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匪搶妻 第六章
    村子裡最大的一棵樹下,今兒個不是被老人家占據泡茶聊天,而是樹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孩子難得不追雞、玩鬧,乖乖地圍成一圈,席地而坐,聚精會神聽著冉芷凌說故事。

    風兒輕輕吹啊吹,流動穿梭在如銀鈴般醉人的女性嗓音間。

    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

    村裡的大人們樂見孩子們安靜坐下,不再玩得全村雞飛狗跳,幾乎掀起全村的屋頂。

    他們將孩子丟給芷凌,開開心心做自己的事,圖個清靜。

    “……陳生考中狀元後,衣錦還鄉,不僅報答親恩,更回饋鄉裡,蔚為佳話美談。”為了讓孩子們對讀書產生興趣,她刻意挑了書生寒窗苦讀,最後功成名就的故事吸引他們。

    腳扭傷之前,她就想過,不能放任孩子們繼續這樣下去,不管他們將來想做什麼,至少要教會他們為人處事的基本道理,不讓他們行差踏錯,遺憾終生。

    一打定主意,她也不想詢問翟虎子的意思,反正那個魯男子視打劫為最值得驕傲的事,她懶得與他扯太多,直接教導孩子們做人處事的道理,讓孩子們潛移默化,相信他們會有所改變。

    所以今天她便先帶著彩虹坐到樹下,開始對她講有趣的故事,其他孩子好奇想知道她們在說什麼,為何彩虹會笑得那樣開心,便一個個圍上來,坐定聽得入神後,就再也不想離開了。

    “哇!”孩子們聽完陳生的故事,發出贊歎聲,一張張小臉寫滿興奮。

    “你們有沒有什麼問題?”芷凌熱切地看著孩子們,期待他們會有人提出想要讀書的想法。

    “我有問題。”活潑機靈的大毛馬上提出。

    “你說。”是要問她誰可以教導他們讀書識字嗎?她可以的,馬上就開始,沒有任何問題。

    大毛嘴饞地舔了舔嘴角。“‘烤撞圓’吃起來味道如何?比湯圓好吃嗎?”

    “什麼?”芷凌結實傻住。

    “湯圓甜甜的很好吃。”

    “可是撞圓用烤的,說不定味道和烤雞一樣美味。”

    “啊,我好想吃吃看,不曉得我娘會不會做‘烤撞圓’?”

    孩子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迫不及待想要嘗嘗那既能孝順父母,又能回饋鄉裡,無比厲害的“烤撞圓”。

    “等一下,考狀元不是吃的,和湯圓完全不一樣。”她急忙解釋,不想讓孩子們繼續誤會。

    “啊?不一樣?是不能吃嗎?”好失望哪!

    “對,考狀元指的是上京赴考,最後金榜題名,皇上指派當官,這是很了不起的。”怕他們不曉得,她特意強調狀元郎並非人人都當得了。

    “原來是當官啊,一點都不有趣,嘖!”大毛覺得無趣的揮了揮手,不再覺得每天只會讀書等著當官的陳生了不起。

    “就是嘛!而且狀元再了不起,也沒有虎子哥了不起。”其他孩子同樣不以為然,在他們心裡,虎子哥可比皇帝老爺還要威風、還要令他們崇敬。

    “芷凌姊姊,你改明兒個換說個土匪搶到一堆金銀財寶的故事給我們聽好了。”大毛提出要求。

    對軟弱的書生,男孩們實在是沒啥興趣,像前幾天被虎子哥他們打劫到一半的軟弱書生就很好笑,虎子哥他們急著去就摔下山谷的芷凌姊姊,不搶書生了,結果書生竟被黑子嚇得乖乖交出荷包,這不是孬是啥?

    芷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沒想到她說了半天,孩子們最感興趣的會是土匪的故事,一時間無話可說。

    “好了,大伙兒再去玩吧!”

    孩子們在大毛一聲令下,快快樂樂地和他去爬樹玩耍,不再理會芷凌。

    沒跟著跑掉的彩虹拉了拉芷凌的手。“姊姊,故事很好聽。”

    回過神來的芷凌,面對彩虹的同情,報以一笑,彎下腰來。“謝謝你,彩虹,我再說個故事給你聽好嗎?”

    “好。”彩虹用力點頭,極喜歡膩在她身邊。

    剩下兩個比較文靜的小女娃,渴望地問:“我們也可以聽嗎?”

    “當然可以。”芷凌微微一笑,心想,這回來講個才子佳人的故事好了。

    正當她准備開講時,春桃走了過來。“冉姑娘,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好,你說。”芷凌期待著,暗忖春桃是否對她說的故事有興趣。

    其實她也一直在找機會要與村裡的女人們聊聊,不是她自誇,見過她繡品的人都豎起大拇指稱贊不已,或許她可以教她們刺繡,讓她們將完成的繡品拿出去外頭賣,多少可以補貼家用。

    春桃用下巴指向一旁。“不是在這裡,我要和你單獨說。”

    “我知道了,彩虹,你們先坐在這裡等一下,我待會兒就回來。”芷凌這才明白剛才自己有多傻氣,春桃絕對不是想要加入她們,光看春桃的神情,就知來者不善,不管春桃待會兒想對她說什麼,一定不是讓人開心的事。

    做好心理准備後,芷凌跟著春桃站到不會被第三個人聽見談話內容,她又能看見彩虹和其他兩個女孩的雜草叢生的土堆前。

    “我聽金花嬸說,你已經與人訂了親是嗎?”春桃在洗衣服時聽見這個消息,顧不得衣服尚未洗完便匆匆回村興師問罪。

    “對。”

    冉芷凌爽快承認了,大出春桃意料之外,不過也因此使妒火中燒的她更加生氣。“你既然有了未婚夫,為何還要招惹虎子哥?”

    “不是我招惹他,況且這是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芷凌沉著臉,拒絕被春桃指著鼻子罵。

    “誰說與我無關?既然你住到我們村子,就要守規矩,不要敗壞我們村子的善良風俗。”春桃又急又氣,連珠炮地罵著。

    芷凌定定看著氣急敗壞的春桃,春桃的情意、春桃的忿怒,她全看在眼裡。

    翟虎子是否知道春桃很喜歡他?假如他知道,是否會覺得很高興?

    她為此想法感到不悅,旋即猛然發現,自己竟是在吃醋,為了那時而傻氣、時而豪邁、時而霸道的翟虎子狂喝干醋,他若知道,肯定會得意到不可一世。

    光想到他得意的模樣,她的心就泛起一股甜意,暖暖的。

    “我已經看穿你邪惡的真面目,你休想玩弄虎子哥。”春桃揚高下巴,看她還有什麼話好說。

    表面波瀾不興的芷凌,腰桿挺得筆直,靜靜聽春桃說,心裡想的卻是翟虎子,除了他大剌剌的笑還是大剌剌的笑。

    “我不許你再接近虎子哥,你若有羞恥心,就快點離開,明白嗎?”冉芷凌愈是沒反應,春桃心頭的怒火燒得愈旺,步步逼近,甚至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臂,非要剝下她平靜的面具不可。

    春桃的咄咄逼人與碰觸,使她感到不舒服,她掙脫春桃的鉗制,語調冷淡。“我是留是走,會自己決定,不需要你趕人。”

    被甩開手,令春桃更加不快,她移動身體,故意擋住她的去路。“好哇,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你根本就是想賴在村子裡,對虎子哥死纏不放對吧?”

    “是又如何?”芷凌挑釁地看著春桃,既然春桃想找麻煩,不願當小媳婦兒的她自然也不會太客氣。

    春桃氣得跳腳,指著她的鼻頭罵道:“你這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手裡揣了一個,還想伸手在抓一個,告訴你,有我在,你可以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讓你得逞!虎子哥就是太善良,才會被你耍得團團轉。”

    “隨便你。”芷凌聳了聳肩,將春桃的話當耳邊風,不懸掛於心。

    “你、你、你……”春桃氣到手指抖啊抖,絞盡腦汁想要找出更凶狠的話來痛罵她,可一時間卻氣到想不起來。

    “既然你要跟我說的話都說完了,那我先走了。”芷凌完全不把春桃的火氣放在眼裡,她很明白,自己表現得愈冷淡平靜,就愈會激怒春桃。

    “你……”春桃你了半天,氣得半死,依然找不到話來狠罵她,只能干瞪眼看著她離開。

    芷凌不疾不徐地走著,儀態萬千,神聖不可侵犯。

    但她的內心卻是翻騰不已,明明很清楚,該要放棄翟虎子,偏偏松不開手,她想要對著他笑,想要看他開心得像個孩子打翻跟斗,想要他的雙眼永遠只為她炙熱燃燒。

    她的想望很貪心!可是她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或許,她真是春桃口中可怕的壞女人吧。

    “芷凌姊姊回來了!芷凌姊姊,你快點說故事給我們聽。”彩虹歡喜拍手。

    另外兩個女孩也開心地等她回來說故事。

    芷凌一臉沒事發生過般,笑若春風,回到孩子們身邊,她伸手摸摸等待已久的彩虹。“好,我再來說個故事給你們聽。”

    開開心心坐下來,芷凌攏好裙擺,開始說起美麗浪漫的傳說。

    站在土堆前的春桃氣得臉色鐵青,全身顫抖不已。

    “冉芷凌,我不會這樣就算了,你盡管得意吧!虎子哥終究會明白誰對他才是真心的。”恨恨撂下話後,這才不甘願轉身離開。

    表面上占得上風的芷凌在春桃離開後,直挺到快要斷掉的腰桿這才稍微放松,心情很沉重,笑容也開朗不起來。

    “芷凌姊姊,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痛痛?”彩虹一臉受到驚嚇。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樣問?”她不解地看著彩虹。

    彩虹伸出手,為她擦掉頰邊晶瑩的淚珠,再攤開掌心給她看。“因為你哭了。”

    瞪著彩虹掌心的淚珠,芷凌才赫然發覺,自己遠比自己所以為的還要喜歡翟虎子,她竟為了捨不得離開他而落淚,為何會這樣?不該這樣的,真的不該……

    更多止不住的淚水潸然滾落,她就像個脆弱無助的孩子,哭得完全不能自己。

    小彩虹見狀,難過地跟著她一塊兒抱頭痛哭,活像是她受了委屈一般。

    另外兩個小女孩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兩個人瞪著哭成淚人兒的芷凌與彩虹,已經嚇到說不出話來。

    夕陽西下,余霞滿天。

    一片落葉,孤零零地被風吹揚起,飄卷到陳舊的屋脊。

    經風再次輕輕一帶,在半空中翻滾,最後落在破裂的瓦甕邊。

    帶著黑子與村人在道上埋伏了一天,等不到待宰肥羊的翟虎子甫回村,小彩虹馬上把他拉到一邊,向他報告今天她最喜歡的芷凌姊姊傷心流淚一事。

    原本心情就不是很好的翟虎子,聽她這麼一說,更是惡劣到不行,贊許她一番後,連口水也沒來得及停下來喝,立刻去找芷凌問個清楚,看她究竟為了什麼事而哭哭啼啼。

    大哭一場的芷凌怕被大叔及大嬸發現她雙眼紅腫,暫時沒回家,而是來到豬圈,屈膝坐在地上,出神地對著無憂無慮快樂玩耍的豬只視而不見。

    她想著,她真能繼續和翟虎子這樣曖昧不清嗎?

    他們倆最後能走到哪?

    她應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管她有多喜歡翟虎子,他們都不會有未來,聰明的人早就選擇放手了,哪像她還執迷不悟。

    煩躁的手無意識地拔著地上干枯的野草,帶著愁緒的唇兒輕喃:“冉芷凌,你是個大傻瓜。”

    “你這女人!總算讓老子找到了。”屋前屋後,在村子繞了一大圈到處找她不著的翟虎子,最後才想到她極可能躲到人煙稀少的豬圈,果真讓他在這裡找到人。

    聽見他的聲音,芷凌轉頭睇望他。“你不是去打劫了嗎?”

    “天都快黑了,連只蒼蠅也沒出現,老子總要帶著大伙兒回來祭祭五髒廟吧。”翟虎子發現她雙眼哭得紅腫、眉心緊鎖,跨大步坐到她身邊。

    “嗯。”芷凌輕輕應了聲,低垂著頭,繼續拔她的野草。

    “彩虹說你哭了,你為了什麼事在哭?又想起你爹娘?”翟虎子開門見山劈頭就問。

    “沒什麼,只是突然心情不是很好。”她的聲音悶悶的,聽他提起死去的爹娘,又濕了眼眶。

    當他坐在身邊,溫熱的體溫對她充滿吸引力,讓她很想、很想靠在他肩上,汲取一些安慰。

    “是春桃跟你說了什麼嗎?不然你為何會突然心情不好?”他可不容她隨便敷衍。

    她是他心愛的女人,若是愛了委屈,他肯定替她討回。

    “你怎麼知道春桃跟我說過話?”

    “彩虹說的。”他一點也不介意讓她知道誰是細作。

    “春桃沒說什麼,或許我是想家了吧。”這是她和春桃之間的事,他沒必要介入,他若去找春桃興師問罪,不僅會傷了春桃的心,也會讓春桃更加討厭她,實在沒必要那樣。

    “這裡就是你的家,有啥好想的?”他說得一副理所當然,期望她能永遠窩下來。

    他的自信,讓沮喪的芷凌搖了搖頭。

    “相信老子,這裡以後絕對會是你的家。”他說得自信滿滿。

    她輕扯了下嘴角,其實她並不討厭“福報村”,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這裡有天真可愛的孩子、熱情善良的人們,還有一只會打劫的黑狗,最重要的是,她喜歡的男人就住在這裡,如果真的要永遠住在這裡,絕對是樂多於苦。

    “女人,你若是想家或是想你爹娘,就來找老子吧!”

    “找你做什麼?”

    “老子會讓你忘了所有思念。”他發下豪語。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了聲。

    “那你說,你要如何使我忘了思念?”她請教他,對爹娘與家園的思念,可不是隨便說忘就忘得了。

    “老子會這麼做。”翟虎子猛地傾身,只手固定住她的頭,熱切攫住她的唇。

    芷凌沒料到他會突然吻她,愣了下,旋即合上眼,任由他充滿激情的熱吻消除盤踞心頭的煩憂,此時此刻,她只需負責感受他即可。

    翟虎子吻得深切、吻得饑渴,沒見到她時,他總會感到焦躁不安,不停猜測,究竟在她心裡,他占有多少分量,她是否會常常想起她那個家財萬貫的未婚夫。

    光是想到有個男人可以比他更名正言順擁有她,就讓他嫉妒得快要發狂,其實他並不如表面上表現的那樣不在乎,他該死的在乎極了,深怕她會發現他不如她的未婚夫,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一想到會有這個可能,他吻得更激狂猛烈,企圖以纏綿炙燙的吻使她腦袋昏沉,再也想不起她的未婚夫來。

    她的左手攀附在他的肩頭,右手則激情地探入他濃密的黑發。

    如疾風驟雨般的熱吻,吻得她的心服服帖帖,全身酥軟,腳趾頭蜷曲,只想依偎在他結實的胸膛。

    “你是我的,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帶走。”他聲音濃濁,由她的唇吻向她那如貝殼般小巧精致的耳廓。

    芷凌嬌喘著氣,弓起的嬌軀顫抖不已。

    “說你是我的。” 白森森的牙,以不會咬疼她的力道輕咬著她的耳,霸道要求。

    意亂情迷的她承受不住他的挑逗,抓向他黑發的指不自覺用力,美麗的水眸滿布情欲,已被他吻腫的粉唇輕啟,逸出一串教他心猿意馬的嬌吟,卻是怎麼也不肯輕易說出令他渴望的字眼。

    “說!”靈活的舌尖沿著她的耳廓輕舔逗弄,逼她投降。

    溫熱的男性氣息、誘人沉淪的親吻,皆在引誘她屈服,她得竭力把持住,才有辦法不說出他最想聽的話。

    “你為何不說?”她的沉默,使他心浮氣躁,火熱的舌沿著耳際滑下,來到曲線優美的雪白頸際,他吻著、啃著,將她當成上等佳餚,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肯輕易放過。

    好不容易,芷凌終於找到聲音回他:“……我不能。”

    “為何不能?是你不肯吧!”他惱怒地故意咬痛她。

    “噢!”她蹙眉痛呼了聲。

    聽見她的痛呼聲,他又心軟不捨地以舌舔吻,一遍又一遍極其纏綿撫慰她的痛楚。“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我是干土匪的,看到想要的就會去搶,不能只有我一頭熱,你也得要我才行。”

    每一記熱吻,皆讓她嬌顫不已,她攀附著他愈來愈緊,恨不得融入他體內,與他永不分離,可是她不能,甜蜜與苦澀同時湧上,教她眼眶發熱。“你明知道,我為何不能。”

    “我不想聽到他,別在我面前提起。”貪婪的吻火熱地封住她的唇,不許她在此時說出任何有關於那個人的事。

    她輕輕歎了口氣,無奈又歡愉地放縱他的吻掠奪芳心。

    凡是屬於她的,他每一分每一毫都不願放過,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鎖著她,就怕她會在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喜歡她已經喜歡到願意為她付出生命,她究竟知不知道?

    一個用力,他將她壓在地上,饑渴的吻愈吻愈火熱,想要獨占她的念頭不斷在耳邊叫囂。

    腦子糊成一片的芷凌已無法抗拒,任他為所欲為。

    遠遠的,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呼喊:“虎子,你在哪裡?”

    “虎子啊,你快出來,出事啦!”急切的叫喚不間斷,傳遍村子每個角落。

    欲火焚身的翟虎子聽見呼喊聲,如頭上被澆了一大桶冷水,整個人清醒過來,自柔軟充滿誘惑的嬌軀上翻身躍起。“村子出事了!”

    聽他這麼說,芷凌立刻坐起身,酡紅著臉拉攏凌亂的衣衫,側耳傾聽,果然聽見村人們迫切的叫喚聲。

    “我回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縱然有再多的不捨,他都不能不對村人的求助聲恍若未聞,他丟下話後便拔腿狂奔。

    明知他已經聽不到她所說的話,她仍是開口說道:“你先去,我等一會兒就到。”

    雙手忙碌地整理凌亂的頭發,再三確認身上的衣衫全穿戴整齊,沒有一絲遺漏,這才慌忙跟著跑回村,邊跑邊想,究竟村子出了什麼事?讓村人們十萬火急地到處找翟虎子。

    莫不是官兵要剿匪,包圍整座村子了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讓她跑得更急更快了。

    先回到村子的翟虎子馬上就被抱著孩子哭哭啼啼的女人們包圍,她們一人一句,七嘴八舌、語焉不詳,讓翟虎子沒辦法馬上了解發生了什麼事。

    看見原本亂蹦亂跳的孩子們臉色鐵青、毫無活力,他眉心緊鎖,緊張地吼那些已經慌了手腳的女人。“一個一個來,每個字都說清楚,不然老子聽不懂!”

    “大毛他們這幾個孩子,不曉得吃錯什麼東西,原本還好好的玩在一塊兒,哪知沒一會兒工夫便一個接一個開始吐了,吐完之後又拉個不停,嗚……我的大毛心肝寶貝啊!你千萬不能有事,你如果出了什麼事,娘也不要活了。”大毛的娘緊抱著他述說事情經過,說完之後,便又放聲大哭。

    其他女人聽見大毛娘大哭,又跟著哭了起來,懷裡的孩子就是她們的心頭肉,她們怎捨得孩子受苦。

    翟虎子急問:“平時喝的止吐跟止拉的草藥有沒有煮給他們喝?”

    “都吃了,還是沒用,全都給吐出來了,嗚……”正因為平時喝的湯藥沒用,她們才會一個個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完全不知所措。

    “別怕,老子這就去找大夫,你們把孩子顧好。”翟虎子眼尖發現有的孩子已經奄奄一息,似乎快撐不下去了。

    “請大夫要銀子……”大伙兒實在是太窮了,就算把全村的銀子全湊齊了,恐怕也不足以付給大夫買藥錢。

    所有人一想到目前所面臨的困境,一個比一個心情還要沉重,抱著孩子的雙臂更加縮緊,深怕孩子會就此消失不見。

    “放心,老子就是用刀架,也會把大夫架上來。”一心想救活孩子們的翟虎子管不了那麼多,神色匆匆就要往村外奔。

    “虎子,我跟你一塊兒去。”翟火頭急忙跟上。

    其他男人則留下來陪他們的女人照顧病了的孩子。

    當芷凌趕過來時,便見所有人抱著已虛軟無力的孩子,一片愁雲慘霧,發現孩子們一個個了無生氣,嚇得她俏顏刷白,她焦急地找尋彩虹的身影,期望能看見她安然無恙。

    結果她在角落看見彩虹奶奶傷心地抱著小小的彩虹,她的呼吸登時梗住,一顆心都快抖散了,一個箭步奔到彩虹奶奶身邊,抖顫著手撫摸彩虹發青的嫩頰,這一摸,赫然發現好冷,她雙腿發軟整個跪坐在地。

    “怎麼會這樣?剛剛明明還好好的……”小小的、總愛跟在她身邊撒嬌,她最喜歡的小彩虹,怎麼會病成這樣?

    急著去找大夫的翟虎子見她出現,對她大聲喊:“女人,這裡交給你了,幫我好好照顧他們。”

    將話丟下後,他便頭也不回地快速狂奔。

    “你放心,我會的。”她對他遠去的身影大喊。

    幫忙照顧這一團混亂的許金花瞬間覺得芷凌與翟虎子感覺怪怪的,不曉得是不是她太多心,總覺得這兩人似乎太過熟稔,一個小男孩的痛苦呻吟拉回她的注意力,她馬上幫忙照顧小男孩,不再去想芷凌和翟虎子的事。

    “我去煮些干淨的水來給孩子們喝。”雖說要代替翟虎子照顧孩子們,可是她不是大夫,實在是不曉得該怎麼做,當眼角瞥見地上的穢物與孩子們身上傳來的酸腐味,她馬上想到,或許給孩子們喝些水多少會有些用處。

    虛弱地小彩虹眼睛睜開一條小細縫,見她要離開,立刻伸手抓住她,哭道:“娘,不要走,彩虹痛痛,好痛……”

    被彩虹誤認為娘親,讓芷凌濕了眼眶,她知道失去雙親的痛苦,她是個大人都快承受不起那椎心之痛,更何況是年紀尚小,正需要爹娘呵護的小彩虹。

    “娘,抱抱……”彩虹對她展開雙臂。

    彩虹的奶奶盡管雙眼看不見,可一聽見彩虹的要求,已是忍不住老淚縱橫,偏又不敢開口要求芷凌暫時充當彩虹的娘。

    芷凌沒法拒絕,蹲下身來,將小小的彩虹抱入懷中,伸手溫柔地撥開彩虹汗濕的頭發,柔聲道:“娘在這裡,就在這裡,彩虹別怕。”

    聞到暖暖的香氣,痛苦的彩虹獲得不少撫慰,將小小的身軀更偎向熱源,小嘴喃念:“娘,彩虹肚子痛痛……”

    “娘幫你揉揉,很快就不疼了,乖。”她親吻了下彩虹的額際,溫柔地將掌心放在彩虹肚子上輕撫。

    “謝謝你,冉姑娘。”彩虹奶奶淚流滿面,移向她說話的方位,由衷向她道謝。

    “彩虹奶奶,你別客氣。”走不開身的她心下很是焦急,看著一張張痛苦的小臉蛋,擔心他們會等不到翟虎子將大夫請回來。

    不!不會的!她不能自己嚇自己,要對翟虎子有信心,也要相信老天爺不會殘忍奪走這些可愛的小生命。

    她對在一旁穿梭幫忙的翟吉人揚聲道:“吉人叔,我需要人煮些干淨的水來給孩子們喝。”

    “好,我這就去准備。”翟吉人吆喝幾個人一同幫忙准備干淨的飲水。

    彩虹渾身冒冷汗,疼痛難耐地不斷地呻吟哭泣,轉頭吐了芷凌一身。“娘,爹呢?他怎麼不來看彩虹?彩虹好痛……”

    “彩虹乖,爹下山去請大夫了,等會兒就回來。”芷凌心疼地以衣袖拭去彩虹嘴角的穢物,一點也不在意身上沾染到穢物。

    “嗚……娘,我要爹……”彩虹嗚嗚咽咽地哭鬧著。

    芷凌輕輕搖晃著彩虹,不斷為她拭去額際豆粒般大的汗珠。“彩虹別怕,你爹很快就會帶著大夫回來。”

    她眼泛淚光,不斷的以相同的話語安慰彩虹,心下已是六神無主,只能不停祈求上蒼憐憫這些可憐的孩子。

    在不遠處照顧孩子的許金花聽見她告訴彩虹,爹去請大夫,頭一個躍入腦海中的身影,即是翟虎子,她眉心緊皺,暗忖芷凌口中的爹肯定就是翟虎子,不可能會是年紀大到可以當她爹的翟火頭。

    芷凌想都不想就直接說翟虎子是爹,她既然佯裝成彩虹的娘,那與翟虎子豈不是成了一對?這不大對勁哪!許金花開始惴惴不安。

    “虎子他們趕得回來吧?”彩虹奶奶很是憂慮,她的兒子跟媳婦早就走了,她身邊僅剩下彩虹,假如連彩虹都被老天爺帶走,那她也不要活了。

    “一定可以的,只要他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她告訴自己,要對翟虎子充滿信心,在他帶著大夫回來之前,她不能軟弱哭泣,她一定要堅強。

    “大家別哭喪著臉,在翟虎子帶大夫回來之前,我們要照顧好懷裡的孩子。”她揚聲對著大家喊道。

    “孩子們又吐又拉,我們要怎麼照顧?”心慌意亂地大人們已經束手無策。

    “吉人叔他們已經先去燒水,我們可以讓孩子們保持清爽干淨,滿身髒污與汗水,只會使他們更加不舒服,甚至有可能會加重病情。”不管了,她只能暫時照自己的方法去做了。

    “我們清出一間屋子,集中照顧生病的孩子們。”一直待在外頭也不是辦法,最好是能讓孩子們安安穩穩躺在床上。

    大人們你看我、我看你,覺得她說的話頗有道理。“好,我們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所有人開始動起來,有些人去燒更多的熱水,有些人則去清理村中最大的屋子,好讓孩子們能夠在裡面休息。

    “娘……”彩虹瘦小的雙臂緊緊勾著她的頸項,深怕她會消失不見。

    “娘在這兒守著你,哪兒也不會去,彩虹別怕。”她輕聲安慰,輕拍彩虹的背脊,讓她的頭安穩地枕在自個兒的肩窩,嘴裡開始哼著歌謠哄她。

    春桃在人群中看著指揮若定的她,心頭怪怪的,尤其見她抱著彩虹像守護自己的孩子,她咬著下唇瓣,想了下,便加入幫忙,目前首要之務是救孩子們,她暫時不再計較討厭冉芷凌一事。

    入夜後的“福報村”不再寧靜祥和,而是充滿不安與焦急。

    孩子們哭鬧著,做爹娘的則是眉心深鎖,愁腸滿腹。

    彎月高掛,夜梟在光禿禿的枝頭上啼叫,一聲接一聲,攪得村民們更加心浮氣躁,恨不得能代替孩子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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