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擒夫 第四章
    哇!老虎不發威,差點被人當病貓。原來華靖還是會生氣火大,冒出燙人熱焰般的脾氣,這時候的他可一點都沒有「冷冰冰」的樣子,整個人都籠罩在懾人的怒火下。

    「你瞧你,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把小女孩都嚇到了。」季青嵐摟著徐櫻的肩,嚇了她一跳。直到這時,華靖方注意到她的存在。

    「誰讓你進來的?」他語氣轉冷,毫不容情的刺傷了她。沒錯,她的確是闖進她不該開的門,她也不想看到那一幕親熱。

    「抱……抱歉……」

    本要轉身離開的徐櫻,卻被季青嵐拉住小手,「是我硬要這個小女孩為我帶路的。你可千萬別怪到她的頭上。對不起啦!小姑娘,讓你嚇一跳。雖然很厚臉皮,我還是要請你再幫我一個忙。」他展開溫柔的笑臉攻勢,「你們副座很不懂禮貌,客人來了也不奉茶,害我口渴死了。你為我們準備三杯茶來,好嗎?謝謝。」

    這次徐櫻不敢越次,她小心戒慎地看了華副座一眼,滿面冰霜的他不置可否,她才放心的點頭說:「請你稍候,我馬上送進來。」

    看那小姑娘離開後,季青嵐也跟著鬆口氣。「好家在」有這位小姑娘在,否則他現在八成已經被「某人」給分屍了咧!嘿嘿,這也是他之所以有先見之明,帶了個小人質上樓來的理由。就算華靖真的要遷怒於他,總也不會在小姑娘面前公然行兇吧?可是他好像剛把護身符遣走了——不妙!

    「季兄。」華靖冷冷地盯著他。

    哈哈,這下子他可真斷送掉自己美好的前程,老天爺,他還不想被人做掉。

    「華兄。」不知和他打哈哈是不是有效?

    「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你會帶森源小姐來這個地方?」華靖瞇起雙眼,目露凶光。

    「討厭。」膩著華靖雙手不放的森源惠子抬起頭,「阿靖一點都沒變。從以前你就這麼愛吃醋,我不過是拜託季先生帶我過來找你,因為我剛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爹爹又一直在和那些粗人談論公事,我看季先生似乎閒閒沒事,就央求他一起來了。放心,我心裡頭最念著的人是你,至於他你一點都不必掛心上。」

    吃醋?有沒有搞錯。天空要下紅雨了,那個「世紀最冷酷的男人」會為了女人吃醋?哈哈哈。改天一定要拿這句話來糗糗他。「沒錯、沒錯,華兄你一點都不必把我掛心上。」最好連腦子裡都把季青嵐這號人物給忘掉。

    還在加油添醋。華靖第一百零一次的送出殺人目光,季青嵐這回真是玩得太過分,平常他還可以不在乎他的惡作劇,可是他居然將森源惠子這號大麻煩送上門,他絕不會忘了季青嵐這一筆債。冷漠地抽出惠子死命捉住的衣袖,「森源小姐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阿靖。」惠子抬起一雙矯倩泛著淚光的大眼,「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嫁給了田中大藏,對不對?可是父命難違,我不得不嫁給他,你明知道我真正愛的人是你呀!」

    嗚哇,雞皮疙瘩掉滿地。季青嵐滿面笑容地觀看這一幕時,還真是不得不佩服這個日本女人的演技。森源惠子,身為日本數一數二軍閥背景出身的長女,不論是學識或是教養都是尋常人望之項背,無法比擬的。不過,她那陰辣的手段與複雜的男女關係傳聞在上流社會也是早已出了名。很難想像一位外表擁有富家千金氣質與優雅美麗容貌的她,內心卻是個徹頭徹尾的蕩婦。傳言她除了丈夫外,還有媲美後宮的情人群,就連她自己的親生父親聽說都與她有關係。這樣的女人正應了一句話——「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不曉得華靖怎麼會與這個毒蠍女人扯上關係的?季青嵐還記得駐日屬下稟報他這件舊聞時,他還大大的吃了一驚。沒想到平時最不鬧緋聞的傢伙,一旦和某個女人扯上關係,就是這麼「厲害」的角色。

    「森源小姐——不,應該稱你為田中夫人才對。」華靖躲不勝躲地搖頭說:「恐怕你誤會了。我已經把日本的事全都忘掉,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你怎麼可能忘了我呢?」森源惠子嬌聲呢喃說:「你說這些話是想要傷害我,因為我害你傷心難過。可是我這不是來了嗎?為了你,本來爹爹不肯帶我來上海的,可是我聽說你在這兒,就硬要他帶我來。全都是為了見你一面,為了我倆的舊情啊!」她捉住華靖的手往自己胸上一帶,「你瞧,我的心為了你跳得這麼快,就像以前一樣,每次只要靠近你,我就不由自主的濕了……阿靖。」

    喔喔,真是火辣辣。不顧旁人,森源惠子大膽地對華靖公然投懷送抱不說,還誘惑加挑逗的上下其手,一旁的季青嵐也再度對森源惠子的厚臉皮感到不可思議。

    問題是這麼火熱的森源惠子會不會讓冰山華靖再度動搖呢?畢竟,她可是舊情人喔!

    不是有人說「舊情綿綿」嗎?男人最難忘懷的,應該是初戀情人吧?不過,不知道森源是不是華靖的初戀就是了。

    戰局很快分出勝敗,華靖推開她站起身,「田中夫人的熱情我心領了,可是我現在已經有其他女人,不想也無意再和你續前緣。過去那段日子就請你把它忘了。」

    「騙人,阿靖。你這麼說只是借口。」森源惠子抬起頭,不認輸的挺高她豐滿的雙峰,「你怎麼可能忘得了過去我們那段『恩愛』的回憶呢?你根本就不用在乎田中那傢伙,以前我不是說了嗎?他不敢管我在外面有什麼男人的。」

    這女人還真不死心。

    「抱歉,打擾了。我送茶過來了。」徐櫻沒有察覺室內瀰漫的詭譎氣氛。她低著頭端著茶盤將茶送到長桌上,並且倒好了荼。

    森源惠子則在一旁刻薄的嘀咕,「真是的,有沒有搞錯,居然在這個時候送茶來。唉,一看就知道你們這兒的僕人沒受過什麼正統教育,才會這麼不懂禮節。連必恭必敬都不懂。」

    什麼嘛!巫婆。徐櫻在心裡對她的評價又往下掉一格,怎麼會有這麼表裡不一的人呀!看外表還以為她不錯的。

    「阿靖,你說我為你訓練一下這兒的僕人好不好?」馬上換成嬌滴滴的聲音,森源惠子又靠到華靖身上,「我保證經過我訓練的僕人一定會服服帖帖、無微不至的照顧你,讓你覺得很舒服。」她一邊用長長鮮紅的寇丹指尖在他胸口畫圈圈,一邊媚道。

    噁心死了,要是這女人搬到「東方之珠」來,她馬上帶著五寶、六寶離開。就算是露宿街頭也強過讓這女人使喚。

    華靖握住森源惠子的手,「我說過我已經有其他人了。」

    「我也說過我不相信!除非你把那個女人叫出來給我看看,哼,我不信還有什麼樣的女人敵得過我。別自欺欺人了,有過我之後,什麼女人都無法吸引你體內邪惡的分子的。這種經驗我可是過來人了,」森源惠子仰頭嬌笑,「哈哈哈,別傻了,你的體內已經忘不了我的存在,一輩子也擺脫不掉我的。」

    華靖冷眼看她,「擺脫?何難之有。」

    森源惠子的笑容僵在臉上,換成華靖在冷笑著:「我現在就讓你看看。」跨兩個大步,他攫住無辜站在門口正要關上門離開的徐櫻,摟著一臉驚訝中的她入懷,不由分說的印上他的唇……什麼?就算這一刻下起滂沱大雨、被閃電擊中也不會讓徐櫻更不知所措。她的初吻竟然是在她睜大雙眼像個呆子的情況下結束。華靖抬起頭時,她還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就是我最新的女人,田中夫人。」他摟著顫抖不已的她的肩,語氣冷淡地對森源惠子說:「這麼說你應該能夠明白吧?」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之後,森源惠子咬緊雙唇,「很好,算我自討沒趣。我不會忘記的,華靖!」

    噢,走了走了。季青嵐內心輕笑,看樣子森源惠子的道行也不怎麼樣嘛!被華靖這麼點小手段就氣走了。任誰看了那一吻都知道這不過是華靖耍的手段之一嘛!

    華靖最新的戀人會是那個黃毛丫頭?哈!太好笑了。

    華靖鬆開手,酷著一張臉說:「抱歉,利用你演了一場戲。」

    「沒……沒關係。」如果是其他人,她死也不會原諒的;但是華靖吻了她,他可是她最重要的英雄與救命恩人,不要說是獻出初吻這種小事,就算是要她上刀山赴火海她也無所謂。沒錯,因為是華靖,所以「沒關係」。

    況且,徐櫻覺得他那雙酷酷的黑眼裡,還有著一絲的害羞與不好意思。就好像是為了他不習慣的事而向人道歉一樣。這樣的他,分外可愛耶!

    「嗯,不錯嘛!現在這樣含情脈脈對視的氣氛比起剛剛親吻還像對情侶。」有個被人遺忘的超級大燈籠還在發光中。

    「季青嵐!」華靖捲起衣袖。

    徐櫻捧著燒紅的雙頰,「沒有我的事,我先離開了。」

    「喂、喂,別走吧!」季青嵐哀嚎著,「親愛的護身符姑娘,救命!」

    「太遲了。我要剝你的皮,做成人皮地毯。」

    為華靖輕輕帶上門,如臨雲端的徐櫻完全沒把門後傳來的陣陣哀嚎聲聽進耳朵裡。她不斷回憶著那短暫、如夢般的一吻。沒想到外表那樣冷酷的華靖副座,卻有出乎人意料、溫柔似水的唇,軟軟的像是她從前最喜歡吃的綿花糖,輕輕擦過她的唇時,那灼熱的、燙心的溫度好甜美,這份美麗的回憶深深的烙在她心頭了,她要將它當成寶物仔細收藏。***

    「氣死人了,爹爹,我一定要讓他好看。這個恥辱我實在吞不下去。」森源惠子哭哭啼啼的坐在森源家族擁有的日系飯店皇家套房裡,咬著手絹紅著雙眼,向她父親哭訴著華靖對她的所作所為。

    「的確是很讓人生氣,這小子。」森源道明忍住一個大呵欠,他早習慣女兒的大驚小怪作風,也不會讓她那虛假的眼淚所蒙騙。惠子是他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他會不瞭解她嗎?與其說是難過華靖沒有上手,還不如說惠子是受到侮辱,因為華靖居然寧可吻一個黃毛丫頭,也不肯碰惠子一下。

    「爹爹你說,你要怎麼幫人家討回這個公道。」惠子演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後,理所當然地提出要求。

    「嗯……放著我們高貴的日朝將軍之女不愛,屈就於一個小小的丫頭,這可是非同小可的罪。不過,惠子,你沒忘了爹爹要求你做到的事吧?目前華靖這個人還有可資利用之處,爹爹不想打草驚蛇。」

    老狐狸,說穿了還不是捨不得上海這只會生蛋的金雞。惠子在內心暗罵,帶她到上海來美其名是讓她敘敘舊情,真正的計劃還不是要用她的身體換取情報,好讓大日本皇國能堂而皇之順利的進駐上海。上次爹爹的爪牙三番兩次敗在上海本地幫派的手下,這次爹爹為了面子親自出馬,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連她和華靖那八百年前的舊情都挖出來用。哼,以為她是腦袋空空的大花瓶,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老爹此刻想必也覺得失算吧?沒想到當年那窮小子居然會搖身一變成為上海數一數二大幫的頭頭。華靖,她從以前就曉得他不是尋常人,否則她也不會放下身段、死追窮打的纏著他不放,但是結果的確是甜美的。當年不過十六歲的他,已經具有男子氣概,年輕強壯的身軀與高超的技巧,現在想起來還能讓她渾身酥軟。然而事隔八年後的他,不但沒有因為歲月催老,相反正值成熟青年期的英挺高大,蛻變出更強烈魅人的氣息,宛如有毒的嬰粟花那致命的鮮紅花瓣,朝她邪惡的慾望不斷地招著手哩!

    惠子舔舔下唇,老爹有老爹的計劃,而她也有自己的計算。掌握龍幫算什麼,她要讓華靖重回她的閨房,溫暖她那枯燥已久的床畔,然後讓他對她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如此一來,不要說是龍幫……相信憑華靖的聰明才智,整個上海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呵呵呵呵!

    「辦個舞會吧!惠子。」

    「舞會?」爹爹又在做什麼打算了?

    森源道明以小刀插住桌上爬過的小蟲子,將它甩入小水族箱裡,欣賞著水裡蓄養的魚兒一口咬住小蟲,掙扎半天之後,蟲子不勝抵抗的被魚兒吞下去了。「好久不見的朋友要重新開始認識,辦個舞會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嗎?乖女兒。」

    「這和我要雪恥有什麼關係?」

    他微笑地注視著悠遊於水中的魚兒,然後拿出小魚網將剛剛飽餐一頓的那只魚網起來,魚兒在空氣中掙扎著。「耐心一點,惠子,我不是教過你許多次了嗎?耐心一點進行,什麼都會如你所願的。要記住,我們森源家的人都是掠奪者,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們生來就是要高高在上站在萬人之頂的。」

    又來了。惠子無趣的注視著爹地將瀕臨垂死的小魚兒扔到另一個最大型的魚缸,臉上露出變態殘酷的笑顏。從小到大,她已經注視過父親這樣的臉孔無數次了。大型魚缸裡一條泛著美麗金光的紅龍魚迅速的游過來,一口咬斷那只被拋進來的小魚兒,遊戲結束。

    「舞會上我的女兒的美麗將是眾所公認的,你想,任何男人都有劣根性,希望成為最美麗的女人的擁有者。你那位小朋友也不會例外才對,叫他攜伴參加,如果他那位新的寵物不肯讓位給你,那麼……爹爹會陪她玩玩的。放心,惠子,要對自己有信心,你可是我們森源之花,絕不輸給任何人的美麗女人,沒有男人能逃得過你的手掌心。」

    道明握住女兒的下巴,抬高她的臉,「相信爹爹吧!」

    「是,爹爹。」她閉上雙眼,森源道明的唇落下……***

    「啊!華副座。」

    徐櫻心兒漏跳一拍,雙手拿著的花灑咚地倒在地上,水全流光了。

    「你瞧,很有效吧!」兩個小丫頭站在她身後,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真的耶,為什麼這麼有效?只要一叫華副座三個字,阿櫻姊不是掉東西就是跌倒、摔跤。」

    五寶驚訝地讚歎,佩服六寶發掘的秘密。

    「笨喔,五寶。這就是村子裡在傳說的那檔事啦!」

    「哪檔事?」

    「那個能讓大寶哥食不下嚥,天天淨往隔村跑的咒語啊!還有二寶哥不是常常瞞著咱們和村子裡的姑娘手拉手走在一起嗎?更噁心的是會讓他們想要咬女孩子的嘴的那個字啊!反正,大娘說小孩子不懂,大了就知道了。」六寶搖頭晃腦、頭頭是道的說著:「阿櫻姊在『發情』了!」「五——寶!」

    「嗚哇,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跑哇,六寶,保命要緊。」

    這丫頭真是一天比一天頑皮。徐櫻氣憤地單手遮臉,拿她們沒辦法,竟然會說她在「發情」。「發情」耶!拿這種字眼形容情竇初開的少女,未免太傷她脆弱的芳心了。

    「哈哈哈。」

    那小小的笑聲雖然不很清楚,但是她可聽得很明白,不悅地噘起小嘴,她走到笑聲的來源,花園的迴廊柱子處,馬上看見笑倒在地打滾不起的季青嵐。「偷聽人家的談話是不道德的行為,季先生。」

    「叫……叫我……季……季大哥就行了。」終於止住笑聲,季青嵐微笑著拭去他眼角的淚。「我還不想被叫老呢!」

    「你又來找華副座嗎?他還是不肯見你?」自從上次他搗蛋後,華靖聲明任何人都不准讓季青嵐到東方之珠的頂層去。不過,季青嵐似乎沒把禁令放在眼中,每天照樣三不五時的到東方之珠報到,氣得那座冰山直冒煙。

    「這麼說就傷感情了。」季青嵐捂著胸口,「我可是為了你才來的,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季大哥就對你一見鍾情了。我患相思無法自拔,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或許只要你的一吻,季大哥就可以痊癒了,你能夠好心地救救我嗎?」

    事實擺在眼前,徐櫻的第一印象是正確的,如果狐狸會笑,八成和季青嵐的笑臉半斤八兩。她絕不會再次上當。「你自己想辦法吧!我不會同情你的。上次要不是你,也不會害得……」糟糕,差點把秘密洩漏了。

    季青嵐壞壞地笑,「害得什麼?你是不是想說我害你親愛的意中人,被一個可怕的女人強吻啊?害你看得肝火直冒,青春痘都冒出來了?」

    「人家才沒長青春痘哩!」徐櫻忙遮住雙頰澄清。

    「哈哈哈,好玩,百玩不厭。」

    又被騙了。這傢伙真是可惡!徐櫻真是拿這傢伙一點辦法也沒有。

    「季青嵐,誰准你進來搔擾我們龍幫的人?」冷冷的話聲,這次不再喊狼來了,她一聽就知道這種磁性裡透著酷酷的魅力的聲音,除了華靖外不作第二人想。

    「嘿嘿,我是不請自來的。」他拍拍屁股站起身。「華兄,氣消了沒?」

    華靖冷哼一聲。

    「嘖,不要冷著一張臉嘛!我早說過這樣會糟蹋你那張英俊的臉,而且……你沒發現你眉心長皺紋了嗎?」

    「老張!送客。」

    季青嵐搖搖頭,「還是這麼不通人情。」他大手一攤,「我收到森源氏發出的舞會請帖了,你該不會沒有吧?」

    森源?這不是那個高傲討厭纏著華靖不放的女人的名字嗎?徐櫻曉得自己沒資格站在這邊「旁」聽,可是她實在壓抑不住內心的本能,萬一那女人又想對華靖……一想到這點,她就巴不得拿膠布將華靖層層裹住,不讓邪魔近身。(但是這樣他也不能呼吸吧?)

    華靖冷著一張臉從西裝外套掏出一張燙金封套,將它扔給季青嵐,很明顯的他連拆封的興趣都沒有。

    「什麼?看也不看就要扔掉?」季青嵐老實不客氣地幫他打開,大聲的念道:「親愛的靖:前些日子貿然闖到貴幫,替你惹了不少麻煩。惠子回來後不斷自省,非常後悔那樣猛浪的作風,想必一定讓你失望。你說的對,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今非昔比,哪怕海枯石爛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稍縱即逝。為了表達我真心誠摯的歉意,請你與你新任女友務必出席參加這場由我爹爹主辦的舞會,讓我們為過往乾杯,並且預祝未來我倆的友誼能如金石、互久不變。愛你,森源惠子。」

    他將請帖合起,塞回信封。「喔,好感人的一封邀請函。文情並茂,他們找來代筆的傢伙應該國文底子不錯。怎麼樣……人家誠心誠意的邀請,你總不好意思說不去吧?華兄。」

    「不去又如何?」華靖壓根不想與森源一家打交道,不論是她那陰險狡詐的父親或是惠子本人。八年前的他就已經受夠了,八年後的他更沒耐性應付那一家子牛鬼蛇神。

    「上面有註明你與你的新任女友耶!」季青嵐晃晃指間的邀請函,「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森源惠子這封信是投降信吧?如果你不去,他們會不會善罷甘休我是不知道啦!因為你比我還要瞭解森源氏的手段,不是嗎?如果你都能安心地待在龍幫,甩都不甩這些人,那我想你一定是很有把握,惠子或者她老爸不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搞鬼。」

    咀嚼季青嵐的話,擺明就是告訴華靖:你不要命可以,但是那無辜的小丫頭可能就沒你那麼好運,你真想讓她遭殃的話,放手不管也無所謂。雖然生氣,但是季青嵐的話也不無點道理。森源那種人的作風,的確會把無辜的第三者牽扯進來,華靖不覺看一眼站在一旁專注聽他們說話的小丫頭。

    她叫徐櫻是吧!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麼能讓她被森源那些手段毒辣的惡鬼們威脅?當初,她帶著兩個妹妹拚死逃離被賣掉的惡運,冰天雪地毅然跳入冰凍的海水,犧牲生命也要逃向自由的那股勇氣,不也是促使他伸出援手的最大理由?現在卻因為他的粗心與季青嵐的惡作劇被扯入這團混亂中,他能撒手不管嗎?

    「我會去赴宴會的。」

    瞧著這小子酷著一張臉不情願的表情,季青嵐實在很忍不住要捉弄他。「是嗎?

    不帶你的小女朋友去嗎?」他拉住徐櫻的手,「這樣不太好意思吧!人家可是邀請你們兩人喔!」

    「啊,我不……我沒有關係……讓華副座自己一人去好了。」怎麼突然兩個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好糗。而且,一想到華靖盯著她看,她的臉頰就不覺燒紅,「我是鄉下人,根本不懂什麼舞會不舞會,也不會跳舞或是應對,萬一丟了華副座的顏面,我會不知如何賠罪。」

    「好可愛的孩子。」季青嵐熱情地摟住她,「華靖你這個冷血動物,原來你是因為這種原因才不讓她去嗎?真是太可憐了,我看你不要待在龍幫,跟我到紅門來好了,我一定會善待你們,不會像這個一點都不體貼的傢伙,絕不會嫌棄你的鄉下背景。」

    華靖挑高一眉,無風不起浪的傢伙又在挑撥什麼。「誰說我是因為你來自鄉下才不帶你去的?如果自己覺得會丟臉,那就趁舞會之前拚命練習應對進退與跳舞之道,不要讓任何人瞧不起自己。只要行得正站得穩,自己看重自己的價值,別人的想法與觀感一點也不重要。」

    「哇,說得好。」季青嵐拍拍手掌,「言下之意,閣下願意帶櫻妹妹出席這場舞會羅!太好了,這樣我就不會那麼無聊了,哈哈哈。」

    「季兄似乎很有空。」華靖忍耐的程度有限,季青嵐這樣兩次三番的招惹他,也該換作他表示一下了。「那麼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距離舞會還有三天,在這短短三天之內,請你讓徐櫻有足夠的自信與熟練的舞蹈技巧,既然要做當然要做到最好的,我期待這三天之後,我會見到一位全然不同的徐櫻。」

    「呵呵,這是你的反擊嗎?華兄。」

    華靖走過他身邊,低聲的說:「禍是你闖的,收拾的人不該全是我,季青嵐。

    我等待你揮動神仙之杖,創造出一位能顛倒眾生的美女羅!你如果失敗,對小姑娘而言可是一生的打擊,好自為之。」

    「別這樣嘛!給我扣這麼大一頂帽子,會讓我良心難安。」

    「在你良心難安之前,何不好好完成這個任務?」

    「你打算完全袖手旁觀?」季青嵐依然笑道:「我不反對你也來插個手,難道你對於創造魔法沒有興趣嗎?」

    「我,可不像你那麼閒。」他拋下最後這句話,轉身而去。

    「你真的刺傷我脆弱的心靈了,老弟。」

    徐櫻不曉得他們在那兒羅囉嗦嗦些什麼,她現在正沉醉在自身的煩惱裡。「季先生,華副座不是說真的吧?他不會想要帶我去參加舞會吧?我根本什麼都不懂,一定會給他惹麻煩的。」

    季青嵐聞言回身看著她,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工程浩大。」

    「請你讓華副座打消這個主意吧!我拜託你。」她不想讓華靖丟臉,那天讓他吻她是意外,但是要她真正扮演華副座的女友,雖說有一點夢幻成真的感覺,但那絕對行不通的。她和華副座一點都不相配,況且還要和森源惠子敵對,她怎麼能比得上惠子那艷麗動人的外表呢?副座和她站在一起,一定會讓人嘲笑他沒眼光的。

    「季先生,我真的一點信心也沒有!」她著急地捉住他說。

    「本人沒有自覺才是問題。」季青嵐溫柔地笑笑,「不是說好喊我季大哥的嗎?

    小丫頭。」「季大哥,你一定要讓華副座打消這主意!」

    「你喜歡華靖,是不是?愛上他了?」

    愛……這個問題來得措不及手,徐櫻愣愣地看著季青嵐,他似乎什麼都看透了,對她微微地一笑。

    「你今年幾歲?」

    「十……十七了。」

    「豆蔻年華,很好。」他抬起她的下巴,「你曉得森源惠子幾歲嗎?」

    當然不知道,她老實地搖搖頭。

    「她已經三十歲了喔!」

    「騙人。」什麼?完全看不出來。她以為森源惠子頂多比華靖大個一、兩歲,沒想到她已經三十歲了。這麼說當初華靖是和一個比他老上七歲的女人戀愛?當年的華靖究竟多大?

    「我沒有騙你。雖然我常常會因時制宜的說些白色謊話,但是這件事可是千真萬確的。怎麼樣呢?覺得自己會敗在一個三十歲的女人手上嗎?還是對自己沒有自信?」

    「可是……年輕不見得有利。」尤其對一個三十歲、依然青春美麗的情敵來說。

    「沒聽過一句話嗎?『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那種一心一意的愛情,全心戀慕著你心愛男子的晶瑩大眼,視他為你世界的唯一,這些都是森源惠子無法和你比的地方。她只把男人當成飯後甜點或是一頓意外的大餐,侵略、挑選與斤斤計較的狹窄心胸,沒有一個聰明男人會喜歡這種女人的。所以安心吧!你的任務只需要完成一件事。」

    「什……什麼事?」

    「你願意為了華靖全力以赴嗎?這三天的訓練會極端辛苦。可是只要三天結束,你將站在華靖的身邊,演一場漂亮的戲,與他一同對抗邪惡的壞女人,保護華靖不再受那種女人的荼毒,讓全上海的人都知道華靖與森源惠子已經恩斷情絕,再也沒有牽扯,現在他最愛的人只有你一個。這就是報答華靖最好的方法。」季青嵐心想:他實在有夠壞的,竟然慫恿起小丫頭了。不過,這也是華靖扔給他的包袱。

    「怎樣?考慮清楚了沒?」

    為了華靖要她做什麼都願意,「我……真的可以嗎?」她真的可以搖身一變與森源惠子那樣成熟艷麗的女人對抗的人嗎?

    「哈哈,多說無益。走,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慢……慢著呀!季大哥,你要拉我去哪裡?」

    「不會把你賣掉的,安心吧!」***

    迷迷糊糊的被季青嵐帶著團團轉,對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徐櫻,這會兒眼花撩亂,連自己身在何處、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了。真不愧是上海大哥,季青嵐似乎不管走到哪裡,都一派輕鬆自在,每個人見了他都和他打招呼,從容不迫的以貴公子般的優雅風度周遊列「店」。相形之下,她覺得自己像個傀儡娃娃,不但聽著他的話上車下車,就算進了「店門」,也是聽著他的指揮行動。

    他們第一個光顧的就是一間美容沙龍。

    「季爺,今兒個怎麼有空上我們『愛默兒』來呢?」一個聲音沙啞有點女性化的男子迎上前來。

    「好久不見,你最近忙什麼呀?

    「今天帶一個小姑娘來,你幫她剪剪髮型吧!記住,要適合她的年紀,越是青春活潑天真無邪的朝氣,越好。」

    「我知道了,這位是您的新女伴嗎?」那人也像季青嵐一樣,將徐櫻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還不時的發出「嗯」、「唔」的評斷聲。

    「很難嗎?」季青嵐挑高眉頭等著設計師發表意見。

    「愛說笑,我可是上海首席美發師傅呢!拿出我在巴黎見習留學的全套百十八般本領,也要讓季爺滿意,否則不就枉費我劉一刀的美名?」

    「隨便你,我人已經交給你,不管你要留幾刀都行,絕對要達到我的要求,不然我可就有大麻煩了。」

    設計師放聲大笑,「我還真想看看季爺身陷麻煩的樣子。」

    「不要開這種玩笑好嗎?」

    「那我們就開始吧!小姐,請跟我來。」

    徐櫻簡直像掉到神仙窩或是另一個國家似的,看著那名設計師桌邊擺滿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刀具,像剪刀又不太像剪刀,有些重量則所未見的刀子,和一張可以坐、也可以躺的舒服皮椅,她被命令坐在那上頭,然後就開始了。

    設計師先用一種充滿濃郁香味會起泡的水為她洗頭,之後是抹上油油的乳液,以厚毛巾裹住在小火爐前熱了半個鐘頭,接著沖水,擦乾。他用一隻會轟轟叫、放風的怪東西為她烘頭髮,直到半干。

    徐櫻以為她的頭皮終於被折騰完畢後,哪曉得這才開始。設計師拿起一柄銀色長長薄薄她不曾見過的剪刀,「小姐的臉型是標準的瓜子臉,美人胚子,但是卻讓這兩條粗粗的辮子給糟蹋了。因為你的髮質雖然柔細卻非常豐厚,屬於不容易整理但是只要細心梳剪一番,你的頭髮會是所有女人稱羨注目的焦點。」

    他說的話徐櫻大半都聽不懂,他究竟是說她的頭髮好還是不好?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羅囉嗦嗦的,剪頭髮前還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見解。」季青嵐掏出懷表看時間,「快點動手吧!我們還要趕下一場。」

    「馬上就會讓你看到我的功力,季爺。」他的手法像蝴蝶彩舞時絢麗奪目,徐櫻幾乎都看呆了,只見他東剪剪、西卷卷,不一會兒紛紛落下的黑髮已在地上累積可觀的數量,但是她根本來不及為自己被剪掉的發兒傷心,她光是看著鏡裡頭那逐漸明顯的臉蛋訝異就夠了,當設計師終於放下手中的剪刀時,徐櫻的吃驚已經完全寫在臉上了。

    「這……這是我嗎?」

    鏡中的女孩有著和她一樣驚訝的臉,但卻又完全不像她熟悉的自己。過去那個被兩條粗長髮辮蓋住半個小臉的自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輕羽黑髮鑲出心型小臉的她,那長粗的髮辮居然能變化出這蓬鬆柔軟發光的黑髮,散發出溫柔的女性光芒,自己都無法相信這會是她自己。「好了,這才只是初步呢!」季青嵐滿意的拉著她起身,「接下來是美容保養室、化妝品店、百貨服飾洋行以及帽店、鞋店。

    快走吧!我們去把那些店給搬空。」

    美容師如是說:「小姐的皮膚白嫩細緻宛如上好的瓷器,不過太久沒有保養,欠缺一點光澤,這就交給我們吧!」

    化妝品行的小姐如是說:「哎呀,好久沒看到這麼可愛純淨無瑕的一張臉了。

    你不需要化太濃的妝,只需要一點腮紅增添些許健康的氣色,然後粉紅誘人的唇膏與輕點眉黛,參加舞會的重要場合時,這款新式的淡灰色眼影一定能襯托出你那雙美麗的黑褐色眸子,保證百份之百的完美。」

    服飾行的小姐不斷抱怨道:「怎麼會有姑娘的腰這麼纖細的,瞧瞧,我們這兒所有的衣裳給您一試穿,腰身都顯得太大了,這麼細的腰真讓人嫉妒死了。這腰是腰、胸是胸的,別說是迷死那些紳士了,就算是咱們同為女人我也不禁歎氣呢!」

    外加帽店與鞋店及其他她記不得的小店,當季青嵐宣佈他們已經買完最後一家時,原本興致勃勃、精力充沛的徐櫻也不得不高舉雙手說:「萬歲!」終於結束了。

    「有這麼累嗎?我以為女人都有購物狂呢!想不到你才這麼點東西就已經累垮了。」

    這麼點東西?馬車都快放不下了。徐櫻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手可以提。她哀鳴了一聲,以做回答。

    季青嵐不禁笑起來,「振作點,小丫頭。這只是頭一天,明天、後天還有更嚴厲的事等著你喔!」

    還有?她的命已經去掉一半了。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明天開始要上的禮儀課程與舞蹈課程將是非人課程。誰教你只有短短三天的時間,今天已經浪費一天為你做造型了。明後兩天當然要快馬加鞭,我們可不想讓你被人給看扁了。」

    「嗚嗚,淑女真不是人幹的。」徐櫻癱倒在椅子上哀泣。

    「嗯,為了獎勵你今天一天的辛勞,季哥哥我已經為你想好獎賞與鼓勵了。放心吧!知櫻妹莫若季哥,照我的話去做,你會覺得今天一天的辛勞不算什麼。」

    「做?做什麼?」又要惡作劇了嗎?她豎起一耳,內心警覺。

    「不是壞事。耳朵借我一下。」季青嵐在她耳旁郎?半天。

    「這樣……可以嗎?」聽了季大哥的慫恿,她心底的小惡魔又爬出來了。

    「怕什麼?有我做你的後盾,不會有問題的。」季青嵐拍胸脯說著。

    「那,好吧。」

    她是不是又掉到陷阱裡了?可是她真的真的很想看華靖會有什麼表情。罷了,這輩子她恐怕都注定要被季青嵐這壞蛋教唆,誰讓他掌握了她最大的弱點——華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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