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芃嬌瞪了這群臭男生一眼,沒好氣地說。
「祝你們永浴愛河,早生貴子。」堂弟易家齊說。
「臭小子,我們還沒有結婚,祝賀詞不要亂用!」曉芃澄清道。
「大伯父根本就是把今天當作是你們的喜宴了……」
平常就是家族裡孩子王的易家齊帶頭起哄,拿出一瓶從自家老爸酒櫃裡帶來的金門高粱酒擺放在桌上。
「未來的堂姊夫,你是要跟我們拚酒呢?還是要舌吻?」易家齊笑得賊兮兮的。
「舌吻、舌吻、舌吻……」一票臭男生們有默契地齊喊著。
幾個念高中的小堂弟,甚至學起流行音樂團體「大嘴巴」,唱起〈喇舌〉,曖昧親暱的歌詞教曉芃的臉頰窘紅一片。
「不要鬧了!」曉芃柔斥道。
「那就跟我們拚酒啊!」
剛滿二十歲的易家齊倒出一整杯高粱,準備跟未來的堂姊夫一較高下。
「這瓶高粱的酒精濃度至少三十八度欸。」於開衡微微地蹙起眉。
方纔他已經被灌了不少紅酒,如果再把這杯高粱喝下去,肯定要醉癱在這裡,休想開車回台北了。
「那就舌吻三十秒!」易家齊帶頭喊道。
曉芃苦著小臉,還來不及抗議,沒想到乾媽竟也湊上來喊,跟著一群臭小子瞎鬧。
兩人困窘的視線膠著在一起。
「舌吻還是高粱酒?」於開衡把選擇權留給曉芃。
如果她當真選了高粱酒,他也只得眼一閉、牙一咬,狠狠地干了它。
「……接吻好了。」她的俏臉泛著一片緋紅。
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讓於開衡醉倒在這裡,她只能選擇損失一個吻。
眾人見目的達到,擊掌叫好,興奮地喊道:「歡迎未來的新郎、新娘,舌吻三十秒——」
於開衡抬起她的下顎,俊臉緩緩地湊上前。
易曉芃羞窘地閉上眼,連看他的勇氣也沒有。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男性的氣息混著淡淡的酒味,噴拂在她的鼻端,心跳得彷彿要蹦出胸口般。
於開衡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他原本只想輕輕含住,敷衍了事,卻沒有想到她的唇瓣嘗起來竟是如此的柔嫩,令他悸動不已。
他忍不住加深這個吻,貪婪地汲取屬於她的甜美馨香。
她在他的唇裡嘗到淡淡的酒味,還有屬於他陽剛的男性氣息,熱呼呼地捲燒而過,令她的心發緊地跳動著,雙手無助地攀住他的頸項。
兩人熾熱地纏吻著,所有的知覺全被對方攝去,幾乎聽不見那票鬧酒的堂弟們鼓掌喧囂的聲音……
是夜。
於開衡沐浴完畢後,換上了曉芃跟自家堂弟借來的新內衣褲和運動服,肩上披著一條毛巾,頂著一頭濕淋淋的短髮,趿著拖鞋,從浴室走到曉芃的房間裡。
雖然他逃過了易家堂弟那杯三十八度的高粱酒,卻在事後又被三叔公抓去灌了一點茅台酒,所以還是沒能在壽宴結束後開車回到台北,只得留在易家過夜。
因為還有其他親戚也借宿在易家,導致沒有空房,所以他只得和曉芃同住在一間房間。
他拿起毛巾擦拭著髮梢上的水珠,好奇的目光打量著眼前佈置溫馨的臥室。
約莫五、六坪大小的空間裡,擺放了一張雙人床、深褐色原木衣櫃、同色系的書桌,靠窗的壁面上貼著數十張獎狀,紀錄著易曉芃學生時期優秀的成績。
淺藍色棉質被套上印著無數可愛的動物圖案,床頭櫃上放著小丸子造型的鬧鐘,還有史奴比、加菲貓等各種不同的卡通玩偶。
於開衡沒想到易曉芃外表看起來拘謹淡然,但本性多少還是有孩子氣的一面,他又拿起擺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白色邊框裡鑲著一張穿著白色襯衫、藍色百褶裙的高中制服的相片,上頭的人清秀的臉蛋漾著一抹甜甜的笑意。
他望著她巧笑倩兮的模樣,不禁回想起下午在宴席上發生的那個吻,那甜美的氣息令他悸動不已。
她當然不是他唯一吻過的女人。
要命的是,他居然對她的吻很有感覺。
該不會是下午被灌了太多酒,酒精迷醉了他的感官,讓他產生曖昧的錯覺?
「你需要吹風機嗎?」
曉芃拿著吹風機,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於開衡將相框放回床頭櫃,緩緩地轉過身,對上一張未施脂粉的素淨臉龐。
有別於上班時單調嚴肅的套裝形象,她穿著一襲淺紫色家居服,棉質上衣印著很可愛的米妮圖案和同色系的小短褲,露出一雙白皙勻稱的長腿,全身散發出一股純真的氣息。
少了高跟鞋和套裝,她專業特助的氣勢當場弱了好幾分,變得更加年輕,更加俏麗可愛。
此刻的易曉芃不像在辦公室與他朝夕相處的全能助理,倒比較像他記憶中那個甜美又帶點孤僻的小學妹。
她走到床沿,將吹風機的插頭插在插座上,遞給他。
「謝謝。」
他接過吹風機,按開電源,隨手撥了撥髮梢。
在他吹整頭髮的空檔,曉芃坐在床沿,雙手安放在大腿兩側,目光低低地望著自己的腳尖。
認識於開衡約十年,她知道他人還不錯,但不曉得他竟然能為她「犧牲」得這麼徹底。
面對家人的刁難和灌酒,他既沒有發火,也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全程陪演到底,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雖然他只是臨時的「假女婿」,但他對她家人的態度既親切又誠懇,耐著性子地討好她的長輩,處處顧及她的感受,那種體貼入微的心思,教她的心底起了一股溫柔的悸動。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以為他是她的「真男友」,尤其是下午發生的那個吻,在她的心底激起了一圈甜蜜的漣漪。
「在想什麼?」
於開衡關掉吹風機,輕輕拍了拍她發愣的小臉。
「那個……謝謝你今天陪我演這場戲……」她恍惚地回過神。
「只是現在你家人好像把我這個假女婿當作是真女婿了,怎麼辦?」於開衡問道。
「過一段時間再跟他們說,我們個性不合分手了。」她早已想好了藉口。
「到時候你爸會不會率著全村裡民來台北討伐我這個負心漢?」他打趣地問著。
「你怕了嗎?」她頑皮地眨眨眼,自嘲道:「放心,我會跟我爸說,是我把你『始亂終棄』的。」
「你真的都用這招甩掉男朋友?」
他深邃的目光盯視著她,調侃的語氣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
「才怪,我都是被臭男生劈腿的那一個!」她輕嗔道。
「我代表全世界討厭的臭男生向易曉芃小姐道歉。」
他煞有其事般地站起身,朝她微微一鞠躬。
她柔瞪一眼,咧嘴微笑。
「以前我在同學會上聽說你在美國有個未婚妻,怎麼回台灣創業後就變成孤家寡人了?」
她順勢問道,找話題與他閒聊。
「被甩了!」
他自嘲道,黝黑的眼底閃過一絲難堪的陰鬱。
他的話,教她震住。
「對不起……我……」
她聲音低低的,還以為他有未婚妻的事,是大家誤傳的一則八卦緋聞,沒想到是真的。
當他的助理近兩年,她鮮少跟他聊到公事以外的事,沒想到一開口,就刺痛他的痛處。
就算她對他過去的情史充滿好奇心,但也不敢再探問下去了,害怕會再次觸動他結痂的傷疤。
「沒關係,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露出一個解嘲的微笑。
「嗯。」
她輕應一聲,順著眼角的餘光瞥過去,瞧見他交握在膝上的十指。
她不禁想著,那修長的手指是否曾經戴過其他女生給的愛的信物?
是不是那段沒有完成的婚約傷他太深,所以讓他不肯再許下承諾?
在他身邊這兩年,她知道他不缺乏女伴,但始終沒看到他有想定下來發展一段穩定感情的跡象。
是他忘不了舊愛,還是在等一個能相守一生的女人呢?她多希望他的答案是後者。
希望他只是在尋找一個適合他的女人,而不是忘不了過去的舊傷口……
凝看他冷峻的側臉,一抹近似心疼的情緒在她的心間瀰漫開來。
沉默降臨在兩人之間,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冷。
「有你小時候的照片可以看嗎?」
於開衡轉移話題,想化解尷尬的氣氛。
「有啊!」
她暗自鬆了口氣,起身,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本厚厚的相簿,遞給他。
他坐在床沿上,隨手翻看,前面幾頁放著她大學時期拍的照片,有幾張團體照上還可以看見兩人的身影。
「這張是什麼時候拍的?」他指著其中一張團體照。
「我看一下……好像是念大一時社團活動拍的吧……」
她與他並肩坐在床沿,翻閱著相簿。
一幀一幀的照片上留住兩人青春年少時燦爛的笑容,也令人驚訝緣分的巧妙,沒想到十年後兩人會並肩坐在一起回憶往事。
「你大學時期的照片就這麼一點點?」他側眸望著她。
「對啊。」她點點頭,解釋道:「我又不愛拍照。」
他又往後翻了幾頁,瞧見她念國、高中時青澀稚氣的模樣,接著是念小學的照片,大部分都是跟家人出遊時一起拍的。
突地,一個秀氣的小女生站在選舉宣傳車上,身上還披掛著「懇請賜票」綵帶的照片攫住他的目光。
「這個沿街拜票的小女生該不會是你吧?」他抽出一張照片。
「還給我啦!」
她嬌吼道,壓根兒就忘記自己曾拍過這張蠢照。
「沒想到你這麼小就跟著去掃街拜票……」
他眼底充滿無法抑止的笑意,惡作劇地舉高相片。
「於開衡,快把照片還給我啦!」她窘紅著臉喊道。
「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幹麼急著搶回去?」他故意逗著她。
她手忙腳亂地想搶回照片,整個人猛然地撞上他的胸膛,兩人重心不穩地跌躺在雙人床上。
「照片還我……」
他將她壓覆在床墊與胸膛之間,兩人的距離近得不可思議,身體曖昧地交纏在一起。
於開衡凝看她清麗的臉龐,她紅潤的嘴唇微啟,甜美性感得教他心旌搖曳,令他胸膛發燙。
兩人的視線膠著,一股情動的氣息充斥在兩人之間。
他的臉龐漸漸地貼近她,近到她能感覺到他濕暖的氣息輕拂在她的鼻端,形成一股曖昧的勾引。
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到彷彿要蹦出胸口。
她怯怯地閉上眼睫,默默地等待他的吻——
「曉芃,我拿了一條棉被給你……」
易媽媽直率地打開房門,闖了進來,怔愣地望著兩人曖昧交疊的身軀。
於開衡偏過臉,對上易媽媽微愕的表情,立即放開曉芃。
曉芃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尷尬的小臉緋紅一片。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在『忙』……」易媽媽乾笑幾聲,逕自說道:「南部日夜溫差比較大,我怕晚上會冷,替你們多準備了一條棉被……」
「媽,那個……」
曉芃開口想解釋,但此刻好像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於開衡僵著身體站在衣櫃旁,眼角的餘光瞄見易媽媽一臉曖昧兮兮的表情,知道這回他真的被「抓奸在床」了。
回到台北後,他這個假女婿還好意思不認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