指,看著她上了淡妝的臉蛋,一臉正經,嘴唇不斷開闔。穠纖合度的身形穿起套裝十分有女人味,尤其是那雙嫩白長腿,幾個月前腫得像支棒槌的傷處看來已經痊癒,腳下踩著高跟鞋,走路的模樣也沒任何不對。
他的視線又回到她的臉上。
這小妞美雖美,但他對美女並沒特別偏好,她到底是哪裡引起他的興趣?
呆?他討厭呆子,雖然她看起來呆,實際上又不全然呆。他也討厭女人哭,女人的眼淚等同陰險,但他卻記得婚宴那天,看著她在會場外哭得亂沒形象,浮上他心頭的第一個感覺不是厭惡,而是好笑。
誰教她的哭法一點美感也沒有,他懷疑她那種哭法有辦法用來耍手段。基於對這小妞的一丁點好奇,他才決定再度去接近她。
結果……很令人驚艷。
「錢執行長,有問題嗎?」射來的目光實在太過熾熱,她終於忍不住停下簡報。
「有。」
「請問是哪裡?」
「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
「你有。」
鍾欣怡蹙眉。「我現在沒有男朋友。」她重申。「而且這問題和簡報無關。」
「當然有關。」勾勾唇,他半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輕敲。「如果之後別人問你有沒有男朋友,你回答有,報上我的名字,這件案子我今天就簽過。」
她又皺眉,望著他,停頓許久。
「你在向我告白嗎?」如果是,未免也太特別了。
他挑眉。「如果你想這麼解讀,我無所謂。」他的態度壓根不像告白的模樣。
好吧,她當他是在開玩笑。
「如果沒問題,我繼續說下去了。」她再度舉起遙控器。
「資料我全看過了,你繼續講也是一樣。」收回視線,他把玩著桌上的文具。「你有哪裡不清楚的?說不定我還可以背給你聽。」
「既然你已經看過完整資料,那麼您對合作的哪個部分有問題?」
「公司。」
「蛤?!」
「還有人,」他開始拋接手上的東西,玩起雜耍來了。
鍾欣怡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錢執行長,如果您對合約有任何問題,我們都可以再做討論、更改。」她來到他辦公桌前,雙手置於桌面,身子前傾,態度相當真誠。
「你沒收到艾寶的正式回覆信函嗎?」懶懶地覷了她一眼,他對她的肢體語言無動於衷。
「有,我知——」
「我相信信裡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我們公司不和威遠企業相關公司合作。何況傑訊不只是威遠的子公司,你們這筆還是威遠的單子。」關聯更大。
「我不懂這有什麼問題。」威遠信用良好,各方條件在業界也不差。
「私人恩怨。」他扯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懂嗎?」
鍾欣怡只能看著他,啞口無言。
若真是私人恩怨,任憑她說破嘴,這筆合作案也肯定沒得談。
她看著眼前男人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在空中一次拋接三支鋼筆,玩起馬戲團雜耍來。那張俊臉寫滿無聊,只差沒說出恕不招待,請她離開。
看著他許久,之後,她深吸口氣。「什麼人?」
聞言,把玩著鋼筆的錢貫傑停下動作,斜眼瞟向她。「什麼?」
「你剛才說的有問題的部分,一個是公司,另一個是人。」她道。「那個『人」是什麼?」
窩在椅背裡的男人,望向她的那張俊臉,嘴角緩緩上勾,終於褪去一臉無趣,露出玩味。
「小呆瓜,你真的不笨。」
不枉費他對她產生如此大的興趣。說她笨,她腦子其實對一切情況清楚得很,說她聰明,偏偏她又老表現得一副呆樣,這種反差看在他眼中實在怪異,也令人不住感到好奇。
「我叫鍾欣怡,不叫小呆瓜。」她無奈地第N次重申。
他將手上的鋼筆放回桌上,離開了椅背,繞過辦公桌站到她身前。這突然的舉動與身形的壓迫,令鍾欣怡不自覺地退了幾步。
雖然她腳上踩著高跟鞋,還是得抬頭才能直視他的雙眼。
錢貫傑來到她身旁,如懶骨頭半倚在桌邊,壓迫感沒那麼重了,她這也才止住後退。
「洽談的人。」他朝她扯扯嘴角。「我和威遠有私人恩怨,來洽談合作案的人又非親非故,這案子你說有可能談得成嗎?」
「或許你會覺得這案子利潤不錯。」
「艾寶的工程師每個都很忙,而且不缺錢。」比起有賺頭,他們更多人喜歡的是有挑戰性的工作。
好吧。她聳肩。「那麼請問你覺得可以從哪裡做修正改善?」
和錢貫傑「交手」那麼多回了,就算還沒熟透,也至少摸清這男人的性子五、六成,她相信此時的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與其跟他耗,不如直接問答案。
「要下要和我交往?」他偏著頭,臉上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看起來玩笑多於認真的神情。
可此刻的鍾欣怡無法把它當成開玩笑。「你是說真的?」
「嗯哼。」他聳肩。
這下換鍾欣怡盯著他瞧了。「你喜歡我嗎?」
「不討厭。」他答。
「如果只是不討厭,我想這範圍的對象應該不少。」為什麼挑上她?
「說實話,不是不少,而是不多。」他微笑,毫不掩飾自己的糟糕個性。「而且沒人像你一樣,能集聰明和呆兩種迥異特質於一身。」
鍾欣怡不確定他這句是想挖苦她還是讚美,可至少聽得出,他認為她和其他人不一樣。
而自己對他的想法呢?她覺得這個人怎樣?
視線移到他的臉上,她仔細地將他從頭到腳看了遍。
劍眉,挺鼻,清澈的黑眸中盈滿智慧與精明,雖然他慵懶的舉止和不怎麼正經的表情,總會掩蓋掉他眸中情緒,但這段時間來的接觸,她相信這些舉動對他本人而言有特別的意義。
錢貫傑的學識不差,但他講話常常沒半點正經,只有滿滿的攻擊性。之前面對面交談時,她就發現了,眼前的「他」和網路上只看得到文字的「他」有相當大的落差。
「他們」同樣好辯,擁有同樣的學識,也有著同樣的慣用語氣。但文字中的他明顯較為認真嚴謹,就事論事。實際接觸時,不論話題內容,他的態度全轉為兜著圈子處理,再加上無所謂的表情,似乎是刻意不讓人摸清他的真實情緒。
這樣的男人讓她有些困惑,也不可否認,他對她有一定程度的吸引力。
但客觀而論,要和這麼難捉摸的一個男人交往,這件事真的可行嗎?
錢貫傑側著頭,撐在辦公桌上的指尖有節奏地輕敲,耐著性子等待她的回應。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終於開口。
「好。」
「合約拿來。」她一點頭,錢貫傑揚揚眉,也阿莎力地直接伸手向她要合約書。
「合約我們還沒談。」鍾欣怡如此說道。「你對哪個部分有問題,我們直接擬?」
「照舊不就得了,省得麻煩。」他冷哼一聲。
「舊的那份被你們嫌得一無是處,早就銷毀了。」新的合約也要等談完才能打。
「那就照著重打。」他顯然對這話題興趣不大。
她卻皺起眉頭。「既然不滿意,為什麼要重打?」
敢情這小呆瓜還想公事公辦?
「既然你都決定走後門了,何必多此一舉?」他都要給她方便了,原本的合約對艾寶來說像是玩笑,對傑訊和威遠卻是有利可圖。
誰知鍾欣怡聽了他的回答卻瞇眼,將雙手環上胸口。
「你可以撒回你的提議,我不是非要你這個男友不可。」她現在是沒男友,但也從不缺男友。
錢貫傑覺得她的舉動十分有趣,也學她雙手抱胸。「很不巧,我的看法和你不同,我認為你正缺一個可以幫你拿到合約的男友。」
「搞清楚,今天是你先向我告白,而且是你將交往和合約這兩件事扯在一起,我所做的決定只有要不要和你交往這部分。」她要他釐清這兩件事的差別。
「如果沒合約這附加條件,你會答應嗎?」他笑,質疑的態度更明顯了。
看來她交新男友的第一件事,是得先像瘋狗一樣跳上去咬斷他的頸子。鍾欣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提交往的人是他,答應了,他又擺明懷疑她的動機,更別說這條件還是他自己硬要扯在一塊的,故意把事情複雜化,他到底是存心和她還是和他自己過不去?
「小妞,你得承認這之間有連帶關係。」
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感到無奈或生氣,總之鍾欣怡知道自己已準備好面對他丟出來的這道「辯論題」了。
「我不否認私人情感會影響公事上的判斷。」所以業務才需要應酬。「今天是你問我要不要和你交往,我評估過,認為可行,所以答應。到這裡是針對交往的部分我所能做的決定。」
「但我不認為你會因此就把合約給我。可是假設你會對我提出交往,是因為有點喜歡我,或至少對我有好感,在這種私人情感影響下,雖然不見得一定會拿到合約,但我也知道,至少你會願意和我談,比起我不是你女朋友的機率高很多。」
她直率承認自己知道與他交往這舉動對合約的洽談有利。
其實也無須她再強調,錢貫傑一開始就擺明人不對,沒得談的態度。在這個地方出現選項,她可以選擇交往,也能選擇不要。而她選擇了前者,遊戲繼續前進下一個選項。
「所以我簽或不簽對你都無所謂?」錢貫傑揚揚眉。
既然知道此舉有利,一開始就摻進了私人情感因素,她還能將結果公私分開來看?以他所認知,很難。
「公事當然有所謂。」畢竟這是她的工作,關係到她的薪水。「我不是你,我不知道情感因素會不會影響你公事上的判斷。」
是站在公司立場考量,又或者是因為她是他女朋友,也可能兩者各半而決定合約簽或不簽,背後的想法只有他自己清楚。
「我說了,交往就有合約,選擇權在你。」
「那是假象。」她駁斥。「把交往和合約扯在一起是你下的決定,我評估過和你交往這件事可不可行,但我沒辦法評估合約對你們公司的損益。盲目的把問題丟給我,也不能掩蓋掉是你『決定』丟給我的事實!」
她說完,只見錢貫傑露出玩味的笑容,手指壓上噘起的唇,發出嘖嘖的聲響。
「迷糊蛋,你知道嗎,就算你現在和我爭辯這問題,但旁人知道這結果,也只會認為你靠關係走後門。」
「無所謂,至少我是很認真的考慮交往這問題可不可行才做決定。」她也很清楚答應後才得到談合約的門票,但談不等於決定,這兩者無法畫上等號,至於別人要怎麼想,壓根就不在她的管轄範圍。
「現在換你回答我,對於影響公司收益的合約內容,你是以執行長的身份,站在艾寶這家公司的立場仔細擬定,還是讓威遠和傑訊聯合決定一切?」她目光炯炯逼視。
以上這段對話,已經超越錢貫傑對情侶間談話方式的理解範圍,非常無趣,但他本人的心情卻相當愉悅。
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可他確實在這小呆瓜的逼問下,感到腎上腺素飆長,心跳加快。這種近乎興奮的感受,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未曾有過。
他的生活非常無趣,也可以說是被自己局限得整顆心如死火山泥,激不起半點花火、熱情。
但這迷糊蛋卻能一次次地在他如死水的心中,激起波濤漣漪。
她到底有什麼魔力?
而面對一個老是在對話中雞蛋裡挑骨頭,還故意找碴的神經病,她又為什麼決定和這麼一個怪人交往?
他無法理解,只能確定這小妞的腦子肯定異於常人。因為連他有時都有點受不了自己。
「小呆瓜,你確定要和我交往?」他抿緊的唇畔有壓抑過的笑意。
剛才一口氣講了太多話,鍾欣怡吸吐氣,稍作喘息。
「等五秒鐘後再問我,說不定我就會後悔了。」她認真的回答。
錢貫傑忍俊不禁噴笑。「來不及了。」
搖搖頭,他長手一撈,直接將一步外的她撈進自己懷中。
鍾欣怡還來不及反應,一道溫軟的唇已經覆上。
她下意識要反抗,但在她動作之前,兩人間短暫的初吻已經結束,那道唇迅速離開了地。
「你……」一時間,她只能瞪大眼,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而想反抗的手還擋在兩人中間。
「男女朋友接吻,很正常吧?」他微笑。
兩人的臉蛋此刻距離還相當近,他那雙異常清澈勾人的漂亮眼睛,就這麼直勾勾地鎖著她。
「總要先說一聲吧。」她下意識愣愣地答,
「下次我會記得先發Mail通知你。」他忍住笑意。
知道自己口頭上被愚弄了,鍾欣怡作勢要槌打他,卻被他大笑閃過。
錢貫傑放開了她,笑著回到自己的辦公位置,指節輕敲桌面。
「準備談合約吧,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