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躺在自個兒床上,扛了一整天的木頭,錢滿樓身子累癱了,心頭卻充滿歡喜。半瞇著眼,回味她今天替他擦汗的情形,嘴角不禁漾開暖暖的笑意。
才剛跟她分開,他又開始想她了。
就在這時,寢房突然響起一道喝斥,「你這個笨徒弟,當初下凡的時候,為師是怎麼叮囑你的?」
聞聲,錢滿樓吃了一驚,猛不防從床上翻身而起,看向房裡突然出現的白髮老者。
「師尊,你怎麼來了?」
「你還記得為師啊,我還以為你早將天界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師尊,你在說什麼,徒兒怎麼可能忘了天界的事?」
「你下凡歷劫時,為師千交待萬叮嚀,要你不要沾染世間情念,你看看你才下凡多久,就沉溺在男女私情裡了!」他愈講愈生氣。
「我沒有。」錢滿樓否認,語氣卻有些心虛。
還敢狡辯!「那麼你跟那個金不換是怎麼回事?」
錢滿樓一時啞口,片刻才說:「……我沒有對她動凡心,她家的武館燒了,我只是去幫她而已。」
財神仙君語重心長地告誡愛徒,「你騙得了為師,騙不了自己,你莫忘了你下凡歷劫是為了什麼,一旦你妄動凡心,就無法順利返回天界,接掌為師的財神之位。」好不容易栽培了這個徒弟,他委實不忍心見他因此前功盡棄。
「師尊……」
「為師言盡於此,你自個兒好自為之。」
見他要走,錢滿樓連忙喊道:「等一下,師尊。」
「還有何事?」
「那日告訴金不換說我是她禍星的人,是不是你?」
被徒弟突然這麼一問,財神仙君窒了一下。「為師是在幫你,免得你墮入情念裡。」說完,不讓他再多問些什麼,他揚手一揮,人影瞬間消失。
臨走前,他最後的嗓音仍迴盪在屋裡——
「快快收起你的妄念,莫再貪戀兒女私情,而自毀道基。」
師尊離去的話宛若暮鼓晨鐘,重重敲上他的心坎,令錢滿樓暗自心驚。
他對金不換動了凡心嗎?
就如師尊所說,他騙得了別人,但瞞不了自己的心。這段時間他刻意不去想這件事,但不去想,不意味著就能掩蓋事實。
他莫名地想親近她,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尋找她,見她被杜開期瞞騙,他為她心疼、為她不平,想盡辦法讓她明白真相。
這段日子在武館幫忙,他甚至一度想過,若是能這樣一直與她在一塊也沒什麼不好,他幾乎忘了,這趟他是下凡歷劫,等功德圓滿,就要返回天界,接掌師尊的財神之位。
他很想否認自己對金不換生起了情念,但她的身影無時無刻浮現在他腦海裡,他所思所想都是她……他無法再自欺欺人。
「少爺、少爺,城主跟夫人請您去書房。」房門外傳來阿木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知道是什麼事嗎?」他問。
「小的不知,城主沒交代。」
收拾好紊亂的心思,他打開房門走出去,來到錢常在的書房。
「爹、娘,你們找我?」
錢常在率先出聲,「滿樓,爹問你,你是不是挺喜歡不換那孩子?」
錢夫人接著道:「滿樓,快告訴你爹,你不可能喜歡不換那丫頭,以前她老是把你打得鼻青臉腫,你怎麼會喜歡那種粗魯的丫頭。」
「欸,夫人,現在滿樓變好了,不換沒再打過他,這陣子滿樓還天天到武館幫忙,你沒瞧見他們倆感情有多好,不換還會幫滿樓擦汗呢!」
錢夫人不悅地橫了丈夫一眼,「只是擦個汗而已,能抵消她以前揍過滿樓的事嗎?況且不換武功那麼好,以後若是娶進門,要是滿樓有個讓她看不順眼的地方,她不把滿樓痛打一頓才怪。」
「不換不是那麼不明理的姑娘。」
「總之,我不會讓她進我們錢家的門!」
「滿樓年紀也不小了,難得有個中意的姑娘,你何必為難他呢?不換是個孝順的好姑娘,以後娶進門,她一定也會孝順咱們倆的。」錢常在好言勸妻子。
錢夫人沉下臉,看向一直不發一語的兒子,「滿樓,你倒是說話呀,你到底喜不喜歡不換?」
方才師尊責備他妄動凡心,此刻又被錢氏夫妻這麼質問,錢滿樓一時心思煩亂到不知該說什麼。
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錢常在神態和悅地道:「滿樓,你不要顧慮,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若真喜歡不換,咱們就去向金家提親。」
「提親?」錢滿樓愣了下。
「沒錯,你若喜歡不換,就讓你們成親。你快說呀,到底喜不喜歡她?」
「我……」狹長的黑眸望著錢氏夫婦,在他們的注視下,他慢慢地開口,「我不可能娶她。」
錢夫人聞言欣喜地道:「你看吧,我就說嘛!滿樓怎麼可能喜歡不換。」
錢常在疑惑地望住兒子,「可是這段時間他明明常常同不換在一起。」
錢夫人不以為然地回說:「那也不能代表他喜歡不換呀!滿樓只是好心幫她,你不要想太多了。」
「爹、娘,我先回房去了。」將他們的爭執拋在腦後,錢滿樓離開書房,抬首望著天上高掛的弦月,面無表情地走向寢房,每一步都透著說不出的沉重與掙扎。
此刻他才明白,要斬斷一份情念竟是如此的難,宛如在割自己的血肉。
「金姑娘,少爺出去了。」
又得到這個回答,金不換失望地轉身離開,獨自一人走向武館。
她已經有四、五日沒見到錢滿樓了。
原本天天都會主動來找她一塊到武館的人,這幾日也不知在忙什麼,突然看不到人影。
搬著磚塊木頭時,抬頭看不見他的身影,見不到他那彷彿滿天星光般閃閃發亮的笑容,她黯然若失。
她好想他,好想見見他,就算他不再來武館幫忙也沒關係,只要讓她看看他就好……
她從來沒有這麼惦念過一個人,從來沒有因為想著一個人想到夜裡難以入眠。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累了,所以他不再到武館幫忙,還是她做了什麼事惹得他生氣,所以他避著她,不再見她。
她努力回想著,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或是說錯了,不然那天回來還好好的,怎麼第二天他就不再去武館幫忙,也見不到他了。
若是他累了可以坦白跟她說呀,她不會勉強他去,但阿木卻又跟她說——
「少爺不是嫌累不去武館,他這陣子真的有事,不能再過去幫忙。」
看見她形單影隻,身旁不再有錢滿樓的陪伴,來幫忙重建武館的街坊和弟子不解地低聲出口——
「怎麼這幾天都沒看見錢少爺?」
「該不會是小兩口吵架了吧。」
「依不換的性子,怎麼可能跟人吵架。」
「難道是錢少爺病了?」
「說不定是幹活太累,所以不來了。」
「欸,去問問不換不就知道了。」
「你去。」
「呃,我瞧她臉色不太好,還是下次再問吧。」
送午飯來的蘇大娘看見休息吃飯時,金不換一個人坐到一旁,低頭悶悶吃著,吃沒兩口,就抬頭往旁邊看一下,接著出一會兒神,再低頭扒了口飯,然後不久又往旁邊看去。
她看得心頭不捨,不禁走過去坐到她旁邊以前錢滿樓的位置。
看見她,金不換開口叫了聲,「蘇大娘。」
蘇大娘歎了口氣,直接問道:「不換,你是不是在想錢少爺?」
她垂下眼,沉默了下才說:「我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見她這模樣,蘇大娘摸摸她的頭,「你是不是喜歡上錢少爺了?」
「我喜歡錢滿樓?」聞言,她怔了怔,「原來這種牽掛惦念的感覺,就是喜歡呀!」
見她居然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蘇大娘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知道自個兒喜不喜歡錢少爺嗎?」
「不知道,我以前又沒喜歡過人。」她茫然地回答。
聽她這麼說,蘇大娘不由得想到當時杜開期為了翠紅院的姑娘要取消跟她的婚約時,金不換一臉淡定的表情。看來她確實不曾喜歡過杜開期,所以才會一點也不生氣。
「不換,那麼你對錢少爺是什麼感覺?」蘇大娘又問。
她仔細想了想,「跟他在一塊很開心,見不到他,會很想他。」說到這兒,她看向蘇大娘,「蘇大娘,錢滿樓是不是在避著我,所以才不見我?」
「這……我也不知道。最近這幾天,我也沒見過錢少爺,我想他可能真的有事在忙吧。對了,老爺子今日跟城主說了,打算明天搬出錢府,搬到錢少爺幫咱們找的那座別苑去。」
「……噢。」金不換失神了下才點頭。若是留在錢府,還有可能見到錢滿樓,搬出去後,就不能常常見到他了。
除非他像以前那樣自個兒來找她……可是她隱隱覺得他好似在躲著她。
傍晚時分,從武館回來後,她去拜託阿木。
「阿木,你能不能幫我轉告你家少爺,我跟我爹明天就要搬走了,請他跟我見一面好嗎?我想向他親自道別。」
「好,我會幫金姑娘轉達。」阿木一口答應。
因此第二天他們離開前,她終於見到他。
「錢滿樓,我要走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
他只是看著她,不發一語。
見他面無表情,臉上不再有笑容,金不換抿著唇,低聲問:「是不是我惹你討厭了,所以你躲著我?」
「不是。」錢滿樓搖頭。
「那你為什麼都不來見我?」她忍不住問他。
「因為……我也要走了。」他神色平靜,心裡卻如翻江倒海般,苦苦壓抑著想將她擁入懷裡的慾望。
金不換聞言吃了一驚,「你要去哪?」
「我要四處去遊歷。」這幾天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拚命克制自己不去見她,斬斷情念真的比他想像的還要難。
最後,他想唯有離開有她的地方,也許才能徹底斬斷對她的情思,不再一心想著她、惦著她。
「為什麼?」聽見他要走,她胸口驀然一緊。
「我想好好看看這個世間。」他隨口找了個理由。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凝蹙眉心,眸裡透出濃濃的不捨。
「也許一、兩個月,也許兩、三個月,也許要一年半載。」等他消滅了心中對她的情念,他就會回來。
「那你什麼時候走?」她緊握著拳頭,想開口留下他,卻不知該如何啟口。
「明天。」
她沒有再說話,他也沒再出聲,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金不換才緩緩開口。
「一路上小心。」
「你也多保重。」
說完這句話,兩人一人往左、一人身右,轉身離開。
須臾,她回頭凝視著他的背影,眼裡有些水霧,漸漸看不真切。
胸口處像嚼了還沒熟的梅子那般,又酸又澀。
她知道就算開口叫他不要走,他也不會為她留下來,她甚至感覺得出,他之所以離開是為了要躲她。
他若不想見她,只要坦白告訴她,她不會去糾纏他的。為何他執意要離開麒麟城?她實在不明白。
直到眸裡流下溫熱的液體,她才轉回頭,掩著唇,無聲地掉淚。
金不換頭一次這般難受,就像有人拿刀在割她的心。
三個月後——
端著托盤,盛了兩碗飯,和兩碗熱騰騰的湯,金不換走向獨自坐在角落的人。
「開期哥,吃飯了。」她將一碗飯和一碗湯遞過去給他,然後在他身旁坐下。
「謝謝。」杜開期伸手接過飯菜。
已入冬了,天氣漸漸冷了起來,金不換捧著熱湯,一邊暖手,一邊慢慢喝著。
吃了幾口飯,他覷向她,「不換,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她搖著頭,「開期哥,我沒有怪過你呀!你喜歡上那姑娘不是你的錯。」
經過錢滿樓的事,她明白喜歡一個人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所以就更能諒解他當初做的事。
「別再跟我提那個女人!當初是我瞎了眼,才會鬼迷心竅地癡戀著她。」想起過往的事,他悔不當初。
那時替玉虹贖了身,還買了座宅子給她住,那袋他撿到的金元寶已所剩不多,不久,他對金家毀婚的事傳回了杜家,爹氣得派人接管了麒麟城的茶行,還揚言跟他斷絕父子之情。
沒了杜家的奧援,加上玉虹揮霍成性,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他手上的錢很快就用罄,不得已,只好將他們住的宅子賣掉,至少還能換到一筆為數不少的銀子,誰知道玉虹竟然趁他不注意,拿走了賣宅子的錢,然後逃得不見人影。
錢沒了人也沒了,他走投無路,只能回杜家,但立刻被爹攆了出來,爹還氣得說,若是他不能求得金家的原諒,娶回不換,就不要再回來。
他只好回頭來找她,已經來了兩天,直到今早他才鼓起勇氣來找她。
見他發怒,金不換不知該怎麼安慰他,默默不語地低頭喝著湯。
片刻,他平息了怒氣,緩了緩神色說:「不換,既然你不怪我,那日就當我沒說過取消婚禮的事,我們再看個好日子,我把你娶回杜家。」
她疑惑地抬眸看向他,「開期哥,你喜歡我嗎?」
「你是一個好姑娘。」
「可是你不喜歡我對吧。」她感覺得出來,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不,我現在已經明白你的好。不換,嫁給我,往後我會好好對你的。」他鄭重承諾。
「開期哥,我不想嫁給你。」金不換面露為難之色。
「為什麼?」
「我有喜歡的人了。」她坦白。
聞言,杜開期吃驚地皺起眉,「那人是誰?」
她低下頭沒有回答。
他不死心追問:「不換,你說呀,那人是誰?」
好半晌,金不換才開口,「開期哥,你別再問了,我不想說。」
見她遲遲不肯吐露那人是誰,杜開期正色地表示,「我不會死心的,不換!先前是我不對,傷了你的心,不論你要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別用這種理由拒絕我。」
她訝異,「你以為我在騙你?」
「若真有此人,你為何不告訴我他是誰?」他提出質疑。
「他目前不在麒麟城裡,所以我不想說。」
「不管是不是有這個人,不換,我已決定非你不娶。」為了重回杜家,求得爹的原諒,他一定要娶回她。
「開期哥,你何必這樣?」金不換眉心輕蹙,對他這樣的糾纏感到有些不快。
一直在不遠處盯著他們的蘇大娘,不滿地嘟囔著,「這不換就是這麼傻,人家都毀婚拋棄她了,她還理人家做什麼!」
過來幫忙的幾個街坊大娘聞言也紛紛附和,「就是說呀,不換就是心腸好,換作是我,非痛打他一頓不可。」
「哼!被那花娘甩了,就想回頭來找不換,他當不換是什麼?」
「當初不換那麼好的姑娘他不要,跑去替翠紅院的花娘贖身,這種可惡的薄倖郎根本不值得可憐!他以為過來武館這兒搬搬磚塊、木頭就能抵得過了嗎?人家金館主才不會再把不換嫁給他。」
蘇大娘恨恨地說:「就算老爺子肯,不換也不會嫁給他的。」在明白自己喜歡的人是錢少爺後,不換不可能答應跟杜開期成親的。
她知道不換在等錢少爺回來,那個可惡的傢伙居然就這樣丟下不換,四處去遊歷!明明是他先來招惹不換的,自個兒倒先跑了,實在太過分了!
正這麼想著,蘇大娘眼睛突然發直地盯著前方看。
幾個大嬸發覺她的異樣,也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
只見那兒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兩眼直瞪著金不換與杜開期。
下一瞬,他大步朝兩人走過去,來到她面前時,指著薄倖郎質問:「不換,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聽見這道沉凝的嗓音,金不換訝然地抬起頭,看清來人,英秀的臉龐瞬間漾開一抹驚喜。
「錢滿樓,你回來了!」
「嗯。」離開三個月,並沒有讓他對她的情念減少一分一毫,反而被濃濃的思念給折磨著,既然逃避無法瞭解情念,他索性決定回來,當面跟她把話說清楚。
這樣一來,也許才能真正放下她。
可沒想到一回來,就見到她竟跟杜開期坐在一塊,當下怒火便竄燒了起來。
「不換,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狹長的黑眸帶著厲色睨著討厭鬼。
「他……」看向杜開期,金不換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她總不好跟他說,因為翠紅院的姑娘離開了期哥,所以他又回頭來找她,希望能跟她成親吧。
杜開期沒有漏看金不換方才在乍見到錢滿樓時,臉上揚起的那抹歡欣神情,他很吃驚,難道不換的意中人竟是錢滿樓?
壓下心頭的驚詫,他出聲,「錢少爺,我來武館幫忙蓋房子。」
「你不是跟那個翠紅院的姑娘在一起,怎麼會來這裡?」既然不換那裡問不出所以然來,他乾脆直接問他。
「我們分開了。」看來麒麟城裡似乎每個人都知道他的事。
錢滿樓霎時皺緊了眉頭。「所以你又回頭想找不換?」語氣裡流露出隱隱的怒氣。
從他的神態裡,杜開期感覺得出對方對自己的反感,略一沉吟,隱約明白了什麼,不疾不徐地說:「我之前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對不起不換,我現在是誠心誠意想來跟她重修舊好。」看來錢滿樓似乎對不換有意,若真如此,對他挽回不換將會造成很大的阻礙。
聽見他的話,錢滿樓二話不說就拉起金不換走到一旁。
「你打算要跟他重修舊好?」他沉下臉。
「那是開期哥說的。」不是她的意思。
「那麼你呢?你也想嗎?」狹長的眼眸緊盯著她。
金不換輕輕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就趕他走。」杜開期曾經背叛過她,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留在她身邊。
「這不太好吧。」杜家與金家畢竟是世交,她跟開期哥打小就認識,就算彼此之間沒有男女私情,總還有些情分在,不好做得太絕。
「為什麼不好?難道你忘了他曾經做過的事嗎?」
「開期哥已經後悔了。」心儀的姑娘就這樣離開了他,她看得出來開期哥很難過。
「所以你要重新接納他嗎?」錢滿樓的語氣有些嚴厲。
「我沒那麼說。」她盼了三個月,為什麼他一回來就對她這麼凶?金不換忍不住覺得委屈,說完掉頭就去搬磚塊,不再理他。
錢滿樓這才終於察覺自己有些失態。該死的,只要事情牽涉到她,他就沒辦法冷靜。
他苦澀地想著,回來前還決定要跟她把話說清楚,好做個了斷,誰知一看到她跟杜開期在一塊,他就失去了理智。
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不該這麼快回來,應該離她離得遠遠的才是。
可這三個月不管他走到哪裡,心頭始終惦記著她,他的人在外頭,心卻留在她身邊。
所以他才會決定回來,把他的心從她的身邊收回來。
然而就像以前那般,一看到她,他所有的決定全都沒用。
蘇大娘看了眼過去搬磚塊的金不換,再望向錢滿樓,想了想,走到他身旁。
「錢少爺,你知不知道你離開這幾個月,不換很惦記你?」
「她很惦記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金不換,心頭交纏著又甜又苦的滋味。
「嗯,你沒瞧見不換都瘦了一圈?」
聞言,錢滿樓仔細打量她,發覺她的雙頰確實清瘦不少,心裡微微一疼。
蘇大娘再說:「那杜開期來這兒是想再求回不換,若是錢少爺不願意看見不換嫁給他,就不要再離開她了。」
錢滿樓沒開口,狹長雙目只是靜靜地看著金不換。
他不可能娶她,但又不願她嫁給杜開期!若對方是個值得托付的男子,那也就罷了,可他騙過不換,這樣的人要他怎麼放心把不換交給他?
說完想說的話,蘇大娘便沒再多留。該說的她都說了,若是錢少爺真的在乎不換,就會明白該怎麼做。
片刻後,錢滿樓心煩意亂地轉身離開,可才走了幾步,身後驀然傳來一陣驚叫聲——
「啊,不換小心!」
他聞聲回頭望去,只來得及看見屋頂上一根粗大的橫木砸了下來,而金不換就站在那根橫木底下。
瞥見這幕,他驚得整個魂都嚇飛了,「不換!」他大吼一聲,飛奔過去。
隨著他震驚的大叫,同時也衝破了被封印的記憶,如潮般的回憶!在這裡湧入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