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雖然傷得不輕,但所幸沒有傷到臟腑。」
聽見大夫的話,路靖麟緊繃的神情放鬆,「那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醒?」
「她這是長年積勞過度,加上最近這些時日為了照顧莊主沒有好好歇息才會昏迷不醒,我先為她扎幾針,調理氣血,快則今晚,慢則明天就會甦醒。」大夫俐落地執起金針在她身上紮下幾針。
接著走到桌前去翻藥箱拿了罐藥膏出來,要幫她敷在腫起的臉頰上。
路靖麟伸手,接過大夫手上的藥膏,「我來。」
看著她又紅又腫的臉頰,他眸心透出一抹心疼,輕輕為她敷上藥膏。
那藥膏是黑色的,抹在她臉上,弄黑了她的臉。
注視著她,他出聲道:「大夫,用最好的藥,我要她盡快好起來。」
「是。」大夫悄悄看了他一眼回應。看來流言果然是真的,他打算娶這名叫絲兒的丫頭為妻,也不枉這丫頭在他重傷昏迷那幾日,衣不解帶地守在他床前照顫他了。
大夫輕輕一笑,片刻替她取下了金針後,收拾藥箱離開。
路靖麟在床榻旁坐下,握住她的手,胸口有兩股截然不同的情緒在激盪著。
一邊是從未有過的憐惜,一邊則是滔天怒火。
凝視著她,他不禁憶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情景。那時,她為了護住她娘留下的遺物,被她爹打得鼻青臉腫,他以為在連雲莊裡她就不會再受到那樣的傷害,豈知,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有人敢如此傷害她。
他絕對饒不了膽敢把她打成這樣的人!他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彷彿感受到他手上傳來的力道,紀絲兒長睫輕顫了下,接著緩緩掀起。
「你醒了!」他喜道。
她黑眸慢慢看向他,須臾才慢慢開口,「……莊主。」似牽動了痛處,她眉心輕蹙了下。
他沒有忽略她臉上細微的表情。「你覺得怎麼樣,哪兒疼?」
「我……好像全身都很疼。」她嗓音有些乾啞,抬眼一看,猛然發覺自個兒竟躺在他寢房裡,她驚得連忙要起身,他立即制止她。
「你給我躺好,你身上受了不少傷,不要亂動。」
「可是,這是莊主的寢房,我……」
「我們都要成親了,沒有什麼好顧忌的。」將她按回床榻躺好,路靖麟詢問:「絲兒,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她垂下眸,好一會兒才答腔,「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摔傷的。」她不想將事情鬧大,她聽說過小倩和玉梅是黃大娘的侄女,而黃大娘是路老夫人的陪嫁丫頭,路老夫人對她有有成見,她不希望再因自己的事而讓路老夫人不快。
聽見她的話,路靖麟語氣一沉,「你說是你自個兒摔傷的?」
「嗯。」她不敢看向他,低著頭輕應了聲。
「自個兒摔傷會把臉頰摔得腫成這樣,還摔得全身上下都是傷?你倒說說你是怎麼摔的?」雙眸凝注著她。她竟然對他說謊,不想供出傷害她的人,這令他大為惱怒。
面對他的質問,她語氣一滯,「我……」她指尖掐著掌心,不知該怎麼回答,她不擅長說謊,但又不能說真話。
見她沉默不語,似是有所顧慮,路靖麟思及什麼問:「是我娘命人把你打成這樣的嗎?」
她急忙否認,「不是,跟老夫人絕對沒有關係。」
「那是誰,你為何不肯說?」
「我……」
此時走進來的李泰答腔道:「是小倩和玉梅那兩個丫頭。」
「是她們!」
聞言,紀絲兒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小倩姐姐和玉梅姐姐。」
李泰不解地看著她,「她們兩個都親口承認了,怎麼會不是?」
「什麼,她們承認了?」她愕然。
「沒錯,黃昏時有兩個下人在你昏倒的桂樹叢那兒見過小倩和玉梅,當時她們兩人神色慌張地離開,我找來她們查問,這才知道原來她們倆把你打昏後,見你一動也不動,以為你死了,就倉卒地將你拖進桂樹叢裡藏起來。」
他嘴上說得簡單,事實上先前從下人那兒查到小倩她們曾在黃昏時分去過桂樹叢那兒,他當面質問她們,她們抵死不認。
最後還是二爺親自出面,說要用刑,才讓她們招供的。
「絲兒,她們把你打成這樣,你為何還要替她們掩飾,不肯說出來?」路靖麟疑惑地問。小倩、玉梅跟她非親非故,他委實不懂她方才為何遲遲不肯透露是她們兩人動的手?
她垂下眼,抿著唇不知該怎麼回答。
「絲兒,你方才對我撒謊的事我可以原諒你,但若你再不坦白說出原因,我可要生氣了。」他凝聲表示。他已決定要娶她為妻,發生這麼大的事,她不該對他有所隱瞞。
聽見他的話,怕他真的生她的氣,她緊張地脫口而出,「我只是不希望為了我的事而再惹得老夫人不開心。」
「這件事跟我娘有什麼關係?難道是我娘指使她們打你的?」
「不是,不是老夫人命她們打我的,是我自個兒做不好,惹小倩姐姐和玉梅姐姐不開心,所以她們才打我的。」
見她將錯全攬在身上替她們兩人開脫,路靖麟沉下眉,不明白她為何要一再袒護她們。
思索了下,李泰揣測她不肯供出兩人的原因,「我想,絲兒會不會是因為小倩跟玉梅是黃大娘的侄女,而黃大娘又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頭,所以不希望這件事鬧上老夫人那兒去?」
聽總管說出她的顧慮,紀絲兒訝異地抬起眼。
一直看著她的路靖麟,自然沒有遺漏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他有點意外,沒有料到她隱瞞小倩與玉梅虐打她的事,竟是為了他娘。
沉吟片刻,他溫言道:「絲兒,我會想辦法說服娘接納你,她現在雖然對你有成見,但我相信她遲早會明白你的好。」
「其實……莊主不需要娶我,只要能留在莊主身邊,絲兒已經心滿意足了,您不要為了我,再惹老夫人不開心。」她不希望為了她而惹得老夫人對莊主不諒解,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半年多前,她還只能遠遠地偷窺看他,如今能這樣留在他身邊,她真的已經知足了。
路靖麟憐惜地輕撫著她的髮絲,為她的委曲求全和善解人意而心疼。
「我既然說了要娶你,就不會再收回這句話,娘那邊我會說服她答應的,你安心在這裡養傷。」說完,走出寢房後,他望向李泰詢問:「小倩跟玉梅兩人現在在哪兒?」
「在偏廳。」
「李叔,你去把我娘一起請過去。」
「要請老夫人一塊過去,這樣……好嗎?」絲兒隱瞞小倩和玉梅的事,不就是不希望鬧到老夫人那兒去嗎?
「你照我說的去做便是了,我自有分寸。」
偏廳裡,小倩與玉梅驚惶地一起跪在地上。
路靖飛托著腮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條黝亮的皮鞭輕輕甩動著,看得兩人膽戰心驚,唯恐下一瞬那鞭子就會落在兩人身上,把兩人打得皮開肉綻。
他是很想痛打她們一頓,但路家的人一向沒有苛待下人的習慣,縱使下人犯了錯,也一律按莊裡的規矩來懲罰,該杖打的杖打、該禁閉的禁閉,情節重大者則攆出連雲莊。
他一雙眼陰森森的盯著她們,直把兩人盯得頭皮發毛。
「二爺,我們知錯了,您就饒過我們吧。」小倩和玉梅驚恐地求饒。
「饒過你們?你們兩個丫頭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把絲兒給打得遍體鱗傷,你們倒是說說,是誰給你們這個狗膽,讓你們膽敢這麼做?」
小倩帶著哭嗓道:「我們、我們只是一時錯手,才會不小心傷了她……」
路靖麟走了進來,聽見兩人的話,臉色一沉,「不小心能把她打得昏了過去,全身上下都是傷,連臉都腫得像饅頭似的?絲兒跟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讓你們這麼狠心下這個毒手?!」
「莊、莊主!」看見他陰寒著臉,兩人嚇得緊緊靠在一起。
「說!為何要把絲兒打成那樣!」他擰起劍眉,黑眸宛如刀鋒銳利地射向她們姐妹倆。
兩人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寒而僳,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娘。」瞅見母親走了進來,路靖飛起身迎過去。
「我聽李總管說小倩跟玉梅打了絲兒。」路老夫人瞥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一眼,覷向二兒子。
扶母親走到前面坐下,他橫眉豎目瞪向小倩跟玉梅。「可不是,這兩個丫頭可真是瞻大包天、恣意妄為,把絲兒打得渾身是傷。」
坐下後,看向跪著的小倩和玉梅,路老夫人不以為然地說:「我看不過是丫頭之間的小打小鬧罷了,何必這麼大驚小怪。」
路靖麟睞向母親,語氣沉凜,「她們把絲兒打得遍體鱗傷,豈只是小打小鬧,娘何不親自去看看絲兒,就會知道她們兩人出手有多狠毒。」
侍立一旁的黃大娘連忙開口,「夫人,小倩跟玉梅不可能這麼做的,除非是有人先動手。」她說著,一邊暗中朝兩人使了個眼色。
看見她投來的眼神,小倩會意地附和,「老夫人,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為絲兒她、她先動手,所以我們才會打她的。」
玉梅也趕緊說:「沒錯,是她先動手的。」
「你們還敢當著娘的面撒謊!」路靖麟怒斥,「你們說是絲兒先動手,我問你們,她打了你們哪裡?」
「她、她、她打了……」小倩一時語塞,片刻才指著自己的頭部說:「她打了我的頭。」
見有姑姑在場,玉梅心神稍微定了下來,不再那麼驚恐,接腔道:「對,她打了我姐姐的頭,所以我們才會一時氣憤地對她動手。老夫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呀,我們打傷她是不對,可是倘若她不先動手,我們也不會打她啊。」她爬到路老夫人面前,抓著她的腿求情。
看見玉梅與小倩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她望向兒子,「既然是絲兒先動的手,那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小倩跟玉梅。」
路靖飛立刻不滿地抗議,「娘,以絲兒那種性子怎麼可能先動手,分明是這兩個丫頭撒謊!您沒看見她們把絲兒打成什麼樣子,她們不僅把絲兒打昏,還把人給藏進桂樹叢裡,存心想置她於死地,按我說,這兩個丫頭應該重打五十大板,然後攆出去。」
小倩與玉梅一人一邊抱住路老夫人的腿,哭訴著,「不要呀,老夫人,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黃大娘也出聲替她們求情,「夫人,小倩和玉梅她們真的不是有心的,她們只是害怕莊主會被絲兒給迷惑,所以才去找她想問清楚,誰知道她惱羞成怒先動手打小倩,她們姐妹倆才會憤而還手,求夫人饒了她們這一次,她們知道錯了。」
原本就反對兒子迎娶她,此刻又聽她們這麼說,路老夫人心頭更是認定這件事紀絲兒有錯在先。「靖麟,既然絲兒沒事,我看就關她們兩天,讓她們好好反省反省就是了。」
路靖麟眉峰微蹙,「這件事還請娘先到棲雲閣看看絲兒的傷勢,再行定奪。」
路靖飛頷首,「沒錯,娘去看了絲兒,就會曉得這兩個丫頭有多毒辣了,走走走,我們現在就過去瞧瞧。」他迫不及待地扶起母親,領著她往外走。
見黃大娘急著要跟上,路靖麟伸手攔下她,「黃大娘,你留下來看著她們。」
「可是夫人……」
「有我跟靖飛在,娘難道還能出什麼事嗎?」他冷冷地睨著她。
在他寒凜迫人的神色下,黃大娘不敢違拗,只能應道:「是。」
他這才走出去,跟上母親與弟弟。
「娘,絲兒絕不可能先動手,方纔她醒來,還遲遲不肯供出是小倩跟玉梅將她打成那樣,您知道是為什麼嗎?」
「這就更證明她心虛,所以才不敢說。」見兒子一心向著她,路老夫人沒好氣地冷聲嗤道。
路靖麟緩緩的解答,「她之所以不肯說是因為娘。」
「因為我?這是什麼意思?」她納悶地問。
「她不肯說出實情,是因為她知道小倩跟玉梅是黃大娘的侄女,而黃大娘又是娘的陪嫁侍女。」
「她是怕我會護短!」路老夫人聽了不悅地沉下臉。
「娘,為何您總是往壞的地方想呢?絲兒不說是不想讓娘為難,並不是怕娘護短。」
「我有什麼好為難的?」
「在我眼皮底下發生這種事,我怎麼可能不追究,若我追究,黃大娘勢必會為了維護小倩和玉梅而向娘求情,如此一來,娘會怎麼做?」
「這……」路老夫人被兒子問住了。
路靖麟放緩嗓音,試著說服母親,「娘,絲兒雖然出身貧寒,卻是個心地善良又貼心的好姑娘,我想娶的是能與自個兒心意相合的妻子,不想為了門當戶對而娶妻。」
路靖飛也替大哥說話,「就是呀娘,絲兒一心向著大哥,大哥昏迷時她是怎麼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大哥,娘您也親眼見過;還有當日那些人抬棺來鬧事,也是她挺身而出護著大哥。像絲兒這麼好的姑娘,要不是她一心向著大哥,我早就把她搶過來了,難得有大哥自己看中意的人,您就答應讓大哥娶她吧。」
見二兒子也替紀絲兒說好話,路老夫人不禁回想起大兒子昏迷時的情景。她確實全心全意地守在床榻邊照顧著他……
其實她原本並不討厭她,只不過無法接受她的出身。
她仍想改變兒子的決定,「靖麟,知書達禮、體貼溫柔的姑娘很多,你何必非她不可呢?」
一旁的路靖飛不以為然,「娘,那些人再多也沒用,因為她們都不是絲兒,大哥中意的就只有她一個。」
三人一路說著,來到了棲雲閣。
進寢房前,路靖麟鄭重地表明心跡,「娘,經過了麗娘的事,我原本無意再娶妻,是絲兒的好讓我動了想再娶的念頭,除了她,我不會再娶任何人。」
路老夫人凝著臉不發一語地走進寢房,躺在床榻上的紀絲兒看見她進來,慌張地想下床,腳才沾地,身子便痛得快要厥倒。
多虧路靖麟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讓她安坐在床榻上。
看清紀絲兒的臉,路老夫人訝道。「她怎麼弄成這樣?」兩頰高高的腫起,把原本細長的丹鳳眼被擠得快看不見了,額頭還腫了個包,左眼黑了一圈,嘴角還破了皮,手臂露出來的肌膚更是一片青紫。
「這些都是小倩跟玉梅打的。」提及這事,路靖麟眸色一冷。
「她們下手怎會這麼重?!」路老夫人皺起了眉。沒有親眼見到前,她以為只是一些小傷,沒料到會傷成這樣。
「所以娘還要我輕饒她們嗎?」
「這……那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們?」看見絲兒的傷,她才明白靖麟和靖飛為何如此生氣,那兩個丫頭下手委實太狠毒了。
「重打二十大板,攆出莊去。」路靖麟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處置。
聽見他的話,紀絲兒慌張地拉著他的衣袖,「是我不好,惹小倩姐姐和玉梅姐姐生氣,她們才會打我的,莊主別把她們趕出去。」
原本要出聲的路老夫人,在聽到她竟開口替小倩與玉梅求情,臉上露出一抹疑惑,「你被打成這樣,為什麼還要幫她們求情?」
「我只是皮肉傷,沒什麼,很快就會好的,她們對我有誤解,所以才會生氣打我,我不怪她們。」比起父親,她們下手算輕的了。
路靖飛看不過去,「絲兒,你怎麼這麼傻,把罪全往自個兒身上攬,你可知道方纔她們在偏廳時是怎麼說的嗎?她們說是你先動手打她們,所以她們才還手,你居然還傻傻地幫她們開脫。」
她抿了下唇,兩手絞著衣裙,「我……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了,不過好像是我先推了她們。」
「你說你推了她們?」路靖麟凝聲問道。
被他厲眸凝視,她有些心虛地垂下眸,「……嗯。」
路靖飛搖頭歎氣,「她們說你打的是她們的頭。」
聞言,紀絲兒錯愕地抬起頭。
「她們不值得你一再替她們開罪。」路靖麟沉聲表示,接著望向母親,「娘,你應該看得出來誰是誰非了吧?」
路老夫人神色複雜地看著紀絲兒,半晌,才面向兒子,「罷了,你的婚事我不管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過小倩和玉梅從小在咱們莊裡長大,她們這次是做錯了事,就罰她們十大板吧,我會讓她們好好反省反省。」
「什麼?!娘,哪能這麼簡單就饒過她們?」路靖飛仍覺得不公平。
沉吟了片刻,路靖麟說道:「娘,我可以不趕她們離開路家,不過打完板子,她們必須調到別苑去,不能再回莊子裡。」
明白兒子是擔心她們兩人會再傷害絲兒,所以不願讓她們再留在莊裡,路老夫人想了想,點頭同意,「好吧,讓她們到別苑去吧。」
紀絲兒怔怔地看著路老夫人。她真的答應了她跟路靖麟的婚事?!
「怎麼了,臉還疼嗎?」走進屋裡,路靖麟便看見紀絲兒抬手在捏自個兒的臉頰。她清麗的臉龐仍有些蒼白,不過額上的腫包及兩頰的紅腫已消退。
她羞窘地連忙放下手,「沒有,不疼了:」她不敢告訴他,她方纔之所以捏自個兒的臉,是想再確認她沒有在作夢。
已經過了幾天,她仍有種置身在夢裡的感覺,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們的婚事已開始籌備,不久前,總管李叔才帶著人來幫她量身,要為她縫製新嫁裳。所以,他真的要迎娶她為妻!
半年多前,她只能偷偷躲在牆角覷著他,如今她竟然要嫁給他了,這一切好不真實。
仔細看她的氣色比起昨天又好了些,路靖麟將手裡的錦盒遞給她。
「這給你。」
「這是什麼?」她接過不解地問。
「打開來看看。」
依他的意思掀開盒子,她吃驚地瞠大眼,裡面擺滿了各種金釵、翡翠、玉鐲、珠玉,她驚疑地抬眼,「莊主,這些是……」
「這些是送你的首飾,出嫁那日你挑選喜歡的戴在身上。」
她的胸口頓時一熱,「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將錦盒還給他。
「就當是我給你的聘禮,收下它。」事實上,正式的聘禮他已讓李叔準備了,這些是他另外為她添購的。
「可是我沒有任何嫁妝……」羞慚地垂下臉,她身上窮得連一文錢都沒有。
「對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嫁妝了。」他抬起她的臉,語氣中微露一絲疼寵。
她聽得一顆心都要融化了,「啊,對了,我還留下了一件我娘的首飾,沒有被我爹拿去賣了。」她從衣襟裡取出一枚小小的錦囊,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對鑲金的耳墜,這是半年多前,她拚死護著的那對耳墜。
然而她如此珍視的耳墜與錦盒裡那些首飾相比,顯得那麼微不足道,錦盒裡任何一樣首飾都比她手裡這副耳墜還要華麗貴重,可這是她娘最後留下來的遺物,對她而言卻是最珍貴的。
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裡。
看得出她有多珍惜這副耳墜,路靖麟眼神一柔,「迎娶那日你就戴上這副耳墜出嫁吧。」
見他沒有任何嫌棄之意,她動容地輕輕頷首,「本來娘還留給我一些嫁妝的,可是都被爹拿去變賣了,只剩下這最後一副耳墜。」
路靖麟想起半年多前,她寧願挨她父親的打,也不肯把她母親的遺物交出來的情景。「這就是那日你拚命想留下的遺物,」他拿起那副耳墜細看。
「嗯。」
「戴起來我看看。」
「好。」紀絲兒小心地將耳墜戴在耳垂上,抬起頭,迎上他的黑眸,她不禁羞紅了臉。
「很好看。」路靖麟認真地端詳她,此刻她原本蒼白的臉龐染上了兩抹嫣紅,顯得明媚動人,那雙細長的丹鳳眼含羞帶怯、波光盈盈,讓他忍不住掬起她的臉,輕吻著她淡粉色的唇瓣。
若論容貌,麗娘的嬌艷更勝她幾分,但是他始終無法對麗娘生起憐愛之心,只有在面對絲兒時,心頭才會油然生起一股憐惜和寵愛,一心想好好地呵護她,將她保護在他的羽翼下,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她輕闔上眼,先是被動地承受他的吻,接著才羞澀地慢慢回應他,一顆心雀躍地在胸腔裡鼓動著。他方才稱讚她戴著耳墜的模樣很好看,這句話讓她好開心。
「大哥。」
突然傳來的叫喚打斷了這個吻,路靖麟眷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瓣,微惱地回頭看向冒失闖進來的弟弟。
「什麼事?」
「呃,那個,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進來時他依稀看見大哥擁著絲兒,兩人的臉靠得很近,該不會……路靖飛目光在兩人的臉上梭巡,最後停在紀絲兒的身上。她滿臉通紅地垂下臉,那模樣嬌羞得惹人憐。
發現弟弟睇向她的眸光,路靖麟跨了步擋住他的視線。「你找我什麼事?」
視線突然被人擋住,路靖飛抬起眼,發覺大哥不豫的神色,他愣了下,接著醒悟似的低笑出聲。
「沒什麼,我只是來探望絲兒,看看她身子好點沒?這幾天在忙,都沒空來看她,怪掛念她的。」他粗獷俊朗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戲譫的神情,語氣刻意說得很親匿。
「絲兒就快是你的大嫂了。」路靖麟沉聲提醒他,別再對她存有非份之想。
「我知道,款,大哥你別擋著,讓我跟絲兒說幾句話。」說著,路靖飛一把推開大哥來到她面前,「咦,怎麼臉這麼紅,不會是發燒吧?」
「……沒有,我很好。」紀絲兒急忙否認。方纔他好像看見了她跟莊主……她羞得滿臉通紅,不敢抬眸直視他。
見弟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路靖麟一把拽住他的手,「看完了,走吧,我有事交代你。」
「款,大哥,你讓我多留一下,跟絲兒聊聊嘛。」
「正事要緊,要聊以後有得是機會。」
被拉出去前,路靖飛回頭對抬起眸的紀絲兒笑咪咪地擠眉弄眼。
目送他們離開,她唇瓣逸出暖笑。
她由衷地感激路靖飛,若不是他給了她機會,她不可能親近路靖麟的,更遑論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