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話不多的銀雪說出「慢著」兩字,而快她一步行動的則是珠櫻,她挺身擋在門口,截斷子蛟的去路。
阿金緩步地走上前,悠悠地補上一句:「於公子,請你留步。我們『天下第一紅』雖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戲班,但是彼此相互扶持,像真正的家人般甘苦與共地走過來,每一位成員都是彼此的兄弟姊妹,不能讓你說帶走就帶走我們的伙伴,而且還是強行帶走。」
子蛟扛著寶坊,回頭一望,就連方才笑嘻嘻看熱鬧的小男孩,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隨時會為了寶坊而沖向他拚命。
「如果今日是寶兒自願跟你走,想要離開戲班,我們無權阻止,可是很明顯地寶坊不是出於自願的……」阿金停頓了一下,溫文而有禮地說。「還是請你把人留下吧。」
「聽見沒,快把我放下來,臭餃子。」老天爺終究是站在她這邊的,寶坊喜出望外地大叫著。
梭巡過在場的每個人,子蛟眉尾一揚地說:「我要是拒絕呢?」
阿金苦笑著。「那會令我們非常困擾。一個游走大江南北的戲班子,是經不起多惹風波的,尤其事情鬧大後,勢必得離開這小村子。可是為了保護同伴,我們似乎也沒多少選擇,不是嗎?」
乍看下不具任何威脅性的斯文男子,握起了一管精致玉笛,子蛟光瞧他的手勢也知道他是名棘手的人物。
泛泛之輩喜歡拿著刀劍炫耀而不堪一擊,再厲害一點的高手則周身透著殺氣嚇退敵人,可是真正莫測高深的人往往是不露任何蹤跡,除非是擁有相當眼力的人,否則一般人是看不出他的道行。
看來這個小小的戲班並非他當初所想象的單純,說不定意外地還是個臥虎藏龍之處。其它幾名成員,也看得出來或多或少都會點拳腳功夫,雖然子蛟不認為自己會輸,就算一擋十,他也有自信能全身而退地離開這兒,不過……
他不喜歡無意義的傷害與殺戮,這有違他行事作風。
一日他出手,為求取勝利,將無法避免傷害無辜,這些人再怎麼說都是為了保護寶坊而站在她那邊,他又怎麼能忽視這一點,罔顧黑白是非,徑自傷害寶兒的朋友呢?
子蛟一個抬手,將寶坊從自己肩頭卸下。
「算你聰明,臭餃子,否則等我回家絕不會放過你!」寶坊狼狽的整理著亂發,明明很高興逃過這一劫,偏偏嘴巴上不忘逞強。
「……這戲班裡的頭兒是誰?」此路不通,另謀他途,子蛟理所當然地問。
「你問這要干什麼,臭餃子。」寶坊警覺地豎起雙耳。
「呃,我們沒什麼頭兒啊,大家都是戲班的一份子,況且……」錦錦一一指著每個人說。「仔細瞧瞧,這裡面誰也不像是能聽他人使喚的人吧?」
子蛟想想也是,他就很難想象寶坊會乖乖受他人指揮。
「傷腦筋,本想同頭兒商量——那在下只好開門見山地說了,假使寶坊不能跟我走,我就必須留在她身邊,保護她遠離一切危險,直到她想回蘇家為止。也就是說,我要留在這兒。」
「什麼?不行、不行!」寶坊第一個跳起來反對。「誰要你跟著來,快點滾回去。」
「妳留下,我就留下。妳走,我跟著走。」子蛟沒得商量地說。「我奉了老爺的命令,必須將妳帶回蘇家,沒有達成這任務前我是不會離去的。」
「滿口老爺老爺的,你既然那麼聽我爹爹的話,干脆嫁給我爹爹,不用娶我了。」寶坊就是氣他在爹爹面前百依百順的態度,轉過身來對她卻是冷漠如冰,當所有人爭相巴結她的時候,只有他站得遠遠地,不願靠近她。
「哈哈哈,寶姑娘真傻,就連我小錦錦也知道,男人不能嫁給男人,他又怎麼能嫁給妳爹呢?哈哈哈!」
「少囉唆,錦錦你給我閉嘴!」
「喝,這下子遷怒到我頭上來啦?」錦錦眨眨大眼睛說。「我可贊成讓於公子加入我們,別的不說,我相信只要他在,像今天那樣的大騷動也很快就能被擺平,那些專門調戲咱們的惡棍,就不會輕易找咱們麻煩了。」
甚至阿金也接著點著頭說:「戲班裡缺人缺得緊,能再多個人當然是好。」
「喂,你們想要引狼入室啊!這家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他——他會將戲班搞垮的,不能輕易相信他!你們會後悔的!」眼看著情勢逐漸對自己不利,寶坊口不擇言地說道。
開啥玩笑?她就是為了遠離他才蹺家,現在他要是跟了過來,自己蹺家的意義何在?千錯萬錯都是這個死餃子的錯,她離開他是為了他好,他最想要的似錦前程正在等著他,他不去好好追求他的榮華富貴,追著她這個會為他帶來災難的煞星作什麼!
蘇家的家產對他而言,真有這麼大的吸引力,讓他如此戀戀不忘?要是告訴他卦象上顯示了什麼,他就會知道自己正愚蠢地浪費時間與功夫,在一樁不值得他如此犧牲的事情上。
忍住想把自己卜卦結果告訴他的沖動,這是寶坊最後的小小自尊,她不要被於子蛟當成掃把星、楣女,然後落得「棄婦」的下場。她會逼得於子蛟自已知難而退,由她來拋棄他。
「珠櫻,妳也討厭班子裡多了個礙眼的家伙吧?」尋求著伙伴們的支持,寶坊拉著和自己最要好的姊妹說。
生得珠圓玉潤、小巧可愛的珠櫻歪了歪腦袋,想了想。「嗯……可是我並不覺得他礙眼啊?不但模樣生得好看,就連拳腳功夫也很出色,剛剛在後台看他露那一手,我還想請教他一、兩招呢!」
「想不到妳竟見色忘友。」寶坊絕望的一搖頭,轉而央求著冷艷的冰山美人銀雪說。「小雪雪,妳和珠櫻不一樣,不會背叛我站到他那邊去,對不對?妳也不想有個莫名其妙的人,待在咱們劇團裡吧?」
無所謂地一聳肩,寶坊最後的希望——銀雪也說道:「他留不留下,都與我無關,我唱我的戲、過我的日子。」
希望全滅。
寶坊看著一個個無意反對的伙伴,生氣地大叫:「好,每個人都要讓臭餃子留下來,那就讓他留下來好了,可別忘了我曾說過,他留下來不會有啥好事發生,你們未來就別後悔。」
頭一撇,寶坊踩著忿忿的腳步匆匆奪門而出。她不離開這充滿臭餃子瘴氣的地方冷靜一下,她肯定會氣瘋了!
「不去追她,不要緊嗎?」阿金望著沉默不語的男子問道。
於子蛟將目光從敞開的門口處拉回來,轉頭注視著阿金,而阿金也乘機再次細細打量這名突然闖入他們平凡小戲班的男子。
先前一陣混亂,自己也沒時間細看,只覺這男子的氣勢不凡,擁有一雙意志強悍的雙眸,以及近似於「同類」的味道……阿金本來百思不解那股味道到底來自何方,現在他可以確信從這男子身上散發出的「同類」味道,是和自己同樣「習於偽裝」的氣息。
那就像是一只原本應該翱翔於天上的黑鷹,不知為了什麼原因,故意掩藏起自己強健的雙翅,塗抹上平凡的白彩,混入了一群和平而又沒有攻擊力的鴿群裡。
於子蛟偽裝的技巧是高明而毫無破綻的,只是看在習慣扮演百態人生的伶人眼裡,要尋找這樣的蛛絲馬跡並不難,憑借著阿金自身的直覺,他很快就能尋找到同類的味道。
就一名外表裝作文質彬彬的書生而言,他露的那手非一蹴可幾的好武功,以及精心鍛煉出來的高大體魄、挺拔身段等等,無一不是可疑之處,而最大的破綻還是他方正端整的俊臉上,一雙流露著干練精明的闃眸。
那雙眼睛的主人知道自己要什麼,一旦盯住了目標,將會像天鷹一樣,不將獵物弄到手,是不會停下來的——這樣八面玲瓏、巧掩野心的男子,對寶兒那一類單純又直率性子的人兒,可說是最糟糕的天敵了。怪不得才三一言兩語,寶兒已經節節敗退,被迫下台一鞠躬,局勢可說全盤掌握在於子蛟這方。
「於公子最好還是去追寶坊回來吧。你很擔心她不是嗎?」阿金溫和善意的微笑著,聰明人會和於子蛟結友而非為敵,這才是上上策。
於子蛟淡淡地一點頭。「不要緊,她只是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每當她鬧脾氣時,總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先讓她冷靜些,等會兒再去找她就好了。」
「是嗎,不愧是未婚夫婿,於公子很了解寶兒的脾氣。對了,我們都尚未自我介紹,我叫阿金。旁邊這位小兄弟是錦錦,別名小不點。還有這位是我們的當家花旦銀雪,以及丑角兼刀馬旦的珠櫻。」
「在下於子蛟,往後的日子還請諸位多多指教。」
「哪裡。」阿金微微一笑。「雖然相識不久,我有預感你會和我們合得來。於公子會唱戲嗎?我們很缺一名英挺的小生呢!啊,不過這恐怕會搶了寶兒的飯碗就是。」
「很遺憾,我恐怕不是演戲的料。」
「是嗎?」阿金惋惜地搖搖頭,再次鑑賞著子蛟高挑俊朗的外貌說:「於公子若站在台前,一定會吸引許多姑娘家的目光,更增添我們的票房。」
子蛟禮貌而曖昧的笑笑。「我比較想請教的是寶兒當初是怎麼會加入你們?雖然在北京城內她會去聽戲、票票小曲兒,但算不上什麼唱戲的能手,更不曾聽說她對此著魔到加入戲團走唱。實不相瞞,得知她下落時,我以為是聽錯了。」
「這個嘛……」阿金賣關子神秘地一眨眼。「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吧?」
「不打……」
「就像於公子這般加入我們一樣,每一位角兒的來去,都很隨緣自在。寶姑娘會加入我們,也是一種因緣際會,至於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姑且就別再追究了。我比較擔心的是天色已暗,讓寶姑娘一個人在外頭冷靜太久,會著涼的。」阿金體貼的拿起一件薄氅遞給於子蛟說。「去帶她回來吧。」
看來想從這個外表和善,其實有著相當城府的男子口中,探聽出些許蛛絲馬跡是不可能的。子蛟還沒有放棄揪出寶坊不願回家的真正原因,他會利用這段日子好好地弄清楚。
要我回去可以,除非你發誓不奉爹爹的命與我成親!
訂下這樁婚事至今已經過了十一個年頭,寶坊還是頭一次表現出抗拒婚事的態度,過去不論她如何生氣,可從未曾說過半句「我不要成親」,甚至為此而離家出走。
林林總總的疑點加起來,子蛟歸納出的唯一結論就是:在那丫頭的腦袋瓜裡,絕對埋著什麼她不願意講的「主因」,她為了遮掩住那個「主因」,正拚命地在瞞天過海、粉飾太平,企圖聲東擊西地,到處挖坑制造陷阱,想讓他掉下去。
可是他沒白白住在蘇家十多年,寶坊想變任何花樣,都逃不過也騙不了他這雙執著的眼。
子蛟拎著薄氅往門外走去。
整整十一個年頭,遮蔽自己的本性,客居蘇家屋簷下,等待再等待,好不容易,蘇家老爺允諾讓他們完婚圓房的日子就要到了,再過三個月寶坊就會成為他名副其實的真正妻子,從頭到腳都屬於他,在這節骨眼上他又怎麼會讓費坊逃出他手掌心呢。
他十一年的心血結晶,絕不能在這一刻付諸流水。
不論寶坊怎麼想,打從十一年前初邂逅的那一刻起,他於子蛟就認定了她將會是自己終身伴侶的不二人選,這念頭一日都不曾改變。
單憑一股氣憤,寶坊不顧一切的跑出了後台。
離開客棧,卻又因為不知該何去何從,只得仿效無家可歸的游魂,在夜幕低垂的路上閒晃。坦白說,她想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遠遠地,離得越遠越好,她只想遠離「那個男人」的一切,到一個沒有於子蛟的地方去。連這麼小小的一個願望,也是奢侈的嗎?她可以什麼都不要,老天爺,就只要實現這個願望就好!
帶著祈禱的目光往天上看,她知道不可能會有「回音」從上面傳下來。
好累喔。她瞧瞧左右,信步走到河邊的大石上坐下,撿起一塊小石頭就往水面擲去,石頭順勢在水面上彈跳了兩、三下,「撲通」消失。
還記得是她十歲的時候吧?有一次在河邊和幾名鄰家孩子一起玩打水漂兒,結果不論她怎麼打,都輸給馬夫家的小鬼,好勝、愛面子的她就整個下午在河邊練習,練到太陽下山都不願死心回家去,弄得家裡的人誤以為她走失,驚慌地挨家挨戶,敲鑼打鼓四處找尋,後來當然又是子蛟找到了她。
似乎不管她在哪兒,於子蛟永遠都是頭一個找到她的。
連這次也是……
「那家伙絕對是老天爺嫉妒我天生好運,專門出生來克我的。」她咬著指尖,瞪著黑漆漆的水面,喃喃地說。
「這句話似乎有欠公允,寶小姐。我自問這些年來既沒扯過妳的後腿,也沒有害過妳才是。但相反地,我遭受妳陷害的事卻層出不窮,誰是誰的克星,我可有截然不同的意見。」
「赫!」
寶坊猛地回頭,什麼時候於子蛟竟靠過來,還在她身後這麼近的地方?她居然一無所知?「你……你就不能先打聲招呼啊,臭餃子,沒事跑出來嚇人。還有,你又來作什麼!要我說幾次,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那張臭臉!」
「我早上臉洗得很干淨,要是會發臭的話,應該是被妳的口水噴的。」他不痛不癢的回道。
「你敢說我的口水臭?﹗」
「不必擔心,海畔自有逐臭之夫,就算妳的口水臭,我也甘之如飴。」於子蛟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說。
從出生寶坊就沒一回說贏這男人,但她仍不死心。「把你的甜言蜜語拿去奉承其它女人,我才不要聽,都起雞皮疙瘩了。」
「那是因為某個小笨蛋,不見天色暗涼,連件衣服也不多帶,就傻傻地跑到河邊吹風。」他說著說著,將手邊的薄氅蓋到她肩上說。「妳可是我未來孩子的娘,怎能不小心保重身子。」
寶坊聞言臊紅了臉,幸虧天色幫了她一個大忙。「少住自己臉上貼金,誰是你孩子的娘?沒人看穿你這變態的盔甲真是遺憾,要是讓我爹爹知道你是這麼無恥又厚臉皮的家伙,他才不會挑選你作我夫君咧。」
「我的臉皮厚也是靠妳鍛煉來的,要不怎麼擋得住妳那利可穿牆的毒舌。」他悠哉地坐到她身邊說。「還要繼續和我唇槍舌戰下去,小的就繼續奉陪,大小姐。不過有件事我想先弄清楚,『解除婚約』這點子是誰灌到妳的小腦袋進去的?十一年來沒聽妳提過這四個字,總不會心血來潮,突然說要解婚約,就解婚約吧?」
夜色中,子蛟的黑眸閃爍著駭人的認真光芒。
一瞬間寶坊不覺心虛地低下頭,但很快地她就重振威風地傲抬下顎,辛辣地說:「我就是心血來潮,怎麼樣?過了十一年,我終於決定再也不要忍耐你了,我討厭你,全天底下的男人誰都好,就是不要你作我夫婿。」
「妳在說謊。」
他毫不猶豫的答案,讓寶坊一愣,接著滿腹火大地說:「我才沒說謊!」
「那為什麼妳的小手會絞得像麻花卷一樣?」子蛟微笑著,吃定了她說。「性子又拗又倔的妳,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連妳自己也沒發現吧?妳非常不擅長說謊話,小寶坊。每次一說謊,妳的手腳就會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要不就是腳猛打拍子,要不就是猛絞著手不放。」
他拉起她的小手,解開她,然後在上面親了一口說:「拜妳這缺點之賜,從過去到現在,妳沒一次撒謊能騙過我,所以作個乖孩子,把『解除婚約」這想法是哪裡來的,告訴我。」
「你……」不成,被他這樣一碰,她腦袋都空了,還怎麼作戰?
「說啊,小寶坊,是誰煽動妳的?還是有什麼事發生了?」放柔了聲音,宛如在安撫一只倒豎起全身細毛的生氣貓兒般,沙啞地耳語著。「莫非是我不注意的時候,有壞男人接近妳了?」
「放……放手啦……難看死了……別拉拉扯扯的……」
寶坊最怕的就是這一招,她可以應付他的嘲諷、利嘴與有條不紊到令人生氣的高傲態度,但她卻無法應付他「以柔克剛」時所采取的懷柔手段,這真不是開玩笑的,平時聽來冷漠到骨子裡的聲音,現在聽來卻教人不由得陶醉酥麻。
她敢用一千兩黃金打賭,於子蛟要是有心,連饑餓瘋狂的猛獸都會被他說動,乖乖受馴服呢!
「嗯?」他懶懶地抬起一眉,扣住了她另一只不安分推擠的手腕,貼近自己說:「該不會被我猜中了吧?是最後一條嗎?在我預料的可能原因中最不可能的一條,竟是主因不成?」
「混蛋,你就是我周遭的男人裡最壞的一個,有誰壞得過你,快點放開我啦!」寶坊小臉通紅地嚷道。
子蛟瞇了一下眼,咋舌地說道:「看來我是失策了。一直以為自己將地盤鞏固得很好,想不到還是有可恨的惡蟲入侵。不過似乎還沒有造成什麼大傷害,發現得早,並非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在說些什麼?寶坊完全聽不懂。
「本來打算按部就班等到三個月後的,不過妳讓我別無選擇了,寶坊。」他突然剝下她身上的薄氅鋪在地上,非常熟練的將她放倒。
「你……在干麼!」她可沒有躺在河邊睡覺的習慣。
但子蛟已經凌駕在她之上,靠雙肘支撐著自身的體重,沒有將她壓得喘不過氣,卻也沒有給予她任何可以逃脫的空間,甚至還用雙腳有效率地制住了她不斷亂動亂踢的下半身。
「沒有燭光,但有月下。不在花前,至少也有雜草堆。妳就委屈點吧,小寶兒,等回到京城我再彌補妳,不論是要什麼樣暖烘烘的新床,我都會幫妳安排的。」
他唇角含笑,撫著她細白的小臉說。
「你、你該不會是打算……」一個非常不妙的預感,侵襲著她的小腦袋。
「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就算任性如妳也不會再說什麼解除婚約的蠢話了吧?小寶坊。別怕,就像平常一樣,不懂的事全都交給我,妳只要坦白地去感受就成了。經驗過這一關,妳就會知道夫婦是什麼、小寶寶又是怎麼來的,多好。」
他那簡直像在哄三歲小孩子一樣的口吻,差點讓寶坊錯覺他是在教她怎麼學走路,但就算他真是在教她什麼,那也是在教她如何墮落,而非成長!
「我才不……唔!」
抗議被吞沒在他火熱的舌尖底下,他不是第一次親她,卻是第一次連舌頭都伸了進來。
寶坊豁出去了,她被今夜所發生的事嚇到了。
他那麼輕易地就讓她忘我的迷失在他懷抱中,要是繼續發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她是討厭他的,天底下最看不順眼的也是他,那又為什麼他的唇親起來會那麼舒服?不,別去想,再想下去她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動搖。
這是唯一能擺脫於子蛟的最後機會了,她終於可以和十一年來這個始終不肯臣服於自己的家伙,分道揚鑣了,何需遲疑!
「不久前,我幫你卜過一卦,上面說得很明白,你的大好前途在別的地方,要是你留戀著目前所擁有的,就會失去更輝煌的未來。這樣你懂了吧?我不是能為你帶來富貴榮華的妻子,我是你的拖油瓶、掃把星,你還是趁早跟我『解除婚約』,快快另起爐灶,才有躍登龍門的機會。」
可惡,不許掉淚!寶坊喝叱著自己熱燙的眼眶,努力的將淚水鎖在裡頭,這樣一切就結束了,再好不過。
從此爾後,她再也不用顧忌於子蛟怎麼想,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