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吉蒂 第六章
    日未落時,天就變了,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吉蒂枯坐在軟榻上,呆呆看著窗外,兒時一段模糊的記憶,忽然變得好清晰,她還記得姨娘溫暖的搭著她的肩,親熱地朝她笑說——

    “吉蒂,你來選塊布料吧!”

    她八歲的生日發展到了,姨娘說要送她一件禮物,特地帶她到一間極富盛名的布莊挑選。姨娘對伙計說,今天不為別的,專門為她一個人打點,叫老師傅來為她量身,把所有最好的布料都攤在她眼前。

    “吉蒂呀,挑你最喜歡的,這店裡有的全都能選。”

    從未受過這樣的禮遇,吉蒂雀躍地點了一塊布料。

    “好呀,這塊料子不錯,裁成衣裳,讓吉蒂來穿,一定很美……吉人,你說是吧?”姨娘轉頭詢問吉人。

    吉人巧笑倩兮,乖巧地點頭道:“真的很漂亮。”

    “好好,”姨娘笑眉笑眼的,抱著吉蒂說道:“今天就買吉蒂選的這一塊,等衣服裁好了,姨娘給你們送去。”

    隔了數日,真正到她生日那一天,姨娘帶著表哥過來,頭一件事就是把她的生日禮物拆開,讓大伙兒都圍過來瞧。

    “來,衣裳已經終縫制好了,吉蒂快來換上。”

    她摸著衣服上的繡花,心頭不曉得有多高興,眼巴巴的穿上了,站在大家面前摸了又摸,簡直愛不釋手。

    每個人都稱贊她好看。

    “吉蒂穿起來可愛極了。”姨娘極是滿意,又轉頭對吉人說:“吉人啊,布料還有剩余,姨娘依樣也給你做了一件,你也去穿穿看吧!”

    咦?明明是她生日,說好了要買送她的禮物,結果大姐也有一件……

    姐妹倆穿上一模一樣的裙子,卻有截然不同的氣質,吉人從小就有大家閏秀的風范,文靜的斂著手,坐在大人身邊,一點兒也不覺得忸怩或無聊。

    她卻提著裙子,迫不及待想到花園裡玩。

    “吉蒂啊,和姨娘坐著說說話嘛!”

    “不要,我要去玩球。”

    “剛穿上新裙子,你捨得弄髒嗎?”

    “就是一件裙子嘛。”她不依的嚷了起來。

    吉人忽然接口,“姨娘,讓吉蒂去好了,她又不愛喝茶。”

    “好好好,盛淵也在外頭,你跟表哥玩去。”

    大姐一開口,姨娘也馬上答應。

    她是不怎麼介意啦,反正能出去就好。

    和表哥玩了一會兒再回來,姨娘就拉著她笑,“瞧你,裙擺都沾上泥土了,看姐姐多乖,要多學學姐姐呀……”

    旁邊伺候的嬤嬤也笑說:“真奇怪,老大那麼美麗秀氣,怎麼老二活像個男孩?”

    這時盛淵表哥抱著球進來,對她眨眨眼,然後偷偷摸摸的繞到吉人身後,一把扯住她頭發,把她梳理整齊的發辮弄亂。

    “盛淵!”吉人惱怒大叫。

    盛淵黑不溜丟的大手往她肩頭上擦了擦,嚇得吉人哇哇大叫。

    “淵兒,你這麼調皮——”姨娘怒斥著自己的兒子。

    吉蒂卻捧著肚皮哈哈大笑,還是表哥最好了,從不嫌她粗魯,每次來都陪她玩,還幫她一逕的捉弄大姐。

    哈哈哈……大姐再怎麼文雅,碰到表哥就破功了。

    呵,瞧她蠢的,腦袋簡直塞滿了石頭。

    慢慢的,又隔了好些年,她才漸漸懂得……原來盛淵表哥陪她玩,是因為把她當作男孩,而捉弄大姐,是因為心裡面偷偷喜歡她……

    有一年元宵,姐妹們和表哥一塊兒出游賞花燈,人群裡,突然有人撞了大姐一下,盛淵表哥立刻伸手護住她,小心簇擁著,就怕她摔著。

    那一刻,他們臉都紅了,彼此眼中流動著藏不住的灼熱。

    她看在眼裡,胸口驀地一刺,忽然瞥見有個小賊趁亂摸走了大姐的荷包,她二話不說,立刻轉身去追逐小賊,在人群中沒命的奔跑。

    跑啊跑啊跑啊,跑到眼前一片空白,所有模模糊糊還未成形的遐思,通通拋掉不要——

    吉人,吉人,但凡遇到吉人,她從來沒有一回不認栽的。

    如今連自己丈夫也心向著她。

    她並不是故意要氣恨大姐,其實她們姐妹倆,從小感情就很好。

    只是,她已經厭煩了,什麼事都要扯上大姐,實在好累啊!那種力不從心,心灰意冷的疲倦,叫她根本無處解脫。

    她天生就不如大姐,眼睛沒有她清澈,頭腦沒有她聰敏,舉止沒有她秀氣,她壓根兒不是那樣的人。

    如果自己是男孩就好了,母親連生了三個女兒,父親不是沒有埋怨的,如果“惠吉蒂”是男孩子,旁人就不會老拿她們倆估比較了。

    是啊,自從她換上男袍,跑跑跳跳的大肆闖禍後,心裡是有幾分痛快,也漸漸沒人再把她和吉人連在一起,處處要她向吉人看齊。

    還以為能就此擺脫這種宿命,卻又笨得往火坑裡跳……

    明知道蘭樕也中了姐姐的毒,還一頭栽進這場莫名其妙的姻緣裡,她怎麼傻得……躲都不躲呢?

    伴著綿綿細雨,烏雲密布,天色黑得更快。

    不多時,光線逐漸幽暗,屋內顯得更陰郁濕冷,吉蒂仍舊頹廢的趴在窗欞上不想動,幾許雨絲,幾片葉子不經意掉到軟榻上,無聊就拿來把玩。

    蘭樕回到臥房,入眼即是她寂寞蕭瑟的倩影。

    看她可憐兮兮的,忽然觸動他的溫柔,忍不住想多呵護她,於是信手拿起一件披風,輕輕披在她身上。

    吉蒂這才發現他回來了,冷冷地回眸,俏臉不見半點喜悅,鼻間似是低哼了聲,旋又撇過臉,照樣伏在窗邊趴著。

    咦,生氣了?

    這回卻是為了哪樁?

    蘭樕是莫名其妙的湊在她身邊坐下,見她靜靜的,似乎拿定主意要對他不理不睬,不禁莞爾微笑。

    “馮七梧那兒,我已經派人跟著他了,你盡管放心,以後切莫私下去找他。還有,眼前或許有人正留意著你,你出入任何地方都得格外小心,不要隨意接觸外人,免得無辜者受到牽累……”

    他坐在她身後,望著她的背影叮嚀。

    至於吉蒂,相信只要時日一久,他們自會發現在她身上查不出什麼所以然,屆時且看對方怎麼出招,再做應對吧。

    “我會保護你周全,不會再有意外發生了。”他喃喃說著,聲音有些粗啞。

    吉蒂聞言終於回過頭來,一時忘了煩悶,憂慮地望著他。

    保護我?那你呢?

    她一轉頭,蘭樕就盯著她的喉嚨看,伸手輕輕摸著她的傷痕。

    “晚上擦過藥了嗎?”他柔聲問,不待她張口回答,便起身取了藥膏回來,輕輕拉開她胸前的衣領,露出裡面深褐色的肌膚。

    那些掙扎造成的擦傷已經漸漸結痂,點點散落在斑駁的瘀痕上,每當指腹拂過那些凹凸的傷口,他便加意溫柔。

    不意激起一陣輕顫,吉蒂煩躁地推開他的手,沒好氣地長歎一聲。

    你這家伙真奇怪,心裡愛慕別人,怎麼還能對我那麼好?是故意的嗎?故意讓女人傷心流淚,才顯得你有多了不起?

    “怎麼這種臉色?有哪裡不舒服嗎?”

    蘭樕不明所以地打量她,這會兒瞧仔細了,才發現吉蒂愁顏不展,眉宇似是藏著無限的心事……

    不是才和姐妹們相聚,怎麼反而變憂郁了?

    要你管!

    吉蒂張牙舞爪地啐了一口,蘭樕見了,只望著她發笑。

    “還是我哪裡冒犯你了?”

    哼,虧你還有這點自知之明啊……

    他越想靠近她,想擁她入懷裡,吉蒂就越是極力反抗,不但和他動手支腳,還使勁捶了他肩膀一記。

    “你——”他深深注視她,不由得啞然失笑。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我肯定得罪你了,你整晚都要這樣嗎?”

    哼。吉蒂別開臉不理他。

    蘭樕眼神閃爍,不自覺的避開目光,不敢逼視她的容顏。

    她大概不曉得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麼誘人——顰眉嬌嗔,眼中流轉著一雙怒焰明眸,發懶閒倚在軟榻上,鬢雲欲渡香腮雪,舒腰如柳媚橫生。

    過份迷人的氣味正悄悄騷動他的感官,令他……忽然動了欲念。

    他似乎太過迷戀她的身子了,過分沉溺在她嬌弱的喘息裡,手心刺癢,極度渴望摩挲她香汗河流的裸背……她還在生氣,眼前似乎不是時候,但……有何不可呢?

    不顧她的反對,一把將她橫抱起來,逐步走向床邊。

    你干什麼你,混蛋啦你,還不放開我!

    吉蒂捶著他,不斷掙扎。

    “回床上慢慢氣吧,隨你愛怎麼打就怎麼打,我絕不反抗,如何?”

    吉蒂聽他的話,嬌軀一落到床上,立刻狠狠揍他好幾拳。

    蘭樕果然遵守諾言,不閃不躲的挨了她幾下,不怎麼痛,他只是有些不解——

    “你就那麼生氣?要不度著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才不要!

    吉蒂干脆踢他的腳發洩,說?要叫她說什麼?她才不干呢!說完只有傷喉嚨,能有什麼好處?

    蘭樕只當她喉嚨不適,心情心郁悶以至於鬧起情緒。

    她的傷原是因他而起,姐妹相聚一堂,卻不能暢所欲言,確實挺可憐的,想來就值得體諒。

    “別氣了,讓我抱一會兒,嗯?”雙手將她揉入懷裡,吉蒂一倒在他胸膛上,立刻就忘了一切。

    由他身上傳來男子陽剛的氣味,不斷啃蝕她微弱的理智,他攬著她,輕撫她背肌,害她像只被主人疼愛的貓兒,酥酥軟軟的,根本無法動彈……

    衣帶忽然松落,由他剝雲一件衣裳,他吻著她耳朵和鬢角,趁她乏力抵擋,又褪下了一件……轉眼她上身只剩一件薄薄的胸衣,他將她往後推去,她便倚坐在床柱邊緣,嬌靨浮起一片暈紅,迷離顛倒的凝望著他,哭了,一行眼淚毫無道理的沿著臉龐沒落。

    “為什麼流眼淚?”蘭樕蠱惑地向她逼近,殷紅的唇,懸在她眼前一張一盍的,她根本聽不他說什麼,只望著那兩片濕潤的唇瓣,忍不住傾身碰觸它,又縮回來歎息。

    “怎麼了?”他想好好問她,可是欲望不允許,他們太接近彼此,都恨不得能吞下對方。

    她又第二次湊過來碰觸他的唇,這回他沒讓她有機會退開,含住她的唇,野蠻的揉摩著她的。

    這一吻,綿綿長長,仿佛無窮無盡,反覆撩撥她的舌尖,回味她的津液,時光仿佛就停在他們相接灼熱的唇。

    我愛你。

    眼角的淚液漫流不止,原來她的淚不是毫無道理的,原來她愛上他了,此刻的恩愛纏綿,令她悲傷無措,卻更加渴求,她要他,她想要他,想得骨頭發疼,心都痛了。

    他雙手扶著她的腰,沿著腰線漸往上,隔著胸衣撫摸她渾圓飽滿的胸脯。她心跳如雷,弓身迎接他的愛撫。

    震顫的快感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吉蒂仰頭輕吟著,背脊抵在床柱上,乳蕾脹痛得有如火燒,渴望他來吸吮,渴望他來搓弄,幾乎放聲尖叫乞求他來把玩,他卻沿著胸脯下緣慢條斯理的輕觸……她咬牙緊崩著欲斷的心弦,等他終於扯下胸衣,舌尖抵上紅櫻,她幾乎喜極低泣,纖手虛弱地抱住他的頸項。

    “嗯……嗯……”喉間逸出破碎的呻吟,感覺他熾熱的掌心滑至臀部,纖腰略起,身上僅存的衣物頓時都被拋到床底。

    她在他眼下盡顯風情,毫無保留的敞露嬌軀,急切地迎合他各種加諸於身上的歡悅折磨,沉淪沉淪沉淪,撕心裂肺的,連靈魂都一並攤開獻上。

    還看不出來我愛你嗎?看不出來,都看不出來嗎?

    嘶聲力竭的激切嬌吟,耳膜盡是心髒跳動的鼓噪聲,那些說不出口的吶喊,通通化為無力的喘息。

    這是她自己選的,她明知道還願意選擇這樣的男人。

    愛上了,也只是她一個人的錯,她無可救藥了。

    *                 *                       *

    吉人長什麼模樣,模模糊糊的,他幾乎記不得了。

    日前閒倚在憑欄上,正好看見吉人偕著妹妹離去,他瞇起眼,遠眺她漸遠的背影——她的容貌在他腦海中閃爍,他必須很努力的回想,才能依稀拼湊出她的輪廓。

    她的臉,宛如沒入千萬人海之中,居然讓他苦思半天也湊不齊全。

    怎麼會呢?

    那時他還不信邪,信步回到書房,打開抽屜取出吉人當年遺落在柴房的手帕。這條繡帕曾經陪伴他思慕吉人的時光,每每目睹它攤放在掌心裡,吉人的笑臉仿佛就印在上面。

    可,如今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蘭樕失神瞪著帕上精美的繡花,過去的臉熱心跳已不復返,那麼……

    心頭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對吉人的迷戀好像逐漸淡卻了。

    怎麼會呢?

    他怔忡而迷惘,坐在書案前沉默良久,憶不起吉人溫婉的笑顏,卻好浮現另一張擠眉弄眼的俏臉——

    惠吉蒂。

    他蹙起劍眉,想到那個丫頭,他就不禁提心吊膽——一會兒和人打架,一會兒和乞兒小偷鬼混,無端端在自己府上,居然也差點兒一命歸西……她這性子,到底是如何活到十七歲的?

    喉嚨受傷也不見她安份,每天蹦蹦跳跳,總見她在下人面前比手畫腳,也不知是猜謎、玩鬧還是在耍威風。一個叫傻妞的丫頭成天跟在她屁股後,主僕倆都傻呼呼的,一瘋起來,無法無天,渾個沒正經。

    唉。

    蘭樕心情煩躁地來回踱步。

    近日來,吉蒂是否是在躲他?

    他總有一股錯覺,好像特別容易得罪她。她渾身都是刺的姿態,就跟當初他在惠家柴房時一模一樣,老是惡聲惡氣,下巴抬得半天高,無論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瞧不順眼。

    他到底哪裡惹怒她了?

    當初他就不懂,到現在仍是不明白。

    只有在深夜時分,兩人共享一張大床時,她才會卸下層層武裝,舒展嬌軀熱烈地迎合。

    難道把當成洩欲的對象了?

    蘭樕陰郁地攏起眉峰。

    荒唐。

    立即否定那種念頭,卻也沒有新的推論,吉蒂離他越來越遠是個不爭的事實。她幾乎不正眼瞧他,搞得他白天心浮氣躁,夜裡卻像犯了毒癮,永遠要不夠她似的,這該死的女人。

    她現在人在何處?又在做些什麼呢?

    吉蒂人在花園裡,舞著一對雙劍,像蝴蝶般翩翩飛舞。

    傻妞遠遠坐著,手上抱著一盤甜點,又是吃食,又是拍手,眼睛看得目眩神迷,還不時的鼓掌叫好。

    哪,說傻妞是傻的,其實倒也不盡然。

    看她眼下這副眼巴巴討好的模樣,不就聰明得緊嗎?

    吉蒂劍花急轉,忽然飛縱到一旁站立隨侍的侍從面前,一劍垂地,一劍指著他的咽喉。

    “喂,你叫什麼名字?”她瞇起眼笑,調皮地伸伸舌頭。

    “卑職赤翼。”侍從面不改色的回答,面對她的劍尖,避都不避。

    果有高手風范吶!

    吉蒂心頭雀躍,取接著問:“我的劍法如何?”

    “……”赤翼聞言怔住,身子忽然緊繃。

    “你倒說說呀!”她側臉瞧著他,見他遲疑,心頭更癢了。

    自她出事後,狀元府多了一批侍從,據說都是從宮裡調派出來的,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

    看他的眼神,分明對她有很多意見,很好很好,她正苦於無人指點,有他這種高手在身邊,怎能不“物盡其用”呢?

    赤翼默默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苦惱,豆大的汗珠貼在額頭上。

    關於夫人用劍,這個,應該怎麼說呢?

    他實在難以啟齒,她的劍法……劍法……如果那能叫劍法……

    “嘿,我問你呢,這是命令,你敢不回答?”

    “啟稟夫人,您……且改練習雙刀或是單刀如何?”他萬般忍耐地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

    “哦?為什麼?”吉蒂睜大美眸。

    豁出去了,赤翼皺眉道:“劍術雖美,卻是一門深奧難練的功夫,單單幾個套路,無論您練得再怎麼純熟,終究只是好看居多,如若用來自保,遠不如一把單刀來得簡潔有力。”

    “以前師父也這麼說。”吉蒂喪氣地垂下劍尖,光這幾個套路不行啊?那多練幾個也不成嗎?

    大刀是那種滿面虯髯的大刀客用的,她終究是女孩子嘛,當然只向往風流瀟灑的長劍啊!

    “喂,你是嘲笑我不配使劍嗎?”她懷疑地瞇起眼。

    赤翼趕緊出言彌補,“夫人已有入門的基礎功夫,不妨捨棄花稍的雙劍。”

    這樣啊——

    吉蒂皺眉想了想,眼前有人要對蘭樕不利,與其學些花稍的套路,還不如實戰實用的刀法,習武多年,連自保都做不到,那跟戲台上的武旦有何不同?

    怯生生地抬眼看他,她嘟起嘴問:“那好吧……那個……你、你願意教我嗎?”

    “……”赤翼當場臉色大變,緊抿薄唇,直挺挺地瞪著前方。

    哎呀呀,竟敢當她的面裝聾,擺明了當她傻子嘛!

    吉蒂氣得七竅生煙,跺腳怒喝,“哼,小裡小氣的,真不干脆,我命令你教就教,不教也就算了,你這算什麼……難道叫我跪下來磕頭喊師父嗎?”

    實在越想越氣,忍不住叉起腰來,啐道:“誰希罕啊,改天就叫狀元郎攆走你!”恐嚇他,看他怕不怕。

    赤翼仍是直挺挺的站著,宛如一尊巨型雕像。

    任憑怎麼大呼小叫,他都不理會,吉蒂只好忿忿地拉著傻妞走了。肩上扛著她的寶貝雙劍,氣嘟嘟的越走越遠。

    赤翼微轉動黑眸,唇角不自覺上揚。

    ……呵,有趣的女人。

    一回眸,身旁卻多了個人。

    赤翼這可真正嚇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才發覺是狀元府的主人。

    蘭樕冷凝俊顏,幽深的黑眸像是一潭深深的井水,經過他身邊時,沒有看他一眼,也未置一詞,只是默默隨著吉蒂的腳步,無聲無息的往前移動。

    簡直如鬼如魅。赤翼膽戰心驚地摸著胸口,狀元郎已是如此高手,府裡還需要他們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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