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晶晶。
丁可菲嘴巴開開,傻傻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廚房裡一塵不染,到處乾乾淨淨,之前她為了照顧阿震,太過緊張弄出來的混亂,全被收拾的一乾二淨。
非但如此,空氣中,還充滿了食物的香氣。
爐子上有人燉了一鍋新的雞湯,桌上擺著好多麵包,和現打的柳橙汁,切好的乳酷起司,還有一整盤的火腿、香腸,各式各樣的水果。
她傻傻的走上前,伸手戳了一下那一盤看起來超香、超好吃的麵包。
是溫的。
身後突然傳來嘩嘩聲,她嚇一跳,回頭發現是電子鍋在叫,她打開來看,裡面是煮好的雞蓉玉米粥。
旁邊的烤箱叮了一聲。
她轉過頭,看見裡面有一整只的雞啊,烤得金黃香脆,雞油滋滋作響的。
媽呀,她的口水要流出來了——
不對!紅眼哪來的烤箱?而且還這麼新?武哥才捨不得花錢買新烤箱呢!
她是在做夢吧?
思及此,可菲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噢,會痛呢。
所以這不是夢囉?她四處打量張望,這裡確實是紅眼啊,可是為什麼多了好多食物?
她無法置信的走到桌前,伸出手拎了桌上的新鮮草毒,放到嘴裡偷吃,一邊吃一邊咕噥著:「天啊,好好吃,難道是有藍色小精靈,看我可憐,趁我睡著時,來幫忙打掃煮飯?」
「什麼藍色小精靈?」
一句話,毫無預警的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她嚇了一跳,迅速回身,只看見一個金髮藍眼的超級大帥哥,站在眼前。
她杏眼圓睜,驚慌的瞪著他。
雖然看得出來有點年紀了,但這個外國人還是帥得讓她頭暈——不對,這不是重點好嗎?這人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驚慌失措的,她隨便抓起身旁的鍋鏟當武器,警戒的指著對方。
「你你你——你是誰?」
「我?」男人瞧著她手中可笑的武器,不禁揚起嘴角,笑容可掬的看著她,回答:「藍色小精靈吧。」
「咦?」可菲呆住。
瞧她那模樣,他笑出聲來,朝她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莫森。」
誰?她仍握著鍋鏟,警戒著。
看出她的疑惑,他微笑補充。
「我是阿震的叔叔。」
她不知道他叔叔是外國人。
話說回來,阿震本來就是外國人,他有一雙藍眼睛,和他叔叔一樣,她懷疑和他叔叔一樣,他也有一頭金髮,只是故意染黑了;她後來在他的浴室裡發現了染髮劑,證實了這個猜測。
她很好奇他和他叔叔是不是有血緣關係,但她不敢問,而且那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畢竟,屠家三兄弟好像本來就都是領養來的。
老實說,多了個人來幫忙,她真的鬆了口氣,不然之前她真的差點嚇死。
過去幾天,在他叔叔幫忙照料下,他的狀況慢慢好轉,幾乎已經完全復原了,她也不再這麼緊張兮兮。
想到他叔叔,真是讓她忍不住就想傻笑。
他真的好帥喔,人又超好的,害她每次一看到那位莫森叔叔,胸中的小心臟就噗通噗通的直亂跳,一張嫩臉也會不小心發紅髮燙。
她原本以為她在紅眼都一年多了,對帥哥猛男這種人已經免疫了呢。
但,唉,像莫森這樣老帥老帥的,反而更有魅力,而且他都會幫忙整理家務,廚藝又超贊耶,大大減輕了她的負擔。
這一個星期,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在度假一樣啊。
每天早上起床,廚房就已經有早餐可以吃,他還會開車接送她上下課,放學後再和她一起去買雜貨,甚至連晚餐都一併包辦了。
莫森對她的態度和藹可親、溫文濡雅,一整個就很紳士。他做什麼事態度都很從容自然,一點也不嫌棄她的笨手笨腳,甚至會開口誇獎她,和她道謝,或者主動幫她提東西。
當他和她一起走在街上,每個女性同胞都帶著羨慕又嫉妒的眼光看她,那一個風光啊,真是她八輩子也沒享受過的。
「傻笑什麼?」
冰冷的哼聲,瞬間戳破她美好的回憶。
本來還紅著臉在傻笑的可菲,瞬間清醒過來,瞅著坐在餐桌對面的那個男人,道:「沒、沒有啦,我只是在想,你叔叔真是個好人呢。」
阿震冷冷瞥她一眼,不爽的道:「拜託你不要每次看到他就發花癡,人家已經有老婆,孩子都兩個了。」
「我、我才沒有啦!」她大聲抗議,手裡削著地瓜皮,一邊查看四周,確定沒有被他叔叔聽到,面紅耳赤的忙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啊?人家我只是覺得他人很好,才沒有對著他發花癡好不好。
沒有?才怪!
這幾天,只要莫森一出現,這女的就會面紅耳赤的湊上去巴結,然後對著莫森嗤嗤傻笑,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讓他看了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火大!
「你沒對他發花癡?」他冷冷的替自己倒著牛奶說:「那就不要像只小狗一樣,整天繞著莫森團團轉。」
可菲惱火的用力削著地瓜皮,辯解著:「我才沒整天繞著他團團轉,是莫森人好,主動過來幫我打掃、陪我去買東西的!」
他再哼聲:「打掃和買雜貨是你的工作,你要是有做好,他也不會看不過去的主動幫忙,人家是好心,你至少也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搞得好像這輩子沒見過男人一樣。」
什麼?!
她倒抽一口氣,氣得滿臉通紅,跟著想也沒想,她衝動的就將手中削到一半的地瓜,朝他腦袋K了過去。
叩——
也不知是因為距離太近,還是因為沒料到她竟然會拿地瓜丟他,他完全被地瓜砸個正著,還被K得整個頭都往後仰了一下。
兩個人在那一瞬間,都嚇了一跳。
可菲張大了嘴,瞪大了眼,一時間,完全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著他無法置信的看著那顆K中他的地瓜,然後慢慢的抬起眼來,怒瞪著她。
那一瞬,她腦海裡完全是一片空白。
他還沒動,生存本能已經讓她扔下削皮器,想也沒想就站起來往外跑。
原本她還寄望他會因為大病初癒,體力會衰退一些,讓她有機會跑去找個有門的地方把門反鎖躲起來,誰知他動作飛快,她才動,他已經神速衝到了桌子這一頭,擋住了她的出路。
她緊急煞車,轉身想繞過桌子往另一邊出去,他卻一腳將長桌踐了過來。
長桌砰的一聲,直接撞到了牆,擋住她另一邊的去路,嚇得可菲忙往回縮。
見鬼了!他不是才剛病好?
她臉色發白,只能緊張的看著他虎視耽耽的朝自己步步進逼,一邊道:「那個,阿震,對不起……你聽我說、你冷靜點……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啦……只是手滑、一時手滑啦……」
見他滿臉鐵青的快步朝自己靠近,可菲只能邊狡辯,邊驚恐的往後退,誰知卻一腳踩到了掉到地上的地瓜,瞬間失去平衡。
「哇啊啊啊——」
可菲慌亂的兩手直揮,眼看就要摔倒,腦袋瓜朝身後的料理台邊緣撞去,屠震看得心驚,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右手攬住她的腰,左手巴住她的後腦,硬生生將她整個人拉了回來,但兩人仍因重心不穩,雙雙跪坐在地。
她一頭撞進他懷中,嚇得直喘氣,心仍在跳。
阿震抱著她跪在地上,眼前就是那個料理台的邊角,他仍可以看見,只差那麼一點,她的腦袋就要撞上堅硬的台緣了,他的手背甚至因此擦過了那尖銳的直角,留下了紅熱的痕跡。
他不敢想像,他要是再慢一點,會有什麼後果。
空氣裡,一陣沉寂,只有兩人急速的心跳。
午後的陽光,斜斜灑落。
「你他媽的搞什麼鬼?! 」
阿震拉開懷裡那個笨蛋,火冒三丈的瞪著她,抓著她的雙臂搖晃,發出咆哮:「你難道不知道走路要看路嗎?你知不知道你腦袋差點開花?你是不是嫌活得命太長了!」
「我……」從來沒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方纔那個不爽和現在這狀況與之相比,簡直就是芝麻綠豆一般,她慘白著臉,不知所措的壓著心口,驚魂未定的看著幾近暴跳如雷的他,惶惶的說:「對……對不起……我沒注意……你……好可怕……」
淚水,驀然上湧。
「你……你剛剛……看起來……好生氣……」她硬咽,抬起無辜的大眼看著他:「我我……嚇了一跳嘛……」
豆大的淚水,滾落眼眶。
「哭什麼哭!不要哭啦!」他惱怒的低咆著。
她試圖止住淚,卻做不到,只能啜泣著:「可、可是……很…… 很恐怖嘛…… 」
「不要哭了!」他握緊拳頭,惱火的說:「我叫你不要哭了,你是聽不懂是不是?」
可菲驚慌的咬唇閉眼低頭,兩手緊揪著身前的圍裙,不敢再發出一點點聲音。
瞧她那模樣,他莫名更火。
雖然緊閉著眼,淚水仍從她眼角滲出。
胸中壘塊堆疊,他氣得直想搖晃她,對她發飆,但最後,當他伸出手時,卻沒有抓著她搖晃,反而只是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
可菲吃了一驚,卻不敢反抗。
「不要哭了。」
他又說,口氣仍很強硬,可聽起來似乎沒那麼生氣了,事實上這句話,聽起來,已經不像命令,幾乎就像安慰了。
「別哭了啦。」
這句更像了,她驚訝的抬頭睜眼,只看見他一臉困擾。
再一次的,他抬手,溫柔的直接抹去她另一串淚水。
「別哭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輕輕拭去她滾燙的淚。
用拇指,用指背,用掌心。
那雙美麗的藍眼睛裡,有著奇怪的情緒,牽動了她的心。
然後,他開口,啞聲要求。
「不要哭了……好不好?」
淚水,在他的要求下,莫名的停了。
但他的手指,卻沒有就此離開她的臉。
不知何時,他竟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能看見他眼裡的自己。
在那好長又好短的剎那,她迷失在他深幽如海的藍眼睛裡。胸口,莫名揪緊,不自覺屏息。
淚,仍懸在眼睫,因顫動,落下一滴。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靠好近,她看不清楚,只覺濕熱在臉上輕輕一觸。
「小肥——」
忽地,樓下傳來武哥粗魯的叫喚。
他霍然一僵,猛地後退。
她呆愣的看著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好像有些蒼白的表情,他已經匆忙起身,丟下她一個人,轉身離去。
「小肥——肥——」
武哥的呼喊聲又起,她卻無法動彈,只能錯愕的抬手,撫著自己臉上那一點。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可菲坐在原地,困惑又驚訝,但臉上那一抹濕熱,好燙好燙,讓她心跳加快、頭暈目眩。
他好像……他是不是……
她無法確定,剛剛他做了什麼,只感覺到,那一點的濕熱。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是錯覺吧?不可能吧?那是手吧?
可如果是手,怎麼會……這麼熱?
他真的……
有嗎?
他一路衝回自己的房間。
沒有理會武哥的招呼,沒有去幫忙搬行李,甚至沒有抬頭看其他人一眼。
他不敢。
他不想讓他們看見他的表情,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臉。
所以他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落了鎖,靠在門後,站在黑暗之中喘息。
媽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
他不曉得自己當時在想什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他明明已經決定,不和異性有情感上的牽扯,而且那個女人,那個笨蛋,他怎麼可能會對她——
但在那一秒,當他看著她那樣仰望著他,他似乎沒有辦法思考,他的身體有著自己的意志,自己動了起來。
那滴淚,是鹹的。
他摀住嘴,熱氣上湧,燒得滿臉發燙,更燙。
該死!都是因為她在哭,都是因為她愛哭——
惱羞成怒的,他快步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