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鷹,你回來了。」一個高亢的聲音,從二樓樓梯口傳來,聽到這個聲音,傭人們連忙轉身,向姚恩珍問好。
顧心駱認得她,她是她的婆婆,一個不喜歡她的婆婆。
「媽,妳怎麼在這?」邢澤鷹皺了皺眉,自從他結婚後,就從老家的大宅子搬出來了,姚恩珍雖然是他的母親,但是他對她並不是很親近,邢家的闊太太們都很重視保養,生完孩子後,一般都是交給保姆喂奶,因為她們怕豐滿的胸部下垂。
這位姚太太也不例外,從小到大,她對他的事情毫不關心,而他也對這個母親,除了必要的尊重外,沒有任何的感情。
「怎麼,這是我兒子的家,難道我這個做媽的就不能來嗎?」姚恩珍驕傲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越看越得意。
邢家總共有三個兒子,邢澤鷹排行老二,也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姚恩珍不是原配,她本是邢老爺子在外的情婦,後來由於原來的妻子病死,她已經生了兒子,所以才將她娶進了門。
總的來說,她能擁有現在這般榮華富貴,完全是托了這個兒子的福,只是貪心的人永遠都不會滿足,現在最困擾她的,便是邢家的整個產業了。
邢老爺子的前妻,共留下了兩個兒子,大兒子邢喬裕是個頑固不化的賭徒,這幾年做的荒唐事不少,因此無須忌憚;但是讓她放不下心的就是小兒子邢喬恩,他和邢澤鷹年紀相差不多,兩人又是從小一塊長大,感情一直很好。
邢喬恩的聰慧她是見識過了,絕對不在邢澤鷹之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出身「磊落」,董事會的那些人精,絕對會抓住這一點大作文章的,更何況,最近又傳出了那件事……
「澤鷹,下午媽約了季伯伯家的海藍一起去吃飯,你也……啊!這個女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姚恩珍尖銳的眼神,一下子就捕捉到躲在邢澤鷹身後的顧心駱,失聲尖叫了出來;顧心駱顯然是被嚇到,顫了一下。
「媽,小聲點。」邢澤鷹語氣很不善。
「澤鷹,你怎麼又把她帶回來了!」
「她現在還是我妻子。」
「妻子?」姚恩珍冷笑,「她也配?你要知道,就因為這個女人,喬恩還在醫院躺著!」
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得到屋子裡的劍拔弩張,姚恩珍的眼神是那麼的凜烈,全是針對她的,令她快要無法承受。
喬恩,又是這個名字,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每個人提到他,臉色都那麼難看?
胸口聚集著一股氣,上不來、下不去,顧心駱快要窒息了,她抬頭無助地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可是邢澤鷹正陰著臉,沒有注意到她,她又看了看姚恩珍,婆婆那張粉底濃厚的臉上,全是對她的厭惡!
雖然這個女人讓她很不安,但總歸是她的婆婆,出於禮貌,她是不是應該問個好?顧心駱小小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走上前,對姚恩珍禮貌地喚了一聲:「媽……媽……」
她的一聲「媽媽」,讓客廳裡的人全都一驚,傭人們都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就連邢澤鷹也錯愣了。
她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氣氛變得更僵了?
「滾!誰准許妳這麼叫我的!」姚恩珍反應過來,臉色很不好,伸出手對著心駱狠狠就是一推。
「啊!」
幸好,她失去平衡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接住;男人的掌心,略微粗糙,滾燙的溫度,扣在心駱的腰上,一剎那,顧心駱覺得自己渾身都開始燃燒了……
「媽,妳剛才不是說有約會?」邢澤鷹將顧心駱牢牢護在懷裡,面無表情地提醒。
姚恩珍這才記起來,都被顧心駱這個女人氣得忘了!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妳給我等著,過不了多久,我就讓澤鷹休了妳!」說完,這才頭也不回地走了。
休了她……聽到這句話,顧心駱委屈得想哭,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她才不要被休;她真的不愛這個男人嗎?為什麼他三番五次讓她感受到心動的感覺?她的身體很誠實,絕對不會欺騙她的,他的觸碰,她不僅不討厭還很喜歡。
正當顧心駱的小腦袋瓜子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她的身子失去了平衡,被一雙大手托住腰身和雙腿,給凌空抱了起來。
「啊!」顧心駱驚魂未定地失聲尖叫,連忙環住邢澤鷹的脖子,不讓自己掉下去;他想干什麼,為什麼突然抱她?
邢澤鷹把她放在沙發上,然後彎腰准備去脫她的鞋子。
「你要干什麼?」顧心駱驚慌大叫,連忙想去護住自己的腳,哪知她一動,腳踝處就傳來一陣錐心的痛。
「啊!」她倒抽了口氣。
「別動……」邢澤鷹皺了皺眉,小心地褪下她的鞋襪。
顧心駱的腳曾在她上高中的時候扭傷過,由於沒有及時處理,所以現在多多少少落下了點病根,一不小心就會輕微地扭到。
「忍著點。」說完,邢澤鷹扭頭吩咐劉嬸:「去拿點冰塊來。」
好冰!火熱的腫脹處,突然被冰涼所覆蓋,顧心駱渾身一顫,她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她真的很怕他,怕他一生氣又不理她了。
邢澤鷹注視著沙發上不敢吭聲的顧心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失憶後的她,性格變化很大,以往的她,在他面前絕對不會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模樣。
明明是這個女人背叛他的,明明是她對他做了那麼過份的事,傷他傷得這麼重,他早已決定不再愛她了,可是為什麼,他的心……到現在還在為她跳動?邢澤鷹真的有些痛恨這樣的自己!
「晚上我不回來吃飯,妳自己吃完早點休息吧,妳的房間就在……」邢澤鷹頓了一下,又轉身對身後的傭人說:「劉嬸,妳去收拾一間客房出來。」他實在沒有辦法讓這樣的她,走進他們的新房。
要她睡客房……對他來說,她現在只能算是這個家的客人了嗎?心很悶、很痛,顧心駱紅著眼睛,嘴唇已經被咬得滲出了血,全身都被一股無力包圍;瘦小的身子,快要坐不住,直到邢澤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她這才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 ◎
那晚,她作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壞女人,和陌生的男人在做愛……夢裡的她,如同一只輕巧的蝶,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脫去,剩下赤裸的自己,她笑著把手伸向那個陌生的男人,對他說:「喬恩,抱我!」
而那個陌生的男人,也如同中了魔似的,慢慢地走近她,手伸向了她的胸部……
「啊!」夢到這裡結束,顧心駱尖叫著從床上坐起,她慌張地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都在!
她怎麼會作那樣的夢,她怎麼可以這麼主動?她居然會去勾引別的男人!她叫那個男人「喬恩」,又是這個名字,喬恩到底是誰,她跟他有什麼關系嗎?
什麼都不記得的顧心駱,只能靠胡思亂想來彌補自己大腦的空白,她努力按壓下自己不穩定的情緒,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她悄悄地下了床,打開門,穿過陰冷的走廊,下了樓。
掛在牆上的時鍾,已經指向了午夜十二點,傭人們早已睡下,那麼他回來了嗎?這麼大的屋子,沒有他,她會感到不安。
顧心駱沒有開燈,從客廳摸索到廚房,再從廚房摸索到儲藏室,什麼都是那麼的陌生,一點都沒有印象,她真的在這裡生活了十四年嗎?
院子裡,傳來車子的引擎聲,她一喜,連忙打開門,往門口走去。
他回來了!
沉沉的黑夜,被黑色Land Rover的車燈所劃破,顧心駱躲在門口大柱後面,看著邢澤鷹停好車,然後從駕駛座上下來,他好像喝酒了,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喝了酒,怎麼還可以開車,如果出事了怎麼辦?啊,他要摔倒了!顧心駱在心底尖叫一聲,連忙想要跑過去扶住他,但是剛跑幾步,她的腳便邁不動了,因為她看到一個女人,從副駕駛座上下來,趕在她之前,扶住了他。
顧心駱瞬間呆住了,他帶女人回來……
那顆原本欣喜若狂的心,瞬間冷了,她望著黑暗中那對相互糾纏住的身影,眼睛有些微微的刺痛,她討厭他的身邊,站著別的女人!顧心駱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她想走,可是兩只腳像是生了根一樣邁不動。
終於,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有了動靜,好像是他率先推開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不死心,又纏了上去,他又推開、她又再纏……這樣反反覆覆來回好幾次,直到邢澤鷹的視線,不經意間瞄到了躲在大柱子後面的她,這才不再推開那個糾纏不休的女人,被動變成主動,用擁抱過她的雙手,抱住了那個女人,然後低頭狠狠地吻上了女人的唇……
顧心駱看不下去了,她抱著腦袋,把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夜間的風很涼,只穿著單薄睡衣的她,像只無措的小獸,眼淚掉了下來;拜托,不要在她面前這樣子好不好?
涼風,吹過她的身體,同時也帶來了曖昧淫靡的聲音。
「鷹,我們去房間!」季海藍在邢澤鷹的熱吻中,快要燃燒,她扯了扯身上有些凌亂的衣服,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
邢澤鷹這才猛地一怔,被酒精迷亂的眼睛也隨之變得清明,他望了顧心駱那個方向一眼,沉默了很久之後,一個「好」字從他的口中輕輕飄了出來;他的一個「好」,讓季海藍瞬間心花怒放,同時也讓顧心駱心碎。
躲在暗處的顧心駱,看著他們相攜走進屋子,然後看著那扇冰冷的大門,緩緩在她的眼前關上,她突然想抓狂、想尖叫,想不顧一切的沖進去把那個女人揪出來!
黑暗中的她縮成一團,伸出手,摀住自己的嘴巴,無聲地哭,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他說她從來沒有愛過他,他說她和他結婚後,跟別的男人偷情,他說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壞女人……
亂說、亂說!他才是那個不愛她、跟別的女人偷情、沒心沒肺的壞男人呢!壞男人……他們現在在干什麼,是不是擁抱在一起翻雲覆雨?他們在哪個房間,是不是在那個連她都不能進的新房?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顧心駱覺得自己就要發瘋了!她凍得全身發抖,也不願意進屋,她怕聽到那種奇怪的聲音,聽到那個男人對別的女人意亂情迷、不能自拔的聲音。
頭痛得快要裂開,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沖,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可是腦海裡邢澤鷹和別的女人相互纏綿的畫面卻越來越清晰,她彷彿可以看到每個清晰的動作;顧心駱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的時候,畫面上的那個女人突然變成了自己,那兩人唯一糾纏的一個夜晚,邢澤鷹近乎瘋狂地在她身上發洩憤怒!
妳為什麼不是處女?給我說清楚,妳到底和誰上過床!
她聽見他聲嘶力竭、近乎絕望的低吼,他將她壓制在那張精心布置的婚床上,毫無節制的沖刺,她雪白嬌嫩的肌膚,也被他的粗暴,弄得通紅一片,畫面上的她,咬著嘴唇,死也不願意開口說一句話。
她的沉默,終於徹底惹怒了他,顧心駱看到他發狂地大吼了一聲,一把將她的雙腿拉至最大,然後如同狂風般,沖了進去……
「啊!」可以想像那種痛苦,隨著顧心駱尖銳的慘叫聲,腦海中的畫面也隨之消失了,她害怕得全身發抖,那是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嗎?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他質問她為什麼不是處女,他和她上床,沒有一點的溫柔,而在他身下的自己,也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婚姻,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顧心駱把腦袋埋在雙腿間,低低地哭著……
◎ ◎ ◎
「澤鷹,快愛我……」昏暗的燈光下,迷亂的情欲,讓季海藍幾乎快要尖叫出來,死死攀附著這個男人的身體,主動褪去衣衫,露出白雪般的肌膚,兩團豐盈,跳躍在胸前……
相對於她的熱情,邢澤鷹卻突然冷如冰霜,所有的激情,都在房門上鎖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不見。
她現在怎麼樣,是不是還在外面?今晚風很大,在外面待久了,肯定要出事,她的身子才剛剛好,還禁不起折騰……她看見他跟別的女人親熱,會難受、會痛苦嗎?還是像過去一樣,冷漠得連眼睛都不抬一下?
顧心駱的身影,幾乎要將他的腦海全部霸占,邢澤鷹淡淡地推開掛在身上的海藍,「對不起,今晚妳早點休息吧……」
「站住!邢澤鷹,你這是什麼意思?」幾乎是半裸著的季海藍,羞憤地大叫,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沒什麼意思,只是突然覺得累了。」他依然淡淡地回答。
「累了?」季海藍冷笑一聲,「那個女人住院的時候,不吃不睡照顧她整整三天,我怎麼沒有聽見你說累?你剛剛會在院子裡吻我,是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就躲在柱子後面?澤鷹……你不會是到現在還愛著那個女人吧?」
站在門口的他,沒有回答。
「別傻了!」季海藍激動地沖上去,從身後抱住他的身體,漂亮的一雙眼裡,泛著淚水的光澤,「澤鷹,我從小就一直愛著你,從來沒有變過,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她只會裝腔作勢、只會利用你,你難道忘記了,她之前瞞著你跟喬恩……」
「住口!」一提到「喬恩」,邢澤鷹的心就猛地抽痛了一陣,臉頓時寒了。
周圍的氣氛,一時冷到了極點,他身體僵硬,讓從後面擁抱住他的季海藍,也全身一抖,她知道自己剛才觸了他的禁忌。
「好好休息吧。」冷冷地扒開擁抱住他腰的手,邢澤鷹頭也不回,邁出房門。
怎麼可能會忘記?回到自己的房間,端起酒杯,然後就將自己扔進了咖啡色的沙發裡;他一直深愛著的妻子,居然背著他跟別的男人偷情,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他……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的就忘記?邢澤鷹抬頭凝望著窗外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就如他的心境一樣,冰冷無比。
回想起下午抱著她時的樣子,那又輕又軟的身子,就像棉花糖一樣的舒服觸感,他們的新婚,雖然是個不愉快的夜晚,但是他和她……一想到這裡,邢澤鷹的喉嚨就一緊,下身奇異地起了反應,剛才面對季海藍那樣成熟妖嬈的身體,他沒有一絲情欲,但是一想到她,他居然……
猛地灌下杯中的酒,讓火辣辣的味覺,埋葬自己的悸動。
失憶後的顧心駱,好像對他變得很依賴,就像無知的小孩依賴大人一樣,他有多久沒看到這個女人露出這種表情了……邢澤鷹回憶著腦海裡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思維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她第一次來到他的家,眼中流露出的就是這種無措。
只可惜,那個時候他也小,看到軟綿綿像只兔子一樣的她,就想要惡作劇,每每欺負到她哭為止,直到某天他突然意識到,他對她的占有欲已經達到某種瘋狂的地步時,才發現,他自己種下的惡果已經生根發芽,她根本視他為毒物了……
「少爺。」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管家劉嬸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叫他。
邢澤鷹將酒一口飲盡,然後起身去開門,怎麼回事?劉嬸從來不在半夜來打攪他,更何況他屋子裡有別人。
「出了什麼事?」
「對不起少爺,打擾您休息了,少夫人……她在門口暈過去了!」
「砰」一聲,手一抖,掌心中的酒杯,碎在地上。
邢澤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腳步有些不穩,「她還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