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棣看見紫蘇渾身濕漉漉、怯怯的、受了委屈的模樣,心頭一震,頭一遭破例快步過去,當眾把她扶在自己懷裡,口中喚:「紫蘇!」
這亦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跟隨著的小太監忙道:「殿下,當心沾濕了袍子。」
他也不理會,只盯著嬌靨問:「出了什麼事?怎麼會落水的?」
紫蘇乍見到遼王,又驚又愧,不敢當眾和他身體相觸,當著周麗妃更不敢說實話,只好掙扎著退開了,垂下眼回稟:「是奴婢自己不當心,跌落入湖中。」
宮棣一雙眼眸微微瞇起,轉而看向周麗妃等人。
「是她自己不當心,還是有人推下去的?」他冷冷地問。
除了麗妃,仁樂宮中的一干宮人都慌得跪在地上,不敢吭聲,當中有人偷眼看向那個挑唆的婦人,也有人看向那個撞人的小太監春玢,彼此心內戰戰,又彼此唯恐被同伴揭發出來。
宮棣把他們心虛的情狀一點不漏地看在眼裡,問話的聲音越冷。「本王的話你們難道沒有聽見?你們雖是仁樂宮的,撞在我這裡,照樣可以讓人拖出去打死。」
那些宮人閒來嚼舌,都深知遼王受寵,別說只是教訓仁樂宮內區區一個宮人,便是和麗妃本人有了不睦,麗妃若到陛下那裡告狀,只怕也傷不到遼王一根寒毛。
論起來,君王自古都多情,後宮妃嬪寵了一個又一個,沒有哪個能永沐恩寵;唯有親生兒子,骨肉連心,血濃於水,再過十年百年也是父子,任誰也改變不了。
懼怕之下,便有小太監連麗妃也不顧,搶著揭發。「回四殿下,是、是春玢把紫蘇姑娘撞下去的!」
春玢聽見,嚇得兩腿發軟,不敢供出麗妃,只哭喪著臉分辯。「小的本想去幫忙把娘娘的帕子勾起來,是岸邊的石頭滑,小的一時沒站穩,紫蘇姑娘身子又輕,才把她擠撞下去,可小的絕不是成心的!」
其餘的小太監聽了,也都怕說出實情惹四殿下動了怒,牽累他們,便也都趕忙附和:「是這樣!是這樣!小、小的們全親眼看見了的。」
他們眾口一詞,咬定了是無心之失,宮棣卻不相信。
這些油滑的小閹宦,他打小在宮裡見慣了的,十句話裡能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平常邀寵獻媚、欺上瞞下、無知肆意,什麼樣的事他們沒做過?眼前的瞞哄對他們也不過是駕輕就熟的。
而另一邊,太子也聽見了遼王那一聲「紫蘇」,他聽在耳裡、看在眼裡,不禁在心裡面玩味。
他一面玩味一面不急著插嘴,冷眼旁觀。
又聽遼王質問小太監:「你說是岸邊的石頭滑,那就把那一塊找出來,當眾試試,看看是不是滑得站不住,好讓本王信你的話。」
春玢抖著身體,一雙眼珠子慌得亂轉,抬眼偷瞧向麗妃,指望她會出言解救自己。「回四殿下,小的忘了是哪、哪一塊……」
宮棣道:「你既然想不起來,就讓人拖出去打,打到想起來為止。」
春玢慌得轉撲到麗妃腳前,抓著麗妃一迭聲討饒:「娘娘救小的!」
麗妃臉上撐不住,終於恨恨地開口:「不過一個小宮婢落了水,充其量做回落湯雞,又死不了,況且仁樂宮的人再有不對,我自會教訓,何必勞動四殿下──」
她的話未說完,就被宮棣冷冷打斷:「麗妃既然知道,又為什麼放縱手底下人做出這種既愚蠢又惡毒的事情來?」他逼視她。「當著父皇的面,妳難道也敢如此行事?」
麗妃一時心虛驚懼,訕訕的辯解道:「我哪裡放縱了什麼?只是偶爾路過這湖邊,被風吹走了帕子,才讓她去撿了來。」
宮棣收回眼。「事實究竟是如何,妳自己心裡有數。」
這時太子才慢悠悠地插嘴道:「事實如何,麗妃自然是有數的,只是她心中所想和嘴裡說的是不是一樣,我和四弟卻不得而知。又有句話,所謂『上行下效』,當主人的什麼樣,底下的人也跟著擺出什麼樣,自古如此,想來也是不會錯的。」
這話裡的嘲諷麗妃自然聽得出來,氣得頓時在心裡暗暗咒罵太子,但表面卻唯有忍氣吞聲。
宮棣對於太子的幫腔不置可否,雖然聽見了,眉目之間仍是冷冷的,剛想要顧自處置小太監,卻被太子出言攔下。
「四弟,憑你我的身份,處置這樣的小太監雖也不為過,但既然他是後宮的宮人,我們還是別插手吧。」太子說著瞟一眼周麗妃。「讓我把這事向父皇稟告,也不管是非曲直,端看父皇是偏心仁樂宮還是長春宮。」
跪在地上的那些宮人,心中自然也都有一桿秤。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叫春玢的小太監嚇得轉了方向,撲到遼王和太子的腳前。「殿下,小的真不是成心的!」
太子笑咪咪地道:「我還沒去稟告,你倒先求情了,難道認為父皇會偏心長春宮?」
那小太監一時又啞了聲,心知自己說錯了話。
果然,他這麼一慌張,太子又這麼一問,分明是掃了周麗妃的顏面,不啻是承認,如今在永熙帝的心中,端妃母憑子貴,已然勝過了麗妃。
後宮妃嬪一向最計較這些,麗妃一聽臉上掛不住,又加上之前在兩位皇子處壓下的火氣,全都遷怒給小太監,揚手就是狠狠一耳光。打完了,再也顧不得禮數,繃著臉帶了人就走。
太子看著她離開,仍是笑咪咪的,爾後低頭看向春玢。「麗妃既已走了,你何不『上行下效』?」
春玢本也想跟去,但一聽太子的諷刺,嚇得又不敢走,只好瑟縮著跪在原地,右頰上被打得生疼,也不敢抬手去摸,一副可恨可憐的模樣。
太子卻有興致,像是要嚇唬、戲弄小太監,故意「嘖嘖」了兩聲。「你說錯了話,得罪了她,等回去仁樂宮,只怕是不會好過的──」
春玢竟當場被嚇哭了。
太子仍不放過他,偏偏還問:「你這是為回去後受罰而哭呢,還是怕這裡責罰你?」
春玢一邊抽泣一邊搖頭。「小的……不敢說……」
太子道:「你不敢說,我替你想一想,大概是兩個緣故都有的。你把別人撞下了水,若真不是成心的,那就打一頓了事,若是受人指使成心的──」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笑容亦在霎時收了個乾乾淨淨。「按宮中規矩,打死也不為過。」
春玢聽了這些,嚇得便不敢哭了,心裡懊悔不迭,又怨自己命苦,跟著周麗妃好比為虎作倀一樣,先前仗著寵四處惹事生非,沒逞多少威風,倒在宮裡結下了一堆怨。眼下她又不顧自己,氣哼哼地走了,丟下他沒依沒靠的,也不知該求太子殿下還是四殿下。
太子嚇唬完了,又恢復慣常笑意。「眼下麗妃既已走了,只剩下你,該求哪一個,你難道還沒有數?」
春玢淌著淚,也不敢抹,烏溜的眼珠子轉動,看看他,又看看遼王,猶豫一番後,終究還是選擇了轉向遼王求饒。
宮棣看著他,神色仍是冷冷的,未見一絲緩和。
太子又扮和事佬,指著春玢道:「這東西嚇唬嚇唬就算了,四弟,犯不著真為他生氣,哼,倒抬舉了他。」又轉而笑看向紫蘇。「說來倒是這小宮女可憐,落水受了驚,幸好有驚無險,大概將來也是個有福之人。」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我方才說要去稟告父皇,也不過為給周麗妃一個警戒。這樣的小事,該如何處置,宮中歷來自有規矩,若真回稟了,扯進你我兩個,引起父皇猜疑,才真叫笑話呢!」
紫蘇在一旁聽太子說話,直到最後一句,觸動心弦。
她心裡是隱約明白的,叫春玢的小太監是麗妃派了來撞自己落水,以藉機報復長春宮。只是這件事再如何,終是後宮爭風吃醋而已,若四殿下為自己不平,真處置了這小太監,牽扯進他,該如何是好?
況且,又有往日麗妃惡毒編排她和四殿下的那一番話,旁人無知,既聽了,又見今日這樣的情景,焉知不會得出「難怪……果然……」的結論?
想到這些,她也不顧自己渾身濕漉漉得可憐,掙扎著出聲。「殿下,春玢的確不是成心的,是奴婢自己不留神罷了,奴婢願意替他作證。」
春玢聽了,暗自嚇了一跳,越加懊悔。
宮棣看著她,目色變深,隔了半晌,面色亦沉靜下來。
他心中諸種思緒,心疼,疑慮,惱怒,隨著她低軟的一句話,便如火般被水潑滅。
以往宮中人人都說他不動如山,誰知竟會為了這小宮女按捺不住。
太子說的,他又何嘗不明,只是心底深處更另有一般心思,教他難以視若無睹。何況太子本就不是他,他心中所想、所掛念的,太子豈會知道?
「既然妳說他不是成心的,那就權當如此,本王不追究了。」宮棣幽暗通透的眸光,霎也不霎地鎖視著面前的嬌靨,語聲冰冷。
紫蘇不敢道謝,只遞眼色給春玢。
春玢淚痕未乾,正眼巴巴地屏聲等著,一見這情形,急忙又撲在地上一迭聲叩謝。
紫蘇看他撅著屁股,跪在那裡「咚咚」磕頭的樣子,不禁覺得三分可氣七分可笑,心中莞爾。目光偏移,她看到遼王袍邊所垂的宮絛,驀然一陣眼熟,細細定睛看分明後,心竟在霎時呆了呆。
那是她私自送給四殿下的那條玉色宮絛。
當日她親手擇的線,親手細細編了的,又因沒有好的珍珠或玉塊,若胡亂拿自己的嵌上,既不配殿下的身份,又不免唐突了,便沒有嵌飾半點東西,只有線,編成那極素雅的模樣。
本想著四殿下縱然收下了也絕不會佩系的,沒想到──
她看見宮絛,又想起遼王方纔那脫口的一聲「紫蘇」,和關切的姿態,一時心緒婉轉,不禁有些癡了。可是當著太子等旁人,她又不敢洩漏什麼,忙收回眼,強壓住心緒。
宮棣嫌惡跪在面前的小太監,任由他叩首,沒有再說一句話。
四殿下不開口,春玢不敢停下,不多時,額上便磕得紅腫起來。
最後仍是太子打圓場。「好了好了,不用再磕了,四弟方才說過不追究了,你還慌什麼?」說完便讓人把倒霉的小太監打發走。
太子收回眼,笑咪咪地親手扶起紫蘇。「可憐衣裳還是濕的……」又轉頭吩咐兩個跟隨的小太監。「你們走一趟長春宮,送紫蘇姑娘回去,若見了端妃,聽她問起,就只回你們碰巧路過,見有人在湖邊落水,就救上了岸來。至於別的,你們一概不知道。」
偏偏其中一個小太監多嘴。「殿下,一個大活人,好端端走著路,怎麼會掉進湖水裡去?端妃娘娘必定是要追問的。」
太子瞟了他一眼。「她追問她的,與你何干?」
小太監道:「她若追問紫蘇姑娘──」
紫蘇心內自有打算,如何回復端妃,本不想說出來,在旁邊聽見小太監多嘴,只好打斷了他的話,對太子回稟:「奴婢回去只說走得熱了,看湖水清冽,想掬一些洗手,不防腳底下一滑,就跌下去了……連麗妃娘娘也不會提起半句的。」
太子讚賞道:「這樣自然是最妥當的,只是太委屈妳了。」
紫蘇搖搖頭。「奴婢說了不過徒惹端妃娘娘生氣,於事無補的。」
她話裡說的只是其中一個理由,心底更在意的卻是:
一旦牽扯出麗妃,終究免不了又要說出太子和四殿下。與其到時又惹端妃娘娘疑心她和四殿下,不如緘口瞞下,一切太太平平的更好。
日子又過去約半個月。
長春宮裡,端妃新沐了浴,正坐在鏡前,讓鳳娣用篦子篦發。
篦了一會,端妃凝視著鏡面中自己妍麗的臉容,忽而問:「陛下今日不來長春宮,去了哪裡?」
鳳娣一邊梳篦著,一邊乖巧地答:「奴婢聽說,陛下今夜沒有去哪位娘娘的宮裡,留在天華宮呢。」
端妃暗自思忖,又問:「召了哪一個去侍寢?」
鳳娣道:「召了桑選侍。」一時見端妃疑惑,又笑著說:「娘娘忘了,是今年春天新選入宮的,姓桑,單名一個妡字,叫起來可不成了『傷心』?
陛下嫌寓意不好,又因她的一雙手生得特別好看,陛下說,古詩裡面寫採桑女『素手尋繁枝,落葉不盈筐』,現下就取一個盈字,因此親自替桑選侍改名成了桑盈。」
端妃聽了這番解釋,口中不語,心中卻頗失落。又想起了自己數月前曾以梅花妝取悅龍顏的事,心裡面悶悶的不如意,想找些什麼事宣洩,一時又尋不著。
隔了一陣,端妃讓人喚紫蘇來熏烘衣裳。紫蘇來後才剛烘了半件,簾帷又動,雁兒手裡拿著一樣小東西,笑嘻嘻地掀簾進來。
「娘娘要我找的那個小鈴鐺找著啦!原來在外面一叢長草裡,我走過時腳底被硌了一下,撿起看才發現是小殿下的小鈴鐺兒。」
「怎麼到了外面草叢裡?」
「大概是奶娘抱著小殿下去屋外看風景時,小鈴鐺被小殿下抓在手裡,後來鬆了手,也沒人留意,就滾落到了草叢裡。」
端妃便道:「這小鈴鐺祥兒總愛抓著啃,丟了就哭,給他換作別的東西,總也不成,幸好找回了。」
雁兒仍是笑嘻嘻的。「娘娘,那叢草生得高,鈴鐺整個沒在裡面,奴婢要不是恰巧被硌了一下,哪能尋出來呢?」
端妃道:「不過落在草裡怪髒的,妳去細細擦乾淨,明日好給他玩。」
雁兒忙回稟:「奴婢早擦乾淨啦。」
端妃頷首,擱下了這件事。
雁兒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又興匆匆道:「娘娘,奴婢方才來時的路上聽人說,陛下要派遼王殿下去西北平叛,過兩日就要出征了!」
端妃被她嚇了一跳,還當是什麼事,繼而又不在意。「去西北平叛,妳咋呼什麼?」可是旋即回過神。「妳方才說陛下派哪位皇子出征?」
雁兒答:「是四殿下。」
「遼王?」端妃雖聽明了,不自禁又問了一句,問完,反而轉首看向在一旁烘衣的紫蘇,心中揣度。「朝中有武將,為什麼要派皇子前去?又是西北那樣凍寒的地方,不免骨肉離分,擔驚受怕的。」
雁兒道:「奴婢不懂,也沒聽分明,只大略聽見陛下先時派了陸修閶將軍去,可是後來為了一個女人,陛下便又把陸將軍召回來了,改而在皇子中挑選一個。」
「為一個女人?」端妃生疑。
雁兒孩子脾性,又笑。「聽說陸將軍的弟弟有個寵妾,正巧是西北那些反叛蠻族的。奴婢想,大概是寵妾怕她的家人被殺掉,吹了枕邊風;陛下因此怕陸將軍打起仗來會徇私,不顧殺敵,倒先急著派人救他弟弟的小舅子丈母娘什麼的。」
端妃喝斥她:「胡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雁兒忙撒嬌討饒。「奴婢是順口瞎扯,跟娘娘逗趣的。」
端妃的語氣便軟了,只道:「深更半夜,這有什麼值得逗趣的?」
雁兒偏又好奇。「娘娘,陛下有沒有御駕親征過?」
端妃一怔,想了想。「怕是沒有的。」
「那,若是陛下親征了,宮裡、朝堂怎麼辦?由誰坐鎮呢?」
端妃聽她問得一本正經,不禁笑嗔:「後宮有太后,朝堂的事,便都交由太子監國。」
「原來是太子殿下呀。」雁兒點點頭,似懂非懂。
端妃因提起太子,心中驀然一動,忽而又想起半月前紫蘇落水一事。
雖然那時她回稟說是自己失足,端妃表面不說,心裡卻始終生怪,又見是東宮的人送回的,越加猜疑,當下因此多想了幾層:
一層,皆因去年冬天,她險些當眾給紫蘇下跪感謝,後又萌生悔意,自此後心裡便猶如埋了一根刺,有意無意的也就待紫蘇不寬容起來。
二層,她雖貴為帝妃,年輕貌美,又兼母憑子貴,可是仍覺得辛苦,相較自己需要用美色和隱忍辛苦維護皇帝的寵愛,這小宮女竟似處處得逢貴人,先有遼王,後有太子,不論誰真誰假,終覺得人生際遇不公。
三層,紫蘇是長春宮的人,她若放任不管,萬一哪天和哪位皇子真有什麼不該的事發生,連她也受牽累,倒不如趁早……但遼王和太子之間,把紫蘇送去何處才最妥當?
若送去遼王府──
宮中都知太后素來疼愛遼王,對他王府中的人事處處關切,她若把紫蘇送去那裡,得先過太后那一關,多一事則不如少一事。
若送去東宮侍奉太子,太后不會過問,於陛下倒會有一樁功呢。
因永熙帝偶爾對端妃閒聊時提及過,太子性情似過於寬和,東宮中那些小太監便都恣意,缺一個可靠的人侍奉照顧。
端妃想到這裡,心中已打定,便屏退了其餘宮人,單留下紫蘇一個,爾後道:「太子殿下是儲君,將來是要登大寶、坐龍椅的。」
紫蘇不知娘娘為何會對自己說這個,心中一絲納悶,嘴裡只得回:「奴婢知道的。」
端妃停了停,才又道:「人人都愛揀著高枝兒飛,紫蘇,我求陛下賜旨,把妳送去東宮侍奉太子,好不好?」
紫蘇聽見,猶似半空一記悶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回過神,忙跪在了地上。「娘娘……可是嫌奴婢侍奉得不盡心?」
端妃笑笑。「不是這樣。」又把皇帝先時的話說了一遍。「陛下本就留心想挑個人選,我讓妳去,是念在妳侍奉我盡心,替妳謀個出路。」
紫蘇心內惴惴。「奴婢並不求什麼出路。」
端妃道:「我只不過閒來替妳著想,困在長春宮裡徒耗青春罷了,去了東宮,若能討太子歡心,將來或許倒有個出頭之日。」
紫蘇隱約知道端妃所謂的出頭之日,是指什麼樣的情景,可是那樣子並非她所願、所求;何況是去東宮侍奉太子殿下──她心中糾結難定,想起了另一個俊朗華貴的身影,更如一陣冷風刮過,凍得身心皆涼。
四殿下已經領兵去了西北,她本想等來年春天能再見他一面的……
端妃打定主意後,過了數日,趁永熙帝午間來看小皇子,便把心思吐露了。
皇帝來長春宮亦曾留意到紫蘇乖巧心細,又見她出落得眉目俊秀,去東宮侍奉太子絕是一個上佳人選,更難得端妃肯割愛,當下便應允了。
隨後皇帝又把太子召來問他的意思;太子來時本想要推托,見所賜的宮人是紫蘇,卻改變了主意。
這小宮女送去他那裡總比留在這後宮內好,日後四弟去東宮和她私會,甚或他把她暗地送給四弟,都是極方便的。
於他不費事,倒可以借這個機會籠絡四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