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曲 第六章
    當慕霖雲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際,他從床上撐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在一間很陌生的房間裡。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全都蜂擁而出。

    昨夜,上官旖旎答應帶自己離開皇宮,他連細軟衣物都來不及收拾,就被她點了穴道,拉出了皇城。

    那時,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後來,他還被上官旖旎藏在一株大樹上,還沒等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展少遠已經來了。

    原來那個妖女竟是喜歡展大哥的,老是勾著展大哥的脖子,老是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還有那個什麼好妹子?展大哥何時有了一個好妹子了?

    第38節:殤曲(38)

    心底,有那麼一點點的不開心。

    是啊,他當然會不開心,從小到大,展大哥總是在自己身邊保護著,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擋著。

    但現在,展大哥就要離開自己了嗎?

    昨夜展大哥那一劍傷得可真深,也不知怎麼樣了?都怪那個妖女點了自己的穴道,後面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該死的妖女。妖女。」

    往四下裡看了看,發現門窗都被鎖得緊緊的,看來是逃不出去了。

    歎了口氣,他氣餒地坐回床上。

    還以為這個妖女會那麼好心,結果,他雖然得償所願地離開皇城,卻是從一隻鳥籠,飛進了另一隻鳥籠。

    他是注定了沒有自由嗎?

    「大老遠就聽見你叫妖女了啊!」房門忽被打了開來,一道紅影閃身而進。

    慕霖雲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怒意,「快放我出去。」

    上官旖旎輕倚著門,含笑望著他,「那就看我高不高興啦?」

    慕霖雲臉上頓時漲得通紅,「你這個妖女,到底想怎樣?我告訴你,展大哥一定會來救我的。」

    上官旖旎挑挑眉,打趣道:「現在又開始叫展大哥啦,不顧那些君臣之禮啦?」

    慕霖雲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反正現在已經離開了皇城,不是那個澤國的君上。」

    上官旖旎忽然直起了身,一步步靠近慕霖雲,眸光中含著別有深意的神色,「那你現在又是誰呢?」

    「你——你——什麼意思?」慕霖雲有些吃不消她這樣的靠近,臉色通紅地跌坐回床上。

    「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模樣,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累。」上官旖旎眼中神色一閃,出其不意竟就撕開慕霖雲的前襟,前衫頓時盡裂,露出了淡綠色的抹胸。

    「啊——」遲鈍的慕霖雲終於反應過來,一聲尖叫,沒命地縮回床上。

    上官旖旎滿眼捉弄,「我們都是女人,怕什麼?」

    慕霖雲氣鼓鼓地將前衫扣住。

    是啊,她是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但她卻做了十七年的男人。

    因為澤國的君主不能是女人,因為先王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因為澤國不能一日無君,所以,從很小開始,她就被當作男兒來養。

    「小姑娘就應該穿成這樣。」上官旖旎丟了件淡黃色的衣裙給她,「你真名不應該叫慕霖雲吧?」

    「慕佩琦。」慕佩琦一邊套上衣裙,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忽然,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色,「你——你可不可以別告訴別人,我的真實身份?」若是被澤國的百姓和軍臣知道了,澤國一定會大亂。

    上官旖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現在不是已經離開那座皇城了嗎?你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第39節:殤曲(39)

    慕佩琦低垂下眼眸,她知道,上官旖旎一定是在暗諷她推卸責任吧?

    「我根本就不是當君王的料。」慕佩琦輕聲道,「澤國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展大哥嘔心瀝血的成果。我根本什麼都沒做過,這個國家,本來就是屬於展大哥的。」而且,她再在那裡待下去,澤國和展大哥都會有危險。

    那個卑鄙小人不是都發出了最後通牒了嗎? 為了澤國,為了展大哥,她只能逃了。

    上官旖旎一挑眉,「你就不怕這樣一跑,澤國會大亂嗎?」

    慕佩琦猛地抬頭,「展大哥一定會有辦法的。」

    上官旖旎冷冷一笑,「展少遠還真是天神。」

    慕佩琦輕輕歎了口氣,「在我的眼裡,展大哥就跟神一樣,沒有他做不到的事。讓他當澤國君主,比起我來適合多了。」「那也要看他願不願意?」上官旖旎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他不僅是塊木頭,而且比石頭還硬。」

    慕佩琦清秀的柳眉微微皺了起來,「是啊,展大哥真是一塊講不通的木頭。他心中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說得通他的。」展大哥要是早早叛變,她現也不用落得這樣狼狽地逃宮吧?

    上官旖旎忽然問了一句:「你也喜歡你這個展大哥吧?」

    慕佩琦臉一紅,但還是點頭,「對啊,我是喜歡。我知道,你也喜歡展大哥。」

    慕佩琦的直率倒是讓上官旖旎心生了一點好感,不過心底也在暗暗歎息。

    展少遠是不是太出色了?有一個關係曖昧不清的展蓉還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君主嗎?

    「你昨天為什麼騙展大哥你要殺我?」慕佩琦見上官旖旎半天不回答,不禁好奇地問起了心中的疑問。

    上官旖旎邪魅一笑,再度湊近了慕佩琦的臉龐,深深望進她的眼睛裡,「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殺你?」這時,她才發現,這小丫頭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清澈而靈動。

    慕佩琦朝她做了個鬼臉,「你要殺我,還要等到現在啊?」

    對這個情敵實在生不出惡感,上官旖旎放棄了捉弄之心,站直了身。

    她朝慕佩琦笑了笑,笑意是少有的誠摯,「如果我們不是情敵,也許還可以成為朋友。」話語一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告訴你了,小丫頭,展少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慕佩琦臉上又是一熱,這個妖女真是大膽啊,而且看起來又有幾分霸道。什麼話她都敢說,換作自己絕對說不出口啊。

    「是啊,誰都搶不走?昨夜展大哥不是還說他那個好妹子比誰都重要嗎?」小小地將了上官旖旎一軍,慕佩琦眼見上官旖旎臉色微微一變,不由高興地暗暗吐舌。

    這個妖女總是欺負自己,怎麼說,她也要討回來一些嘛。

    第40節:殤曲(40)

    「連你也不知道展蓉?」上官旖旎轉眼間便恢復了平日裡妖嬈清靈的模樣。

    慕佩琦搖頭,「你也知道啦,展大哥從不多話的。當然,除了治國之道,國家要事。每每說起這些,他的話可多得很。雖然我和他相處了十年,但他極少提自己的事。你說的展蓉不會就是他妹妹吧?」

    上官旖旎模稜兩可地一笑,「誰知道呢?也許是,也許不是。」

    慕佩琦聞言不禁皺眉,「什麼啊?展蓉她究竟——」她話音未落,忽然被上官旖旎一把摀住了嘴。

    「別出聲。」上官旖旎將她往床上一推,然後放下紗帳,低聲道,「無論出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哦。」慕佩琦點了點頭。

    上官旖旎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清寒,人已掠出了門外。她盯著外面那一片白茫茫的空曠處,掌間已多了幾枚追魂銀針,妖嬈輕笑。

    「我的清幽小築一向清靜,更不喜外人打擾。閣下若再這樣鬼鬼祟祟地躲著,我可要生氣了啊!而一生氣呢,我的銀針怕是會一不小心滑了手,到時,我可不敢保證什麼。」

    雪地裡,走出了一名男子,黑衣散發,臉上戴著面具。

    「奪魄,慕霖雲呢?」黑衣人一雙寒森眼眸緊緊盯著上官旖旎。

    上官旖旎聳聳肩,「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又哪裡知道慕霖雲去了哪裡?」

    黑衣人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把慕霖雲帶出了澤國皇城,而後不知去向,顯然是被你藏起來了。」

    上官旖旎呵呵一笑,「我又不是人口販子,帶著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我還嫌麻煩呢。」她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眸子裡帶著點點冰冷犀利,「我的任務只是將幕霖雲拐帶出澤國皇宮,其他的事,與我無關。」她又恢復了那種柔媚的輕笑,「你也知道,我奪魄辦事,一向只認錢,不認人。」

    黑衣人冷冷地接口:「那好。現在我再加一萬兩黃金,你幫我找出慕霖雲。」

    上官旖旎雙目似乎亮了亮,「你家難道是開金礦的不成?一出口就一萬兩黃金。可惜——」她故意頓了頓,「剛好承你的福,本姑娘現在賺夠了,決定休息一段時間。什麼生意也不接。」

    黑衣人面具下的眸子驀地一寒,「奪魄,你是故意的?」

    上官旖旎柔聲嬌笑,「我一向喜歡聰明的男人。看來,你也蠻聰明的嘛!」她一步步走近那黑衣男子,纖纖玉指輕劃上了那冷森的面具,「如果我不是喜歡上了展少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你。而且,我很好奇,你到底長著一副怎樣的臉呢?」

    黑衣人眸光閃了閃,「奪魄,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決定與我反目成仇了?」

    「反目成仇?」上官旖旎眨了眨眸子,「與多年合作的僱主反目成仇,可不是我所願意見到的啊!」

    第41節:殤曲(41)

    她的笑容艷絕而妖冶,讓黑衣人幾乎閃了神。

    「那你就把慕霖雲交出來。」他話音未落,驀然住了口,目光如刀般幾乎射穿上官旖旎,「你暗算我。」

    他舉掌便要朝上官旖旎拍下。

    紅影一閃,上官旖旎已退開了數步之遙。

    「沒聽說過嗎?美人鄉,英雄塚。你真是太意了啊!」

    黑衣男子捂著自己的脖頸,那裡赫然插著一根追魂銀針。只覺眼前一黑,黑衣男子腳下已有些站不穩,「沒想到堂堂四國第一殺手奪魄,竟也會出手暗算人。」

    上官旖旎揚眉一笑,「我是妖女嘛。妖女又不是君子,為什麼不能暗算人?而且,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現在我身上帶傷,內力又未恢復,如何能真刀真槍與你打呢?我向來懂得如何自保。」

    黑衣男子怒火攻心,只覺氣一堵,眼前已有些恍惚,身子一軟,不禁無力地跌倒在了地上。

    上官旖旎含笑一步步地走近他,伸手揭下了他的面具。

    那是一張英俊的臉,劍眉星目,只可惜,那雙眸子太過陰沉了。

    上官旖旎認得這張臉。

    他叫侍劍。是熵國皇子顏皓的手下。一年前,她去熵國刺殺二皇子顏森時曾見過一面。顏森死的時候,他跟著顏皓一起趕到。

    「原來,真正厲害,真正小人的,是你那位主子啊!」上官旖旎纖纖玉指一一劃過侍劍的眼眉,「你這位主子還真是心懷叵測啊,這兩年,讓我暗殺了不少各國要臣。怎麼?熵國準備要一統天下了嗎?」

    侍劍冷哼了一聲,閉目不答。

    上官旖旎站起了身,「政治,我不懂,戰爭,我更不喜歡。你們誰愛打誰都與我無關,只要,你們別碰我的男人。」她的眸光中似帶著點點星光,卻是犀利而又清寒。

    侍劍睜開了眼,直覺竟就反問:「你的男人?」

    上官旖旎柳眉一挑,正欲回答,卻似察覺到了什麼,望向小築之外,笑得柔而妖冶。

    「我的男人來了。」

    侍劍一驚,回過了頭去。就見清幽小築外,幾十名黑衣影衛已急速包圍了上來,當先一人,白馬黑衣,藍眸銀髮,正是展少遠。

    「木頭,你若是想見我,一個人就行了啊,不用這麼大的陣仗!」

    上官旖旎依舊嘴角含笑,俏生生地站在那裡看著展少遠。

    木頭不愧是澤國第一武將,這麼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老窩了。

    展少遠冷冷地看了上官旖旎一眼,翻身下馬,走到她的面前。

    「君上在哪?」

    見面第一句就這般冷漠嗎?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半真半假,「被我殺了。」

    展少遠眸光一凝,忽然出手就緊鎖住了上官旖旎的咽喉。

    「木頭,你果然對我很無情。」致命要害被制,但上官旖旎眉峰卻未皺一分,只是眸子裡泛著冷而悲哀的笑意,「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用展蓉來交換慕霜雲;二,就是殺了我。」

    第42節:殤曲(42)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似有什麼眸光閃了閃,忽然放開了上官旖旎化指為掌,一掌擊在了她的肩頭。

    上官旖旎連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胸口一陣氣血翻騰。

    展少遠看也未看她一眼,舉手一揮,他身後已有幾名黑影衛掠了出來,直闖清幽小築的房間。

    然而,不到片刻的工夫,他們又都空手出來,對著展少遠輕搖了搖頭。

    上官旖旎微一蹙眉,眼中閃過奇怪的神色。

    那抹神色並未逃過展少遠的眼睛。他手下一動,「叮」的一聲,劍竟已出鞘,一劍直指上官旖旎的咽喉。

    「若是交不出君上,你當人頭落地。」

    上官旖旎眸光一分分地冰冷起來,「你真要殺我嗎?」

    展少遠神色冷漠地盯著她,臉上瞧不出任何一絲情緒變化,只有那雙湛藍的眸子如刀。

    雖然他沒有回答,但上官旖旎的心已然寒了下去。

    「夠了。」上官旖旎忽然微合了合眼簾,輕聲低語,彷彿是在遊說自己,「我作踐自己也已經作踐得夠了。」深吸了一口氣,她睜開了眼,那泛著黑玉光澤的眼眸裡已不見了往日那妖嬈的柔情,只有一片徹骨的清寒。

    他已經徹底地讓她心寒了!

    「展少遠——」她盯著展少遠那冰藍色的眼眸,一字字地道,「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糾纏你半分。」

    話落,她忽然向後疾退,緊接著伸指凝力一彈,將展少遠的劍鋒震偏了幾許。

    展少遠再度出劍的同時,忽然往她身前一攔,那一劍竟直刺她的心口,毫不留餘地。

    幸而上官旖旎輕功卓越,僥倖避過,但頸側邊,一縷髮絲還是被那鋒利的劍鋒挑下,輕飄飄地落於雪地之上。

    「好一個澤國第一武將。」

    上官旖旎眼中的最後一絲希望已然滅絕,她冷然一笑,出手已是不再留情。一掌便風馳電掣般朝展少遠拍去。

    這一掌,展少遠竟然沒有躲過。

    一掌正中他的右肩。

    眼看展少遠腳下一晃,連連跌退,上官旖旎牙一咬,狠心不看他那蒼白的臉色。

    「展少遠,雖然我不會再糾纏於你,但你記住,我絕不會放過展蓉。」丟下話,她急掠而去,起落間,那妖嬈的紅影便沒入了天光之中。

    展少遠以劍抵地,靜默地目送著那道紅影消失,忽然眉峰一蹙,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

    鮮血灑地,卻是暗黑色的。

    「將軍。」他身旁的一名黑影衛連忙攙扶住他。

    展少遠輕搖了搖頭,神色蒼白而倦怠。身後,忽然響起了虛弱而得逞的笑聲,展少遠轉過身,就看見侍劍正伏在雪地上冷冷地笑著。

    「你為她擋了一記追魂銀針,卻反倒被她記恨上了。」侍劍似乎笑得喘不過氣來,「展少遠啊展少遠,我真替你感到可憐。」

    第43節:殤曲(43)

    剛才他趁他們反目之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脖子上的那根追魂銀針拔了下來。

    原本,他是想將這一針還給奪魄,卻不料被展少遠不著痕跡地擋了下來。

    「把他帶回去。」

    展少遠冷冷地吩咐,看著侍劍被帶走。

    「傳令下去,今日之事,不可洩露半句,否則以軍法處置。」 君上已經失蹤,若是他受傷的消息再傳出去,澤國一定會大亂。

    「是。」那些黑影衛領命而去。

    展少遠輕靠著清幽小築的門沿,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雪地上的那縷黑髮。

    這一次,她必定不會再來找自己了。他如此傷她,她想必已是心灰意冷了吧?

    心口,驀地又躥上一陣熟悉的冷痛,他不由緊揪住了胸口。

    耳旁忽地傳來一陣熟悉而溫熱的氣息,他睜開眼,看到白馬正用腦袋親暱地蹭著自己,眼眸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虛弱地笑了笑,他拍了拍馬頭。

    「追風,我沒事。回去吧!」

    細雪,忽然間紛揚而下。

    夜,已經很深了,寒雪紛飛,帶來陣陣冷意。

    「少爺——」玄墨手裡端著一碗薑湯,在門外輕喚了聲。

    「進來。」

    屋裡傳來壓抑的咳嗽聲,玄墨輕歎了口氣,推門而入。

    案桌旁,一燈如豆。展少遠正埋頭處理著公文。昏暗的燈火照出了他臉上一片蒼白之色,玄墨心頭微微一堵,將薑湯端到了展少遠面前,「少爺,先喝碗薑湯熱熱身子。」

    「放下吧。」展少遠頭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吩咐。

    玄墨放下手中的薑湯,又看了眼滿面倦意的展少遠,「少爺,我看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自從君上失蹤,少爺已經三宿沒睡。一方面封鎖君上失蹤的消息,暗中派人尋找君上的下落,另一方面,還要撐住國中一切大小事務。

    據說,那個什麼影國的君主又安插了內奸在國內;又據說,熵國的皇子才是真正的危險人物,正如虎豹一般潛伏著,就等著戰爭爆發的那一刻。

    看來,不久的將來,這天下是沒什麼安生太平日子了!

    但少爺這樣勞累,就算是鐵人也撐不住啊!這兩天更是見少爺不住地咳嗽,他只是推說自己不小心得了風寒,也不願看大夫。

    若是蓉姑娘知道,想必也是很心疼吧?

    「嗯。你先出去。」展少遠依舊未抬頭,在案上揮筆疾書。

    「少爺,你多多少少先把薑湯喝了。」

    聽到玄墨的哀求聲,展少遠終於抬起了頭,端起薑湯。然而,才飲了一口,他忽然放下薑湯掩唇淒厲咳嗽著。

    「少爺——」玄墨一驚,連忙上前輕拍著展少遠的背。

    「沒事。」好半晌,展少遠才漸漸緩下了咳嗽,神色有些疲倦,「你先把薑湯端出去。」

    第44節:殤曲(44)

    「少爺——」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已微顯出了怒意。

    玄墨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勸不了展少遠,只能端起薑湯沮喪地走出去。

    「等等。」展少遠忽然喚住他。

    玄墨一喜,以為展少遠反悔了,連忙回過頭。

    「幫我去叫李丞相來一趟。」

    「啊?」玄墨為難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少爺,現在都已過了子時了。」

    展少遠掩唇輕咳了兩聲,冷冷地道:「快去。」

    「是。」玄墨歎氣,看來只能認命地跑一趟丞相府。

    看了眼手中的薑湯,少爺剛才喝了一口,倒掉豈不是太浪費了。

    望四下裡看了看,見沒什麼人,便把薑湯一口氣喝了。

    其實味道還真不錯呢。這可是廚房的林嬸精心熬了三個時辰啊!

    不過,怎麼感覺有些怪怪的腥味呢?

    也無暇再想許多,將手中的空碗隨手放下,他看著外面那黑沉沉的夜色,細雪還在紛揚而下,似乎比剛才又冷了一分。

    「這天可真冷啊!」

    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臂,玄墨投身入風雪之中。

    他倒不是怕三更半夜去打擾李丞相,招來一頓臭罵,聽說,李丞相最近這幾天也是都沒睡好覺,整日為君上擔心受怕,想來這時也還沒睡吧?

    其實他是怕少爺太累了。少爺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難看啊!

    也不知道君上究竟去了哪裡?這兩天也沒見那個妖女來搗亂了,也許君上的失蹤跟這個妖女有關係也說不定。

    他曾跟少爺提過,可少爺總是沉默,也從沒正面回答過他的話。

    難道在少爺的心底,根本就不認為那個妖女會傷害君上嗎?

    昨天深夜,他還看見少爺拿出奪魄令和一縷黑髮,看得出神,連他走近都沒察覺。少爺很少有這樣失神的時候,猜也知道是那個妖女的東西了,只是不知那妖女何時留了頭髮給少爺?

    「人都走了,為什麼還要留下東西呢?這個妖女,真是讓人恨不得咬一口。」玄墨一邊說著,一邊自言自語。

    身後驀地響起一聲嬌笑,「玄墨,你咬得了我嗎?」

    這一把熟悉的笑聲,頓時讓玄墨驚白了臉。

    「妖——妖女——」

    他僵硬地回過頭,果然看見夜色下那道妖嬈清靈的身影正朝自己一步步走來。

    「剛才可是你要咬我啊,我可沒想過要咬你!」

    上官旖旎一指輕點玄墨的額際,這個傻呆呆的侍從,每次見到自己只會這副呆樣嗎?她又不會吃人!

    玄墨捂著被點痛的額心,「妖女,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見玄墨說得冷漠,上官旖旎柳眉一挑,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樣,但玄墨卻從她的眼眸裡讀出了危險的訊息。

    第45節:殤曲(45)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剛才這一指,用了追魂銀針,你已經去跟閻王爺喝茶聊天去了。」

    玄墨臉色一白,退了一步,手還緊緊捂著額心。

    「妖女,我才不會被你嚇到。」

    上官旖旎嫵媚一笑,「是啊,你很勇敢。哪裡會被我嚇到?」她說著,竟也退了一步,不再捉弄玄墨,隨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玄墨大人這麼晚了,是去哪裡啊?」

    「你管不著。」玄墨冷冷地回應。自從上次上了這妖女的大當,吃了那次血的教訓之後。玄墨已經無數次告誡過自己,絕不會再回答這個妖女的任何問題。

    上官旖旎看了玄墨一眼,目光在觸及他眉心之時,忽然閃了閃,「這一回似乎變得有些聰明了。」

    玄墨冷哼:「有本事就自己去問少爺,問我幹什麼?」

    上官旖旎唇邊的笑意越發燦爛,「我現在已經對那塊木頭沒興趣了。我感興趣的人,是你。」

    玄墨一驚,不由張口結舌。

    這妖女在說什麼?

    「今天我還真沒什麼耐性跟你繞圈子玩了。」上官旖旎話音方落,忽然出指如風,往玄墨身上一點。

    玄墨全身立時僵硬。

    「妖女,你——你幹什麼?」

    上官旖旎唇角雖噙著笑容,但那笑意卻未傳到眼睛裡去,「我說過,今夜沒什麼耐性了嘛!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了。」「你要帶我去哪?」玄墨強自鎮定著,但身子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妖女還是跟以前一樣笑得那麼妖嬈,還是跟以前一樣找到機會就捉弄自己。但總覺得她跟前幾天有些不一樣了,究竟不一樣在哪裡呢,他又說不上來。

    上官旖旎似乎看透了玄墨心中的恐懼,唇角不覺微微一揚,「你不用那麼害怕,跟我無仇的人,我還懶得去殺。」

    玄墨心中猛然一沉。

    那她的意思不就是說,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跟她有仇的人?

    蓉姑娘?!

    玄墨暗自哀嚎,再笨他也猜到了,這個妖女肯定要利用自己找蓉姑娘。

    完了,少爺還在等著他叫李丞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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