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燦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瞧瞧左邊,嗯……有幾根倒在地上的木樑;瞧瞧右邊,嗯,有些破布和滿地的稻草桿;再瞧瞧前面,嗯,是兩扇要爛不爛半掩的木門;往後頭看去,嗯,是座半頹傾在樑柱旁的石像,有些地方都磨損了,照身形看來,隱約猜得出是一尊觀音。由這些推斷,她在一間破廟裡。
目光自佛像慢慢往下移動,那半頹的佛壇下,還躺著一名穿著藍衣的姑娘。她不懂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只不過她醒了大約半刻鐘,而那個姑娘卻還昏迷著。
晴暘再仔細的打量她,暗暗心驚,對方額頭上有個淌血的傷口。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姑娘?」嘗試的喊幾聲,對方依舊動也不動。
瞧對方還是毫無反應,晴暘苦笑了下。她現在可是被五花大綁的丟在破廟裡,只除了嘴裡沒被塞布,要不受害者的形象就十足的像了。努努嘴,曲起雙腿,晴暘努力的蹭啊蹭,用小屁屁在地上拖著,蹭得她大汗小汗落滿地,小屁屁也疼得要命,好不容易才蹭到那個昏迷姑娘的身邊。
「唔……嗯……」她醒了。
晴暘心中頓時有股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她蹭過來了,對方才醒?有沒有搞錯?老天非要這樣要她嗎?
躺在地上的女子呻吟了幾聲,緩緩的睜開眼,眼裡還一片渾沌,她看著晴暘呆愣了好一會兒,眼睛霍然睜大,慌張的左右張望著。
「這裡是哪裡?你是誰?我、我怎麼在這裡?」
晴暘扯出抹安撫的笑,「姑娘,你別慌,先冷靜下來。」她看對方害怕的睇著自己,又補充道:「你看我和你一樣被綁著,有可能是把你綁來這裡的人嗎?」事實上,對她的出現,她也是摸不著頭緒。
女子戒慎的打量著她,「你、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叫章佳?晴暘,我是被壞人綁到這的,你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因為實在沒有道理呀,這間破廟看起來荒廢已久,肯走人煙罕跡,除非……是這姑娘倒楣撞見她被綁的情況,那群黑衣人索性連她一起綁票?
「我……」甩甩昏眩的頭腦,女子努力的回想昏迷前的事,「我記得……我想去白沁崖,然後……」疑惑的抬眸看著晴暘,「我好像看到很多黑衣人,還有一個被扛在肩膀上的女子。再來、再來……」再來呢?為什麼她都想不起來了?
晴暘無言的眨著眼。還真讓自己給猜中了。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想到白沁崖?」
抿抿嘴,女子因額上抽痛的傷口而擰起眉,「我叫皇剛珍,我是……」她有些遲疑的停頓了下,才又道:「我是到白沁崖來找東西的。」
看得出對方不想說實話,晴暘也不勉強她。只是聽到她的名字,怎麼有些耳熟?努力的回想,但還是沒印象,肚子倒是咕嚕咕嚕作響起來。
臉皮一紅,窘然的低下頭。她被綁前還沒吃早膳,早餓了。
皇剛珍見她神色尷尬,微微一笑,「老實告訴你,我也餓了。」
晴暘抬頭,與她相視一笑。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只是越聊口越干,漸漸也不再說話,以保存一些體力。
這時候,皇剛珍突然歎了口氣,「要是有罐可樂喝該有多好。」
晴暘同意的點點頭,而後一頓,霍然抬頭,愕然的瞪著她。
皇剛珍笑了笑,「別在意我說的話。」心裡暗吐舌,差點忘了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可樂這個玩意。
晴暘又驚又喜的望著她,神情猶疑不定。有可能嗎?真的有可能嗎?
「你、你剛剛是說可樂嗎?」懷抱著一絲絲的期望,她問著。
這下換皇剛珍的表情變了,訝然的看著她,「你、你知道可樂?」她該不會也是……
這下可以肯定了!「你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嗎?」晴暘直截了當的追問。
「你也是?」皇剛珍驚喜的喊道。要不是雙手被綁起來,她應該會衝上去抱住對方大聲尖叫。
「是啊!我是第一次碰到跟我一樣的人。老天……沒想到在這時代我還能碰到原本世界的人。」晴暘紅了眼眶。從沒想過,居然會有人跟她一樣。
「哇!太好了!終於有人跟我一樣了。」皇剛珍大哭出聲。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這陣子她都快瘋了!
「嗚嗚……幸好有你……我都快被當成瘋子了,我好怕……嗚嗚……我想回家,你知道要怎麼回去嗎?」淚眼汪汪地瞅著晴暘。
晴暘心底的激動不亞於她,看著她濕潤的眼眸,喉間突然一干,緩緩的閉上嘴,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知道。」要是知道,她就不必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八年。
「你來多久了?」她也和自己一樣嗎?
皇剛珍難過地低下頭,小小聲的回答,「兩個月。」
兩個月?晴暘皺起眉,打量她一身上下,「你才兩個月?我來八年了!」
八年?原本就心緒激動的皇剛珍,聽到她這麼說,差點沒當場暈過去。「你來八年了?可是你、你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模樣?」
晴暘仔細的向她解釋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時代的,一邊觀察她的反應,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皇剛珍?皇剛珍!我想起來了!那不是京城有名珍寶閣當家的妻子嗎?」怪不得她覺得耳熟,以往在京城時,她偶爾會跟額娘一起去珍寶閣挑選首飾,聽聞過這個女人的事跡。
皇剛珍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你比我好命啊,我這個身軀已經嫁人了。嗚嗚……你是重活一遍,我卻是附身在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身上,而且是個被人討厭的女人……哇嗚!我要回家啦!」越說越難過,她張大嘴號啕大哭。
晴暘非常同情的看著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皇剛珍是個非常討人厭的女人,不但貌不驚人,而且性格奇差,對待下人常常怒罵毒打。據說珍寶閣當家會娶她,完全是因為一個諾言,所以娶了她之後,便對她不聞不問,理也不理,可想而知,這個同樣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女孩日子會有多難過。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嗚……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要被這樣懲罰?」
皇剛珍傷心欲絕,尤其在聽到晴暘花了八年的時間都還回不去之後,她的心都涼了。
「砰!」的一聲巨響,那兩扇苟延殘喘的廟門讓人給踢踹倒在地,壽終正寢。
正在痛哭的皇剛珍和不知所措的晴暘都嚇了一跳。晴暘偏過頭,望著泯嘉以復仇者姿態走進來,心一緊,被綁在背後的雙手微微握緊。
泯嘉徐步踱到她身邊,笑望著她,「害怕嗎?」他輕輕的俯首在她耳旁問道。
直到現在,晴暘才看見他深藏在眼底的恨意。她怎麼會這麼傻?早該在京城就發現不對勁才是。「我沒有殺她。」她開口澄清。
泯嘉直直看著她好一會兒,倏地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飆出來,笑聲迴盪在破廟裡,聽起來竟有絲淒涼。
一瞬間晴暘好像明白了什麼,她同情的看著他,也開始同情起自己的處境。她的答案對泯嘉來說,根本不重要,他要的只是能撫平他心中傷痛的存在,而她一一
她這個倒楣到極點的人,好死不死的跟他的愛人一起在崖邊出現,所以她就成了泯嘉宣洩悲憤的出口,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打算放過她。
「你說謊!」笑聲倏止,他嚴厲的怒斥,赤紅著眼,神情狂亂。
「是你殺了她!是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為什麼?為什麼?」他一聲聲逼問著,出手拽住晴暘披散的長髮。
「啊一一你幹什麼?快放開她!」皇剛珍驚叫著。
「閉上你的嘴!」澤嘉抬腳將她踹飛。
「啊!」皇剛珍應聲摔跌出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人也昏了過去。
「住手!不關她的事。」晴暘痛苦的皺著眉頭,想掙扎,但因被五花大綁而動彈不得,只能歪著頭看他,她唇辦顫了下,解釋道:「我沒有殺她,真的沒有,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啪!」泯嘉一揚手,狠狠的賞了她一記耳光。
耳朵裡嗡嗡作響,要不是被扯著發,晴暘早摔到地上去了。眼前突然一片黑,強烈的暈眩感襲來。
只見她嘴角淌下一道殷紅血絲,嫩白的臉頰上印著一記觸眉驚心的掌印。
「你還想說謊?」看著她,泯嘉忽地一笑,「沒有關係,等後天……你去見了她之後,你們再當而對質吧。」鬆開手,任由她滑坐在地上。
什麼?
晴暘整顆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聽到他這麼說,她一愣,抬頭看向他。
「我沒有推她下去。」他真要殺她?
泯嘉冷冷笑著,「那你說,她又為何要跳下去?有什麼動機?有什麼原因?」
「……」晴暘無語。這、這個問題,問她,她要問誰?
泯嘉負手徐步地走向廟門,「我與她就將雙宿雙棲,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有什麼理由要死?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是被人害死的!是你!是你……殺了她……」
他的語氣哽咽,雙肩微微聳動。
側過頭,他半張臉隱在陰影中,「我要你血債血還,我要用你的血來祭她!」他語氣雖輕,但殺意卻漫天鋪地的席捲而來。
晴暘看著他的眼,一股寒意自腳底竄遍全身。「我……」話梗在喉間,懼怕得說不出口,她真的無話可說了。
泯嘉背著她低低笑著,他腳步有些顛簸,慢慢的走出門外。
他一走出去,守在門外的黑衣人動作迅速的搬起那兩扇破門,也不知是怎麼弄的,一推一敲,就把門又架起,然後一一
「咿呀一一砰!」門又關起來。
暗陽看向倒在不遠處的皇剛珍,感受著雙頰火辣辣的痛楚,淚光閃爍。
麒格,麒格……你在哪?快點來救我啊!
倏地睜開眼,清冷的眸光在眼底一閃而過,麒格徐緩的抬眸,倚在鬢邊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下。
「爺兒,你再多歇會兒吧。」博赫擔憂的看著主子。格格已經失蹤兩天了,這兩天,爺兒吃不下、睡不好,再這麼下去,只怕找到格格前,爺兒就先倒下去。
麒格向來潔淨的下巴早巳佈滿青髭,兩鬢各落下一綹髮絲,神情有些憔悴,他閉了閉眸,「有消息了嗎?」聲音乾啞低沉。
「沒有,府尹及縣官已經派人日夜搜城,如今搜索行動也超出城外五十里,但仍不見那些人的蹤跡。」博赫垂眸,也是憂心如焚。要是晴暘格格出了事,只怕爺兒這回再也撐不住,會發狂而死。
「白沁崖埋伏的人有回應嗎?」
博赫無語搖頭。這些天,大批人馬四處搜城,格格失蹤的消息,甚至已經驚動京城方面,連皇上也有所耳聞,調動兵隊幫忙,只是泯嘉一行人,就像從世上消失一樣,毫無消息。
麒格神情陰鬱,擱在椅背的手緊握成拳。不可能、不可能的!泯嘉若真是要為死去的愛人報仇,那他一定會要晴暘也死在那個崖邊。今天就是祭日了,要是再找不到晴暘……
這個想法竄過腦海的瞬間,麒格的心就像被萬針扎般的痛,他緊緊咬牙,赤紅著眼,握拳恨恨的槌向桌面。
「砰!」的一聲,木質桌面讓他擊出一個拳印。
「上天真要如此待我……想我愛新覺羅?麒格,到底做錯什麼事?年少慘遭滅門之禍……如今又要我痛失愛侶?蒼天……你對我未免不公!」發了狂似的怒吼咆哮,麒格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翻騰的巨浪,失控的情緒爆發,他伸手毀壞眼前所見的一切!
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地面,掌一翻,上等花梨木材質的厚實桌子翻飛起來,椅子、茶几、窗簾……無一倖免。
霎時間,只聽到書房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巨響,駐守在門外的旗勇們全嚇得打顫,就怕下一刻換他們的性命不保!
博赫站在一旁,動也不動。他知道主子有多痛,卻無法分擔他內心的苦;只能任他發洩。
麒格心急如焚,幾日下來沒消沒息已經讓他瀕臨發狂,他不敢想像,晴暘要是落在泯嘉手中,過的會是什麼樣的日子?
在哪?她究竟在哪?搜遍整座城,白沁崖也埋伏了人手,就是沒有蹤跡……他不能失去晴暘……不能!
年少的惡夢再次侵襲而來,腦海中,不自禁的浮現一幕情景,那是年少的他,獨自一人站在墓園前……只有他、只剩他……
墓?一個模糊的念頭竄過,隱約中好像想到了什麼。麒格停下手中的動作,凝目沉思。墓?偏過頭,正想吩咐博赫一些事,一個旗勇卻在此時敲門進來。
「參見世子!有探子來報,說在白沁崖附近見到疑似格格的蹤影。」
麒格頤長的身子挺直,「什麼時候的事?」白沁崖,果然在那出現了!但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方才好像想到了什麼?
「半個時辰前。」旗勇回道。
「馬上調派人手過去,我們走!」麒格停頓一下,走到門口時,突然靠近博赫低聲說了幾句話。
博赫抬頭看他一眼,點點頭,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麒格凝睇著他離去的背影,旗勇正在前頭等他,垂放在腿側的手握了下,緩緩舉步追上前方的身影。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晴暘一直忽睡忽醒的,因為沒有進水和進食,她的體力一點一滴的耗盡,而皇剛珍早就躺在旁邊不出聲了。
「皇剛珍?皇剛珍,你醒醒。」看著她雪白的臉色,晴暘有些害怕。再這麼不去,只怕她撐不到救援前來。
皇剛珍勉強的撐開眼皮,「有人來了嗎?」她虛弱得幾近無聲。
看著她,晴暘目光一沉,緩緩的搖頭,「是我的錯,你是被我連累了。」她總覺得泯嘉沒有馬上殺皇剛珍,一定別有目的。
皇剛珍虛弱的笑了笑,「沒有……是我笨,當初這個身體的主人也是在這附近被山賊襲擊而倒下,然後我就附在她身上。我以為,這裡會有什麼線索才跑回來,結果就被抓到,是我自己惹的禍,與你無關。」
晴暘歎了口氣,「你要保重,撐下去,找相信我未來的夫婿會來救我的。」她始終堅持著這個想法,不這麼想,她恐怕也撐不書去。
皇剛珍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雙眼漸漸無神,人也更加疲倦了。她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啊……
晴暘心一跳,「皇剛珍,你答應我要活下去!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用盡最後一份力氣,努力的活下來。你與我來此的契機不同,或許你還有機會能回去。等我們脫難後,我就親自下廚,煮你喜歡吃的炸雞腿!」
皇剛珍低低笑著,渙散的眼望著她,「那可樂呢?」在這最後一刻,還有個來自家鄉的朋友能送她一程,這樣也不錯了。
晴暘眼睫沾著淚花,抿唇一笑,「別傻了,這年代哪來的可樂?頂多我煮壺酸梅湯給你喝,解解油膩也不錯。」
「呵呵……」
「咿一一呀一一」緊鎖的破門讓人推開,泯嘉穿著一身素白衣衫,唇邊噙著笑,站在門外看她們。
他對身邊的人輕輕點個頭,站在他兩側的男子便往晴暘她們走去。
「你們想幹麼?」晴暘感覺不妙,死命的掙扎。
「啊!」皇剛珍突然尖叫一聲。
晴暘急急回頭,就見一名男子正在脫皇剛珍身上的衣服,一股怒氣從心頭燒起,她身上的繩索正好被解開,反手一推,她使盡全身的力氣把眼前的男子推開,衝向皇剛珍。
「放開她!」她上前與對方拉扯。皇剛珍已經虛弱得像個布娃娃般的任人宰割。
「滾開!」那人不耐煩的揮開她。
「啊!放開我!泯嘉,她是無辜的,放了她!」眼睜睜看著皇剛珍的衣服被扯下,晴暘崩潰的哭喊著,淚花翻飛。
先前被推開的那男子將她架起,晴暘一震,驚慌的看著扯掉皇剛珍外衣的男子改對她伸出手,害怕的猛搖頭。
「不、不、不……」她不要、她不要!
面對她的男子毫不憐香惜玉,一掌攫住她的頸項,掐住她的氣管,令她動彈不得,另一掌抓住她前襟的盤扣,而後狠狠的往下一扯!
「嘶!」衣帛的破裂聲在破廟中響起。
「啊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