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時序推進,已近中秋佳節。
這幾日,莊裡女眷皆忙著做餅,好趕在十五之日讓門眾們有團圓餅可吃,雲若雪也不例外,總可以看到她在廚灶邊忙進忙出的白衫倩影,甚至大半天不見人影,讓新婚不久的丈夫屢屢撲空,頗不是滋味。
傍晚,刀門中苑,一襲黑衫的高碩身影風塵僕僕,不時在東西廂奔走往返。
刀戒天一臉冷肅,大步走過東廂,找過所有大廳、書房、寢房,甚至二樓的客房,依舊找不著妻子的身影,便隨口問了經過迴廊的女婢。
「夫人啊,夫人和莫大娘正在西廂膳房試著團圓餅和糕點。」
又是這答案!
得到指引,他腳跟一踅,又返回剛才來的方向,天曉得他方才也因為下人一句「夫人和莫大娘在東廂」,而從西廂走來。
疾步走上西廂之間的迴廊,他從西廂二樓又找到一樓,才踏入西廂膳房,已沒見著那朝思暮想的麗影,於是他再問過正在收拾桌上餅盒的家丁。
「夫人?夫人她前腳才剛走,好像上陳家嫂子那裡幫忙針線活兒去了。」
還是一樣!
這答案讓本就不善的臉色又沉上幾分,兩道濃眉揪凝得死緊,他暗暗深吸口氣,忍下焦躁情緒,又快步走出西廂。
一下是西廂,一會兒又劃東廂,再來又是陳家嫂子!
他懷疑自己是娶了個懂得分身的娘子,怪只怪溫婉美麗的雲若雪盡得莊民愛戴,尤其她一手好廚藝和針黹功夫,讓山莊的女人們不時找她討教,或邀去家裡作客。
胸裡憋著的悶氣就要爆發,刀戒天陰鬱著一張臉,宛如黑面羅剎,嚇得經過的莊民門眾們,各個退避三舍自動讓道,連打聲招呼都只敢遠遠的。
大夥兒都知道,他們家英明神武的門主大人又在找自家娘子了,也通常是遍尋未果的時候會出現這號黑臉表情,這情景在過去個把月每個人早見怪不怪。
一波數折,終於來到陳家宅院,刀戒天終於看見令他心心唸唸掛在心頭一整天的嬌妻,手裡挽個竹籃正緩步走出陳家。
「天哥,你怎麼來了?」剛走出陳家宅院的雲若雪,才轉身便在前方路口見著夫婿,柔美臉蛋隨即漾開一臉燦笑,巧笑倩兮的迎上去。
「白白想見你。」刀戒天口氣硬邦邦,眉頭微鬆,面皮仍舊板著。其實是他想見她。
「白白」是他當日在紫竹林救下的白兔,後來也一起帶回莊裡養著,知道她心裡還念著兩年前那只野放的大肥白兔,所以他也省得花心思,直接把帶來的這只也起名叫白白。
雖然雲若雪對這點有些微詞,因為她說兩者之間是無法取代的,但他依然故我,久了她也對他沒轍,只好跟著這麼叫喚了。
雲若雪聽聞,眼底的笑意更深,「真的?那你把它帶來了嗎?」才問著,他已把藏在襟內的白兔揪出來,她接過白兔,順著兔兒一身雪白的毛皮,嘴裡故意嘟嚷:「喚,白白真乖,還是你最好、最懂我了,就只有你會想見我,不像其他人。」
語氣故意停頓,故作抱怨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有心的男人聽得清清楚楚,美眸不忘覷一眼雙眉又蹙攏起來的男人。喔喔,臉色似乎變了,翻臉比翻書還快呢!
隱不住要滾到嘴邊的頑皮笑意,雲若雪繼續假意說道:「不像其他人,連自己的娘子都不想念,也不願見,唉,白白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
忍無可忍!最後一要理智的弦應聲斷裂。
顧不得她懷裡還抱著那只賴在軟嫩胸脯上的囂張白兔,被指桑罵槐的那個「其他人」,大掌一出,握住柳腰往身上一帶,將她摟得緊密紮實,薄唇更狠狠封緘住她芬芳的唇口,掩去對他不實的指控,以示薄懲。
「唔。」嚶嚀一聲,她淪陷在他毫不掩飾的激情裡。
慾望將要一發不可收拾之際,刀戒天斂下蕩漾的心神,放開懷裡有些癱軟的嬌軀,讓她貼靠著他。
鬆開兩人相銜的唇瓣,他抵著她的額心,嗓音性感沙啞地開口:「我想你。」
這女人擺明就是故意的,一定要逼他開口就是。
「呵呵呵!」雲若雪聞言咯咯嬌笑,爾後端起一直小心護在懷裡的白兔,輕輕拍撫,「委屈你了,白白。」希望方才兩人熱情的擁吻沒壓傷它才好。
「這幾天你總是一天到晚到處走,忙得不見人影。」他口氣埋怨,鷹眸沒忘記多瞪得寵仗勢的白兔一眼。
而白兔卻是紅眼一睨,頭一瞥,繼續在雲若雪胸前亂蹭。
這只見色忘義的畜牲——刀戒天怒瞪的眼神更用力。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了它,現在一朝得勢就懂得拿喬,還敢無恥的賴在她胸前他每回和她燕好時必定忘情留連的豐盈美地。
豈有此理!哪朝要是惹火了他,就別怪他把它給了大狼做風味三杯兔!
溫婉可人的雲若雪,彷彿沒發現一人一兔目光較勁的滋滋火光,逕自開口道:「沒辦法呀,再過三天就十五了,奶娘說今年想多做些團圓餅分給莊裡的居民,讓家家戶戶吃圓餅慶團圓,所以得幫忙多做些餅,何況我真的很喜歡和大娘、大嬸,以及其他嫂嫂、姐姐們在一起。」
以往一人孤單太久,現在有這麼多人陪伴著、關心著,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快樂,好似渴望許久的親情,一下子都填補回來了。
「那別讓自己太累了。」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頰,粗指愛憐的摩挲她眼下的淡影。
「嗯,知道了。」
「走,回去一起用晚膳。」他一手接過她手裡的竹籃,另一手則攬上她的腰身。
「好。」
黃昏下,夫妻相偕的身影,漫步走過水田岸邊,走過房舍間的小路,沿路上不時見女人又被哪家大嬸給喚住了腳步佇足寒暄,或是哪家孩童又絆住她撒嬌玩鬧,而跟隨在她身側高拔偉岸的身影,守護的姿態依舊。
有時,亦會見著男人偏頭覷看女人和居民愉悅交談的溫婉側顏,抑或和孩童嬉笑逗鬧的燦爛笑顏,然後原本肅然冷硬的表情倏軟,蓄滿更多的柔情。
這是他的妻,他的。
「頭兒!」
遠處,彼方不識相的突兀男聲,打斷夫妻倆的寧靜和諧,來人精神抖擻的呼喚,喚起刀戒天的注意。
他側過身望向來者,看見水田對岸那一頭銀灰色狂亂長髮的武大狼,正施展輕功,足點水面由遠至近的飛躍過來。
「大狼?」
「武護衛?」雲若雪眨巴著大眼,怔然望著瞬間不到就立身眼前的魁梧身軀。
刀門的人武功都是這般厲害嗎?從對岸到這兒少說也隔著數丈遠的田地,怎麼看他這樣一點一躍,輕輕鬆鬆就過來了?
「嘿嘿,怎麼……怎麼嫂子也在呀!」武大狼乾笑兩聲,尷尬的搔搔亂髮。
方才只顧著看刀戒天的身影何在,卻沒發現隱在刀戒天身側,高度只齊他肩頭的雲若雪,當然,還有在她懷裡那只他覬覦很久,肖想捉來當下酒菜的白兔。
「武護衛是不是有事要同天哥商量?」
「呃,沒沒沒,沒事沒事!」武大狼慌亂的擺擺手。
嘖,到底是嫂子心思太細膩敏感,還是他表現得真的太明顯?
「真的?若是有事不妨直說,還是——」雲若雪臉色微黯,有著好像被排擠的難堪,卻仍作無事的說著:「還是有什麼不方便讓我知道的,我可以先離開——」
「沒什麼不方便的。」她黯然的神色沒能逃過刀戒天的眼,始終不吭聲的他終於啟口:「別自己胡思亂想,嗯?」攬在她腰上的手臂刻意緊了緊。
「好。」她笑著點點頭,臉上又回復先前的光彩,因男人的貼心而感動著。
「有什麼事?」刀戒天瞇眼睨向莽撞的手下,眼底暗示十分明顯。
「哈,沒事,當然沒事啦!哪會有什麼事!」好好好,收到收到,瞭解瞭解。
他又不是眼瞎耳聾,豈會看不出自家主兒整個心思都在嬌妻身上,若他傻得真把嫂子支開,跟頭兒去咬耳朵說悄悄話,怕還沒開口,就讓頭兒給一刀砍了。
他線條粗歸粗,可還是頗識相的!何況這事牽扯到嫂子娘家,還是緩緩再說。
「確定?」雲若雪細眉輕蹙,仍有些狐疑。
「確定!嫂子你就放心好了,不然我武大狼立誓可以了吧!」
算他怕了雲若雪了,瞧她生得一副粉嫩嬌弱我見猶憐,像個天仙下凡似的,但脾氣一拗起來,連叱吒江湖的刀門門主都忌憚三分,十足十成個懼內之徒,讓人見識到何謂鐵漢化作繞指柔。
話說回來,他第一眼見著雲若雪時,她也是這麼抱著一隻兔子,一身雪白衣裙翻飛,那飄然脫俗的清靈模樣,像極落在凡間的貌美嫦娥,說她不是天仙是啥?
「別,武護衛言重了。」雲若雪忙制止,然後看到刀戒天手中提的那個竹籃,便話題一轉道:「對了,我這裡還有些團圓餅,讓武護衛帶回西苑嘗嘗啊!」
四大護衛分居東西南北四苑,平日都在自家苑裡活動,只有商議要事時才會到議事大殿或是中苑裡找刀戒天,今日難得見著,就讓武大狼先帶些餅回去也好。
雲若雪接過刀戒天手中的竹籃遞給武大狼,一邊輕聲解釋著:「這裡頭有些包著豆沙餡兒,還有些是鹹肉餡兒,都是我親手做的,希望武護衛別嫌棄才好。」
「哈哈哈,嫂子你客氣了,現在刀門上下誰不知道頭兒娶了個廚藝精湛了不得的漂亮夫人,那……嘿嘿嘿,那大狼就不客氣收下了。」
武大狼接下雲若雪手裡的竹籃,動作不忘隨著舉止秀氣的女人而拘謹起來,他變身作揖,客氣的行個禮,可龐大魁梧的虎軀,怎麼看都是縛手縛腳,不倫不類。
「好了,話說完了,東西也拿了,沒事你可以滾了!」被妻子冷落一旁的刀戒天,語氣不善的出聲,擺明在下逐客令。他不愛她將目光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太久。
「天哥。」瞪向身旁出言不遜的男人,雲若雪蹙起眉頭。他怎麼可以這麼不禮貌!
「我了我了,那小的就不打擾兩位談情說愛了,你們繼續、繼續啊!」武大狼堆起一臉諂媚賊笑,邊說著邊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提起手裡的竹籃,示意的晃了晃,「這籃餅,大狼就謝謝嫂子了。」
眼見苗頭不對,在某人就要翻臉大展身手之際,武大狼話聲方落,足下一點飛身一躍,就腳底抹油逃之夭夭去了。
夫妻二人望著彈躍遠去的高魁背影,直到那身影成了一個小點才回頭相覷,彼此無言的對視著。
雲若雪微啟唇無聲的掀了掀,又咬唇思量一會兒,才啟口:「天哥怎麼可以這般對武護衛?」
「為何你給大狼餅而我沒有?」
男人不滿的質疑隨之而起,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啊?」雲若雪聞言,小臉錯愕,一雙水靈大眼困惑的眨了眨。
他說的那番話怎麼好似……彷彿要確定什麼,雲若雪一言不發,僅是更專注的瞅著刀戒天,直到男人刻意緊繃的冷肅臉皮,悄然爬上一層窘迫的赭色。
本還想斥責他不是的微薄怒氣,頓時洩光光,雲若雪因領悟到男人問話後面的心思而芳心飛揚。
這男人在吃醋,而且連吃醋都是這麼的高傲霸道。
她意會的漾開一抹笑,臉上掛著煦暖的溫柔笑意,語調輕輕軟軟,「天哥的我另外備起來了,放在膳房那兒,晚點用完膳,如果你還吃得下,便拿一個給你嘗嘗。」
她又靠近他身側一步,一手本欲牽起他的手,可懷裡的白兔不甚安分地亂蹭,只得暫時收回手,忙著安撫那只白兔。
刀戒天見狀,大手一抓就把她捧在懷裡的白兔揪起,塞回他襟口的夾層裡,怎麼帶它來怎麼帶它回去,然後黝黑的大掌迅速抓握住她原欲與他交握的小手,兩人十指緊纏,薄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痕。
「我要鹹肉餡兒的。」緊了緊兩人十指交握的手,他一雙深邃的黑眸怕讓她窺探更多秘密,執意掠過她,睇看遠處。
「好,就鹹肉的。」她學他微微收緊手中的力道,柔聲應道。
她知道他不嗜吃甜食,倒是很愛一些鹹餡兒的小點。
雲若雪垂眼偷偷瞄看著兩人十指緊握的手,男人黝黑粗糙,指節分明的大掌,女人白皙滑嫩、軟若無骨的小手,很強烈的對比,卻又無比的契合。
她收回視線,姣好的面容上笑意盈盈,然後跟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家的方向,一步一步,直走到永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有什麼消息?」
深夜,議事殿裡,刀戒天端坐正方王位上,沉聲問著階下分坐兩旁的四大護衛。
傍晚在田邊小徑上,武大狼顯然是有事稟告,可礙於雲若雪在一旁,只得作罷,因此他才在她入睡後,和下屬齊聚商議。
「京城探子來報,天沅那昏君證實已經駕崩,眼下他兩個兒子蠢蠢欲動,近日就會有所行動。」回話的嗓音輕緩溫潤,此人便是左側首座的龍天陽。
只見他身著一襲月牙白的綢緞錦衣,束髮戴冠,手裡握著一把上等檀香扇,而扇柄下緣則墜掛著一塊玲瓏美玉,再望向他溫文儒雅的白玉面容上,那眉宇間有著隱約的王者正氣。
「喔?」劍眉輕佻,刀戒天銳利的眼神緩緩掃過四人,「那依你們之見,有什麼看法?」
「哈,還能有啥看法,當然是先搶先贏啦!依我看啊,現在正是反攻時機,咱們就帶大隊人馬攻入京,殺他個片甲不留!」坐在龍天陽身側的武大狼同,雙手環胸,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忽地,感受到對座射來的一記冷眼,不滿的怪叫:「喂喂喂,商蓮笙,你沒事瞪我幹啥?」
他又是哪裡招惹到她了?
「愚蠢。」被指名的商蓮笙,唇裡冷冷吐出二字,便收回不屑的冷傲目光,兀自端起茶水,悠閒地輕啜一口。
此舉更惹得毛躁的男人氣得牙癢癢。
「唉呀,你你你——你這冷臉冰塊女躥什麼躥?不然你有啥高見倒是說說看啊!」啐,敢說他蠢?真他奶奶的!
「好了,大狼。」刀戒天厲聲制止暴跳如雷的武大狼,繼而問向坐在另一邊的兩人,「蓮笙和無歡你們有何看法?」
「屬下也認為是時候反攻了。」坐在右側首位的無歡規矩的說道,平靜無波的面容不帶任何情緒,嗓音有些不自然的低沉沙啞。
而一旁的商蓮笙未應聲,只是輕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那天陽呢?」刀戒天又問回左側的白衣男子。
「依我之見……」龍天陽甩開摺扇,瀟灑的揚了揚,嘴角彎起一抹詭笑。
「如何?」
啪一聲,龍天陽收回扇,扇柄輕敲掌心數下,待手邊動作一停,才緩聲開口:「能成王的畢竟只有老三皇剛天浩,至於老二皇剛天行,不成氣候,更不可能會是威脅。老二性喜漁色,只會是讓人借勢拉攏利用的對象,而真正有野心的老三早已擁兵多時,恐怕此時已打算逼宮成王,眼下正是最好的進攻時機,只不過在此之前,得先解決擋在前頭的陰礙。」
老三的野心已昭然若揭,恐怕擋在他上頭、天沅老頭遺詔可能傳位的老二也沒多少時候可活,所以他們沒時間了,勢必要趕在老三動手前有所行動。
「哈!」武大狼百般無聊的打個大哈欠,眼尾還噙著的淚珠。他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扭扭脖子,活動兩邊胳膊,這才開口說道:「管他誰當王、誰成寇,我武三爺已等不及去大展身手,活動活動筋骨了,我看頭兒也甭等了,現在時機大好,不如就趁勢結合敵方,一舉反了皇剛天朝。」
反正現今天下早被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也不差他們刀門一派了,何況他們和四界的無雙城、神龍島、南風宮表面上互不干涉交集,私下都不知「暗通款曲」幾回了,不如就此結合各方勢力,然後合力來個大刀闊斧,徹底改朝換代。
不理會武大狼,刀戒天繼續問向龍天陽,「你說的阻礙可是——雲家莊?」眼眸微瞇,語調又沉了幾分,肅然的面容隱約閃過一抹複雜神色。
「正是,目前皇剛天浩底下的勢力就以雲家莊為最大,此役一旦開始,雲家可謂首當其衝,有可能連帶被滅了,關於嫂子方面,門主可已做好打算?」龍天陽一雙晶亮有神的眼眸,直視著主位上的刀戒天,輕聲質問。
收到對方凌厲的視線,刀戒天毫不迴避的大方迎視,接受無聲的挑釁,「她的部分,我自會定奪。」
刀戒天又斂眼思考一會兒,才起身下座,緩步來到四人之中,吩咐著:「好,傳我令下去,讓莊裡的精兵將士先行待命,明日一早,無歡你負責先去通知南風宮,蓮笙你則去通知無雙城,而大狼你則負責神龍島,我們就以三日後十五為期,在京城外五里會合,一同攻城推翻暴政。」
「是!」三人領命。
「天陽,此役以你為主線,負責率領刀門精兵,待和四界派出的人馬會合,便一舉入京殺了皇剛天浩,推翻惡君王朝,這事你可有把握?」
「此等長機,我已等候多時,自當是勝券在握,不過天陽還是要提醒門主,雙方惡戰一旦開打,我無法保證能對雲家手下留情。」
攔路者死,況且他亦沒那份慈悲心腸,為成就復興大業,唯有不擇手段。
他明白刀戒天重視雲若雪的程度,也知道雲若雪和雲家之間的微妙關係,他實在不願因這樁弒君計劃,讓門主夫妻二人情感生變,更不會因為這樣而仁慈的放過雲家。
一切,就端看刀戒天如何取捨拿捏。
「是啊,頭兒,這事牽扯到雲家莊,那嫂夫人她……」武大狼也跟著說項。
「雲家是雲家,她是她,一切秉公處理。」復仇大計當前,他不能礙於若雪的身份而護短偏私,太過優柔寡斷,只會錯失良機。
「好,天陽就此相信門主,望門主能以大局為重,切勿因兒女情長而誤了大事。這事天陽已期盼多年,家仇血恨當前,不容許失敗,相信門主亦能體會天陽所言,還望門主見諒。」
他們身上同樣背著復興家門的血債重擔,都是天沅那昏君當政底下的犧牲者,在如今這民不聊生的世道,已是別無選擇,僅有除去惡君一途,以血祭親,才能平復壓抑已久的滿腔仇恨。
末了,龍天陽起身,「夜已深,若門主沒事交代,請恕天陽先行告退。」
「嗯!」
得到應允,龍天陽旋過身,跨步朝殿外走去,一身衣冠楚楚、白裳翩然,盡顯尊貴之氣。
武大狼睨了眼龍天陽離去的身影,再收回目光,嘴裡則不滿的牢騷嘀咕:「嘖,阿陽也真是的,平常溫吞客氣得像個人畜無害的翩翩公子哥,就是牽扯到皇剛家時性子大了一點。」難道就他一人的國仇家恨才是恨,別人的就不是?
「算了,大狼,他只是等得太久而心急罷了。」刀戒天出聲緩頰,接著吩咐右座的兩人,「無歡、蓮笙,你們報完訊後也領一批人馬跟著天陽吧!」
「是。」兩人垂首領命。
接著,商蓮笙起身說道:「若門主無要事吩咐,蓮笙想先告退。」
「好。」刀戒天點頭示意,直到商蓮笙走出廳門,才拉回視線轉向無歡,繼續交代:「你一直知道你的使命所在,就去幫幫天陽吧,必要的時候記得出手拉他一把,別讓他被仇恨給蒙蔽太多了。」
無歡的背景,只有他一人知曉,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將無歡視為手足般關照,或者說他對天陽、大狼、蓮笙都一視同仁,只不過無歡的固執和倔強,更令他感到不捨,無歡和天陽之間的恩與債,也不是他能干涉。
「是,無歡明白,那無歡也先退下了。」無歡起身作揖,而始終斂下的眼,刻意不看身刀戒天早洞悉一切的眼眸。
「去吧!」
一個個相繼離去,直到殿內只剩下兩人,武大狼起身來到刀戒天身邊,雙臂依舊習慣性的環抱胸前。
「頭兒,你派無歡和蓮笙兩個跟在阿陽身邊妥當嗎?要不我也一起好了。」
他不管無歡究竟有什麼使命,為什麼頭兒總要無歡跟在龍天陽身邊護著?他是知道龍天陽那神秘的身份,至於無歡那悶騷的傢伙有啥使命,就一無所知了,反正那傢伙個性沉悶,一板一眼的,想要從那悶葫蘆嘴裡套出什麼話,簡直難如登天。
頭兒派無歡跟著,他是沒意見,畢竟無歡的身手如何,他十分清楚,倒是那商蓮笙,她除了救人使毒外,什麼功夫也不會,難不成是要派她去跟著陪葬?
「不必,讓他們兩個去就夠了,至於你,幫我暗地裡留意雲家莊的舉動就好。」
明裡,他是無法制止龍天陽,可暗裡,他可讓武大狼看著,只要雲家有何風吹草動,就先從中破壞,雙方若不正面衝突,或許可少去無謂的殺戮。
「好吧!」武大狼撇撇嘴,對這差事不甚滿意但尚可接受。他一手搓著下巴,心裡掙扎半晌,還是忍不住提議:「不過頭兒,你真不打算讓嫂子知道這事?紙包不住火,這事遲早都會讓嫂子知道的,不如先招了。」
「她……」才起個音即止,刀戒天不自覺地收攏掌心,斂目沉思片刻。
就在武大狼正感到自討沒趣打算告退時,他終於悠悠啟口——「我會找機會親口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