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石榴廳時,內侍官小銀子神秘兮兮地對瀚海招招手,他疑惑地跟他走到角落,附耳過去。
「王上請岑大人在離開之前,先到御書房一晤。」小銀子深怕被他人聽見,壓低音量說。
瀚海點頭,給了他一點碎銀作為傳話的謝禮,未再耽擱地趕往御書房。途中,他刻意挑選橫過後花園的僻靜小徑,而非人來人往的迴廊,以免引來不必要的注意目光。
本來,臣子謁見君主是正大光明、理所應為的事,根本不需這樣偷偷摸摸,可是自從他奉命到石榴廳當差,替緋姬辦事後,新盤王便要他少到自己身邊,否則會讓緋姬誤會,認為瀚海是王上派來監視她的「反間」。
那時起,瀚海便鮮少出現在新盤王四周,然而表面上的疏離,並不意味著新盤王便不把瀚海當成心腹看待了。
記得當初在發下派令前,王上與瀚海曾有過一 番密室對談……
「你是我重要的左右手,瀚海,你能明白孤王把你派到緋姬身邊的用心吧?我不是要你監視她,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保護她。她是個可憐的小東西,這輩子老天爺虧欠她許多,造成她今日的憤世嫉俗。孤王雖然深愛著她,但也知道她並不愛孤王,無論孤王如何努力,她眼中的我依然不是個愛人,只是個交易的對象。」
感慨萬千的,新盤王卸下君主的威嚴,如今的他只是個為愛所苦的男人。
「瀚海,你曾經愛戀過一名女子,愛到心痛瘋狂的程度嗎?」
不知該如何作答的瀚海,保持沉默。
「孤王不只一次痛心。我以為自己給她越多的愛,她越能瞭解孤王給她的愛有多深。可我錯了,當我試圖填滿她心中黑暗的無底洞之際,她不曾有過一刻對我敞開心房。我好痛苦,我快瘋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給她什麼,她把我的魂掏空,卻不讓我一窺她的心門。」
抬起布著紅絲的眼眸,向來英俊挺拔的新盤王竟是如此的憔悴,讓瀚海有些吃驚。他聽說了一些有關緋姬的不好傳聞,有人說她給新盤王吃了不該吃的藥,才能迷惑、操縱王上。難道……
「王上,恕臣斗膽,您是否和緋姬娘娘往來得太頻繁了。」
無奈地搖著頭,新盤王苦笑。「別連你也加入戰局,我知道朝中有多少大臣都在說緋姬的壞話,他們都要我盡早把緋姬關人冷宮中,說她只會禍國殃民。可是瀚海,你是我最信賴的人,唯獨你,我認為應當會瞭解的。」
新盤王的信任固然令瀚海欣慰,不過現在比起欣慰,他心中更多的是慶幸自己一片赤膽忠心、青天可鑒,要是不能讓主子明白,亦如泡沫幻影,沒有半點價值。
所謂的忠誠,有時是必須直言無諱的。
「王上,臣不過一介草民,卻受您賞識得以入宮擔當許多重大的職務,現在臣所有的一切全是您所給予的,臣為了您,哪怕赴湯蹈火也無一句怨言。您要臣去保護緋姬,臣便是肝腦塗地也會誓死護主,絕無二言。可是在這之前,王上,請您解除小臣的疑慮……」
「你是在擔心,緋姬是否對孤王不利,就像傳言中的,餵食我所謂的『仙丹』好操縱我嗎?」
「小臣惶恐。」伏下身,瀚海曉得這種話換成別人問,也許難逃殺頭死罪。可是他相信新盤王能瞭解自己的心意。
「不,沒關係,孤王知道你是為我好。」抬手將他扶起,新盤王嚴肅地說。「如果孤王回答你『是』,你是否會不顧一切地替孤王除去緋姬呢?」
「小臣不能允許任何人威脅王上的龍體安泰。」
「孤王就猜你會這麼說。你性子中的這點耿直,是世間少有的,我沒看走眼。我還知道接下來孤王所要說的,是極其自私且殘忍的事。我不能奢求你理解,但我卻要你接受它。因為除了你,大概沒有第二人,能明知這是件多沉重的責任,還願意扛下的。」
新盤王一頓。「你要繼續聽下去嗎?瀚海。聽了之後,孤王不能再讓你反悔, 你或許必須拋棄所有,未來更可能變成受萬人唾棄的對象,這樣你也願意聽嗎?孤王可以給你一些時間考慮。」
大概這將成為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轉折點吧?
瀚海以為受新盤王賞識一事,已經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高潮與幸運,現在看來,自已頗受天命青睞,下一個大浪儼然成形。
他不曾期待有個波瀾萬丈的人生,可他也不願在面對大風大浪來襲時,自己先心生恐懼而退卻。凡事都有起承轉合,他的人生中最強的信念,就是人家給他一分好處,他絕不會忘記還報三分。
新盤王對他的恩,足夠讓他還上三輩子了,此生的命就當送給新盤王了。
「啟稟王上,臣不需要考慮的時間,請你心繼續說吧!」
「瀚海……」
感動得聲音有些許顫抖的新盤王,深呼吸幾口氣後,說道:「近來,緋姬熱衷於煉丹是事實。她跟我討了間煉丹房後,鎮日都窩在那兒,興致勃勃地調配著丹藥。我雖然不知道那些藥是什麼用處的,卻知道石榴廳內一些被她捉去試藥的宮女、內侍,有些瘋了,有些毒發倒下、登時斃命。」
「娘娘在煉毒?」
搖了搖頭,新盤王斂眉低語。「不是,我想她不是為了毒殺誰而煉藥,我若沒猜錯的話,她恐怕是想煉出一種能令人上癮的迷藥吧!」
「迷藥?」想了想,瀚海臉色大變。「莫非是要給王上……」
「聰慧如她,又何必一罪藥物來迷倒我?不必那麼做,我也早是她的裙下之臣了。她想要的,是一種能助她顛覆天下的迷藥吧!」
「王上,那是不可能的。天下絕沒有一種藥物能迷倒萬人,有的話,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且緋姬娘娘那麼做,能有何好處?榮華富貴的優渥日子,全是因為天下太平才能辦到的。」
「孤王認為你不瞭解她,倘使緋姬製成她想要的『仙丹』,那她為的就是想天下大亂。她想要毀滅天下,深藏在她內心中的另一個她,痛恨這天下,恨不能令它消失。」
瀚海幾乎要懷疑自己的雙耳。
可能嗎?真有人能深恨這世間萬物到巴不得要親手毀滅的程度?再說,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已經預料到一切的王上,該不是想成全她吧?忽然,瀚海想通了,他明白新盤王先前所指的是什麼意思。
共犯!
緋姬要毀滅天下,縱容她這麼做的新盤王是有罪的。
明知新盤王與緋姬即將犯下的罪,卻還是打算忠心耿耿地守護著他們的自己,踏上的是一條寫著「共犯」的不歸路。
「孤王是個自私的男人,瀚海。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緋姬想沉淪到何處,我都會陪著她走下去,不去阻止她。拖著天下人一起經歷這場災難,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我別無他法能替她解開這仇恨的枷鎖,我知道自己已經不配做新盤的王了,就算被眾怒推翻我也毫無怨言,孤王已經有所覺悟……將成為褒氏一族的千古罪人。」
說到這兒,反而顯得平靜的新盤王最後說:「在那天來臨之前,瀚海,你就幫我保護她吧!我只能仰仗你了。這不是君王對臣子的命令,這是兄對弟一樣的托付。你會接受這個任務吧?」
嘴巴上說著不允許瀚海後悔,但新盤王到頭來還是把最後選擇的餘地,留給他。瀚海可以想像到這男人的背上有多大的重擔,在他的心中承擔著比誰都多的重苛,也許千百年後,都不會有人同情他。
其中有幾人能想像到,新盤王並非萬惡之首,他不過是個因為錯愛了一名女子,傻得把自己的人生也賠上的男人。可恨又可悲的,新盤王充其量不過是個心不由己的可憐人。
「請您吩咐吧,王上,臣會奉命行事的。」
至於身不由己的瀚海,一隻腳早跨進這團泥濘當中,再要抽腿,已經不可能了。自己的下場,必定是與新盤王、緋姬共滅吧?
唯一的遺憾是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像新盤王一樣,嘗一嘗何謂愛的滋味。一次也好,在他失去愛人與被愛的資格前……
早知有今朝,瀚海也會認真一點去尋覓能擄獲他的心上人。
越過需要人通報的迴廊後,瀚海靈巧地翻上屋簷,從二樓的欄杆翻身進入。
「恕臣冒犯,王上。」
蹲在窗外,瀚海小聲地稟報。「屬下岑瀚海,聽說您要見臣。」
很快地窗戶被人推開,新盤王招招手要他進來。屋內除了王一人之外,別無其他內侍。褒歆爵說:「不用擔心,我已經先遣開他人。辛苦你了,瀚海,讓你這樣偷偷摸摸的。」
「臣惶恐。」
「不必拘禮,來吧,這邊坐。」
兩人坐定書房的花桌前,新盤王迫不及待地開口問:「今天緋姬拿仙丹給你了,是不是?」
「……」
新盤王從他的表情得到答案,先是長歎,接著伸出手說:「把其餘的仙丹給孤王吧,我知道緋姬不可能只賜你一 顆。」
「王上,您這是?」
「瀚海,孤王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最器重的你,也成為那班鬼卒中的一員。是孤王派你到緋姬身邊的,我對你有責任。」
瀚海搖了搖頭。「只要臣能達成緋姬娘娘的命令,應該不必擔心往後仙丹的來源。這是緋姬娘娘給小臣的試煉之一,我早習慣了。」
「拿來。」新盤王毫無退讓之意地說。「以這些仙丹為底,我會命人暗中去研究,找出解藥來的。」
「這麼做好嗎?萬一此事傳到娘娘耳中……」
「也只好賭上一賭了。瀚海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的,我保證。」新盤王補上一抹自嘲的笑。「來自一名辜負天下萬民的君主的保證,也許在你眼中早失去它原有的價值,可是我能忍耐失去天下,卻無法忍耐失去你這樣忠誠的好夥伴、好知己。」
瀚海從懷中掏出木盒放在新盤王面前。
「全在這兒了,王上。請您別再替臣擔憂、為臣的安危耿耿於懷了。一日為您的臣子,我便是拋頭顱、灑熱血也無怨無悔的。」
新盤王打開木盒,望著那顆顆刺眼的紅丹。「你吃過了嗎?」
「……在娘娘面前,不得不……」
點頭,表示他能理解瀚海的別無選擇。「吃了幾顆?」
「王上?」
「幾顆?快說!」
瀚海無奈地豎起一指,見狀,新盤王迅速地從木盒中取出一顆仙丹,在瀚海來得及阻止前,他已經把它吞下去了。
「王上!」瀚海礙於龍體尊貴,不敢僭越,否則他一定把手指伸進新盤王的喉嚨中,將未化的仙丹給挖出來。
「這樣一來,咱們就是一體同命的真兄弟了。瀚海,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新盤王意志堅定地握住瀚海的手,真切地說。
瀚海不知世上有多少人痛罵新盤王的昏庸,可是他知道,自己仍舊會繼續替新盤王賣命下去,無怨無悔。
花費了三天的時間,況賢作出結論,他把眾人集結在都府宅邸大廳前的廣場上,數百名的斬妖客將寬廣的場子擠成黑鴉鴉的一片,滿懷期待與擔憂的無月也身在其中。
「被我點名的,站到右邊。沒點到的就往左靠吧!」
這真是折騰人。眼看夥伴一名名地往右邊移動過去,雖然四周還留著許多人,可是不知道哪一群才是能到京城去的人,這讓她的焦慮感直往上攀。不行,如果這樣子就沉不住氣,況賢一定不會答應讓她去京城的。無月壓住胸口,默默地等待著,但她的名字始終沒出現在名單上。
「到此為止。」
這句話讓無月高高吊起的心,直往下墜。
「站在右邊的,你們的指揮者是商子喬、跟他到大廳裡頭吧!至於留下來的,一 樣要分為兩班——一 班是駐守在京城外作為後援,另一 班是要隨金大人入京覲見的。」
咦?這麼說……自己是可以到京城去的人!無月激動得幾乎聽不清楚上頭的況賢在講些什麼。光是知道自己有機會實現這兩年多來的心願,除去妖姬,她的血液就全都沸騰了。
「後援的人,你們聽田齊的指揮。方與我則輪流指揮與調度人馬,這樣子還有沒有不清楚的地方?」
無月發現自己漏聽了重點,連忙拉著身旁的人問:「我沒聽清楚,我是要做後援、還是進京的?」
夥伴笑著說:「妳也太不專心了吧?幸好所有的姑娘都是進京的。賢哥說姑娘家可以喬裝成是金大人的家眷……誰叫咱們爺兒娶了一大堆妻妾,早就聞名天下了,呵呵。虧賢哥想得出這招瞞天過海的法子,相信京城的人想都沒想到,弱不禁風的妻妾們,竟個個都是斬妖女英豪呢!」
京城、妖姬、鬼卒們,她替阿莫討回公道的一日,總算來臨!
「晚上,爺兒說要舉行盛大的宴會,大家可別客氣,盡情地吃個飽、喝個夠,還沒跟娘子、愛人告別的,就快點去告別。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取下妖姬的人頭,為萬民除害!」況賢最後以慷慨激昂的口吻,高舉一拳地宣示。
底下所有的人也都同染這股蓄勢待發的出征心情,紛紛在底下附和著。「殺了妖姬、新盤萬歲!殺了妖姬、天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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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過重重人海,無月好不容易找到正和夥伴們把酒言歡的況賢,頭一句話便是:「賢哥,謝謝你,我一定會照你的指揮行動的。」
「無月妳來得剛好,我給妳介紹一下,這位是子喬的新婚夫人水寧,她也是靖雲的妹子。妳們還是頭一次見面吧?」
「靖雲哥的……」無月想起那位溫文爾雅的男子,當她得知上回圍城之役中,封靖雲壯烈成仁後,便直感到惋惜。她向那位有著標緻小臉的姑娘,伸出手說:「我是韓無月,請多指教。失去靖雲哥這樣的好夥伴,大家都非常難過,希望妳能節哀順變。」
「謝謝,靖雲哥有這麼多人愛著、念著,他在天上一定很高興。我代哥哥謝謝妳。」女子柔柔的嗓音和寧靜的氣質,相當討人喜歡。
「無月也曾經受鬼卒之害,失去心愛的人。妳們可以慢慢聊。」拍拍無月的肩膀,況賢說。「我期待妳的表現,阿月,加油。我還要去那頭應付那群酒鬼,不聊嘍!」
兩名女子望著他急呼呼地往成堆男人圈起的小桌靠攏,那兒似乎在賭什麼似的,吆喝聲震天價響。不覺地,一父換一眼,兩女笑了開來。
「受不了,為什麼那些男人如此熱中喝酒鬧事呢?」水寧吐個小舌說。「想到帶頭鬧的還是我夫君,就覺得有夠丟臉。」
「寧姑娘這次要陪子喬哥留守金華城嗎?」
摸著肚皮,水寧含蓄一笑。「是他陪我留守。他原本吵著要去的,後來況賢激他,說他又不認彌天大人為爹,跟去保護金大人可會讓人起疑的。子喬若老實地喊爺兒一聲爹,大概就不會被刁難了,偏偏他還是不肯呢。後來,又知道我肚子裡有了孩子,就注定他得留下嘍!」
無月高興地說:「恭喜、恭喜,希望妳能生個白胖的孩子。」
「嗯,我一直把這孩子當成是靖雲哥的轉世呢!有了這孩子以後,我覺得自己更堅強了,無論妖姬殺害多少人,她絕殺不死我們心中的信念。即使我和子喬都為此而犧牲了,還有這孩子可以繼承我們的遺願繼續努力。一想到這兒,我便覺得前途一片光明呢!」水寧燦爛一笑。
和她比起來,無月覺得自己真是渺小。失去阿莫之後,她把自己禁閉在仇恨當中,從沒想過……原來失去之後,不一定非得以淚水、畏縮面對,還有人可以越挫越勇,不被悲傷打敗的。
「我聽賢哥說過,妳一人跑去蒼曉山,燒了敵人製造幻妖毒物的扮樹,這真是太厲害了,妳這種作為不知拯救了多少人免於受害呢!」無月被她讚美得有些害羞。「其實光憑我的力量,根本辦不到。是有人出手相助,我才能做到的。」
「有人?是誰呀?不是我們的同伴嗎?」
想起岑瀚海,無月垂下眼。「我和他萍水相逢,在蒼曉山上差點被活逮時,是他救了我。我不知道他來自何方、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物,只曉得他是位有著熱血心腸的好漢子。」
「妳……愛上他了吧?」水寧敏銳地嗅出端倪。
無月摸著自己的臉。「我……」
「怎麼,自己都沒察覺到嗎?妳方才談到那人時,臉上的神情好柔、好美喔!我這個看的人都要臉紅嘍!」歪著頭,水寧好奇地反問。
「我嗎?」無月非常吃驚,她以為滿心仇恨的自己,只有醜陋可形容。
水寧搖頭歎氣。「這麼後知後覺,幸福可會在指縫間溜走的。我是過來人,相信我,該把握的時候,千萬不要放過,人生會發生什麼事,都很難預料的。不要等到失去後,再來後悔喔!」
「……可是我已經失去過一次,還可以有第二次嗎?」心底的不安,無月到現在還是無法根除。
「為什麼不行呢?」水寧輕笑著。「不要一讓這麼可愛的花兒白白枯萎嘛!」
也許……
無月心想:如果我能替阿莫出這一口氣,告慰他在天之靈,那麼我便有勇氣去追求新的人生了。
就這麼決定吧!等京城的戰役結束,自己還活著,還能有餘力去追逐幸福的腳步的話,那麼她就要去尋找岑瀚海。不知道他人在何方?也許、水遠也找不到,可是他有值得自己去大海撈針的價值。
「嗯,這麼吧!」水寧拉起她的手說。「作為見面禮及鼓勵妳的信物,我送妳一樣東西,跟我來。」
「要去哪裡啊?」
水寧神秘地一 笑。
遠離喧鬧的酒宴,她跟著水寧來到院落中相當僻靜的煉鐵房。水寧指著成排掛在牆上的劍說:「這些全是我近來替大夥兒鑄的劍,讓我找找,看看有沒有合適妳的?」
琳琅滿目的劍,一把把都是那樣輕薄美麗,無月幾乎都要看呆了。她竟然有眼不識泰山,水寧竟是深藏不露的鑄劍高手啊?
「這把不錯,妳要不要拿看看?」
有著筆直劍身、蟬翼般薄細的厚度,輕如羽毛的長劍,一下子就吻合她小小的掌心,天衣無縫。光是隨意揮動兩下,空氣中便震盪出威力強大的呼嘯聲。
「好、好棒的劍!!」
水寧笑道:「妳喜歡就好。用這把劍去多殺幾名鬼卒,最好是能除去妖姬,也不枉我鑄劍師的辛勞了。」
「謝謝妳,水寧,我一定會好好地使用它!」
如虎添翼的神劍,讓無月心中更增加幾分信心。她要用這把劍開拓出新的未來,為了阿莫、也為了自己,更為了她心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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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彌天應允上京之後,鬼卒們不再蠢蠢欲動,過去經常發生的偷襲事件突兀地終止,讓都府大人浩浩蕩蕩的車隊平安無事地踏上這段旅程。
外人看來,都府大人金彌天攜著大小家眷數十人,一路遊山玩水地朝京城出發,就像是尋常的進一早之旅。不為人知的背後,為數高達五、六百名的斬妖菁英們,早就提前出發,化整為零,朝各自的集合地點前進。
為引開妖姬手下的探子注意,彌天大人每到一個城鎮,不是誇張地連開流水席,便是豪奢地大肆購買珍金異寶給他的假妻妾們,強調出他頹廢、浪費又無用的闊佬、高官形象。
「好累喔!想不到這樣子裝廢物還挺累人的呢!」彌天朝況賢勾勾小指,說:「幫我捶一捶肩吧,阿賢。」
「爺兒哪點辛苦了?我要您做的,不就是平常您老在做的事嗎?」況賢毒舌炮火猛烈地說。「明明就是天生的廢物,就別再裝了嘛!」
「阿賢……」嗚嗚地垮下臉,金彌天委屈地說。「我又是哪點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打擊我?」
冷瞥他一眼,況賢咂了下舌根,還是走到他身後,替他掐起脖子。「我們已經到京城附近了,再趕段小路就會到。拜託您別再哀叫,丟盡眾人的臉。那些姑娘家們照樣是辛苦趕路,可都沒你虛弱。」
「唔……啊……就是那裡,好舒服喔……痛痛痛……輕一點啊……」金彌天在況賢按摩技巧高超的十指底下,愉快地閉上眼睛。「對了,阿賢,你想我們會不會一進京就被捉去關了?」
「妖姬再怎麼不顧天下人的眼睛,總也還顧忌您手下的斬妖客吧?她已經把老虎引出洞,不會急著為您套上枷鎖。按照我的觀察,妖姬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應該會有什麼更歹毒的計謀等著咱們,而非笨得打草驚蛇。」
「希望真如你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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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岑大人,金彌天一行人已經來到城門外約十里的地方。」一名探子把消息傳回石榴廳內。「請問,是否要小的去稟報娘娘呢?」
「娘娘已把此事交代給我,由我全權處理。無須再拿此事去打擾她。」瀚海由廳內走出,說。「去替我備馬,我要到城門處迎接。」
「大人要親自去迎接嗎?」
「到方可是堂堂的都府大人,由我侍衛軍長去迎接是理所當然的,要守城的的人將主門打能,做好迎接貴客的準備。」
「是!」
探子受命再度去跑腿時,瀚海也深吸一口氧。他不知道金彌天怎麼會愚蠢地自投羅網,乖乖地留在金華城內,差遣手下去買命,他自可高枕無憂。想不到他居然放棄這麼好的保命法子。
傅言中,金湧天是只知沉迷女色、好逸惡勞的男人,可是瀚海深知得他未必如同傳言中所說,是頭腦簡單的人物。
總之,先會一會打探敵人的虛實後,再考慮怎麼下手暗殺他好了。
忽地,韓無月的身影飄進他的腦海中,這也是另一個足以讓他擔憂的問題。金彌天手下的斬妖客多達數百近千,應該不會那麼湊巧,無月也跟著他進京了吧。
希望沒有。
瀚海不曉得如果無也在其中,自己該如何應對她。
「大人,您的馬已準備好了。」
「好,」等我上馬,便要眾人出發吧!」
率著手下一行十數人,瀚海即將輿一名出乎他意料的人物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