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螢緊緊捂住嘴巴,唯恐漏出一點聲音,她身邊的啦啦隊伙伴們也沒有一個敢發出歡呼。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百草和婷宜實力相差那麼遠,居然可以下劈到了婷宜的頭?為什麼婷宜會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裡,就好像,死掉了一樣……
安靜得令人窒息。
怔怔地看著蒼白著臉躺在賽墊上的婷宜,百草也有點恍惚,不敢相信一切真的發生了。婷宜看穿了她的旋身橫踢,所以婷宜將會反擊,而前幾次婷宜都是用後踢來反擊,所以她賭了一把。
……她賭對了。
“1、2、3……”
裁判蹲下身,檢查過婷宜的狀況之後開始讀秒。體育館內死一般的寂靜,讀秒的聲音幾乎可以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觀眾的耳中。難道婷宜會被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子KO?這怎麼可能?明明婷宜的實力遠在那個女孩子之上,為什麼會出現這麼不可思議的一幕?
“4、5……”
觀眾席中發出喜悅的驚呼。
緩慢地。
婷宜從墊子上坐起身。
然後站起來。
起初她的身體微微有些搖晃,在向裁判示意可以繼續比賽後,她緩慢地走到百草面前。她的步伐很慢,然而遠在觀眾席的人們都可以感覺到那種讓呼吸受到壓迫的氣場。
“我終究還是小看了你。”
面容依舊有些蒼白,婷宜的嘴唇卻緩緩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凝視著百草,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入百草耳中:
“從現在開始,我會認真地和你比賽。”
在距離第三局比賽結束還有40秒的時候,市立體育館的觀眾們吃驚地看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婷宜。他們看到的不再是那個在比賽中素來優雅、習慣於防守反擊、冷靜沉穩的婷宜。
“呀——”
“喝——”
如同被一團烈烈的火焰燃燒著,婷宜厲吼著向那個第一次參賽的女孩子發起了一連串密不透風的進攻!她似乎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什麼是實力的差異!她要讓百草為那一腿而付出代價!
“啪——”
幾乎跟百草剛才是完全相同的動作,婷宜兩個旋身,重重下劈而來!百草急忙後退躲避,那腿影卻來得如此之快,她只得盡力仰頭去閃,一聲巨響,疼痛在她的臉上炸開!
眼前是黑的,聽力卻變得異常敏銳,她能聽到觀眾席上的人們在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的喝彩聲!
有黏稠的液體從鼻孔流淌到她的唇上。
帶著股腥氣。
就像鐵一樣的腥氣。
她用手抹了下,那滿手的鮮血猩紅猩紅。震驚地看向婷宜,她胡亂擦拭著鼻子,試圖止住鼻血。婷宜仿佛對她笑了笑,然後一秒鍾停歇也不給她,又是一輪猛烈的進攻!
“砰——”
“砰——”
“砰——”
“砰——”
然而,隨著婷宜一腿接一腿的巨響,體育館內觀眾們的吶喊聲卻有點發不出來了。他們驚愕地發現,婷宜那一腿腿犀利致命的進攻,竟全都是沖著那個女孩子的面部而去!
那女孩子被踢得滿臉鮮血!
那女孩子的雙眼被踢腫得無法睜開!
那女孩子的臉腫得異常青紫,卻不肯倒下,搖搖晃晃地勉力支持,似乎還想要還擊!
“砰——”
比賽結束的最後一秒,婷宜又一次踢向百草的臉,將她的頭踢得甩出去!踉蹌著,百草用盡全力沒有倒下,卻仍狼狽地跌坐在墊子上。腦中轟轟作響,疼痛燃燒在全 身,似乎要將她的身體摧毀,眼睛被踢得淤青腫脹,她無法睜開眼睛,在滿場熱烈的歡呼聲中,她聽見婷宜走過來,似乎在她身前蹲下,在她的耳畔低聲說——
“你剛才,不應該踢我的頭。”
後面的記憶就開始模糊。
百草恍惚記得自己是被人抱下場的……
然後她就一直處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中,不知道最後的比分,也沒有看到若白同廷皓的那場比賽……
隱隱約約,她能聽到滿場震耳欲聾的歡呼吶喊聲,比她和婷宜比賽時還要熱烈很多很多倍……
三年後。
緊鄰在市體育館的右方,是新落成的岸陽市跆拳道訓練基地。夏日的陽光照耀著那棟白色的建築物,穿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落到裡面正在做著正式訓練前熱身運動的隊員們身上,每個隊員都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怎麼還沒來啊?”
跪在地上擦著墊子,曉螢時不時朝門口張望。今天一下課百草就說要先去辦點事情,等會兒再過來。可是,訓練都快開始了,怎麼還不見她來啊?
沈檸教練可是最不喜歡隊員遲到的。
打個寒戰,曉螢趕忙把腦海中閃出的那個可怕畫面刪除掉,一下一下用力擦墊子,心裡焦急地碎碎念著:
“百草!百草!快到!快到!”
又過了一會兒,百草還沒有到。曉螢擔心地坐在墊子上休息,一邊期待百草能按時趕到,一邊望著練功廳裡的其他隊員發呆。
岸陽的跆拳道訓練基地是在三年前正式成立的,一開始只是用了體育館裡的幾塊場地來進行訓練,後來,由耀方集團提供贊助,建立起了現在這樣一棟漂亮的跆拳道館。
真是太漂亮了。
曉螢還記得當基地的訓練道館剛剛建成、她隨著沈寧教練和隊員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簡直驚呆了。白色的大理石外牆的建築物,一共兩層,再加上頂部的線條非常優美,遠遠的看去就像雪山一樣潔白
挺秀。館裡有很多明亮寬敞的訓練廳,每個訓練廳都有透明的就像水晶一樣巨大的透明玻璃窗、整面的鏡子牆、跟正式比賽場地完全相同標准的賽墊,而且,居然還有一個個單獨的淋浴間!
不是大家擠在一起的大淋浴房哦。
而是隔開的、居然還有浴簾的單獨淋浴間!
太奢侈了啊。
而且訓練館裡還非常現代化,有各種先進的儀器,記錄練習時候的心跳、脈搏、肌肉發電的情況,跟松柏道館和其他道館那種訓練方式很不一樣!
自從沈檸教練的跆拳道訓練基地正式成立的那一天,它就成為了岸陽市跆拳道的標志。曉螢還記得,一開始,各道館都或多或少對它有些顧慮,怕它會成為自己最大 的競爭對手。連她都替松柏道館擔心 由於訓練基地是國家跆拳道隊的試驗項目,所以被特批有資格單獨組隊,直接參加全國各項重要的比賽。
三年下來,訓練基地的戰果輝煌!
在全國賽、全國青年賽和各種錦標賽上,沈檸教練率隊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甚至好幾次打敗了國家隊和國家青年隊的優秀選手,獲得冠軍!上個月,國家主管跆 拳道的官員還特意來到岸陽,為沈檸教練和隊員們慶功,祝願她們能夠再接再厲,爭取能參加明年年初的世界錦標賽,乃至角逐兩年後奧運會的參賽資格!
重新疊起手中的抹布,繼續擦墊子,曉螢沮喪地歎口氣。唉,不過很可惜,她並不是正式隊的隊員。其實想想也是啦,她功夫那麼差,沈檸教練怎麼可能收下她呢?
不過她也不在乎。
她不在乎能不能成為了不起的的跆拳道高手,她的偉大夢想是將松柏道館經營成了不起的道館!
她跑到沈檸教練那裡,苦苦哀求沈檸教練好久,請求給他一個在訓練基地打雜的機會。她什麼雜務都願意做,不管是打掃衛生、抄表格,還是扛行李只要讓她能夠進到裡面,學習如何經營管理一支跆拳道隊。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沈檸教練終於被她打動了,而且居然在使用了他一個月之後,開始每月給她發薪水!雖然錢不多,但是她已經喜出望外了。
說是打工干雜務,可是一點也不辛苦。百草那個善良的家伙,經常默默地替她干了大部分的活兒,還無論如何都不要她分給她打工薪水。嘿嘿,她是名義上的打工小妹,百草是實際上的打工小妹。
百草……
想到百草,她就不由自主想到了三年前道館挑戰賽的那一站。
那一場松柏道館與賢武道館的對決,慘烈的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直到如今,那記憶還如此清晰,她記得自己遠遠地站在觀眾席裡,驚恐地看著婷宜一次次踢到百草的臉部要害,驚恐地看著百草那鮮血和青紫腫脹的眼睛,他恐懼極了他以為百草會被婷宜踢成重傷!
下場的時候,百草昏倒在了賽墊上,是若白師兄將百草抱到場邊的。當她從觀眾席沖下去,沖到百草身邊時,那張昏迷中的被踢的異常淒慘的臉讓他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洶湧而出。
百草的睫毛緊緊閉著。
睫毛濕潤顫抖,有淚水從緊閉的睫毛間緩緩滲出來,她哭著抱緊百草,能感覺到百草的身體在顫抖。
接下來的那場,若百輸的那場若白師兄輸給了延皓。
若白輸的那場在松柏道館是個禁忌,那一場——
松柏慘敗。
就在松柏道館陷入失敗的低潮中時,沈檸教練的入選名單使得大家振奮起來!上面赫然有著若白的名字,而且就緊緊挨著延皓,是第二名甚至在申波之上!
亦楓的名字也在上面,而且,最神奇的是在名單的最後一行,居然是百草的名字!
他們三個都在裡面,那麼就是說雖然慘敗給賢武,沈檸教練依然認可了松柏道館的實力!
松柏道館的弟子高興得恨不得敲鑼打鼓。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若白師兄竟拒絕了。
他沒有去訓練基地報到,除了每天帶領松柏道館的弟子們進行日常訓練之外,他也幾乎不再說話,沉默得仿佛將自己封閉了起來。那段時間若白師兄自己也不再練習,他仿佛已經放棄了跆拳道,而自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陰冷的氣息讓大家全都不敢接近。
直到有一晚。
曉螢和幾個同學看夜場電影回來,偷偷穿過道館裡的小路,竟然發現在練功廳外的木廊上有兩個人影。
那晚的月光很好。
若白坐在木廊上,百草與他並肩坐在一起,兩個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
離得太遠。
她完全聽不到兩人有沒有在說話,以及說些什麼。
後來,若白師兄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嚴厲,而他對百草的日常訓練完全可以用“嚴苛”和“殘酷”來形容。曉螢想,那晚百草一定說錯了什麼,才使若白師兄變成 這樣。 曉螢知道,其實百草對於入選沈檸教練的訓練基地很猶豫。雖然百草很想去,可是入隊需要交納一定的訓練費用,這筆訓練費對於別人來講也許一點兒也不多,但是 對於百草,她連支付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都很吃力,哪裡還能承受這樣一筆多出來的費用呢?
幸好沈檸教練不知道從哪裡了解到百草的情況,特別減免了她的訓練費。
真是上天保佑啊!
自從進入訓練基地,經過沈檸教練一段時間的指導,漸漸地,百草在隊裡的成績越來越好!仿佛脫胎換骨一般,百草迅速成長著!那種速度,簡直是光速!就如同是雨後的筍芽,曉螢每天都可以看到百草的進步!
百草進步的速度如此迅猛。
在短短一年之內,除了常年不在國內訓練的婷宜,百草已經確立她在訓練基地女隊員當中的常勝地位。在跟沈檸教練出戰的幾場國內青少年比賽中,百草都令人驚奇地取得了冠軍。
在岸陽的跆拳道界,戚百草這個名字不再是默默無聞,她成為各個道館女弟子心目中新超越的目標之一。
松柏道館因為百草的崛起重新名聲大震!
去年的道館挑戰賽,松柏終於在時隔六年之後再次戰勝所有對手,得到了冠軍的獎杯!
那場勝利……
緊握手中的抹布,沉浸在回憶中的曉螢忍不住鼻子一酸。她永遠不會忘記去年的那個勝利之夜,松柏道館的弟子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放聲痛哭,然後狂歡了整整一夜。自從初原師兄退出,松柏道館從光芒萬丈的巔峰一路暗淡,直到此時才重新綻放出光彩。
她還記得那一刻。
她是多麼感激百草。
如果沒有百草,松柏道館不會如此迅速地重新崛起。如果沒有百草,若白師兄也許就不會從消沉中重新走出來,重新開始練習,終於在第二年進入訓練基地,最終率領松柏道館走到道館挑戰賽冠軍的領獎台上。
不過,說到若白師兄。
嘿嘿。
她倒是發現了一個小秘密。
“你怎麼了?一會哭一會笑,就跟發病了一樣!”一個跑步跑得氣喘吁吁的身影站到她的身邊,曉螢抬頭,見光雅邊擦汗邊以一種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瞟她一眼。
“你才發病呢。”曉螢嘀咕著,慢慢吞吞地擦墊子。
“她怎麼還沒來?她請假了?是生病了嗎?”
“她是誰?你是說百草嗎?”曉螢故作驚訝地瞪大眼睛看她,“哇,你是不是在關心百草啊?你在擔心她生病是不是?”
“神經!”
光雅悶哼一聲,沒好氣地繼續做著訓練前的熱身慢跑。
變扭的人。
對著光雅的背影,曉螢也哼了聲。明明就是關心百草,偏偏裝作不喜歡的樣子,平時也不跟白草說話,這個人真是變扭死了。
話說,能夠進入沈檸教練的正式隊,都是各道館很出色的弟子。
比如此刻站在鏡壁扶手前的申波。
申波剛結束熱身,正從書包裡的眼鏡盒裡拿出眼鏡布,仔細擦拭臉上那副常年不變的黑框眼鏡。他是賢武道館的後起之秀,別看他平常一副書呆子的模樣,比賽的時候卻很有殺氣。
自從延皓因為學習接手父親的集團公司,半路退出跆拳道界,申波就成為了賢武道館的主將。除了去年在道館挑戰賽的決賽中,以一分之差敗給若白師兄,申波在岸陽也算是擁有幾乎不敗的戰績了。
在申波的右前方的墊子上,林鳳正在壓腿。
剛進入訓練基地打雜的時候曉螢以為林鳳跟賽場上一樣,是喜歡冷笑的陰森森的女孩子。那料到,平時的林鳳又細心又體貼還有點嘮叨,再加上她是所有女隊員中年齡最大的,就跟大姐大一樣照顧著大家。凡是出去打比賽,都是林鳳在忙前忙後地操心大家的飲食起居。
在婷宜出現之後林鳳退居成為岸陽女選手的二號,現在百草嶄露鋒芒,林嵐的排名又靠後了一位。可是林鳳好像並不在意這些,跟她和百草的關系都很好。
再加上江北道館的石綜、明浩道館的寇震、普海道館的梅玲,岸陽跆拳道訓練基地的正式隊員裡,每個人的名字拿出去都是響當當的,讓其他城市的選手不敢小覷。
那麼實力差到連大眾班的隊員都打不過的光雅,是怎麼混入正式隊員的呢?
一想到這個,曉螢就無比郁悶。
……
“我知道,光雅不具備進入正式隊與你們一起訓練的實力”抱著一堆記錄表的曉螢坐在角落裡。艷羨地望著站在那滿是陽光的巨大玻璃窗前的光雅。沈檸教練的右手攬住神情有些緊張的光雅,目光從一
字排開的隊員們掠過,笑了笑,說:
“可是,誰讓我是光雅的小姨呢?這個後門我為她開了,你們誰有不滿,可以直接向我提,但是不要難為她。”
……
就因為是沈檸教練的外甥女,光雅居然可以直接進正式隊進行訓練!曉螢心底的嫉妒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不過,意外之喜是——
因為光雅是臨時多加進來的,沒有練習時的搭檔,沈檸教練就抓了她做光雅的陪練。哈哈,雖然她是很看不上光雅的功夫,但是能當陪練,總比每天眼巴巴蹲在一旁擦墊子強啊!
“她生病了是不是?”
曉螢抬頭一看,居然還是光雅。
“否則她不可能現在還不來,”光雅氣呼呼地瞪著她,“我看到她一下課就走了,還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是不是去看醫生去了?為什麼你不陪著她去?”
“她,她,她,她是誰呀?”曉螢翻個白眼,“既然這麼關心她卻連她的名字都不肯喊。”她真的是很不喜歡光雅的別扭勁,可惜很不幸的是,升上高中以後,她和百草居然跟光雅分到了同一班。
“誰關心她了!”光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是怕她看病沒有錢,賴賬跑掉,丟訓練基地的臉!”“啪嗒。”
練功廳的門被推開。
光雅和曉螢立刻睜大眼睛,同一時間向門口望去——
舊得發黃的道服,因為身高猛竄了很多,褲子變成了七分褲的樣子,露出兩條又細又長的小腿。好像是一路著過來的,那女孩子的一頭短發被汗水濕透了,臉紅撲撲的,額頭有細密的汗珠,胸口也在急促的起伏著,眼鏡像小鹿般向裡面看過來,略微有些慌張的樣子。
可不就是百草嘛!
“放心啦,沒遲到!”
沒有看到沈檸教練,又聽到曉螢的喊話,百草這才長長喘了口氣,彎腰扶住雙腿,深呼吸,讓自己因為狂跑而急跳的脈搏降下來。好險,她沒想到只是去拿個東西辦下手續竟然會花這麼長的時間。
差點遲到。
“你怎麼才來啊?啊,對了,百草”曉螢的眼睛望向光雅,笑嘻嘻地說,“有人很擔心你,問了好多次了,擔心你是不是生病了,還埋怨我沒有陪你一起去看醫生呢。不如你先告訴她,你到底生病沒,省的人家擔心。”
百草錯愕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光雅。
光雅騰地窘紅了臉。
“我……沒有生病,”百草也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到了高中跟光雅成了同班同學,但是光雅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很討厭她,除了對她冷嘲熱諷,幾乎從不跟她說話,“我剛才是去……”
“誰管你去哪兒,無聊!”
光雅板起面孔,冷冰冰地留給她一個後背,走開了。
呆呆地看著光雅的背影。雖然早就習慣了她這樣的態度,可是百草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別理她,她就是一個超級大別扭。”曉螢安慰她,忽然又看了看她,疑惑地說,“咦,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好像什麼地方很不對勁。”
被發現了。
百草緊張地攥住道服的衣角,連忙接過曉螢手中的抹布,說:“你休息一下,我來擦墊子。”
“我都擦完了好不好,累死了!”曉螢哀號,“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晚,到底干什麼去了啊?”轉了轉眼睛,她蹲在百草身邊,小聲說,“你不回答我,一定是有秘密,嘿嘿,讓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嘿嘿……又跟若白師兄約會去了啊?嘿嘿……”
“沒有,你別亂說!”百草著急了。
這麼緊張干嗎?”曉螢得意地說,“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哦。上個星期天,我都看到了,你和若白師兄在街上偷偷約會,若白師兄還拉著你的手走路呢!”
百草的臉頓時紅成一個蘋果,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不是約會,是若白師兄帶我去……”
“哇,百草!”
正在壓腿的林鳳抬頭看到百草,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走過來,一把將她從墊子上拉起來,打量著她的腰帶,笑著說:
“你考上黑帶了?”
“啊!對……”傻傻地瞪了百草身上那條黑帶兩秒鍾,曉螢才張大嘴巴,尖叫起來,“我就說有什麼不對勁!你的白帶不見了,你今天系的是黑帶!你考上黑帶了!”
正在打瞌睡的亦楓被曉螢的聲音吵到,他抬頭看了看害羞的臉紅紅的百草,懶洋洋的喊:
“嘿,不錯呀,你也終於成為黑帶高手了!”
石綜、寇震、梅玲停止了熱身,紛紛過來恭喜她,申波也走過來,很鄭重地對百草伸出手,說:
“恭喜。”
“謝謝。”
百草尷尬地跟他握了握手,卻聽到光雅在旁邊冷冷地說:“都十七歲了才拿到黑帶,真夠丟人的。”
“不是十七歲才拿到,是十七歲才去考!”曉螢橫光雅一眼,“我們家百草三年前就比很多黑帶高手厲害了,她只是一直懶得去考而已!總比那些早早就考上了黑帶,結果還打不過非黑帶選手的人強吧!”
“你在說誰?”光雅怒了。
“我說的是誰,誰心裡……”
“曉螢!”
眼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百草趕忙拉一下曉螢,讓她不要再說下去。她知道光雅非常敏感,自尊心也很強,自從進入訓練基地,光雅的訓練強度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比不上。
“哼。”
被百草拉走,曉螢只得怏怏地閉上嘴。真是郁悶,就算光雅的父親曾經是百草的師傅,百草也不用這麼遷就光雅啊。
她瞪著百草,沒好氣地說:
“那你要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突然想開了?以前勸了你那麼多次,讓你去考黑帶,你就是不去,寧可每次出去打比賽都系條白帶被人嘲笑。怎麼突然不聲不響地就去把黑帶考下來了?看定有蹊蹺!說啦!”
手指摩挲著腰上的黑帶。
系了這麼多年的白帶,如今換成這條黑帶,就像離開了老朋友一樣,百草心裡有些不適應。可是,系上黑帶的感覺好像真的不一樣,就像是得到了認可,更加有了力量。
往後再去打比賽,她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因為系的是白帶,而被人指指點點,像異類一樣了吧?
“是若白師兄……”
“是若白師兄……”
“啪嗒!”
大廳的門再次被推開。
看到進來的人,百草和曉螢再也不敢再聊天,和其他隊員一樣趕忙跑到訓練廳中央,筆直地列隊站好。
“教練好!”
隊員們齊刷刷地喊。
“大家好。”
一身雪白道服的沈檸走過來。
即使上訓練課,她也畫著簡單精致的妝容,盤著低低的發簪,露出白皙優雅的脖頸。低簪上斜插著一只發簪,是羊脂白玉的,頂端雕出的蘭花裡吐出一串白玉珠子,溫潤美麗,隨著她的腳步輕盈地晃動。
若白走在她的身後。
剛剛帶領大眾班結束完訓練
他的道服微微有汗濕的痕跡,頭發也濡濕了一些。這3年他的身高也長高了不少,愈發顯得修長清俊。只是他的面容卻更加冷峻,單單一個眼神過去,就會駭得打鬧嬉戲的學員們不敢再放肆。
他當年並沒有來訓練基地報到。
過了一年的時候,沈檸教練竟然第二次向他發出了邀請。
所以若白的加入比正式班的其他隊員都晚。但是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贏得了所有隊員的信任,替代經常不參加日常訓練的廷皓,成為了隊長。
沈檸教練也發現了若白的這個特點。
雖然看起來冷冷的酷,但是卻有種莫名的親和力,能夠使得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敬畏他又信賴她。於是沈檸教練先派他做大眾班的助教,發現他做得很好,就漸漸 地,幾乎把大眾班日常的基礎訓練都交給他了。如今她每次都是先結束玩大眾班的帶隊訓練,在趕到正式班進行自己的練習。 若白走進隊伍中。
汗水的味道撲面而來,百草抬頭看向他時,他已經沉默地走到她的身邊。他和她是訓練時的搭檔,她右側的這個位置是他的。若白凝神望著前方的沈檸教練,好像並沒有留意到她有何不同。
站在隊伍面前,沈檸沒有像平時那樣開始宣布今天訓練的內容,卻是走到百草面前,低頭看像她腰間系著的黑帶,說:
“終於去考黑帶了?”
“是。”
百草兩頰微紅。
“那麼,往後去參加比賽,就不會再有人因為你是白帶而輕敵,明白嗎?”
“是。”
以前她確實曾經因為身系白帶去打比賽,使得對手大意輕敵,從而輕松地贏得過幾次勝利。甚至有人開玩笑說,她是故意及白帶,是一種迷惑對手的戰術。咬了咬嘴唇,可是,她真的從來沒有想用這樣的戰術去贏得比賽。
“恩”沈檸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笑了笑,說:“不錯,這條黑帶很襯你,很帥,只是你的頭發有點亂,如果整一整,會更漂亮”
“………”
聽到隊員們發出的竊笑聲,百草的臉更加窘紅,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好像是有些長了,散在脖子周圍,也有一些發絲常常從額前滑下來,擋住她的視線。
“好了”沈檸啪啪的拍了兩下手掌,讓隊伍重新肅靜下來,說“接下來我們進行訓練,開始吧!”
“是”
整齊洪亮的聲音響徹練功廳,每天例行的訓練開始了。雖然沈檸教練會更具每個隊員不同的身體情況,技術特點進行一些特殊的訓練和指導,但是基本功的聯系依然是每次訓練的必備內容。
“前踢”
“呀—”
“橫踢!”
“呀——”
“下劈!”
“呀——”
明亮寬敞的練功廳內,隊員們分成兩人一簇,一人拿腳靶,另一人隨著沈檸教練一聲聲的口令,整齊劃一的吶喊著,一遍遍作者動作。二十多分鍾下來,交替進攻和拿腳靶,每個隊員身上都已經是汗水淋漓了。
“旋身後踢!”
“呀—”
在騰空旋轉而起的一排身影中跟以往一樣沈檸的目光又一次被那個旋風般的身姿吸引住。 的
那樣的旋轉。
那樣的速度
那樣的輕盈。
卻帶著雷霆萬鈞般的力量,空氣被瞬間攪成一個漩渦,仿佛能夠看到水墨般道道旋轉的氣流,腿形帶著裂空的風聲,比其他所有隊快了整整一拍的速度—
“啪”的一聲巨響!!
白草右腳重重的踢上了若白手中高舉的腳靶!
汗水濡濕了頭發,隨著旋風的速度黏在百草的臉上。
沈檸教練宣布基本練習結束,休息五分鍾,百草彎下腰,扶住雙腿,呼呼的喘氣,半響她才渾身是汗的直起腰,走到放在角落自己的背包前,掏出灌滿白開水的水壺。
“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心跳慢慢平緩下來,他用手撥開黏在臉上的頭發,可是發絲粘嗒嗒地貼在脖子裡也還是很不舒服的。猶豫了一下,她打開背包,拉開裡側的暗袋拉鏈,摸出了一個發圈。
黑色的發圈。
上面有一尺紅色的塑料草莓
望著它呆看了幾秒,百草俯下頭,對這草莓輕輕呵了口氣,用手指擦拭著。陽光照耀在它上面,紅紅的,亮晶晶的,閃著光芒,看起來竟和全新的一樣。
將頭發揪成一個小小的馬尾,百草江草莓發圈戴上去,心裡忽然像滿了一樣。忍不住微笑起來。轉回身,她准備走回去,卻看到沈檸教練正在同若白說話,若白還沒來得及擦汗喝水,到付濕粘的貼在他的背上。
“若白師兄”
目送著說完話的沈檸教練離開,若白聽到了百草的聲音,他一回頭,看到她手中正拿著他的毛巾和水杯。鞥他一語不發的接過毛巾和水杯,她就盤膝坐在他的身邊。
擦完汗,若白將毛巾放在手邊,眼睛淡淡掃過她頭發上的那只草莓發圈。
“訓練結束後,你在多加練一小時。”
“好”
百草點頭,並沒有多問加訓的原因。我先走了,這裡就拜托給你了哦!”
訓練結束後,沈檸教練一走出練功廳,曉螢急匆匆地抓起東西就往外跑,跑了幾步,又猛的回頭對百草喊,萬一我媽問起來,你就說我去同學家那很難弄到手的補習資料去了,千萬別說漏嘴哦!”
“……….”
百草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曉螢的背影就消失不見了。
“小螢又交男朋友了?”林鳳笑呵呵地收拾東西,把毛巾之類塞進背包裡。“好一陣子沒見她這麼著急的走了。”
應該是吧。
百草把散落在墊子上的腳靶收攏在一起,邊想起空間的時候,隔壁班那個男生偷偷塞給他一張紙條,然後小螢拖著腮幫子傻笑了一整個下午。就答應了
希望今天小螢不會回家很晚,其實她跟范嬸一樣,擔心小螢回家會不會不安全。
你天生傭人命嗎,整天替她干活,到底是她打工還是你打工?”身邊傳來不屑的聲音,沒等百草錯愕的抬起頭光雅已經板著一張臉同梅玲一起走了出去。
很快地,訓練廳裡只剩下若白和光雅兩個人。
太陽漸漸西下,陽光變得紅潤起來,落地窗的玻璃上漸漸折射出大片大片的金輝。百草吃驚地睜大眼睛,看到若白居然從背包裡拿出連亙粗粗的類似小朋友跳皮筋用的橡皮筋。
當若白半蹲下來,將其中的一條牛皮筋系在她的右腳裸上的時候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不解的問:“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出腿之前你總會不自覺地先跳一下再出腿,這個缺點沈檸教練在很久以前就指出了,可是你一直無法改掉。”若白淡淡的說,繼續將兩根牛皮筋分別系在她的左右腳裸。
百草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
是沈檸教練發現了這個毛病,凡是出腿,她必定會現先有一個小的跳步。
有經驗的對手一旦抓住他,就很容易把握她出腿的時機。她練了很久試圖改掉,可是似乎身體已經養成了慣性,一旦太過緊張或是太放松,都會舊態復萌。
“如果你在出腿之前還有這些沒用的小動作,我會用這兩根橡皮筋拉住你。”這個辦法是昨晚臨睡前他忽然想到的,剛才訓練課上跟沈檸教練談了一下,沈檸教練也認為可以嘗試。
“所有基本動作,按照訓練課的順序,每個做十次。”
等了一下,見她還是望著腳裸上的牛皮筋發呆,若白皺了下眉,提高聲音說—
“開始”
……………
夜晚。
離松柏道觀只有兩條街的夜市裡,胖大排檔的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紅火熱鬧,小菜味道很好,干淨又便宜,露天擺放的十幾張桌子全部坐滿了客人,電視機裡熱鬧的 播出一檔收視很高的電視劇,老板正在親自下廚爆炒田螺,夜風中彌漫著田螺喝啤酒的香氣。
“再來一扎啤酒——”
“9號桌一盤鹽水花生—”
“2號桌要餐巾紙—”
“毛豆煮好沒?15號客人又在催了!”
“…………”
端著整整一大盤剛煮好的毛豆出來,聽到胖周的吆喝聲,百草顧不得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急忙盛出一盤來,送到15號桌上.
15號桌上的客人是十三個頭發染成奇怪顏色的年輕人,其中一個人的胳膊上還有紋身。
一個紋身青年把啤酒杯往桌子上一頓,瞪圓眼睛對百草哄“這麼慢,等你很久了!”
“毛豆要多煮一下才比較入味。”
百草解釋說。
“是不是騙人啊?”
紋身青年怒哼了聲,抓起幾顆毛豆塞進嘴裡嚼起來,覺得味道確實還不錯,又吆喝著大聲喝酒劃拳起來,手臂一揮,她的胳膊肘撞到桌邊的啤酒杯,光鐺一聲,啤酒 杯從桌子上摔下去,慌亂中他還沒來的及躲閃,眼看著啤酒就要潑出來弄髒他的褲子,一只手凌空抓住他的酒杯,穩穩地放回桌上,紋身青年目瞪口呆地看著百草。 難道是他眼花?他怎麼感覺啤酒杯碰掉之前,這女孩就已經伸手去接了?
“若白哥哥,我們高考准備抱你的學校,想請教你一下,哪個專業會比較好呢……?”
百草走回櫃台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女個高中女孩子,她們正拉著若白說話,一個個興奮地面若桃花,這個星期見過她們好幾次了,每次來都是不停地找各種借口讓若 白過去,惹得同樣在大排檔打工的阿英.阿健們開始打賭,看若白最終會不會跟他們中的哪一個約會。
過,害怕萬一訓練基地把弟子都吸引走,松柏道館倒閉怎麼辦。
後來才發現,沈檸教練並不是將隊員吸收,就要求隊員們脫離原本的道館。而是每天只在下午集訓一次,平時還是會讓隊員們在各自的道館進行日常訓練,代表各自道館進行比賽。如果隊員們贏得比賽
取得好成績,榮譽依舊屬於他的道館。
各道館放下心來。
沈檸教練將收入的學員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跆拳道普及練習的業余隊員,是面向大眾的,只要有興趣,能交得起學費,都可以參加,但是一共分為兩個本,每班二十個人。一部分是由她親自帶隊訓練的為數很少的正式隊員。
雖然大眾版的學費昂貴,但是經過訓練之後,幾乎所有學員都會有能力上的明顯提升。所以每期大眾班的報名都像一場戰役,為了爭取那四十個名額,各道館都為自己的弟子們想盡了辦法。
至於正式班就更了不起了。
一個紋身青年把啤酒杯往桌子上一頓,瞪圓眼睛對百草哄“這麼慢,等你很久了!”
“毛豆要多煮一下才比較入味。”
百草解釋說。
“是不是騙人啊?”
紋身青年怒哼了聲,抓起幾顆毛豆塞進嘴裡嚼起來,覺得味道確實還不錯,又吆喝著大聲喝酒劃拳起來,手臂一揮,她的胳膊肘撞到桌邊的啤酒杯,光鐺一聲,啤酒 杯從桌子上摔下去,慌亂中他還沒來的及躲閃,眼看著啤酒就要潑出來弄髒他的褲子,一只手凌空抓住他的酒杯,穩穩地放回桌上,紋身青年目瞪口呆地看著百草。 難道是他眼花?他怎麼感覺啤酒杯碰掉之前,這女孩就已經伸手去接了?
“若白哥哥,我們高考准備抱你的學校,想請教你一下,哪個專業會比較好呢……?”
百草走回櫃台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女個高中女孩子,她們正拉著若白說話,一個個興奮地面若桃花,這個星期見過她們好幾次了,每次來都是不停地找各種借口讓若白過去,惹得同樣在大排檔打工的阿英.阿健們開始打賭,看若白最終會不會跟他們中的哪一個約會。
如果不是幫他介紹到這裡打工的機會,上了高中之後的學雜費就很難支撐了。可是上大學的話,需要支付更多的錢吧….她暗暗的歎了口氣,還有,為什麼這麼多年她的身高長這麼多?
許多衣服都穿不下了,需要重新再買。
或者如果她的身材跟小螢差不多也好啊。小螢有很多不穿的舊衣服,為什麼她要比小螢足足高了十多公分,根本穿不上。
胸衣也必須再買一個。
現在這個太緊了,訓練的時候常常常常勒的她喘不過氣。
默默地看著作業本上一個個單詞,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小螢。范叔范嬸這麼疼愛小螢,恨不得將時間最好的東西都給小螢。如果她的父母還在,她應該不會這麼辛苦吧….
“七號桌結賬。”
高高的身影籠罩著她,若白的聲音響起。她呆了下,急忙趕走心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結果他手中的鈔票,打開收款機,結算應找的零錢。
若白結完帳回來時,大排檔每晚的營業高峰已經過去了,只剩下一兩桌的的客人沒走。並肩同他站在櫃台前,他也拿出一本英語原文書,看了半響,忽然淡淡地說:“每個高校都有助學貸款。”
“額?”
她驚訝的抬起頭。
“不過,也許你的功課太差,根本考不上。”手指落在她的英語課本上,他皺眉說,“這一句的語法是錯的……”
在若白的糾正下,百草的面紅耳赤的修正了好幾個句子。
兩年前,當若白高考進大學的英語專業時她才發現她對若白的了解真的很少。他用了那麼多時間在跆拳道上,學業還是很優秀
正在掃地的阿健高聲喊,百草放下筆找出十號桌的單子准備去結賬,若白將單子接過去,漠然的說:“繼續寫完”
將修改完畢的英語作業重新卷寫了一遍,百草再次抬起頭,發現若白正在收拾幾張杯盤狼藉的桌子將一堆碗碗放進塑料盆,用抹布擦拭桌面。
“我來”
急忙跑過去,她去搶她手裡的抹布,這些都是她應該做的活,若白其實只負責點菜,傳菜和幫客人結賬就可以了。
“作業寫完了?”
若白沒理會她,徑自江桌面擦干淨抱著那盆裝滿髒盤的塑料盆放到一旁的水龍頭處,開始洗碗。
‘恩,洗完了。我來洗”
她蹲下來,挽起袖子就從塑料盆裡拿髒盤子。若白左臂一檔,隔開她的手,拿出一塊干淨的布給她,看也不看她。說:“我洗你擦”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她還是試圖將整個塑料盆搶過來,“若白師兄你去休息一會吧。”
“你今天不能碰涼水”
他將塑料盆重新拉回來,放開水龍頭,仔細清洗碗碟,百草的臉唰就紅了,傻傻地看著他,他指的是……….
可是他怎麼知道?
“往後每個月的這幾天,在道館不要再去用涼水洗衣裳洗菜,”細細的水流淌在盤子上,若白的聲音平板無波,“必須把身體調養好,否則如果正好在這樣的日子裡打比賽,怎麼辦?”
她的臉快紅透了。
她記得,在第一次月經來潮的時候,初原曾經告訴她,特殊的幾天不要碰涼水,可是她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就不去洗衣服洗菜洗碗洗抹布,而把事情推給別人做呢?
慢慢地積累下來,幾乎每個月她都很痛,而且每一個月都比上一個月更痛,上次出去打比賽正好是她那個來的時候,小腹痛的到第二句都還落後兩分。
可是,若白怎麼知道的?
想問又覺得很尷尬,百草的耳朵也像燒了一般的紅,她死死的低著頭,僵硬的接過若白洗完遞過來的碗碟,用干淨的布一個個擦拭著。
夜晚的風很涼爽。
大排檔基本沒有客人了,老板胖周和阿英,阿建忙碌著把桌椅收起來,電視機還在高櫃上熱鬧的響著,阿健有送過來兩大盆髒盤子,水龍頭中的水呼啦呼啦的流淌下來。
若白沉默地洗著碗碟盤筷。
他洗衣歌,她擦一個,漸漸地,干淨的碗碟疊成了一座小山。
“我…今天拿到黑帶了。”在持續的沉默中,終於還是她先局促的開口說話。
“恩”若白無動於衷。
“…….謝謝你。”需要花費的地方實在太多,考黑帶的錢總是列在她預算的後幾位。(其實考帶最多只能連跳兩級,羊羊學過一陣,懂得點皮毛。)
如果不是他強逼著她去考試,又事先替她交了各種費用,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成黑帶。
若白將最後一個塑料盆的髒碗筷子搬到水龍頭下面,仿佛根本沒聽見她再說什麼。
“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
等她拿到下個月打工的錢,她就有錢可以還給他了,至於胸衣也許還可以在堅持兩個月。“我說過了,考黑帶由我來出。”若白皺眉,往塑料盆裡倒了一點點洗潔精,雙手一攪,白色泡沫從盆裡湧出來。
“不,我下個月就還給你。”
百草急忙說,她知道若白經濟條件也不是很好。
若白沉默起來。
直到那只塑料盆中的碗碟全部洗完,他才肅聲說“什麼時候你去考黑帶,是你的自由。既然是我強迫你去考,那麼所有的費用理應由我來出.”
“不是的。……”
“你所要做的,”打斷她的話,他抱起被她擦干淨的那高如小山的盤子,走到放完快的高櫃前,“是取得參加世界跆拳道錦標賽的資格。”
世界跆拳道錦標賽…….
百草怔怔的看著若白將盤子整齊地放入高櫃,是的,世界跆拳道錦標賽將於明年年初在香港舉行。前幾個月國家體育局的領導來觀察的時候特意說過,因為岸陽訓練基地戰績輝煌,所以擁有和國家的隊員們同等競爭參加這次世界跆拳道錦標賽的資格。
“這一次。你要戰勝婷宜。”
將所有的碗筷放進櫃子裡擺好,在初夏的夜風中,若白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