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窗外,寒月似鉤,淡淡的銀輝灑進窗台,滿室皆是柔和的光,卻隱隱中帶著寂寞的味道。
室內,一片寂靜。
只有沙漏上的沙子正靜悄悄地流瀉,無聲地傾訴著時間無情的流逝。
他靜坐在窗台之下,輕輕擦拭著手中那把晶瑩剔透的短刀,神色依然淡漠如昔。
月輝下,刀光如夢,隱然間,卻又帶著些妖異與魔魅。
在那流光四溢的銀芒裡似乎掩藏著極欲衝破某種束縛的神秘力量。
他靜靜地看著,平靜的眼眸之中卻閃過了一絲淡淡的嘲弄。
他早已看破了生死,這世間怕也沒有什麼能令他懼怕的了。
就算那些怨靈衝破刀中的禁錮,破印而出,他也無所畏懼。
當一個人歷經了太多的絕望和傷痛,死,已經變成了一種解脫。
收起了手中的短刀,他默然站起,緩步走到沙漏前看著沙漏上正在不停流瀉的細沙。
沙漏上,細沙已將流盡。
這無眠的一夜,又將過去了。
輕輕地,他握起了一把細沙,然後慢慢地收攏手指,任由它們從指間默然流走。
那是人的手所不能抓住的東西……
就像過往那些刻意掩埋在心底的記憶,也早已一去不再復返。
他淡漠一笑,眼底卻閃爍著一抹複雜的光芒。
寂靜的虛空中,他似又看見了那張柔美而熟悉的嬌顏。
此刻,她離他是那麼的近,近到觸手可及。
可是當他伸手去觸碰她的時候,一切的影像卻又都煙消雲散了,徒留下一片空白與一片空虛。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曾經,這是他的夢想,一個再單純不過的夢想。
可是如今,他的這個夢卻已離他越來越遠,就像他手中所握的這把細沙,無論他如何努力地想抓住它們,到最終,它們還是會從他的指間悄悄溜走。
自己這雙手,又到底能抓住些什麼?
除了血腥,它什麼也抓不住,不是嗎?五年了,這雙手上到底染了多少血腥,恐怕連他自己也無法數清了。
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說他是魔,是從地獄中爬出的修羅。
也許,他們說得並沒有錯。
早在自己選擇拿起雪痕刀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自己這一生只能當一個魔,一個為世人所厭棄的惡魔。
這已是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宿命。
他只有不斷地在血腥中沉淪,直至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樓主。」寂靜的身後,一名如夢一般的綠衫女子忽然靜悄悄地出現,沉靜而美麗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她的笑,就像她的人一樣,夢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可有消息?」他沒有轉身,伸手輕撫著沙漏裡的細沙,神色淡漠。
「有。」綠衫女子輕輕點了點頭。
「那下去準備吧!」他淡淡地吩咐。
綠衫女子悄聲退下,就如她出現一般悄然無聲,但她離去之時,風中卻隱隱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然後漸漸沒入黑沉的夜色之中。
沉沙樓·聽沙閣
深秋。
十一月初八。
天氣已逐漸轉冷,隱隱間藏著冬天冷冽的氣息。
院裡,已落滿了枯葉,舉目望去,滿眼都是那枯死的黃色。然而在那一片蕭索的枯黃色中卻黑壓壓地跪著一群人。
那些人全是武士裝扮,目露精光,很明顯全是武林中的高手。
然而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深深的恐懼,那種恐懼發自人的內心深處,幾欲讓人窒息。
他們已經跪了很久了。只是為了等待門裡的那個人召喚他們進去。
門裡面的那個人,是他們的主人。在江湖的傳聞中,他是一個嗜血成性的修羅,是一個來自地獄的魔頭。
五年前,在他成立了沉沙樓之後,在短短的五年時間裡,他已殺了很多人,滅了很多門派,他手上所染的血腥,恐怕多到連他自己也數不清。
每個人都怕他,怕自己會成為他手中的下一個冤魂。可是每個月的今天,他們又都必須要來。
今天正是樓主召見他們的日子。
而且每個月的今天,樓主都會挑選兩個人接受一項任務。然而在這之前,並沒有人知道被挑中的人將會接受一個什麼樣的任務?但是每個人都知道,每次接受任務的人,在下一個月進入那間屋子回復任務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五年來,已有上百個人接受了任務。
但往往在他們回復任務之後,便了無蹤跡,似在人間蒸發了一般。
第2節:第一章 沉沙樓主(1)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們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那些人都已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現在,天已經黑了,上個月接受任務的兩個人已經進去很久了,卻始終沒有再出來——那也就是說,他們又失去了兩名兄弟。
然而那份隱藏的厄運卻沒有消除,也許它還會降臨在他們當中的某人頭上。他們並不知道下一個被選中接受任務的人,會是哪一個?
所以,所有人的臉色都是慘白的。
忽然,那扇似乎永遠都是關閉的門開了。
外面等候的人都吃了一驚,看著那黑沉沉房間裡走出的人。
「月姑娘!」看見穿著淡綠色衫子的年輕女子開門出來,所有的人都低低驚呼了一聲,那聲音裡,帶著的是敬畏——對於這個沉沙樓裡唯一的女性,所有的人都懷著異樣的敬畏。
除了樓主的護衛石劍宇,整個沉沙樓也只有她——寒思月敢待在樓主的身邊。
畢竟,裡面的那個人——根本就是個浴血的魔王。
「樓主今日有些倦了。你們的事,樓主已交代給石護衛。他會告訴你們該怎麼做。」寒思月站在門外的廊道底下,帶著如迷夢般的淡淡微笑,對著那些惴惴不安的人們說。
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對於他們來說,他們寧願面對脾氣火爆的石劍宇。
看見那些人從鬼門關回來一趟似的臉色,寒思月只是繼續微笑著,轉頭對著黑沉沉的房間,輕喚:「石護衛,好了嗎?」
「好了。好了。」門裡又走出了另一個人。那是一個身著緊身黑衣的男人,五官深刻而狂霸,但此刻他俊朗的臉上卻隱帶著壓抑的怒氣。
「那個老傢伙呢?是不是已經開溜了。我要宰了他。」才一走到門口,石劍宇便再也忍不住怒氣,對著寒思月怒吼。
寒思月輕搖了搖頭,嬌艷的臉上依舊帶著笑,猶如水中明月,「你忘了樓主的吩咐嗎?」
黑衣男子的雙眼霎時瞪圓,滿肚子想說的話也全都嚥了下去,「沒忘。」他又吼了一句,語氣中卻帶著強烈的不滿,「那個庸醫,遲早有一天我會宰了他。」抬起頭,看到底下那一片黑壓壓的人依舊跪著,頓將怒氣全發洩到他們頭上,「你們還跪著幹什麼,全都跟我去風雨堂。」
看著一行人有次序地離開,寒思月臉上的微笑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她輕輕一歎,搖了搖頭,轉身走回了房間,接著輕輕關上門。
再一次的,她把門中的世界和外面的一切隔開。
那裡面,只有她和那個人。
那個他們以為是魔鬼的人。
房間裡是黑暗的,只有窗外的月光淡淡灑入。
窗子的旁邊,沙漏上的沙子依然在輕輕地流瀉,無聲無息地訴說著時間的無情流逝。
「樓主。」她走到那個憑窗而立的人影身後,輕輕喚了一聲,便站在了那裡。
「都走了嗎?」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淡淡的,平靜無波,甚至不帶一絲的感情,似乎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包括——他自己的生與死。
「都走了。石護衛帶他們去了風雨堂。」
「好。」窗前之人忽掩唇輕輕咳嗽起來,由輕轉重,那微微抖動的雙肩,顯示著他正被某種病痛折磨著。
「樓主。」寒思月眼中的憂慮更深,「要不要去找李大夫?」
「不用了。」窗前之人終於轉過了身,卻還在微微咳嗽著。那是一張極其俊美的臉,特別是那一雙寒星似的眼眸,幽沉而深邃,凡是見過那雙眼的人都不會輕易忘記。只是那張臉太過蒼白,襯著那慘淡的月光,越發顯得單薄而虛弱。單憑著這樣一張臉,並沒有人會願意相信,他就是江湖上令人聞之色變的殺人魔王——楚夢非。
咳嗽聲依舊沒有停下,寒思月靜靜看著他,沒有再提起李大夫的事。
「終於找到了最後一個。等封住第三個結界。我想,你也總算可以安心了。」
好不容易等到那一陣咳嗽聲停下,楚夢非才淡淡地道:「明日,我便去。」
寒思月聞言輕皺了下眉,「不用急在這一時。你現在的身子太差,應該好好休息幾天。」她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從未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就在剛才他又突然病發,若不是石劍宇及時用內力鎮住,他恐怕——
「我已經決定了。」楚夢非淡淡地說著,將目光投向窗前的沙漏,眼中的神色變幻莫測,「何況這件事早一日了結,我也早一日解脫。」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難怪石護衛會暴跳如雷了。」寒思月低歎,想起剛才火爆不已的石劍宇,不禁輕輕搖了搖頭,「只可憐了李大夫,每日都要受他責罵。」
楚夢非淡淡一笑,但那抹笑容依然淡漠平靜,「劍宇的性子還是太急了些。你應該多勸勸他別再難為李大夫。」
「我若是勸得了他。他便不叫石劍宇了。這一生,他只忠心於你,也只聽你一人的話。旁人他全然不瞧在眼裡。」
楚夢非的眼中閃過一抹黯然。
其實,他心底很清楚,四年前,他雖救了劍宇一命,卻害了他一生。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再度湧上了喉間,楚夢非喘息著,有些疲憊地閉上眼。
「明日,你和他都不要去。」
寒思月靜靜看著他,「你以為,他會答應?而且,我也不會答應。」
楚夢非忽然睜開了眼,一字字地道:「這是命令。」
只有在這個時候,一向淡漠如水的他才會顯示出少見的堅持。
寒思月輕歎:「其實你的冷漠只是針對你自己。你不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卻將別人的生死放在心中。」
楚夢非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雙手,唇邊帶起一抹淡淡的自嘲,「思月,你錯了。若我真將別人的性命放在心中,這雙手又怎會染上如此多的血腥?」霍然間,他抬起了頭,看向寒思月,眼睛裡卻帶著些許冷意,「江湖上的人,都說我是來自地獄的修羅。他們說得並沒有錯。」
在這一刻,寒思月忽然從他眼中讀出了深切的悲哀,還有——絕望。
似意識到什麼,她一向平靜的眼眸中起了一絲變化,「這件事若是解決了,你接下來會怎麼做?」
「死。」楚夢非淡淡地吐出一個字,毫不猶豫。
其實,死亡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緩緩轉過身,他看向窗外寂寥的夜色。
「其實,我早該死了,不是嗎?」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寒思月的唇角泛起了一抹苦笑。
「你對我倒是坦白。」
楚夢非沒有轉身,而是伸手握起沙漏上的一把細沙,靜靜地看著它們自指間流瀉,「因為我知道,你早已看透了我。所以,我根本就不必對你隱瞞什麼。」
「她若沒死呢?」看著他因她的話而僵直的背,寒思月唇邊的苦笑慢慢擴大,「她若沒死,也許你便不會想死了,對嗎?」
楚夢非握沙的手驀然間收緊,眼眸中閃過一抹深刻的痛楚,面色煞白。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她若沒死,他是否還會依然活在這個世上?
無論世人如何唾罵,他依然會活下來嗎?只因為她是他生存下來的勇氣。
「她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我的面前。」楚夢非淡淡地說著,但眼中的痛楚依舊。
就在這時屋角的西南側忽然隱隱傳出了幾聲慘叫。
楚夢非面色一凜,身形一閃,人已不在沙漏之旁,而是往西南側的密室方向掠去。
「樓主,求您殺了我們吧!求您!」陰暗的密室裡,兩名男子正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他們的週身都被一道可怕而詭異的紅光纏繞著,「樓主,求求您——」隨著紅光越來越盛,兩人的呻吟漸漸變成了哀嚎。
楚夢非清清冷冷地站在那裡,臉上面無表情,就連那雙眼也似乎是無情的。
「樓主,時辰已經到了。」見前頭的主子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裡,隨後趕到的寒思月在心底輕歎,她並沒忽略,他眼中一閃即逝的黯然。
「這次,還是讓我來吧。」袖中的銀梭剛要出手,忽然眼前銀光一閃,接著一道血霧揚起,剛剛還在痛苦哀嚎的兩人,頓時了無聲息。
四周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雪痕刀上,血依然還未冷透。
他靜靜地看著地上那兩個已然毫無生息的人,忽然笑了笑,那抹笑容裡卻帶著慘淡而深切的悲哀。
「其實他們可以選擇。但為什麼偏偏要選擇死亡?」
他的聲音依舊淡淡冷冷,卻讓寒思月聽了為之心酸。
她知道他並不想殺他們,但是又必須殺他們。
每次,當他的雪痕刀,手起刀落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他心中那些不為人知的痛苦。
五年了,這樣的日子他過了五年。如若換作是自己,恐怕寧願一劍了結了自己吧?
在心底歎了口氣,寒思月輕聲道:「因為他們信任你。」
「信任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楚夢非冷冷而自嘲地笑。
「你不是。在我眼裡,你依然是五年前那個風如塵。」寒思月堅定地看著他,「是魔與否?到最終世人會給你一個公平的判定。」
「公平?」楚夢非忽然縱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諷刺,「我已經不再相信這世上有公平二字。」
他笑著,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蒼白如雪。
「風大哥——」寒思月上前扶住那具搖搖欲墜的身軀,眼底閃過一絲心痛。
每一次殺完人後,他都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容許放縱自己。
這五年來,他壓制得太苦太累。
「不要再叫我風大哥。你忘了嗎?風如塵早已經死了。」楚夢非喘息著,眼底閃爍著不為人知的痛楚。風如塵那三個字就像三個針直刺進他的心底。
收起了手中的雪痕刀,他有些疲憊地道:「明日你一定要想盡辦法將劍宇留在沉沙樓。」
「可是雁雪堂有一百二十七個人。」
「就因為一百二十七個人。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們去。」冷冷丟下最後一句話,他轉身大步走出了密室。
他一個人下地獄就已足夠了,又何苦再累及他人?
江湖中,無人不知雁雪堂。
如果說沉沙樓是魔道中的首領,那麼雁雪堂就是正道中的翹首。就像當年曾經轟動武林的四大劍門一樣,雁雪堂如今在江湖中如日中天,甚至取代了早已日漸沒落的四大劍門。
雁雪堂的現任主人,叫陳照。
雖然陳照年僅二十五歲便接掌了雁雪堂,卻不驕不躁,短短幾年之內就把雁雪堂經營得有聲有色,江湖中無人不誇讚這位少年英雄。
但如此意氣風發的英雄少年,心中卻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痛。
涼亭中,那名自己一心牽掛的紫衣女子依然是一臉的落寞。在人前,她總是溫柔淡定地笑,但在人後,他總會在不經意間捕捉到她心底掩藏的落寞與傷痛。
對他來說,她永遠是個謎。
她的姓名,她的身世,她的過往,他一概不知。
但他的心卻失落了。
就在五年前,在他無意中救起她的那一刻,他的心便不再屬於自己。
而她的心,卻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那是他根本所不能觸及到的地方。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雖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還記得她醒來的第一天,她告訴自己,她叫無塵。
他便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名。她是特意隱藏起自己的一切。
為什麼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竟不屬於他?
她的心,又在哪裡?
心中不自覺地升起了一絲怨恨,隱約間,他聽見耳畔有道魔魅的聲音在慫恿他——
讓她變成與你一樣的人吧!
那麼,她將屬於你!
霎時一道詭異的紅光自他眼眸中閃過,他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當右手剛觸及她的肩膀時,那抹紫色的身影卻忽然回過了頭。
「陳大哥——」
那雙如新月般美麗的眼睛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他,很溫暖,也很誠摯,像一股溫和的細流悄悄流入人的心底。
他一怔,忽然之間清醒了過來,呆呆看著自己的手,卻想不起來他剛才想要做什麼?
「陳大哥,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異樣,無塵不禁站起了身,剛才她似乎看見他眼中有閃過一抹詭異的紅光。
「沒事。」陳照笑著,掩飾自己的異常,「我只是看今天天氣不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散散心!」
「我——」
無塵剛想拒絕,卻被陳照打斷:「你來雁雪堂已經五年了,但我們一起出去遊玩的日子,卻是屈指可數!今日剛好雁雪堂沒什麼事,難道,你竟不許你陳大哥略盡一下地主之誼嗎?」
看著陳照臉上那不容拒絕的笑容,無塵不禁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陳照向來是一個很堅持固執的人,如果自己不答應,怕是會就此苦纏不休。
只是今天她的心底一直有著一股不安,她總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麼事?
看見她眼底的猶豫,陳照忽然握住她的手,「五年了,我一直想找一個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五年,她總是找著各種借口推脫,他已經不再有耐性等下去。
無塵抬眸,卻見他眼底的灼熱幾乎毫不掩飾,一如五年前她從昏迷中醒來時所看見的。
微微一掙,她掙開了他的手,「陳大哥,這五年來我一直視你如親兄長。」
相處五年了,她何嘗看不出他眼底的情意,只是,她的心早在五年前的那一夜就已經死了!
「但我不想當你的兄長。」看著那雙眼眸竟依然如同往昔般心如止水,陳照挫敗地伸拳重捶了下涼亭的樑柱,一臉悲痛,「我等了五年,無塵。但你卻連姓名都不肯告訴我。」
眼底掠過一絲愧疚,無塵歎道:「姓名只是一個代號而已,陳大哥何苦這般執著?五年前,我原以為自己死了。但你卻救了我。我常在想,也許這是老天要我活下去,所以,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我只有選擇遺忘以前的一切。」
陳照忽然抬眸,直視著她,「但你真的忘得了嗎?若是真的忘記了,你就應該重新接受現在的生活,接受現在的一切。」
他的話仿若利針一根根直刺進心底,無塵一臉蒼白地望著他。
她之所以取名無塵,就是為了要忘記從前那個人,忘記從前的恩怨情仇。
但她的心中,真的無塵嗎?
「對不起!」陳照一臉懊惱地看著她蒼白的臉,「我不該惹你想起不開心的事。」
無塵苦笑著搖了搖頭。
陳照忽然抓起她的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也許你會開心。每當我看見那個地方就會不自覺地想起你。」
無塵心房猛地一震,這句話好熟悉!
風,很柔,就像情人溫暖的手拂過面頰,讓人陶然欲醉。
這裡似乎不受外面季節的影響,四周竟是一片繁花似海,淡淡的花香隨風飄散在空中,心曠神怡之餘,總讓人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美好快樂的回憶。
夕陽下,那道碧綠的小溪清澈見底,數顆形色各樣的鵝卵石正靜靜地躺在溪底,偶爾間,也會有幾條小魚無憂無慮地游過,蕩起一陣漣漪。
無塵不禁有些癡了!
一切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熟悉!
——這個地方總會讓我想起你!
清澈的溪水中忽然隱隱浮現出一張溫和淡雅的熟悉笑臉,她猛地揪住胸口,蒼白著臉跌退了兩步。
「無塵——」
驚覺到她的異常,陳照連忙伸手扶住她。
「你怎麼了?」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深吸了口氣,她終於平定下心中的澎湃。
「這裡很美,不是嗎?而且因為特殊的地形,四季如春,不受外面四季的影響。」陳照微笑,拉著她坐在溪旁,「每回來到這裡都會讓人感覺很舒服,似乎什麼疲累都能得到消解。我很早就想帶你來了,但最近與武林同道商量怎麼對付沉沙樓的事,所以一直走不開身。」
其實這個地方是他特定為她而造。
而且來這裡,只有一條路,就是雁雪堂後園中的暗道。
他只想為她親手建造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所知道的場所。
無塵怔然看著溪底的小魚,眼眸卻閃爍著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沉沙樓?」她無意識地重複著陳照的話。
「是啊。這個沉沙樓當真是魔中之魔。這五年來滅了不少門派,殺了不少人。而樓主楚夢非更一直是江湖中人人恨不得欲殺之而後快的狠角色。可惜,他的武功太深不可測,我們安排過好幾次暗殺行動都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