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籐染綠 第6章
    「綠,我們這樣真的安全嗎?」籐井樹擔憂地問。

    「你沒聽過『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嗎?如果你有本事考個狀元回來,我們就不必如此。」

    「哦。」籐井樹不敢再有意見,他娘子說話句句帶刺,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

    「當家的,去接客呀,你沒見客似雲來下面忙不過來呀。」辛綠痕站在窗前,指著樓下擁擠的人群說。

    「你呢?」

    「我?我是老闆娘,婦道人家自然不便拋頭露面,快去。」辛綠痕不耐煩地趕人,「記住了,我現在叫籐呂氏。」

    「知道了。」籐井樹認命,掀開簾子下樓接客。

    「哎,真是無聊,我還是小睡一會兒。」辛綠痕自言自語,倚在窗前,不一會兒就夢周公去了。

    他們在鬧市開了一家酒樓,生怕不夠招搖,取了個「請你吃飯」的響亮名號,還僱人裝扮成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天才高手「請你吃飯」,站在酒樓門口攬客。短短時日內,慕名而來的江湖豪客武林高手比蒼蠅還多。這一切皆出自辛綠痕的謀劃。按她的道理講,越招搖越安全,辛窩的人肯定想不到他們會大張旗鼓做買賣。

    「越是偏僻之地目標越明顯,我爹就犯了這個錯。」辛綠痕分析她爹被抓回去的原因,她認為不如隱入鬧市,來往的人多反而不引人注目。還有,一定要隱姓埋名。

    「但是,我們也不必如此招搖啊。」籐井樹對酒樓的盛況不以為喜反以為憂。

    「你懂什麼?我爹被捉回去就是他在小地方招搖,目標太明顯,別人一打聽就知道了。我們在大地方招搖,聲勢越大越不引人懷疑。」

    「為什麼?」岳父明明是因娘子通風報信才洩露行蹤的,籐井樹還是不明白。

    「你笨死了!」辛綠痕掐了他一把,「在鬧市做買賣,比我們招搖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招搖怎麼吸引客人,沒有客人、上門怎麼賺錢?我們越是招搖,就越能賺大錢!最主要的是,辛窩的傳統是越熱鬧越不湊,我們這裡天天這麼熱鬧,他們絕對不會找上門來的。懂嗎?笨蛋。」

    「懂了懂了。」籐井樹快被罵暈了,好冤枉,他又不知辛窩的傳統。

    「你呢,要改個喜氣點的名字,叫籐進寶好了。」辛綠痕自作主張,然後打量他一下,摸著下巴說,「從今起不許刮鬍子。」蓄鬍鬚籐井樹沒有意見,有鬍鬚才像男子漢,但改名字,迫於惡妻淫威,他不敢有意見。

    「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把我教給你的理論運用於實踐,我就做賢妻伺候老爺你。」話雖如此,實則辛綠痕想偷懶。如果她事事親力親為,何必找個夫君。夫君的義務就是為妻子撐起一片天。她倒不擔心自己的夫君把天弄塌了。她這個賢妻,是閒起來監管夫君的妻子。籐井樹管理買賣一切事務,她監管籐井樹,一切盡在掌控中。

    不知不覺成了妻奴的籐井樹,在辛綠痕的監管下,一天天成長起來,成為一個合格的酒樓掌櫃。他對娘子的商業頭腦,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曾經,他只是一個為生計奔波的憂鬱少年,現在,他是如魚得水的快樂掌櫃。

    他深情地凝視著娘子,欲將一片丹心奉上,「綠,我……」

    「去接客啦。」辛綠痕催他。

    喔,最關鍵的兩個字沒有出口的機會,他被趕出房間。沒關係,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傾吐愛語,不差這一回。

    成親半年以來,辛綠痕與籐井樹的感情日漸深厚,也許他們不像別夫妻那麼相敬如賓,但自有他們的相處之道。比如,作為夫君的籐井樹毫不掩飾自己的無知,而作為妻子的辛綠痕也毫不介意他比自己無知。

    「『請你吃飯』真的那麼有名?」不是江湖人物的籐井樹壓根不知這一號人物,怎麼就有那麼多人衝著這四個字來捧場?

    「你見下面的盛況就應該知道人家肯定比你出名。」辛綠痕推開窗戶,只見酒樓門口聚集了一堆人圍觀她請來的替身。

    自從「請你吃飯」除掉江湖敗類「紅狐千金」之後聲名達到巔峰,而這時「請你吃飯」卻急流勇退,與自己的跟班攜手歸隱,更成武林佳話。江湖中人對他們無比神往,都想一瞻風采。但是人家是高人,行蹤成謎,哪有那麼容易見的。於是辛綠痕就抓住契機,以「請你吃飯」為招牌,製造噱頭,滿足那些人的好奇心。

    辛綠痕對「請你吃飯」的豐功偉績沒有細說,反而在籐井樹面前大讚江湖另一傳奇人物「請給我錢」的壯舉,比如他劫富濟貧的種種事跡。這叫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她沒有坦白自己就是「請給我錢」,也沒有坦白她是劫別人的富來濟自己的貧。夫妻間也有不想讓對方知道的秘密。

    「綠,不如我們再請人來扮『請給我錢』?」籐井樹立刻發現商機。

    「不行!」辛綠痕反應過大,她說,「『請給我錢』雖然是位令人尊敬的俠盜,但是還是有些人誤解他。萬一那些人要找他算賬卻又找不到人,我們請來的替身正好成了替罪羔羊,得不償失。」

    「有道理,綠,你真的很厲害。」

    辛綠痕只覺通體舒泰。誰說一定要妻以夫為榮,有個不介意以妻為榮的夫君,才是人生一大幸事。

    「小籐,你不是想爹娘他們了嗎,等我把酒樓轉讓出去,就一起回家看他們。」

    「耶?」籐井樹嚇了一跳,「買賣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轉讓?」

    「你看現在生意很好是沒錯,但新鮮一過,就沒什麼油水了。」辛綠痕對人的心理明晰透徹,人都有獵奇之心,再新鮮的刺激過一段時間也就不新鮮了。

    「那我們再想新鮮的點子呀。」籐井樹對他們創下的第一份基業有點不捨。

    「難道你不想見爹娘他們啊?」

    孝順,是籐井樹的致命傷。雖然,他家的長輩不是盡責的好長輩,但他依然敬愛他們。

    「我們也該換地方了。」為了躲避辛窩的追擊,他們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最好的辦法是雲遊四海,處處為家。既可盡覽天下美景,又可賺夠天下財源,如此快樂逍遙,在夢裡都會偷笑。

    事情有辛綠痕想的那麼順利嗎?不見得。

    「南無阿彌陀佛,北有無量壽佛,上酒。」

    就在辛綠痕準備轉讓買賣的第二天,酒樓裡來了一位怪異老人,只見他身著道袍頭點戒疤,僧不僧道不道。怪異老人坐在大堂,只喝酒不上菜,坐了三個時辰,喝了三罈酒。

    「老人家,我們打烊了。」夥計走過去打招呼。

    「無妨,你打你的烊,我喝我的酒。」怪異老人自斟自飲,沒有走的意思。

    「老人家你要喝酒明日請早,我們真的要打烊了。」

    「你們門口那個小姑娘不錯,一手米粒打蒼蠅雖不能百發百中,十中五六也差不多了,她叫什麼名字?」怪異老人顧左右而言他。

    「眠眠。」夥計打了個呵欠。

    「那個扛米袋的跟班矮了點,也壯了點,不太像『請你吃飯』的跟班。」

    「老人家,你有什麼問題明日我一定回答,能不能請你老高抬貴腳,我們要打烊了。」夥計幾乎是在乞求了。

    「我沒有銀子。」怪異老人喝完最後一滴酒,把手攏在寬大的袖袍裡,低頭低語。

    夥計險些栽倒,敢情是沒錢付賬這怪老頭才賴著不肯走呀。他做不了主,只有叫掌櫃來。

    在櫃檯後打算盤的籐井樹被夥計拉來處理喝霸王酒的問題。

    「沒事,改日你老有銀子再補上。」籐井樹對沒錢付賬的客人有一種悲憫的心態,因為當初他遭遇過。

    「你是掌櫃的?」怪異老人問。

    「是的。」

    「你們請人來扮『請你吃飯』有人不高興呢。」

    籐井樹心中一驚,難道是來踢場子的?他小心翼翼問道:「你老為何不快?能否見告?」

    「扮九丫的小姑娘倒有三分像,扮鄂小子的卻大大走樣,鄂小子肯定不高興。」

    什麼酒呀,餓呀,籐井樹一頭霧水。

    「希望你們好好改進,找個像樣的人來扮鄂小子,哈哈,我走了。」怪異老人笑聲未落,人已飄到門外。

    「掌櫃的……不會……是……鬼……」膽小的夥計發抖。

    「是輕功,不是鬼。」在辛窩見慣了高來高去的高手,籐井樹見怪不怪。

    「哇,是絕世高人!」聽多了江湖傳奇的小夥計,雙眼冒出憧憬的星光。

    打烊後,籐井樹把剛才的事當趣聞說給辛綠痕聽。他講,她睡。有沒有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歡在燈下看她的睡臉,很幸福的感覺。

    「綠……」他擁著她,比賺了銀兩還開心。

    第二日,扮演「請你吃飯」蒙面跟班的少年請假,籐井樹指派昨晚和怪異老人打過交道的夥計上陣代替。這一個就更不像樣了,又矮又瘦,扛著米袋毫無氣勢。與其說是他扛米袋,還不如說是米袋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夥計寧願端茶送水伺候人也不想站在門口扛米袋,一百斤重的米,誰能扛一天呀。

    「喂,你敬業一點好不好?」扮演「請你吃飯」的眠眠抽空瞪他好幾眼,瞪完又應觀眾要求表演一把米粒打蒼蠅的絕技。蒼蠅是好事者捉來的,不然酒樓哪有那麼多蒼蠅。

    白白的米粒和黑黑的蒼蠅屍體混在一起,照理說很噁心,但眾食客卻看得高興,巴掌拍得啪啪響。籐井樹覺得無聊的江湖人跟蒼蠅一樣多。

    眠眠受掌聲鼓勵,表演得更賣力了。

    「少爺,她長得比我好看呢。」

    「她打蒼蠅的絕技比你差遠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一對少年男女咬耳嘀咕。

    「那個扛米袋的小哥好可愛哦。」

    「他哪有我可愛!」

    「人家就是比你可愛!」

    「你再說一遍!」

    懶得說,直接動手。

    「快來看吶,有人打架了——」

    嗆嗆嗆……有人不知從哪裡找來一面鑼鼓,合著打架的招式,敲得如疾風驟雨般緊湊。酒樓裡的眾食客,酒樓外的眾看客,全圍攏過去看熱鬧,看到精彩處,掌聲如浪潮般捲起,銅錢如雨點般灑落。

    正在樓上睡午覺的辛綠痕受鑼鼓聲滋擾,她探出頭看究竟。結果看到自己酒樓門口有人賣藝影響生意,頓時頭腦清醒,飛快跑下樓。

    「不准在我的地盤賣藝!」她扯著嗓子吼,卻毫無效果,鑼鼓聲和掌聲淹沒了她的聲音。

    「你們過來。」辛綠痕招呼酒樓夥計。

    夥計們在老闆娘的指揮下嚴陣以待,有人端盆,有人提捅,還有人拿碗。幹什麼?潑水。

    「下雨了下雨了——」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圍觀的眾人頓作鳥獸散。

    「是誰?誰毀了我華美的衣衫?」一隻頭頂菜葉的落湯雞仰天發出悲鳴。

    「這是老天爺的懲罰,為我伸冤。」同樣狼狽的少女撥開濕淋淋的頭髮,幸災樂禍地嘲笑。

    「老闆娘,你怎麼可以這樣?」眠眠打了個噴嚏,很惱怒。

    「掌櫃的,我感染風寒請假三天。」只有扛米袋快斷氣的夥計感激這場人工降雨。

    「各位少安毋躁,請到店內歇息。」這個時候方顯籐井樹掌櫃的穩重。

    事情突然,他來不及阻止,只有做好善後。

    辛綠痕走向那只頭頂菜葉的落湯雞,玉手從水袖裡伸出來,說:「給錢。」

    「老闆娘,我好崇拜你——」

    落湯雞還沒反應過來,和他動手的少女卻濕淋淋撲向辛綠痕。

    「南無阿彌陀佛,北有無量壽佛,喝酒。」敲鑼鼓的赫然就是昨晚欠賬的怪異老人,他率先踏入酒樓。

    「掌櫃的,我要辭工。」眠眠把手裡的米一扔,走了。

    籐井樹眼前一花,一晃,眠眠不見了。

    呃,不想關門也得關門了。

    辛綠痕衝動地一潑水,氣走了酒樓的活招牌,也熄滅了籐井樹對她的崇拜。他想不通,那麼精明能幹的娘子,怎會做出蠢事?

    其實辛綠痕是睡覺睡糊塗了,完全沒經過大腦考慮。

    「小妹妹,能否放開你的手?」辛綠痕不習慣接受同性的熱情,再說旁邊有人凶狠地瞪著她,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蠢米米,你給我過來。」

    「不要。」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辛綠痕被吵得頭大,乾脆發威。

    「你們兩個在我門口賣藝,問沒問過我?給錢!」

    「綠,過分了。」籐井樹不贊同她的做法。

    「我們沒有賣藝。」

    「我們是在打架。」

    兩隻落湯雞異口同聲否認,互看一眼,又開打起來。

    「你們有完沒完——」

    一聲震天獅子吼,眾人趕緊捂耳朵。

    「掌櫃的,我好崇拜你——」本來抓著辛綠痕的手不放的少女,又撲向籐井樹,卻被早有準備的少年一把抱住,脫離目標。

    辛綠痕也拉著籐井樹退進店裡,關上門,唯恐那奇怪的少女纏上來。

    「綠,你不該叫人潑水的。」

    「別說了,我一時糊塗。」

    辛綠痕承認自己失誤,聰明人總有犯錯的時候。

    「小籐,你剛才一吼好有氣勢。」她都不知道他這麼有魄力。

    「我、我氣嘛。」籐井樹不自在地低語。

    「好一聲摧花辣吼,喝酒。」

    一罈酒橫插進兩夫妻中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老人家,你怎麼在這裡?」

    「奇怪了,不是你讓我進來的嗎?」抱著酒罈的怪異老人站在他們身後,佈滿皺紋的臉紅撲撲的,明顯喝了不少酒。

    「對,你老今天帶錢了嗎?」籐井樹問。

    「真俗氣,什麼錢不錢的,我從不帶那俗物。」怪異老人笑道。

    「沒錢你還喝我的酒!」辛綠痕尖叫。

    「別急,有人給我付賬。」怪異老人捧著酒罈,足下一點,飄回店內坐下,狂飲。

    「把錢拿出來!」辛綠痕追過去要賬,一提到錢,她的理智全無。

    哎,江湖怪人多,籐井樹感慨,他打開店門,去找人收賬。他知道該付賬的人是誰,剛才怪異老人好像幫那兩個少年男女敲鑼鼓來著。

    店門外靜悄悄,只有幾隻麻雀在啄地上的米粒和蒼蠅屍體。

    「不要激動不要激動。」籐井樹安慰幾欲發狂的辛綠痕。

    「你怎麼可以讓那個老頭吃白食,你怎麼可以讓眠眠跑掉!」辛綠痕快吐血了,今天人財兩失,怎不叫她發狂,「你知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本來我已經和趙老闆談好,現在你讓我怎麼辦?」

    「我沒同意眠眠辭工,她一晃就不見了。」

    「你不會抓住她啊。」

    呃,籐井樹無力垂下頭,他又不會武功,簡直是強人所難。

    「都是那對男女,他們故意來攪局的。」辛綠痕遷怒於別人。

    短時間內讓她到哪裡再找一個會用米粒打蒼蠅的活招牌?當初要不是偶然救了落難的眠眠,又偶然發現她會這一招,酒樓生意不可能這麼好。活招牌跑了,轉讓的價錢肯定會大打折扣。

    「明天我親自上陣。」辛綠痕決定了,等明天趙老闆來把轉讓合同一簽,拿到錢就跑。為了不影響成交價,在跑路之前她只有親自扮演「請你吃飯」。

    「不好吧。」籐井樹始終覺得欺騙不是做買賣的正道。

    「你來給我扛米袋。」辛綠痕白他一眼。

    米袋籐井樹是沒扛成,因為他是掌櫃的,要出面和趙老闆簽約,特意指派一個長相佳體格壯的夥計去為老闆娘服務。辛綠痕怕人認出來,蒙了面,她表演的米粒打蒼蠅幾乎百發百中,引得滿堂彩。甚至有人懷疑她是真正的「請你吃飯」,就上門來挑戰,辛綠痕應付得疲於奔命。她在外面忙的時候,籐井樹已和趙老闆把轉讓合同簽好,銀票當場拿到手。

    「呵呵,從今天起鄙人就是這裡的老闆了,今後請各位多多捧場。」趙老闆端著酒杯,繞場一周敬酒。

    現在辛綠痕才佩服起眠眠,這活兒真不是一般人能應付的。枯燥乏味不說,還極耗體力,她恨不得躺下來長睡不起。可是她不能,她還要等籐井樹發信號,然後才可以離開。等啊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頭,還是沒有等來該死的信號。酒樓早已易主,她卻不知道。

    終於,食客和看客都散去了,醉醺醺的趙老闆被夥計扶出門口,看見辛綠痕還杵在門口,大受感動。

    「眠眠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去歇著吧,明早還要上工呢。」

    「還早。」歇個屁,錢到手她就遠走高飛了。

    「眠眠姑娘,你的敬業精神真值得我們學習。」趙老闆肅然起敬。

    「趙老闆走好。」辛綠痕不欲與他多廢話,她擔心出了什麼變故。姓趙的都走了,籐井樹還是沒個信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扯下蒙面巾,正想進店探個究竟,卻有人飛身擋住她的去路。

    「老闆娘,你好厲害,比昨天那位姑娘還厲害。」

    「哼,奸商。」

    昨天攪局的一對少年男女又出現了。

    「我正要找你們算賬,把銀子拿來!」辛綠痕不改財迷本色,招牌要錢動作一氣呵成。

    「啊,我們就是來送錢的。」可愛的少女奉上一錠銀子,說,「這是師父的酒錢。」

    「給多了,找零。」清俊的少年也有商人習性。

    「不夠,還差五十兩。」辛綠痕又伸手。

    「你不要太過分!」少年磨牙。

    「老闆娘,你真厲害,沒想到我們的名號也可以用來賺錢。」少女在酒樓的台階上蹦跳,很是天真。

    「蠢米米,閉嘴。」

    「笨蛋少爺,你又凶我。」

    辛綠痕心中有一個夢破碎了。

    「你們就是『請你吃飯』?」

    「人家是被逼的。」

    這個夢徹底破碎了。

    「老闆娘,我要跟你學賺錢,買很多米給我爹,買很多酒給我師父。」米米可開心了,那樣她就可以脫離魔掌,重獲自由。

    「不准!」鄂秋隼火大地抱著她,怕她真的跑了。

    呃,天才高手?神仙眷侶?明明就是小白二人組!辛綠痕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赴約,和小孩子動手勝之不武。

    「你們二位慢慢吵,我先走一步。」一來她惦記籐井樹,二來怕正宗的「請你吃飯」找她要名號出租費什麼的,先走為上。

    「別走!」鄂秋隼再次擋住她的去路,陰森森地露出滿口白牙,說,「我們還有一筆賬要算一算。」

    看吧,果然被她料中了。

    「我們的賬已經清楚了,嘿嘿。」辛綠痕決定裝傻充愣。

    「老闆娘,他說的不是師父的酒錢,是指你借用我們的名號當招牌的事。」米米真以為她不清楚,因此特別提醒。

    「我把錢還給你,我們兩清。」辛綠痕將剛才的五十兩拋給米米。

    「沒那麼便宜的事,你利用我們的名號招搖撞騙,應該賺了不少銀子,至少得二八分賬,我八,你二。」鄂秋隼不愧為米莊少東主,對金錢也相當敏感。

    「休想!」辛綠痕斷然拒絕。

    「哼哼,惹惱了我們鄂磨的人,你以為可以跑掉。」鄂秋隼抬出自家名號威脅她。

    據江湖傳聞,鄂磨的人個個奸狡如狐難惹難纏,得罪他們,就如同惡魔附體,墮入地獄。

    「不過就是一間小磨坊,你嚇誰呀。」辛綠痕對鄂磨相當不以為然,「你當我辛窩的人是好欺負的嗎?」

    又據江湖傳聞,辛窩的人個個剛直如鐵嫉惡如仇,得罪他們,就如心窩上插了一把刀,痛不欲生。

    「你……是辛窩的人?」鄂秋隼額頭上冒出汗水。

    「辛綠痕,辛窩大小姐。」原來自家的名號這麼管用,辛綠痕得意起來,「怎麼樣,怕了吧?」

    「你們說的辛窩、鄂磨是什麼東西?好不好玩?」米米這個江湖成名高手突然冒出白癡問題。

    「蠢米米,閉嘴!」鄂秋隼汗顏。

    辛綠痕垂下頭,不敢相信名號響噹噹的「請你吃飯」竟是這副德行。人在江湖漂,白癡會短命。

    「難怪你們要退隱江湖,我理解了。」

    「你理解什麼?」鄂秋隼嘴角抽搐,後悔帶某個人出來混。

    「哈哈,你真要我明說,說出來就傷感情了,何必刨根問底。」辛綠痕感覺到好運又向她傾斜了。

    「辛綠痕,你今年多大?是不是真的嫁人了?」

    「拒絕回答。」

    「這些答案對我很重要,麻煩你一定要告訴我。」鄂秋隼一改狷狂,幾乎是在低聲下氣了。

    「我為什麼要回答?難道你對我有意思?抱歉,奴家已經羅敷有夫。」辛綠痕懷疑他是想套出她的生辰八字暗害她,現在流行巫蠱之術,她得提防。

    「一個問題一千兩。」

    「兩千。」

    為了銀票,辛綠痕還是出賣了自己的「良知」。

    「還好你成親了。」鄂秋隼如釋重負。

    「難道我的婚事與你有什麼關聯?」數著銀票,辛綠痕開始懷疑這背後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不然他幹嗎不惜重金買她幾句話。

    「他怕你……嗚嗚……」

    「後會無期。」鄂秋隼摀住米米的嘴,把她像扛米袋一樣扛在肩上,輕飄飄躍上屋頂,疾馳而去。

    「好俊的輕功。」辛綠痕自覺望塵莫及,站在屋簷下感歎一句,足下一點,飛上二樓。

    她和籐井樹的房間裡,黑漆漆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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