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裡,春帆便趴在床上不想動了。
感覺很懶,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仿佛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明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一個人ㄍㄧㄥ久了也會彈性疲乏,想將自己隱藏起來,不用去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
她沒有父母,沒有家人,也等於沒有精神支柱。
蟹居的心,變得呆滯,不想為任何人綻放一朵歡笑。
也許明天醒來,一切都會好轉,但是現在不行,只想這樣躺著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開門進來,直入臥房,看著動也不動的她,看了良久,開始脫去自己的衣服,直到一絲不掛,接著拉開她洋裝的拉煉,她終於有反應了,翻轉身子,他順勢拉下洋裝……
「你不是回去了?」懶懶的。
「我想你。」楊立昕輕吻她嫩紅的唇瓣,脫掉她的內衣,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她驚呼一聲,忙摟住他的脖子,第一次被男人「新娘抱」,她的臉驀地變得熱燙通紅,心跳加速,什麼沮喪、孤獨感全拋之腦後。
「立昕,你為什麼突然……」她努力壓下心中突然湧上的悸動。
「我想先沖個澡。」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臉上的紅暈,從第一次跟她上床時他就發現,平日端雅理性的春帆,白皙的肌膚一旦透著迷人的紅暈,就會散發出一種帶著純淨氣息的撩人風韻,只有在床上才能見到。
這是非常吸引男人的挑撥。
可是今天晚上他決定慢慢來,抱著她進入浴室沖澡,耐心的看她卸妝,在她身上抹沐浴乳,整間浴室的溫度立刻往上竄升。
「你今天好奇怪……」他們不曾一起洗澡,讓她害羞的喘不過氣來。
「我喜歡。」他俯首含住她軟嫩的耳垂吸吮著,健碩的胸膛貼住她磨蹭起來,熟悉的熱流竄過全身,教她渾身止不住的輕顫。
他狂野地糾纏住她的唇瓣,毫不掩飾他明顯渴望的需索……
她的頭腦昏眩,被他吻得渾身失了氣力,跟著意亂情迷起來……
嘩啦啦的水聲亦掩不住魅人的嬌吟。
她累得睡著了。
他體認到女性真的比較嬌弱,所以盡量不讓她加班,他自己反而常把工作帶回家,打發晚上無聊的時光。
他一直在工作、應酬、出差、工作中循環,用忙碌的工作麻痺私人情感。只是,他發現他愈來愈難用同樣的態度對待春帆,開始在意在她身邊打轉的男性,會想要追根究柢。
不妙,這實在不太妙。
他甚至開始在乎起她的情緒,看到她被錯待,居然感到莫大的憤怒。
大大的不妙!
他怎麼可以沉溺溫柔鄉,對一個私生女出身的小女子動了感情?
他並非那麼不理性,認為私生女有什麼罪過,只是母親痛苦的去世,似一道枷鎖鎖住他的心:喜歡上私生女也等於是背叛母親。
「春帆,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楊立昕陷入兩難之中。
不是所有的第三者都像林亞築一樣該死,不是所有私生女都像繼妹楊多麗一樣驕縱任性、令人厭惡!
道理他全懂,心理上就是過不去。
「說好了不結婚,我們可以這樣一直下去吧?!」他歎息,好低的歎息,望著她酣睡的模樣,偷偷揚起溫馨、幸福的微笑。
他才三十歲,母親早逝,父親早已不像父親,根本沒有人可以向他逼婚。
這麼一想,便又安心的躺下去睡,即便什麼也不做,光是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他都可以一覺到天亮。
好棒,失眠拜拜!
清晨,春帆睜開惺忪睡眼,眸底立刻映入一張俊美的男性臉孔,她有一剎那的怔忡,然後混沌的腦袋才逐漸清明。
第一個反應是,他怎麼還沒回去?
第二個反應是,她居然睡得很熟,沒有因不習慣而時睡時醒。
習慣,真是可怕,她竟然已習慣他的存在?!
由於當初兩人都只貪求一分沒有承諾、沒有束縛、單純為彼此「取暖」的感覺,可以做到公私分明的程度,兩人也十分有默契的不去談情說愛,但不能否認的,她偶爾會去猜想,他未來的妻子會是什麼樣子?而最近,她甚至會去想,一旦他有了聯姻的對象,她只怕連秘書都當不成,非離開公司不可,她沒辦法祝福他新婚愉快。
原本她心中認定單純的關系,似乎開始變得復雜。
怎麼會這樣呢?到底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對,都是他的錯,從他妹妹結婚後,他就習慣賴在她床上睡到天亮,然後換好衣服直接去公司。
都怪他不好,把單純的床友關系變成情人關系,與她當初所想的完全走樣。
楊立昕滿足的醒來,發現她比他更早清醒,瞪著天花板上方某一處神游,發呆得好專心,似乎正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
「你在想什麼?」見她久久不回神,他有點不爽被忽視得這麼徹底。
春帆的身子震了下,呆滯的眼眸一轉,與他四目交對,迷蒙的心在望見他清澈的眼時,撩撥超一陣情動波潮。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迷?」他以右手撐起上半身,左手輕撫她的臉,睡了飽飽的一覺,整張臉像嬰兒般又Q又嫩。
她全身泛起一陣戰栗,「我以為你回去了……」
「在你身邊比較好睡,我為什麼要回去?」他邊說邊吻上她柔潤的小嘴,啄了又啄。
「你你你……是在跟我耍賴皮嗎?」害她心跳頻率又開始加快。
「我只是實話實說。」
「可是,我明明說過不可以再這樣子。」對,她一定要堅持原則到底。
「對我有利的,我不可能放棄。」他輕啄的吻倏地加深,撩撥她的小舌與她共舞,截斷她微弱的抗議聲浪,再也吐不出下文。
他承認自己對她的欲望似乎永無饜足,長時間下來不曾感到厭倦,喜歡看著她清明的神志被他的氣息包圍而陷入混沌狀態,全身如著了火般騷動起來,燒盡她的理智,同時滿足自己內心深深的需索。
他不放手,也沒辦法放手。
有人喜歡吹皺一池春水,明明楊立昕表態幾年內不想結婚,但是「總裁夫人」的缺便空在那兒,總教人心癢癢的,先搶先贏。
現代人不流行早婚,假使一票名模女星直逼三十五歲都不會急「婚」頭,有條件的男人又急什麼?女人還有生育年齡的限制,男人並沒有,更何況男人只要有錢有勢,年過六十也有二十歲的小妞想嫁進去分遺產。
楊立昕從來不是親切隨和的人,一張好看的臉純屬裝飾,不是拿來騙女人心的,他沒有那麼閒!即便如此,想勾引他的女人從來沒少過。
不過,除了偶爾參加宴會,他最常待的地方便是公司和家裡,他家裡不隨便招待客人,總裁辦公室沒人敢擅閭,日子過得還算清靜。
有心想聯姻的名媛淑女,或想作媒的媒人公、媒人婆,能利用的便是宴會場合,再來是商業午餐時來一段巧遇也不錯,大家各憑本事,各顯神通。
范絲絲在「陪吃」三次商業午餐之後,終於忍不住對春帆發牢騷,「魔頭愛拿我當煙霧彈,我拿人薪水是不能抗議啦!可是,冷血的魔頭好像以為我的君羊耳卯社區臉皮是銅鑄的還是鐵打的,只要一看到有人把小姐帶到他面前來,馬上冷下臉一個字也不說,讓我全程陪笑,接下所有的冷言冷語。唉唉唉,那些小姐們回家後肯定都上網買稻草人要釘死我,害我時常感覺背脊涼涼的,像有一陣陰風掃過……」
砰的一聲,春帆二話不說的將一個紙箱搬上桌。
「隨便你挑,喜歡的都給你。」
「這是什麼?」
范絲絲湊上前開箱看,忍不住「哇」的一聲。「什麼時候送來的?」
「今天早上快遞送來的。」
「相隔兩個月,他以為你的保養品、彩妝品全用完了?!」范絲絲嘖嘖稱奇,那家貴死人的化妝品專櫃肯定愛死了楊立昕這種肥羊客戶,一下訂便是滿滿一箱,其中面膜多達二十盒,連香水也訂了六款,其它美妝品一應俱全。
「真的可以給我?」見獵心喜。
「可以,算是給你精神賠償,而且我也用不了這麼多。」
「這家的面膜棒呆了,可是好貴,我可以拿十盒嗎?」餓鬼假客氣一下。
春帆直接拿一個提袋給她,讓她自己挑自己裝。
「小帆帆,我愛死你了!」范絲絲送了一個飛吻,愛美的她最抗拒不了可以讓她維持美貌的產品。「如果常常有這種好東西拿,任何唇槍舌劍我全擋了!」
「其實我看你也挺興奮的,一邊埋怨一邊眼睛閃閃發亮。」春帆盤坐在她心愛的沙發上,噙著淡淡的笑意說,白皙的頸子佩戴一條單顆美鑽的項鏈,如果有人問起,她直接回說:「是便宜的水鑽,幾千塊而已。」其實心裡明白,楊立昕不會送膺品。
范絲絲呵呵笑著,眼角含著嬌媚春情。「我的怪癖你全曉得,看那些正牌千金因為得不到魔頭的青睞而花容失色,真是爽呆了!」說她嫉妒也行,說她壞心眼也可以,怎樣?你咬我啊!
春帆沉思。「他到底有什麼好呢?他根本沒什麼時間談戀愛,沒空陪女孩子花前月下、浪漫談心、約會看電影,吃燭光晚餐更是浪費時間;女孩子心目中理想情人的條件,他一樣也構不上,只因他身上的擔子太重、工作量排滿檔,女孩子想要的殷勤、體貼,他根本給不起。搞不懂,那些千金小姐不是都喜歡男人疼男人寵,怎麼會把目標相准楊立昕?」
范絲絲的紅唇哼出一記冷嗤。「小帆帆,你太天真了。只有你看到魔頭日常生活的真面目以及工作狂的一面,明白他是多無趣的男人。不過,一般女孩子只要聽到『總裁』這頭銜,頭就暈了;名門千金雖然多少見過一些世面,但除了少數有工作能力養活自己,大部分的千金小姐都習慣由父母供應奢侈的生活,自然要聽從父母的安排,與財勢相當的男人聯姻,信用卡的賬單才有人繼續付啊!」
「很嫉妒嗎?」春帆取笑。
「嫉妒死啦!」范絲絲故意大叫。「不必努力工作便可以奢侈的買名牌,一年出國度假十次,買東西不用看標價,有這種老公可以嫁,管他體貼不體貼、浪漫不浪漫,先嫁了再說。」
「真可憐。」
「誰可憐?有錢的男人可鄰,還是拜金的女人可憐?」
春帆聳了聳肩。「我們比較可憐。」
范絲絲哈哈大笑。
「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各取所需,沒什麼好可憐的。反而是我們,代表絕大多數的平民老百姓,在都市叢林裡掙扎求生存,辛苦工作一個月的薪水還不夠買一個新款名牌包,哪有心情去可憐別人?」
「不錯,不錯,不愧是一流的女秘書,頭腦夠清醒。」范絲絲不免替好友傷春悲秋,「小帆帆,你一點都不介意嗎?即使不是現在,在未來的某一天他終究必須要娶妻生子,負責傳宗接代,到時候你果真能瀟灑的走開,一點也不心痛?」
春帆曲起雙腿,抱住自己的膝蓋,垂下眼睫。「說好了不結婚的,即使有不捨、有心痛,也必須自己吞下。」就算心如刀割,也要自己穿線拿針來縫。
范絲絲坐在她身旁,內心掙扎不已,還是決定忠言逆耳也要說。「春帆,在還沒陷得太深之前,及早抽身對你比較好。假使遇到條件不錯的男性,你不要太封閉自我,搶在魔頭之前結婚給他看!」
春帆仰起頭。「你的提議也太猛了,自己做得到嗎?」
「我已泥足深陷,抽不了身。」范絲絲拍了她肩膀一下,愛嬌的說:「你壞死了,明知道我和阿娜答在一起多少年啦,她泥中有我,我泥中有她,想分也分不開,而你跟魔頭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呀!」
「這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是現實狀況允不允許結婚的問題。絲絲,不是我要潑你冷水,我沒有想過要結婚當家庭主婦,而你最大的心願便是結婚當家庭主婦,一旦心願無法達成,你要怎麼辦?」
「涼拌。」
「什麼?」
「除了享受當下,誰能預知未來?搞不好魔頭會直接娶了你也說不定。」
春帆不禁輕顫,「你別詛咒我,那是不可能的事。」
范絲絲壞壞的追問,「你是害怕得發抖,還是興奮得發抖?」
「怕。」脖子縮了縮。
「夫,沒種!小心我向魔頭打小報告。」
「請便,在這之前先把面膜還我。」
「哦呵呵呵∼∼我從來不曾背叛朋友,隨口嚇你你也信?」
春帆搖了搖頭,拿她游戲人間的態度沒轍。
如同她愈來愈難相信自己可以瀟灑的從楊立昕身邊轉頭走開,不帶走一片雲彩;她也無法相信絲絲游戲人間的態度下,真的不在意舒逸心被家長逼婚,甚至連公開摟摟抱抱也不行,只能以「學姊、學妹」稱呼,做給外人看。
舒逸心若想接掌舒氏企業,最起碼還要奮斗十年、二十年,長輩不會那麼容易放手,所以她不能出櫃,也不敢出櫃。
在台灣,同性之戀是一條漫長且崎嶇的不歸路,大家的觀念逐漸開放是一回事,若發生在自己家則是另外一回事。
保守的富貴人家,更不可能接受未來的女繼承人是同性戀者。即使不小心知道了,也會盡可能掩蓋事實,逼她結婚來掩人耳目。
為了不使戀情復雜化,為了不讓自己的處境更艱難,總是能瞞多久算多久。
如果這叫「鴕鳥心態」,又是誰逼出來的呢?
不能攤在陽光下的戀情,究竟是誰造成的錯呢?
看她心情有些低落,范絲絲「蛇魔女」上身的趴在她肩上,朝她耳畔吐氣,「小帆帆,今天我們兩個都落單,沒人疼沒人愛,我們就好好的寵愛自己吧!走,我們先去喝下午茶,晚上再吃大餐。」
「你今天不用減肥?」春帆斜視一眼。
「呵呵呵……先吃了再說,吃飽了明天才有力氣減肥呀!」
「好吧!」
「我先回家打扮,你的動作也要快一些,半個小時後在我家集合。」范絲絲邊交代,邊以模特兒的架勢走了。
春帆嘀咕:「拜托,是誰每次化妝都超久的!」
不過,她總算打起精神來,換上一件紫色多層次的無袖洋裝,脖子上的項鏈剛好搭配得完美,巧手化了清新的淡妝,將錢包、手機、洋傘、補妝用品放進水藍色暈染的手提包,走到玄關拿出藕色的平底鞋換上,出門囉!不到二十五分鍾。
下一層樓到范絲絲的家,這次只讓她多等了十分鍾。美艷的范絲絲不改花俏本色,一件亮黃色絲質緞面的印花削肩背心,下搭一條銀蔥壓褶短褲,系上金黃色幾何圖形的環扣腰帶,真個色不迷人人自迷!
兩人坐了出租車到一家很紅的咖啡簡餐店,是某位名媛女星開的,據說充滿了上流味,吸引許多想體驗上流社會滋味的男男女女來消費,所有的服務生均穿著女僕裝為容人殷勤服務,讓女客人很有「當公主」的Fu,難怪生意興隆。
「還好不用排隊。」范絲絲點了熱拿鐵和招牌蜜糖吐司,上面加了許多水果,算是女生都愛的輕食。
「我最懶得排隊了,好吃的店滿街都是。」春帆本性較實際,而且對美食沒有執著,很難想象為何有人一窩蜂的想擠進某家店。
「因為這裡的布置很可愛,像公主喜歡待的地方,有時做生意賣的就是一種感覺,當然東西也要好吃、精致,才像公主吃的食物嘛!」
「絲絲,不要告訴我你『公主病』上身了。」
「你這個不懂得浪漫的無情女,不知道每位小女生心裡都住著一位公主嗎?」塗著艷色指甲油的纖纖食指,差點點上她鼻頭。
「你離『小女生』很遠了。」春帆繼續潑冷水。
捧心哀歎。「我怎麼受得了你一而再無情的打擊?」
「你不吃嗎?我幫你吃掉哦!」
「不要!」范絲絲停止唱戲,專心享受甜食的美味,一雙媚眼則好奇的打量來消費的客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年輕人,而且以女生占多數,少數男性看來都是陪女朋友來的。「咦,那個男的是Paul嗎?」
「誰?」春帆隨她的視線轉頭看一下。
「柳儀的男朋友,Paul,跪在公司大門口引起騷動的那個。」
「是他嗎?我只見過一面,不太記得。」春帆比較記得楊立昕的臭臉表情。
「我記得,我跟他面對面講了很久的話。」范絲絲翻翻白眼,「看樣子那男的又劈腿了,跟他來的女伴不是柳儀。」
「或許只是一般女性朋友,柳儀說他是房仲專員,難免交友廣泛。」春帆不喜歡疑神疑鬼的,何況又不關她的事,柳儀只是同事而已。
「也對啦!自己的感情都擺不平了,又有什麼立場去指點別人的愛情。」范絲絲喝著熱拿鐵,聽到手機在響,拿出來看簡訊,吃吃笑道:「天要下紅雨了嗎?我爸居然叫我去他家吃晚餐,他老婆不抓狂?」
春帆也十分訝異。「你去不去?」
「去啊!為什麼不去?看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膏藥!」
「那等一下你先回家換衣服。」
「干嘛換?我穿這樣不夠美?」
「美呆了,但不適合去比較正式的場合,尤其有長輩在場。」
范絲絲不再反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你親姑姑住的地方。」
「我沒有家人,哪來的姑姑?我高攀不上。」
「唉,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姓翁的何必那麼勢利眼?」
「我很慶幸他們的勢利眼,讓我活得堅強、自我、又自在。」
「好吧!那我就一個人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誇張。」
兩人相視而笑,吃完下午茶便分道揚鑣。
春帆想去誠品書店逛逛,好久沒這樣悠閒的心情,晚餐呢,隨便吃一碗面打發吧!一個人而已,一切好商量。
散步經過一家男士精品店,想到楊立昕送了一箱的保養品,不送個回禮,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便進去選購了兩條領帶和一副白金袖扣。
等候店員包裝時,楊立昕的電話到了。
「你人在哪裡?」聽聲音就知道他心情粉差。
「正在幫你買東西。」秘書的本能要懂得避開大老板的情緒地雷。
「幫我買東西?」太驚訝了,怒火陡降。
「我明天拿給你。」
「不,你現在過來,到我家來。」
「去你家?」為什麼?
「你人在哪裡?我派司機過去接你。」
「不用了……」
「地址!」他不容拒絕的下令。
春帆只好起店家的名片照念一遍,無奈的揣測今天又是誰惹得大爺不爽了?好好一個休假日,他不是要跟他妹妹、妹夫聚餐,怎麼又冰風暴上身呢?那些千金小姐的眼珠子都只看鑽石不看人嗎?這麼難相處的男人豈是共度一生的良人?
一輩子耶!光想便頭皮發麻。
她好想回家看電視也好、放空也好,實在不想去看男人的臉色。可是,只要她敢逃之夭夭,明天上班肯定是一場災難。
黑色房車開到店門口,她只好認命的出去,王司機已過來開車門,害她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坐進去,咦,魔頭也在。
楊立昕也不懂自己是什麼心態,就是想早一點看到她。
她清雅如蓮的打扮,令他心儀。
「嗨,你怎麼有空約我?」嗓音細微,先試試水溫。
「穿這麼美,跟誰去約會?」劍眉收攏。
「跟絲絲去喝下午茶,可惜她爸爸突然約她見面,要不然我們打算晚上去吃大餐呢!」春帆冷靜地回應,奇怪他未免管太多了。
「大餐我請你吃。」
「不好吧!今天早上我已經收到一箱化妝品,再害你破費我會良心不安。」
「春帆,不要再次拒絕我,那會讓我的心情更差。」
她偷偷翻白眼。「可以請教一下,是誰惹惱你?我以為今天對你而言,會是愉快的一天。」即使是魔頭,偶爾也需要一點親情的滋潤。
「多安的肚子很大了,吃完飯就被她老公帶回去睡午覺。」
所以問題不在他妹妹身上。
「然後呢?」
「我爸約我晚上過去吃飯,我拒絕,他就在電話中跟我ㄌˊㄨ了半小時。我知道,是那個女人要他這麼做,否則他不會在意我不想赴約。」他咬牙切齒。
他真正在意的其實是他父親虧欠他太多父愛吧?!春帆在腦海中迅速玩味。他要的,是他父親主動想約他見面,不是繼母作媒才來跟他ㄌˊㄨ。
「立昕,你生氣的是董事長一直被你繼母牽著鼻子走,永遠把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即使為難你也不在乎。就是這一點,令你無法忍受吧!」
楊立昕冷著臉,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有沒有向董事長反應過你內心的不悅?」
「不需要。」他神色一沉。
「是你不需要?還是董事長不需要?」
「都不需要。」他冷睇她。
「為時已晚嗎?」她知道自己不適合當心靈導師,但又不忍看他放不下。「如果是解不開的死結,我習慣直接拿剪刀剪掉或丟棄。」
楊立昕聽出弦外之音,默默望她。
「我從小沒有爸爸,媽媽沒有拿翁家一毛錢,辛苦賺錢養我長大,qunliao讓我念昂貴的私立學校,不希望我輸給有爸爸疼愛的嬌嬌女,念貴族女中時,和范絲絲變成好朋友,因為我們同病相憐。」春帆勉力扯開微笑,櫻唇揚起優美弧度。「你絕對想象不到,絲絲一開始是故意接近我,她是翁品甄女士代表翁家所派來的『臥底』,他們不曾關照過我們母女的生活,卻又擔心我們會打著翁家的旗幟在外頭招搖撞騙!絲絲一開始便向我坦白,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礙眼的存在。如果我的爸爸還活著,他們就不會這樣對待我們母女吧?!很長一段時間,這成為我心裡解不開的死結,直到有一天……」
楊立昕突然握住她的手,一雙冰涼的小手。
「我母親發生空難死亡,我整個人垮了下去,絲絲和逸心姊像左右護法般的架起我,撐起我的意志力,幫助我處理喪葬事宜。在這同時,我的男朋友宣告人間蒸發,後來才知道他交了一位千金女友,在我最傷心最痛苦的時候,乘機甩了我!這成為我心裡第二個死結。
「絲絲怕我想不開,一直住在我家陪著我,就這樣過了三個月,絲絲叫我一定要振作起來,翁女士通知她不必再『臥底』,因為我媽媽死了。」
面對他幽深的注視,春帆只是淺淺地笑,眼淚卻不自覺地滑了下來。
「從那一刻開始,我便決定放下,將心中的死結一刀剪掉!因為那是解也解不開的死結,只有剪掉、丟棄,我才有辦法一個人活下去,好好過日子。」
他輕輕歎息,伸指拭去她頰畔的淚痕,然後溫柔地展臂抱住她。
「我記起媽媽告訴過我的話,最好的復仇是好好的過日子,要活得很健康、很美麗、很幸福,教那些討厭的人閉嘴。」
「春帆。」他心一緊。
「其實……我也會難過……」
「我知道。」他親眼見過她木然的表情,那是比哭泣更令人心疼的表情。「你一直都表現得很好、很出色、很美麗。」
「謝謝。」她哽著嗓音。
他摟緊她,終於明白他為何那麼討厭「聯姻」這主意,簡直不能接受。
只因為,他放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