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銀鷹犯下第二樁殺人案?這是怎麼回事!
「小趙,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連續殺人案?在第一椿案情尚未明朗之際,竟又冒出第二椿?蕪名曉得江湖中人多半血氣旺盛,刀劍爭鋒在所難免,若是在門派決鬥之際,即使死傷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可是……蕪名有預感,這第二樁公案只怕和第一樁一樣,與江湖恩怨無關。
「拜託,雲老大,小趙我再怎ど愛開玩笑,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跟您開這種玩笑啊!」
得意地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全盤托出的小趙,話匣子一開之後,滔滔不絕地說:「這回銀鷹殺的又是不得了的人物啊,離這裡不遠的開封城您知道吧?那兒有座香火鼎盛的道觀,住持是位德高望重的老道長,聽說這位道長與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交情,就連當地的縣太爺也都很賣他的面子,尊呼他一聲『老先尊』呢。」
蕪名苦笑著問道:「這回換成一位老道長遇害嗎?」
「哎呀,您真是一點就通。案子是昨兒夜裡發生的,已經從開封城傳到咱們這兒了,您說速度快不快?」
「事情的大致經過,你知道嗎?」
「這我也不是聽得很清楚,只知道當地縣太爺抱頭苦惱地與師爺在商量。聽說這件事讓上頭非常生氣,下令一定要逮捕解銀鷹,要是捉不到人就要大力掃蕩無極門一派呢!」
看樣子有必要親自上那間道觀去查問一下,否則可能又會出現與江南巡撫之子被殺案一樣無憑無據、充滿既定偏見的判決結果了。
從這樁案子,蕪名已經嗅出幾分案中有案的味道——
乍看之下,此二人都是與官府有關的人,這也許是巧合,但兩樁案子發生的地點一東一西範圍幾乎囊括半邊天下,除非銀鷹打算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否則何必挑選兩處最不該得罪的人去得罪呢?難道他不知道,這樣一來他絕無法再跨入江南關中一帶,要不就得易容改裝,躲避越來越多的追兵。
除非解銀鷹是天下最有勇無謀的人,才會做這種蠢事吧?
重重謎題點燃了蕪名心中旺盛的鬥志,自從來到這蓬萊鎮後,他確實已經很久沒有挑戰自己的身手了,這回倒是個一顯身手的好機會。他一定會查出,解銀鷹是否為這兩樁殺人案的兇手,抑或兇手另有其人?!
「小趙,你說的那座道觀在哪裡?」
「你要去查訪嗎?我、我也要去。我來為雲老大帶路,那道觀我熟,我陪我家娘子去那裡上過好幾次香,我很清楚該怎麼去。」
「那就走吧!」
☆ ☆ ☆
「銀鷹,你受傷了嗎!」
銀雪派人送信去給銀鷹,本想警告他此地的衙差已經盯上了她,要是銀鷹出現在這兒,等於是自投羅網。不料銀鷹還是回到客棧來,而且他露面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傷勢。
弟弟竟會受傷?銀雪自幼看著銀鷹接受爹爹嚴格的訓練,外人總誇弟弟是武術奇才,年紀輕輕便練就一身絕妙武功,但外人根本無法想像習武的苦處。
不論在大雪紛飛或是艷陽高照的日子裡,都得打著赤膊,在庭院裡蹲馬步練基本功。接著是踩樁、練劍、舞刀。用過早膳後,緊接著得背誦家中成千上萬的武功秘籍,午飯後則有專教琴棋書畫的夫子為他們兄妹上課,因應爹爹的要求,夫子往往對銀鷹特別嚴格。
爹最愛掛在嘴邊的話就是:「身為無極門未來的掌門,不這麼練,誰都不會承認你的實力,只會把你當成繡花枕頭、草包一個,靠著祖先的庇蔭而坐上掌門之位。爹爹是為你好,愛之深、責之切,你要謹記在心,萬萬不可辜負爹爹的苦心。」
夜闌人靜時,銀雪經常看到爹爹還在教導銀鷹新的武功,等著明日驗收。銀鷹小時候身上經常是一塊青、一塊紫,根本沒有分寸完膚。換成他人早已受不了這嚴苛的訓練,早逃離家了也不一定,可是銀鷹連逃的選擇都沒有。這是他打一出生就注定的道路與命運,而他也都承擔下來了。
銀鷹的本領有多高強,銀雪再清楚不過了,因此才更難以相信,銀鷹竟受傷了!到底是誰、是誰傷了她弟弟?
「不礙事,一時沒留神,被抓破了胳臂,傷口沒有外表看來嚴重。」銀鷹想令銀雪安心,特意綻開燦爛的笑顏說:「別一副好像我傷重不治的樣子,都說了,我沒事的。」
阿金將戲班子常備的金創藥膏送上,說道:「不光是你姊姊嚇一跳,我們也都嚇了一跳呢,深夜回到客棧又帶著傷……哎呀,連衣服都弄破了,快快換下吧!我去吩咐店小二送盆熱水進來,好讓你淨一下身。」
「有勞你了。」
直到屋子裡只剩自己與銀鷹,銀雪才扣著弟弟的手問道:「你又遇上什麼麻煩了嗎?為何左右護法不見人影,他們不保護著你,跑哪兒去了?」
「嗯,最近確實有個麻煩的傢伙在作怪,左、右護法也因此奉我之命去安排些事情好對付那傢伙,想不到敵人消息如此靈通,竟乘隙偷襲,是我自己太輕忽大意,才給了敵人可乘之機,以至於掛了彩。真狼狽,堂堂無極門的少主竟弄成這模樣,爹爹若知道了,不知會如何責罵……」
「你還說!無極門的面子,有你的安全重要嗎?幸虧老天爺保佑你沒事,否則——」銀雪一咬唇,摟住弟弟的肩膀說。「別讓我這麼擔心,好嗎?銀鷹。」
她已經失去了夫君,要是弟弟也有什麼萬一——說來說去,終究是姊弟情深,也許她曾因不滿銀鷹干涉自己尋夫的事,而與他諸多爭執,但撇開爭執不談,他依然是自己獨一無二的親弟弟,他們分享著同樣的容貌,也分享著同樣的血緣,這是無可取代的。
「傻姊姊,我怎麼可能輕易就讓人作掉?可不是我自誇,世上能有本事殺了我的人,除去爹爹外,寥寥可數。」銀鷹揉揉她的發,寵溺地一笑。
「別說得如此自信,誰都不能保證你是所向無敵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單打獨鬥能夠佔上風,要是敵人成群結隊,以多欺少時,又該怎麼說呢?你沒聽爹爹說:『傲字是武者大忌。』」
「我懂。我往後會更留心的。」由著銀雪替自己的胳臂上了藥,繫上乾淨的布條,好防止它發炎惡化,銀鷹話鋒一轉。「今日我來找姊姊,為的是另一件事,我收到阿金派人送來的口信,說你被衙差給盯上,這是怎麼回事?」
「我還正想問你怎麼回事呢!何以你會被官府的人追緝,你究竟犯下什麼案子?難道你真的殺了人?鷹,你該知道門規的,這和一般江湖恩怨不同,爹爹禁止門中上上下下對一般老百姓動手,你怎麼會……」
「我當然知道,我還在納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才想發火呢!開什麼玩笑,那種雜碎要我動手殺他,我還嫌弄髒了自己的刀。」銀鷹俊逸的臉忿忿不平,染上紅潮說。「難道姊姊也懷疑我是殺人犯?」
銀雪搖頭否認。「不,我相信你,我也覺得奇怪呢。不管你再怎麼生氣,我想你都不至於失去冷靜,誤殺他人才是。」
「只要姊姊相信我的清白,這就夠了。至於那些狗衙差,我根本不放在眼裡,他們絕對無法捉到我的。」由於當今天下貪官污吏橫行,令他不由得輕視那些朝廷官吏,像那類除了保命、求口飯吃,對尋常老百姓毫無助益的狗官們,哪可能分辨黑白對錯。
他們要栽贓給他,那就隨他們去,反正他絕不是個會乖乖束手就擒的笨蛋。
「不提這件晦氣的楣事。」甩甩手,銀鷹立刻把它拋在腦後說。「既然那些人因為姊姊的長相而盯上你,不管姊姊再怎麼說,今日我都要帶姊姊走,你不能再繼續留在這戲班子裡,太危險了。」
銀雪沉默地低下頭。
「我之所以容忍姊姊留在這兒,也是因為先前似乎沒有什麼危險,乾脆讓你自已死心,直到興起回家念頭為止,不想過分強制姊姊去做什麼。可是,姊姊,現在情況不同了,官府的人可以找到你,沒道理無極門的敵人會找不到你,而且你腦海中還藏有咱們……」
「行了,不用繼續往下說,我都知道,銀鷹。」銀雪悠悠地開口,歎息地說。「還有一件事,我尚未跟你提起——我想我已經找到我夫君了。」
「咦?!」
聽完銀雪的敘述,銀鷹立刻憤怒地跳起。「那傢伙不承認?我去找他算帳!」
「別這樣,銀鷹。」拉住弟弟衝動的手,銀雪搖著頭說。「沒關係,我死心了,我會忘記我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不過是……又回到過去……不曾與他相識……的那時期。」
「在我面前你無須說謊,銀雪!」
從小就與姊姊心意相通的銀鷹,哪會看不出來銀雪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段泣血的話語?「要是那傢伙承認你,然後很乾脆地說他不要你、不再愛你了,那你說死心我會放鞭炮好好慶祝一番。可是今日他這種半調子的作法,哪怕你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這比拋棄還要惡劣,分明是吃霸王餐,死不認帳,他把我親愛的姊姊當成什麼了?豈能容他說不認帳就不認帳!」
要不是銀雪死命地拉住他,說不定銀鷹這會兒已經衝出客棧,將何勁風(雲蕪名)千刀萬剮,剁成肉醬了。
「求求你,別讓我再顯得更不堪了。鷹!」銀雪咬著下唇,泫然欲泣的臉,儘是羞愧的神色。「我已經找到他,也知道他過得很好,這樣我就滿足了。」
「滿足?什麼滿足?為何姊姊總是這樣輕易就說滿足了呢?你真的不在乎嗎?就這樣離去,就這樣死心,回去過孤獨的日子,這一年多來的寂寞又算什麼?不找那傢伙算一下帳,這麼容易就說滿足,當初又何必豁出一切來找他?」
銀鷹搖晃著姊姊的雙肩說:「無慾無求和放棄是不一樣的,你這是在欺騙自己啊!坦白說,當我知道你為了那傢伙不顧一切地離家,我的確受到不小的震撼,卻也矛盾地為姊姊高興,至少姊姊不再消極地等待,而懂得去尋求自己所要的。這是那傢伙帶給你唯一的好處。」
頓了一頓,銀鷹放低聲音說:「姊姊,你想過沒有,事情尚未完全絕望,要是他那麼確信他不是何勁風,那就去查清楚到底這其中藏有什麼問題。你曉得……姊夫他的過去嗎?至少我們只知道他來到咱們村子是三年多前的事,沒有親人,在村子裡也沒有熟識的人,完全沒有過去,這不是很奇怪嗎?」
勁風鮮少跟她談起過去的事,他總是說過去不重要,而每當她一問起過去,勁風就會一臉無奈,搖搖頭要她別問。起初銀雪以為那是他不願讓人知道自己的過去,而她也相信他的為人,不覺得「過去」會影響他們未來的生活,因此沒再追問下去。
當他失蹤之後,銀雪也曾自責為何不多問他幾句,不然自己也不會如此毫無頭緒,流浪了一鄉又一鄉,辛苦尋找他的蹤跡了。
「那個雲蕪名不是說他很願意把自己的過往告訴你,好讓你去求證嗎?那就去一趟他的老家,去問清楚他真的與何勁風這個人無關嗎?得到確定的答案後,你要死心也不遲。」
銀鷹不情願地提議,臉上一片憮然。「我這麼說不代表我會原諒那傢伙的行為,要是他故意裝作不認識你,或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一樣會找他算帳,目前只是先把帳記著而已。」
弟弟不甚甘願的表情,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不由得讓露出久違笑容的銀雪,拭淚點頭。
正如銀鷹所說的,她太沒有志氣,小小的挫折算什麼?自己該學著成長,別總想著依賴或等待,真要死心,也得把事情弄清楚才是。
☆ ☆ ☆
小趙所說的道觀果然香火鼎盛,建築宏偉華麗,依山傍水,沿著山腰往上的一段密林充分提供了隱蔽且遺世獨立的空間。
雲蕪名首先查探被害者的情況,當地的件作向他簡單地描述說:「一刀斃命,直接切斷被害者的喉管,手法乾淨俐落,不留餘地。死亡時間為寅時二刻,死者身上沒有其它傷口。」
寅時?這殺人兇手可說相當大膽。大部分的案件都發生在子時到丑時之間,正因為當時已夜深人靜,少有被人目擊的風險。可是此案卻發生在清晨時分,又是在道觀裡,難道兇嫌不擔心被早起的道士們撞見?
他接著盤查死前曾與被害者接觸的人,據道長的首席大弟子說,無極門少門主是於酉時來訪,由於當時天色漸暗,他們方做過晚課,所以記得很清楚。少門主神色凝重地說有事與老道長商量,但不希望讓外人知道,於是兩人另外辟室密談。兩人談話的時間並不久,少門主便帶著下屬離去了。
事後大弟子也探過老道長的口風,想知道無極門的少門主有什麼無法解決的事來尋求道長的幫助,道長卻搖了搖頭說:「事關他人名節,不可輕易向外人道。」
見師父說得神秘,大弟子也就不好再追問下去。
想不到當晚老道長就在自己的寢室遇害,讓眾人吃驚不已。實際上老道長不僅是聲望崇高,同時在武林中與少林、峨眉等派的掌門同列為當今絕世高人,能殺害道長的到底是何等高人?毫無疑問的,此人的武功想必已達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根據這點,兇手的可能名單便已大幅縮減,而決定解銀鷹為嫌犯的關鍵證據,是遺留在兇案現場一隻繡工精緻的小錦囊。金絲銀線所繡出的飛鷹栩栩如生,由於道長為人清廉,向來不喜佩戴贅物,因此推斷此物為解銀鷹所有。
再一次證明了官府辦案實在太過隨便。
當蕪名反問一句:「這難道不可能是下午少門主來訪時,不小心遺失在這兒的嗎?」就把所有的人都問倒。沒人能說出個肯定的答案。
這樁案子和前一椿又不同,沒有人親眼目睹少門主與老道長起衝突,而聽老道長的口吻也不像與少門主有恩怨,若純粹是登門求教,何以解銀鷹有必要殺了老道長?行兇動機不足便是最大的疑點。
但,這也並不能證實解銀鷹的清白,他依舊是嫌疑犯之一,理由不單是他與道長有過接觸,還得加上無極門少門主的身手,足可與道長一較長短。
「我們回去吧。」瞭解案情的經過後,蕪名帶著依然沒有解答的疑惑回到蓬萊鎮上。
只是等在那兒的人,卻讓蕪名大大地吃驚。
☆ ☆ ☆
兩張一模一樣美麗絕色的臉,有著南轅北轍的極端對比,男子凜凜奪目,女子含蓄內斂,站在一起,不由得令人心生歎息,好一對讓人看得目不轉睛,天地無雙的孿生姊弟。
「你就是解銀鷹吧?你明白自己現在遭到通緝,還自己送上門來?這是藐視王法,還是有勇無謀的送死作為呢?」
衙差們都不敢上前逮捕他,理由無它,解銀鷹也不是毫無準備就做出這種挑釁的行為,站在他和銀雪身後的十多位門眾,氣勢驚人,將小小的衙門擠得毫無半點空間,而原本該是主人的衙差們反而懼於來意不善的一夥人,個個都躲得遠遠的。
只有雲蕪名一臉從容,有如隻身入狼群的勇者般,泰然自若地面對他們。
「通緝?我又不是什麼殺人犯,有何好畏懼?」銀鷹掀起唇角,冷笑道。「不過我也沒期待你們這些蹩腳的狗奴才們,能分辨黑白對錯、還我清白就是。你要有本事捉我就請便,我就在這兒不動。來呀,給我上腳鐐、手銬吧!」
「鷹,別這麼說。」銀雪扯扯弟弟的衣袖,滿懷歉意地向蕪名說:「我為舍弟無禮的言詞向你道歉,雲差爺。但我相信他絕非殺人犯,他沒有犯下那樁案子,絕對!」
「跟這種人多說有什麼用?反正他們早已認定是我了。」銀鷹嗤笑一聲,瞇起眼說道。
蕪名默默地想:同樣有著一樣的臉孔,但這解銀鷹的脾氣真讓人不敢恭維。幸虧他姊姊不像他,否則誰敢娶她?姊姊若是觀音,那弟弟就是夜叉。他不懂何以她要為自己比不上弟弟而自慚,在他眼中,銀雪比銀鷹好上千萬倍。
嗯?等一等,我怎麼會有這想法?我怎麼會覺得銀雪在弟弟面前有自卑感?
蕪名錯愕中卻也十分肯定,這個念頭絕非無中生有,而是相當明確的事實。又來了,這種感覺……只是第一次見面,他卻像是早已認識銀鷹般,非常瞭解此人性格,也不會對他的無禮傲慢感到意外。
夠了。現在不是深究這問題的時候。「假如兩位不是為了投案而來,那你們前來拜訪我的理由是?」
「來看你這張死不認帳的厚臉皮,厚到什麼程度!」銀鷹咬牙切齒地說。「你自稱是雲蕪名,我也一樣有一堆人可以指著你的鼻子,指證在三年前和我姊姊成婚,然後於一年多前失蹤的傢伙,就是你!」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蕪名也點頭贊同。「我沒有意見,你們想找人來對質,很好。我也很想知道是否世上真有我的分身存在,或者……這其中另有隱情。」
自從聽了阿金的話之後,蕪名自己也不斷在思索著,他會是患了失憶症,而忘記自己已然成親嗎?只是,一想到雲家的親人和過往種種,他還是無法使自己相信這種失憶的說法。
轉向銀雪,這回他放柔了聲音說:「先前說了許多打擊你、刺傷你的話,現在這麼說,也許會顯得很矯情也不一定。銀雪姑娘,我非常嫉妒那個能讓你如此掛念、愛慕,甚至為了他浪跡天涯千里追尋的男子。我萬分願意做你的夫君,可是我無法謊稱我是何勁風,不論我多想滿足你的期望,我就是我。」
銀雪沒料到他的態度有如此大的轉變,霎時羞澀地紅了雙頰,緩緩地搖頭說:「沒關係,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能夠諒解。只是……我想確定、我想知道到底我的夫君到哪裡去了?為何他人就在我面前,卻說不認識我?明知會給你帶來麻煩,還是想知道!」
深深的一彎腰,銀雪抱歉地說:「請原諒我最後的任性,雲差爺,為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人,為了找回我此生僅有的伴侶,我絕不能就這樣放棄。」
何勁風,你這傢伙多麼幸運,能得紅粉如此,簡直羨煞天下所有男子。
蕪名開始妒恨起那和自己有著一樣容貌的男人。她的堅強、她的柔弱、她的羞澀與她的勇敢在在都是那般珍貴,由內而外烘托著她那溫暖的氣質,她真是錯生了一張美得過火的臉蛋,那讓人忘記了深藏在絕美容顏底下的珍寶才是無價的。
「好了,你們一個說『我不對』、一個說『我不好』,完全陷入雙人天地,我可沒有一整夜的時間看你們這樣眉來眼去的。」銀鷹擋在銀雪與雲蕪名之間,瞇起眼說:「姓雲的,你說你願意配合,那就跟我們走吧!」
「去哪裡?」微蹙起眉,蕪名再次肯定自己與銀鷹天生八字不合,命中相剋。
「當然是你的老家啊!我和姊姊就去看看你說的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確定你不是隨便捏造一個背景、假名,企圖要蒙騙我姊姊,刻意不認帳。」
蕪名輕一哼笑。「我又不像某人是通緝犯,有易容改名掩藏行蹤的必要。但我也不怕你去看就是,不過……」
「還有什麼不過?哈,心中有鬼是吧?」
蕪名懶得回應他的挑釁,逕自說道:「你得協助我把兩件案子的疑點釐清,你是這兩件案子的重要關鍵人,我希望凡是我提出的疑問,你都能一一解答,否則我也沒有義務非得配合你吧?」
「見鬼的兩件案子,什麼時候又多一樁了!」銀鷹咆哮而起。
蕪名挑起一眉,普通人說謊的時候,多會裝作若無其事,他這般吃驚的表現倒還頗具有說服力。
「你不知道嗎?你『已經』犯下第二樁殺人案了呢!」
銀鷹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反倒是銀雪緊張地追問:「這怎麼可能?弟弟他連一樁殺人案都沒有犯,是誰指控這麼可笑的事?!」
「不必焦急。」對著銀雪說話,蕪名自然溫柔許多,他微微一笑說:「我已經瞭解過第一樁案子,裡面存有許多問題,指責解銀鷹為兇手全是些主觀的認定。而第二椿也一樣,都沒有明確的證人或證據說是你弟弟所為。因此還有翻案的機會。只要你弟弟肯配合的話……」
聞言,銀雪立刻轉頭向銀鷹說:「不許再耍脾氣了,鷹,照這樣下去,你遲早會成為天下第一殺人魔頭,你高興見到這種結果,我可不高興。關於雲差爺提出的疑點,你全都要老實回答,知道嗎?」
「姊姊,你這是在幫那傢伙說話啊?」
板起少見的威嚴面孔,銀雪以「長姊」的身份,冷冷地說:「這不是幫誰說話的問題,你少轉移話題,快些答應我。」
碰上銀雪使出強硬手腕,銀鷹也只得棄械投降答應道:「知道了,管他要問一個或是十個、百個問題,我都回答,這總行了吧?」
「那就好。」銀雪總算放下心來。
見態度高人一等的解銀鷹,在自家姊姊面前,尚且不脫為人弟弟的神態,這一物克一物的情況,不由得令雲蕪名在旁笑了開來,當然也被解銀鷹狠狠地瞪一眼。不過他無所謂,滴水穿石、柔能克剛,有解銀雪在,他猜想她這位棘手的弟弟也會安分點才是。
☆ ☆ ☆
因為昏睡在床上三年的緣故而被降職到蓬萊鎮上當差的蕪名,算算自己離家已有數月末歸,趁這機會返鄉一趟也未嘗不好,否則娘親總愛叨念他是「一去不知返的無情兒子」。蕪名並不是討厭家才離開的,只是他喜歡的是具有刺激與挑戰的地方,而雲家卻不具備這些要素。
「雲差爺的老家是?」坐在馬車裡的銀雪,好奇地問駕著馬車、操縱著韁繩的雲蕪名。
「普通人家,靠賣油、五穀雜糧與鹽糖維生。」雲蕪名放慢了馬的腳步,好讓馬車不那麼顛簸,這條官道算是回湖南雲家最近的路,就是路況差些。
「原來是商販啊?銅臭味十足的商人之子,居然會對沒啥油水的捕快一職感興趣,該不是做了什麼忤逆爹娘的事,被趕出來的吧?」珠櫻嚼著一根甘草,大剌剌地說著。
銀雪尷尬地推推她的手。唉,一聽說他們要去雲家,好奇心重的戲班子夥伴們也興致沖沖地說要跟,而雲蕪名也說人多熱鬧,想不到就成了捆粽子般,一個串一個的,全都來了。
「很遺憾,並非如此。只是爹娘早早便放棄我這沒有經商天分的不肖兒子,說我遲早會把整間店拱手送人,於是放我自由去做我想做的事。」同樣刺耳的話,如果出自銀鷹的口,恐怕蕪名根本就懶得回答。不過這位珠櫻姑娘話說得坦直,聽來並沒有惡意,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為何會想做捕快呢?」
「這個嘛……說來有點話長呢。」
銀雪睜著瑩亮的美眸,哀求地看著他。「能告訴我嗎?我想知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希望你不要聽到無聊得打呵欠。」
蕪名根本拒絕不了這樣一雙有如可愛小貓般乞憐的眼,慢慢地述說他在十三歲時,第一次接觸到的疑案,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讓他對於專門解開案情、追捕犯人的「捕快」一職感到嚮往。
在其它人眼中也許只是「充滿一樁樁怪案」的無聊往事,但銀雪卻聽得津津有味,讓蕪名忘記了枯燥的旅途,沈浸在滿是驚奇、有趣與挑戰的回憶裡。
銀雪想多瞭解一點他的事,像要彌補以往勁風不曾告訴她的過去般,她傾耳專心聆聽著雲蕪名的敘述。
她一直以為不問,才是一種體貼。
卻沒發現這份體貼,竟成為他倆的距離與隔閡。
說不定這是老天爺重新賜給我一個機會,要我好好地看清自己的相公,瞭解他的全部,光是愛還不夠,光是在乎也不行,若是缺少言語與行動,只是永遠悶在心底的話,和不在乎、不愛,又有何區別呢?
我要改變,為了找回過去的幸福,為了使將來更幸福,我要加倍努力,瞭解眼前這個男人……
銀雪從沒想過,萬一答案揭曉,雲蕪名不是何勁風的話,她該怎麼辦。
在她的想法中這絕對不可能,她非常非常確信,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不需要任何證據,她的心早在找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為他而動,為他而痛,為他而愛了。
這趟旅途是她為了證明他們的過去絕非一場夢幻而踏上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