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冬季的第一場雪終於輕灑而下了。紛飛的細雪，不一會兒就覆滿了整個天地，舉目望去，一片蒼茫的白色。
霽雪璇坐在窗前，出神地望著外面的雪景，腦海中卻掠過了以往那三年來，與卓清延經歷過的種種。
那個時候，自己很喜歡看初雪，總是固執地在每個冬季來臨的時候，站在行宮外最空曠的地方等著看第一場雪。
三年來，一向身子清弱的卓清延卻也總是在每個初雪的時候默默地陪著自己，記得在第三年的冬天，因為天氣太過寒冷了，結果導致他心疾復發。但他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話，服下了藥，依然陪著她，直至盡興而歸。
然而這一次，他和她雖然待在同一個房間，但他卻沒有精力再陪她看雪了。
輕歎了口氣，她轉過頭看著床上已然沉睡的卓清延。
金櫻子還是對他有些效果的，但這一次的藥效很顯然沒有以往好，他的氣色依然很差。
是因為，他的心疾又重了嗎？
在他離開自己的那一年裡，他究竟是怎樣過的？
看著那蒼白的臉，她心中隱隱一痛。
皇弟想必已對他言明一切了吧？影國出兵離國的理由，根本就是虛無的。這一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那麼他呢？他究竟是早已知道，還是也只是一個被利用者？
據皇弟所說，當年，他是被離國的君王風聖越請出山的。
隱居山林的他原本不牽扯任何政治，任何戰爭，但他卻偏偏離開那寧靜平和的地方，踏進這一攤渾水。
這又究竟是為什麼？
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原本昏睡的卓清延低低說了一句什麼，然後痛苦地緊蹙起雙眉。
她忍不住走過去，才剛剛伸出手，就突然被一隻手緊緊握住。
那手，好冷。
「不要走。」
卓清延痛苦地低聲囈語著，不知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將她的手越抓越緊，就彷彿要融進骨血中一般。
彎下腰，她單手為他蓋好滑落的裘衣，也不掙開，只是靜靜地在床邊。
這是自己唯一一次見到如此痛苦脆弱的他。
也許，只有在失去意識的夢裡，他才敢真正放鬆自己吧？
為什麼呢？他和她的身上，總是背負著那些沉重的東西，讓彼此都痛苦地活著。
心底忽然湧上了一絲淡淡的倦意，她不禁就半靠著床頭，輕合上眼簾。
第25節：離歌(25)
此時，彼此緊握的手雖然冰冷，但也算是一種不可多求的幸福吧？就讓這幸福停留片刻也好，過了今夜，他們可能就要各走東西了。
「公主。」
木門，忽然被輕輕推了開來，衛飛走了進來，看到霽雪璇和卓清延緊握的手，眼中似閃過了一絲落寞的光芒，但僅是一閃即逝，然後，走到床前，輕輕附在霽雪璇耳際說了幾句話。
「哦？」霽雪璇微一蹙眉，低聲吩咐，「衛飛，你先去和青兒接應。」
「是。」衛飛領命，剛走到門外，卻又回頭看了一眼。
這時，門外忽響起一道清脆的高呼聲：「雪姐姐——」
慕小雨從門外撲了進來，剛好又撞上了正要走出去的衛飛。衛飛不禁瞪了那個莽撞的少女一眼。
「喂，你擋著我了。」
慕小雨也沒理會，而是直接推開衛飛，衝了進去。
「我師兄醒了沒有——」她話音未落，忽然消音，雙眸頓時瞪得老大。
霽雪璇一怔，這才醒悟過來，卓清延還緊握著自己的手，若無其事地一笑，她不著痕跡地掙開了卓清延的手。
「他好像還沒醒。」
慕小雨眨了眨眼，笑得古怪而曖昧，「呃，沒事，沒事，那就讓師兄多睡會吧？」說著，她偷偷瞄了眼霽雪璇。
雖然雪姐姐長得不太出色，但感覺卻讓人很舒服。
至少，總比那個什麼離國的公主強吧？
慕小雨在心中暗暗下了評價。
門口的衛飛冷哼了一聲，轉身投入了風雪之中。
慕小雨聽到那聲冷哼，不禁回過頭，「衛飛他哼什麼哼啊，我又不是故意撞他，這個男人真小氣。」
霽雪璇淡淡一笑，「小雨，你這麼急著問你師兄醒了沒有，應該是有急事吧？」
「啊——」慕小雨猶豫了下，但還是很老實地說，「我收到了我師父傳來的消息，他要我立刻帶師兄回去。」
說著，她原本明亮的小臉忽然黯淡了下來。
「怎麼了？」細心的霽雪璇察覺到了異樣。
「沒什麼沒什麼。」慕小雨連連搖頭，「我們去找師父的話，師父肯定會幫師兄醫病的，對不對？」
慕小雨這一句反問，竟讓霽雪璇沒由來地心中一窒。
師父幫徒弟治病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但為什麼小雨會這樣問？
難道是……
想起剛才衛飛在自己耳際說的話，霽雪璇微微蹙眉。
身後忽地響起了幾聲壓抑的咳嗽聲，霽雪璇還沒回頭，就看見慕小雨飛快地奔了過去。
「大師兄，你終於醒啦！有沒有好一些？」
卓清延在慕小雨的攙扶下半坐了起來。
「沒事。」他淡淡地道，但眉宇間的疲倦卻讓人擔心。
慕小雨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皺眉道：「師父他傳信來了。他說要見你。」
第26節：離歌(26)
卓清延微微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那抹複雜的神色，「小雨，幫我帶話給師父，等我處理完一件事，自會去向師父請罪。」
「可是大師兄——」
「小雨，我已經決定了。」
卓清延語氣中那不容拒絕的堅決，讓慕小雨不禁歎了口氣。
「那好吧，但如果師父更生氣了，我也幫不了你了。」
卓清延輕「嗯」了一聲，忽然他目光一凝，望向窗外，冷喝，「什麼人？」
慕小雨幾乎在卓清延冷喝的同時，就已掠了出去。她的輕功可以說是這些人裡最高明的一個，但當她衝到門外的時候，黑暗裡一片死寂，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沮喪地轉回木屋，慕小雨神色凝重地看向卓清延，「沒人。」師兄的耳力一向敏銳，不可能聽錯。但那個人竟有著如此高明的輕功，顯然來者不善。
卓清延神色微沉了沉，已翻身下床，「宮姑娘，請你先離開這裡。」他看了眼霽雪璇，淡淡地道。
霽雪璇唇角微微一彎，似在微笑，但眼睛裡卻帶著淡漠的回絕，「雖然我的武功並不怎麼樣，但我想，至少不會拖你們的後腿。」
「原來雪姐姐還會武功啊？」慕小雨驚歎。
霽雪璇淡然一笑，但卓清延卻微垂下了眼簾，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但至少，他不會趕她走了。霽雪璇輕舒了一口氣。
驀地，屋外忽然傳來異響，很顯然，這一次的來人似乎沒有刻意地掩藏行蹤，而且人數不少。
屋內三人互看了一眼，已凝神警戒。
霽雪璇有些憂慮地看了眼面色蒼白的卓清延，她從來沒親眼見過他露過手，即使是上次，他無聲無息地讓那兩名士兵倒下，也只能說明他出手很快。但此刻，他的身體很虛弱。
忽然，耳畔聽到卓清延輕而快地說了一句：「我出手的同時，你往右邊攻擊。」緊接著，他腳步一晃，竟攔在了自己身前。
霽雪璇一怔，還未及反應，忽然眼前一暗，卓清延竟伸手以勁風彈滅了桌上燃燒的燭火，屋內頓時漆黑一片。
幾乎在同一時刻，屋外已有人闖了進來，聽那腳步聲至少有十人以上，而且，外面還留守著另外一些人。
霽雪璇的心為之一沉。光聽這腳步聲，就知這些人明顯武功高強，但他們卻只有三個人。
「嗶」的一聲，身前忽發出一聲輕響，一道冷冽的華光頓現，只見眼前的人影已如風般掠了出去。
那閃電般的華光在黑暗中閃現了幾下，就聽見了數聲慘叫。
卓清延出手的速度太快，別說在是黑暗之中，即使是在青天白日，或許自己也看不清他的身手與步法。
心中微訝的同時，她腳下也未停住，藏於腰間的軟劍已然拔出，聽聲辨位，手起劍落間便刺傷了兩三人。
第27節：離歌(27)
這時，屋外忽又響起了幾聲慘呼，緊接著有人冷喝了一聲：「有埋伏，撤。」
那些人來得快，撤得也快，瞬間便走得乾乾淨淨。
黑暗裡，一隻冰冷的手忽然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你沒事吧？」
卓清延的呼吸很急促，緊抓著自己的那隻手更滿是冷汗，甚至微帶著顫抖，顯然，他已經無法再掩飾下去。
「清延。」情急之下，她驚呼出聲，只覺臂上一沉，身旁之人已倒向了自己懷中。
連忙點燃燭火，才發現懷中的卓清延面色慘白得像鬼，而唇色更是紫青得嚇人，神志已經昏迷。
糟了，看來他的心疾又發作了。
而且很嚴重！
心中慌亂，她抬頭急呼：「小雨——」屋裡，竟然只有他們兩個人。
慕小雨呢？
「大師兄，你這方法真不錯哦！內外夾襲。」這時慕小雨忽然從屋外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得色，「不過，我也有功勞啊！如果不是我——」她話音未落，就看見了倒下的卓清延，神色一白，急衝到霽雪璇面前，「大師兄，你怎麼了？」
「先幫我扶他到床上去。」霽雪璇面色雖蒼白，但神色依然鎮定，只是扶著卓清延的手卻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慕小雨手忙腳亂地幫著霽雪璇將卓清延扶到了床上，碰了碰卓清延的鼻息，她頓時驚叫了起來：「啊——大師兄——大師兄他沒有呼吸了——」
「快把他的衣服解開。」霽雪璇一邊鎮定地吩咐，一邊已麻利地開始解衣服。
「啊？」慕小雨臉色一紅，「為——為什麼要解開衣服？」
「快動手。」霽雪璇此時的語氣明顯帶著命令，這一瞬間，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隱隱帶著某種王族的氣勢。
「哦。」慕小雨愣愣地點了下頭，跟著霽雪璇一起幫著鬆開上衣。
看到衣服下那比以往更加蒼白瘦削的身軀，霽雪璇心中微微一痛。
這幾年，他究竟是怎樣照顧自己的？
深吸了口氣，她穩定心神，握起右拳對著卓清延的心臟部位連續叩擊了三次，然後俯下身，以唇對唇，為他渡氣。
她的動作熟悉而麻利，但慕小雨卻早已震驚得目瞪口呆，臉色忽白忽紅。
良久，霽雪璇直起了身，探了探卓清延的鼻息，又聽了聽他的心臟跳動，神色才微鬆了下來。
「小雨。」她一邊雙手在卓清延胸前做按壓，一邊道，「幫我把裘衣拿過來。」
「哦。」慕小雨連忙跑到床尾，將剛才丟在那裡的裘衣拿了過來。
「雪姐姐，給。」
這時霽雪璇已幫卓清延重新扣好了衣物，然後，接過裘衣緊緊地裹住了卓清延的身軀。
「氣色好多了。」霽雪璇終於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第28節：離歌(28)
「大師兄他，他沒事了嗎？」慕小雨滿臉的擔心。
「暫時沒事了。」霽雪璇回過頭，看著還有些慌亂的慕小雨，解釋道，「剛才讓你解開他的衣服，只是為了讓他呼吸順暢。」
慕小雨怔了怔，隨即讚歎道：「雪姐姐，你真是什麼都知道啊！」
霽雪璇唇邊牽起苦澀的輕笑，又將目光調回了卓清延身上，「我並不什麼都知道。只是，很多年前，我曾經也這樣救過人。」
連向來遲鈍的慕小雨都感覺到了霽雪璇語氣的落寞，不禁暗暗吐了吐舌，卻見卓清延的雙唇乾裂而青紫，連忙道：「雪姐姐，我去拿點水給大師兄喝。」
「現在不能給他喝水。」霽雪璇連忙拉住慕小雨，「等他醒了再給他喝。」
「哦。」慕小雨只能又走了回來，坐在床邊。
「小雨，你剛才怎麼在屋外？」這時霽雪璇終於有機會問出心底的疑問。
「是師兄讓我在熄滅燭火的那一刻跳窗出去，偷襲那些留在外面的殺手。」
霽雪璇皺眉，敵人殺進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她剛才根本就沒聽見他們兩人商量什麼？
似乎看出了霽雪璇的疑問，慕小雨笑了笑，「我和大師兄從小一起長大的，有時候，他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要我幹什麼啦。」
不愧是卓清延，利用黑暗混淆視聽，以少勝多。
霽雪璇輕歎了口氣的同時，卻忽然覺得小雨眼底的笑容讓她心底隱隱刺痛，「看來你很瞭解你大師兄。」
慕小雨聳聳肩，「也不是啦。怎麼說呢？雖然我明白大師兄想要我做什麼，但有時候我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就說那次吧，師父都跟他說，不能下山去輔佐——」話音未落，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猛地摀住唇，大大的雙眼滿是歉意地看著霽雪璇。
霽雪璇也不介意，只是淡淡地輕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用都說出來。」
「呼！」慕小雨總算鬆了口氣，「雪姐姐真是好人。」
霽雪璇跟著坐在床邊，為卓清延緊了緊蓋在身上的裘衣，「他應該是先天就患有心疾吧？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剛才那些急救的方法，你似乎不會。」
慕小雨一張亮麗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以前大師兄的心疾很輕微的。而且，又有師父教他的心法，所以，大師兄一向很少發病，就算是有，只要休息會就好了。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發病發得這麼厲害的大師兄。」
他的病竟是在這短短幾年內加重的？!霽雪璇心底猛地一揪，又想起剛才衛飛打探回來的消息。
據說，現在影國上下根本就把當他成了叛臣賊子，人人咬牙痛罵。
清延，為了影國，你真的值得嗎？
忽聽床上響起幾聲微弱的咳嗽聲，霽雪璇和慕小雨不由雙雙一喜，轉頭看去。
第29節：離歌(29)
卓清延已然清醒了過來，面色雖依舊蒼白，但雙唇已不再紫青，只是依然是毫無血氣的淡白色。
「大師兄，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定了。」慕小雨撲過去，猛地抱住卓清延，淚流滿面。
「小雨——」卓清延被她這麼一抱，呼吸頓時有些不順暢起來。
霽雪璇輕拍了拍慕小雨的肩頭，「小雨，這樣你師兄會很不舒服。」
「啊，對不起。」慕小雨連忙放開了卓清延，神色擔憂地問，「大師兄，你沒事吧？」
卓清延輕搖了搖，淡淡地道：「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慕小雨擦乾了臉上的淚痕，「這一次多虧了雪姐姐救你——她還——」想起剛才霽雪璇救卓清延的方法，她面上不禁一紅，再隨之心頭又為之一窒。
雪姐姐分明救回了大師兄的命，但為什麼自己竟還有些不高興呢？
卓清延並沒有注意到慕小雨的異樣，抬起頭，看向霽雪璇，輕聲道了句：「多謝。」
「只是舉手之勞。」霽雪璇別過了臉，不再看卓清延。
卓清延掩唇輕咳了咳，忽淡淡地道：「閣下已在屋外站多時了，外面天寒地凍，來者皆是客，不妨進屋一敘。」
他這一番話頓時讓霽雪璇和慕小雨怔住了。
竟還有第二批人嗎？
屋外，響起了一把感性撩人的笑聲，「卓太傅不愧是卓太傅啊！這樣重病的身子，竟還能聽出我的足音。」
夜風中忽地傳來「玎玲——玎玲——」幾聲鈴鐺的脆響，緊接著，一名妙齡少女已緩緩走了進來，紅衫飛揚，長髮飄飄。
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嬌顏。膚如凝脂，眸似星月，一頭烏髮只是隨意地挑起幾縷青絲，在發頂挽了個松髻，她的身上幾乎無任何飾品，但右腳踝處卻繫著一枚用紅色絲繩串起的銀鈴，那一襲紅衫更將一身柔媚與妖冶盡現。
看到來人那一身的打扮，霽雪璇面上已是微一變色。
然而，卓清延卻只是淡淡一笑，半撐坐了起來，「原來是奪魄姑娘。姑娘謬讚了，卓某就算聽得足音，姑娘若不肯現身，也無法強迫。」
他說的是剛才第一次聽到窗外響動。
那時，來的人其實是奪魄。
奪魄聞言妖艷一笑，直勾勾望著卓清延，向前走了一步，「呵呵，卓清延，你真是一個有趣的男人。」
「你想幹什麼？」
當聽聞那「奪魄」二字，慕小雨的臉色早就變了，眼見她走向前，不禁攔在了卓清延的面前。
奪魄——上官旖旎可謂四國之中，最可怕的頂級殺手。傳聞中，她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向來只認錢不認人。雖然出道只有短短三年，卻從未有過失手的紀錄。因此，這名只有十八歲的美貌少女早已成為了四國中最熾手可熱的頭號殺手。但此刻，奪魄忽然出現又代表著什麼？
第30節：離歌(30)
上官旖旎淡淡看了眼慕小雨，忽然輕輕一笑，這一笑頰邊酒窩隱現，魅惑中帶著無邪，天真中帶著引誘。
這樣天真而妖冶的矛盾組合體，讓所有的人都不得不為之炫目。
「放心吧，小丫頭，我現在又沒要殺你大師兄。」
慕小雨一怔，直覺反問：「那你又來幹什麼？」
卓清延淡淡地接過口：「奪魄姑娘現在不殺，不代表將來不殺。想必姑娘此次是前來下奪魄令的。」
上官旖旎殺人向來有一個規矩，就是會提前七天下奪魄令告知對方殺人時間。而且，每次她總能準時取到對方的頭顱——這正是上官旖旎最可怕的地方。
「卓太傅不愧是聰明人。」上官旖旎揚眉笑了笑，笑得風情萬種，「難怪卓太傅的項上人頭這麼值錢。雖然殺你難度有點高，但那價錢實在讓人動心。這不，剛才還有人想同我搶生意呢！」
卓清延笑得依舊淡定，「姑娘誇讚了。卓某的這顆人頭根本一文不值。」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方形的紅色玉牌，那牌面上還刻著一個「奪」字。
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那塊玉牌，她淡淡地道：「誰說一文不值呢，我的僱主可是出了萬兩黃金。」
「萬兩黃金？」慕小雨不禁咋舌，回頭看了眼卓清延。
師兄的人頭……還真的很值錢啊……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的霽雪璇忽然冷冷地說了一句：「這奪魄令我接了。」
卓清延聞言一怔。
上官旖旎詫異地掃了眼面前其貌不揚的女子。
這並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吧？
她收回探究的眼神，「這位姑娘勇氣不小啊！」聳了聳肩，接著一歎，「可惜我要殺的人，並不是你。」
「據說，奪魄令在誰的身上，誰就是奪魄要殺的人。」霽雪璇迎向上官旖旎的晶亮妖異的眼眸，「所以，就看我今日接不接得了這個奪魄令。」
此刻，她雖易容裝扮，但王族血脈繼承的那種氣勢卻無法隱藏。
上官旖旎明顯感到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壓力。
「啊，這位姑娘竟這麼想死啊！」她驚訝地一抬眉，說得雲淡風輕，但這一句話，卻讓卓清延面色微變了變。
他強撐著下床，語氣冷漠：「此事與宮姑娘無關，希望宮姑娘不要插手。」
「但——」
霽雪璇正欲開口，卻被卓清延冷冷地攔下：「奪魄令一事，在下自有分寸。」
看著那淡漠的神色，霽雪璇忽冷然一笑，「那也請閣下莫要多管閒事，搶不搶奪魄令是我的事。」
此話一出頓時成了形成了僵局。
上官旖旎笑了起來，「奇怪，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多人想死？」頓了頓，她忽然收回了奪魄令，「但我今晚偏偏不想下這奪魄令了。」
第31節：離歌(31)
這突來的轉變，就連向來淡定的卓清延也為之一怔。
上官旖旎眼中閃過狡黠的神色，挑了挑眉，「你們就先商量一下吧，看看誰要接下這奪魄令。」她邊說邊轉身往外走，「我可是很忙啊，你們這樣爭來爭去，真是浪費我時間。我不如先去澤國接另一筆生意，先會會那個澤國的第一武將也不錯啊！」
她的身影漸漸沒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那清脆悅耳的銀鈴聲不絕於耳。
「澤國第一武將？」霽雪璇低語，「是展少遠嗎？」
而慕小雨早已被這一轉變弄得滿頭霧水，「師兄，她——她不會真要你們兩人商量誰接奪魄令吧？」
卓清延輕搖了搖頭，「奪魄殺人除了限定時間，還有一個原則，就是同一個僱主，不得僱用其他殺手殺同一個目標。否則，她會自動放棄追殺這個目標，並且強行沒收那一半定金。」
慕小雨一愣，「大師兄，你是說剛才那批人也是同一個人派來殺你的？」
卓清延眼底隱隱閃過一絲犀利，「除了這個理由，我想不出奪魄放棄殺我的原因。」
慕小雨皺起了雙眉，「不知道是誰與大師兄有這樣大的深仇大恨啊？」
卓清延搖頭，卻轉頭看了眼霽雪璇，微掀了掀唇，但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大小姐——」屋外，忽地響起了衛飛的聲音，帶著急切與焦慮，他風風火火地衝進來，面色慘白，「大小姐，青兒失蹤了。」
霽雪璇神色一變，「衛飛，怎麼回事？」
衛飛垂首道：「屬下沿途按青兒做下的記號一直走到一家農舍，但那戶人家——」他一頓，眼底掠過悲憤的光芒，「一家三口已全被殺害，青兒不知所蹤。」
「你說什麼？」霽雪璇一把緊抓住衛飛的手，「快帶我去。」
兩人飛一般地奔出門外，慕小雨看了卓清延一眼，「師兄？」
「我們一起跟上去。」
卓清延掩唇輕咳了咳，已領先追了上去。
「大師兄——」慕小雨急得直跺腳，他才剛剛從鬼門關裡撿回一條命，為什麼還要這般折騰自己？
大師兄，好像對雪姐姐很不一樣啊！
心底一歎，她直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