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群峰低,放眼天地寬。舉頭紅日近,回首白雲闊。
徹裡曼靜靜的佇立於拔仙台的台線邊,他的胸中空然坦蕩,他的心思靜如止水,環顧這宏偉寬闊的天地,他感覺如此和平。
不論等會兒將面臨什麼樣的惡鬥,至少這一時間,他對這片天地存有的是最單純的崇敬之意,還有最溫暖的回憶。
在這拔仙台上,不怪與他初次相遇。
或許他在那一眼,就已經決定他今生今世的伴侶,非她莫屬。他還清楚的記得那日,風和日麗的暖暖陽光下,生動璀璨宛如一道金光,舞動在天地間的她,是多麼地撼動人心。
低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在這生與死的決鬥場上,他心中存有最強烈的求勝慾望。不怪說的對極了,他必須活下去,不止為了她也為了自己。他還想要以這雙手保護心愛女人一輩子,以這雙手懷抱自己的兒女,以這雙手牽著漫長歲月中伴他一路走來的她,邁向生命的終程。
「爺主子,要開始了嗎?」安普西趨上前低聲問道。
時候到了。徹裡曼無比冷靜的回過頭,淡淡掃視已經來到拔仙台上的人。除他自己的人以外,接受戰帖而來者,少說也有十幾、二十人。全部都是當年曾參與過徹家血案的人,就算沒有殺過徹家的人,也曾踩過徹家上下的血,趁火打劫。
多年來醞釀的仇恨鮮明的甦醒過來。
「爺主子,朱武王爺與夫人也來了,他們就坐在那邊。」安普西向右手邊一指,可以看見王府侍衛重重包圍保護中的王爺與夫人,坐在兩頂軟轎上,隔著小段距離,遙觀決鬥會。
這倒頗令徹裡曼訝異。他沒想到他們會來,照理說王爺該迫不及待於王府內慶祝,畢竟今日過後,那侮辱並威脅到他們掌上明珠名節的男人,可能就要自世上消失不見。
或許,徹裡曼帶著點諷意的笑,王爺與王妃想要親眼看見他的毀滅。
「我該去對未來的岳父岳母說點什麼。」
「爺主子,我認為他們可不是來為你喝采的。」
徹裡曼灑脫的笑笑,拋開安普西不贊成的目光,逕自越過拔仙台,走向王爺與王妃所在的位置。
「他過來了。」王爺極度不悅的瞇起眼。
王妃握住王爺的手,「文明點,他不會有惡意。」
「他沒有惡意,我有。」
武王爺生氣不是沒道理。他氣女兒還有點眼光,從外觀看來,這個徹裡曼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自信、渾身充滿著力量感、內斂的神情、精明的雙眼,該死見鬼的一條漢子。
像這樣的男人能面對十幾、二十個武林高手,依舊保持冷靜的應對態度。像這樣的男人就算處於劣勢,也毫不慌張失措。這個徹裡曼的確是鐵錚錚的漢子。
被迫承認女兒看上的人物,也讓他覺得格外中意,朱武王爺的心中就有那麼點酸酸澀澀,不是滋味。
徹裡曼來到他們面前,「武王爺、武夫人,久仰。」
王爺哼一聲扭開了脖子。王妃倒是給了他一個和藹的微笑,「徹公子客氣,希望徹公子今日能旗開得勝。」
「多謝夫人。」王妃的善意完全出乎意外。
「哼,像這種侵犯良家婦女的惡徒,用不著對他客氣。」王爺忍不住開口激道:「善惡終有報,我就等著看這個無恥惡徒的下場。」
對於敵意,徹裡曼倒是不怎麼陌生。「我徹裡曼絕不是什麼聖賢之人,對郡主……我無意傷害到她,請兩位放心,關於我曾犯下的錯,徹某自會負起應有的責任,盡我所能的彌補郡主。」「就一個或許活不過下一刻的人而言,你真敢講。」
「我自當盡力留下這條命,才能與王爺進一步討論責任及彌補的問題,失陪了。」
徹裡曼從容的轉身離去。
王爺掐緊拳頭,「那傢伙居然敢對我那樣說話……分明是不把我看在眼中。」
「我倒覺得這年輕人不錯,態度不傲不倨、不卑不亢的。你啊,別雞蛋裡挑骨頭,少說兩句。」王妃輕聲的回道。
最後王爺只給她一句冷哼,表達心中的不滿之情。
「老頑固。」王妃笑笑。
徹裡曼已就主位,他環顧著四周的人,朝安普西示意的一點頭。於是矮小的安普西便跳進場中央所圍的圈圈內,朗聲宣佈:「諸位久等了,各位好漢來到此地,有誠意要解決二十年前與徹家所結下的梁子,就證明大家算是個有擔當的漢子。相信大家秉著誠信,進行一場公平決鬥不是難事吧?」
「既然來了,就是不怕死的。」眾人間有一位叫道。
徹裡曼冷冷笑著,「很好,今日姓徹的我加上我的手下一共七人,在場諸位二十人。七人對二十人之戰,我沒佔大家便宜,這是非常明顯的。在這場上任何的傷亡也都出於自願,希望多年的恩怨就此了斷,同意嗎?」
眾人議論紛紛,但多沒有表示什麼其他意見。
一場惡鬥即將展開,風雲驟變,陰沉的烏雲低低的壓著天際,彷彿已預見一場刀光劍影的血光之災就在眼前。
***
不怪坐立難安的忽兒起身,忽兒坐下。
打自今晨被惡夢嚇醒之後,她就再也睡不安穩。夢中不祥的徵兆,教她心神難安。她閉上眼就能回憶起她眼見徹裡曼一身是血的站在八仙台上,一把刀高高在他身後舉起,刀鋒閃閃映輝,當它落下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真是的,什麼時候不好作惡夢,偏偏挑這個壞時機。
「什麼時辰了?絳珠。」她問著專門侍候她的貼身丫環。
「快接近晌午了,郡主。」
晌午?這麼說應該開始決鬥了……會不會已經結束呢?不怪煩悶的扭著手絹,幾次衝起身想出去,卻又遲疑的坐回去。她告訴過徹裡曼她不會去,要是莽撞的出現在決鬥會場,只能讓徹裡曼更分神而已。不,她不能去,要忍耐。
唉,她現在才曉得「等待」是世上第一難熬的兩個宇。僅讓她等了半天,她就已經受不住折騰,一想到徹裡曼整整等了二十年,才累積到足夠的能力報仇,她就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對徹裡曼的武功,不怪非常有信心,她不放心的是那些前來決鬥的人。說不定他們為永絕後患,打算對徹裡曼進行些醜惡的伎倆或陰謀怎麼辦?他能小心謹慎的躲過敵人的暗算嗎?
不怪幾乎後悔自己改變了徹裡曼。如果他按他原來的想法,採取各個擊破的戰術,此刻他一定能成功的復仇,而並非把自己置身於更大的危險中。李?葳……??……新鮮郡主唯一能安慰不怪的,就是徹裡曼的改變,起碼拯救了些無辜牽連者的命運,不致造成更多的怨恨與仇殺。
「郡主,請用膳。」廚房下女端來了一盤熱騰騰的湯麵,幾碟小菜。
不怪心不在焉的坐到桌旁,盯著麵碗發呆。
絳珠看在眼中,大歎了一口氣,她動手替不怪把面吹涼些,然後一小口一小口
的勸說:「你多少吃點東西,郡主。再怎麼吃不進去,也要勉強自己吃。來,吃一點吧?」
「我真的吃不下。」不怪搖頭推開絳珠的碗筷。「拿下去吧。」
見郡主毫無胃口的模樣,絳珠無奈只得重新端起菜餚,打算拿下去溫著,等郡主想吃時,再端上來。她剛剛來到房門口,只見眼前人影一花,一把小刀就架著她脖子,湯碗翻落在地上。絳珠瞪大眼驚叫一聲,「來人——」
「不許叫,你叫一聲我就要你的命。」
不怪聽見騷動,迅速的跳起來,來人已押著絳珠往閨房內走進來。
「你好啊,郡主師妹。好久不見!」
「白天剛你……你架著絳珠要做什麼?快放開她。」
陰森的冷笑數聲後,白天剛用著令不怪毛骨悚然的發毛眼神,將她由上至下打量了一圈,然後又不齒的笑了笑。「你命令我?」
「沒錯,我以瑞德郡主的身份命令你即刻放開我的貼身女侍。」
白天剛哈哈大笑了數聲,「郡主?就算是天王老子這時候來了,我都不怕。」
「你發什麼瘋?難道你吃錯藥不成。」
「吃藥是沒有,不過眼看著能讓我成為天下第一武林高手的秘密神器,就快要到手的份上,我不但不會放手,你還要乖乖聽我的話。否則我就殺了你這個丫環,怎麼樣啊?」白天剛故意拿刀子在絳珠的臉旁劃來劃去的。絳珠嚇得已經魂不守舍,悚悚不知所以了。
「什麼天下第一神器,你說什麼我全不懂。」
「你不懂才怪。你和那姓徹的在山裡頭逍遙樂了一個月,會不知道他這趟來到中原,為的就是得到他家的那神兵天器?我都知道,我爹爹留了封信給我,把什麼都告訴我了。只要我搶到了神器,我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稱霸武林的至尊天王。哈哈哈哈。」
「你這個白癡,根本就沒有什麼神器,這是當年明教那些人,編出這段典故騙那些武林人士為他們賣命,替他們除去徹家這個眼中釘的手段罷了,那根本不是真的。」
白天剛雙目怒凸,他張手就給了不怪一巴掌,「你這婊子蕩婦,為了救姓徹的,連這種話都想編出來騙我?是,我全知道。你喜歡那小子,你愛上他了,為了要嫁給他,還不惜要與你王爺父親絕裂,哼哼,好個賤人。虧我當初還百般容忍,為你做牛做馬。可是你呢?從頭到尾把我當個傻子耍!」
不怪雙耳嗡嗡作響,她幾乎無法想仔細。過去白天剛是個陰險的小人,她一直沒把他放在眼中,因為覺得他成不了大氣候。然而,她現在知道自己小看他的貪婪之心,武林至尊這四個字,就像熊心豹膽一樣,白天剛早已深深陷入他父親留下的遺言誘惑,無法自拔。
現在她才曉得,侏儒巫師所說的那句「敵人尚未死」的意義之所在。白皓罡或許掉下懸崖死了,但他的兒子卻得到他的遺言,成了他創造出來的另一個怪物,眼中充滿貪婪與暴力的禽獸。「現在,你是要看我一寸寸的割掉這丫頭的皮,還是要乖乖的照我說的話去做呢?親愛的師妹。」
不怪沒有其它的選擇。白天剛吩咐絳珠以粗麻繩子反綁住不怪雙手,並以布袋套住她的臉。確定不怪絲毫無法反抗後,白天剛哈哈大笑的把刀子插進了絳珠的身體,絳珠連叫都來不及叫,就暈死過去了。
「我們出發吧。」白天剛推著不怪上了馬,他已經開始得意的想像著,一旦讓他獲得神器之後,他要怎麼對付所有曾瞧不起、或對不起他的人了。
***
這是一場激烈的打鬥。
拔仙台峰頂成了一個瘋狂的世界,簡直就是一場混戰。所有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沾帶著他人或自己的血,不少人已經負傷而戰,更有的人已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只留著一口氣在。
然而勝負的情況卻相當的明顯。
武林人士的聯盟,即使在整整二十人對付七人的狀況下,折損的人數卻在不斷上升中。主要原因是各個高手已經習慣了自行其是,沒有整合與互助的觀念,緊要關頭中,有人以逸待勞,有人袖手旁觀,除非有他人對自己出手,否則絕對不去浪費自己體力,導致整個聯盟迅速在徹裡曼這一方強勢的對陣中,連連敗退。
經過半個時辰,人數懸殊的比例已經拉近到一對一的程度。反觀戰場的四周已經多了許多呻吟與哀嚎的傷者,已不能再戰。
但由於徹裡曼事先有所約束,安普西與大夥兒手下留情,絕大多數的傷者,都還可以醫治。轉眼問徹裡曼雙刀並發,又一個倒下。他們人數已經贏過那些武林高手了。剩下的幾個人要解決,也僅僅是短時間內的問題。
「夠了,住手。」突然間一個蒼老的聲音發出震撼的叫聲。
所有的人轉頭去注視,遠處快速的身影閃現的接近,彷彿眨個兩眼已由千里外來到拔仙台上。
「徹裡曼公子,你可以不用比了。」一位白鬢白髮的老者撐著枴杖站到眾人之間,「眼前這些個草包都不是你們的對手。」
「人常說華山封傳人已經退隱多年不見,沒想到今日你還大駕前來。」徹裡曼持著雙刀,眼神銳利的說:「有失遠迎。」
「孩子,我還知道當年的事,也全記得。」封傳人拈鬢長歎,「那是我這輩子最無法原諒自己的一件事,竟讓那些明教有心人士所利用。其實大部分的江湖好漢都是些直腸子的人,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被利用,如果真說有錯……那就是長年追求武學而不擇手段的習性,再一次的造成悲劇罷了。」
「你想說些什麼?」徹裡曼皺起眉。
「當年我與少林與武當的道友,前去你家的理由,並不是為了獲得至高無上的武學神器,而是為了制止一場武林浩劫。」封傳人歎口氣,「我們身在江湖多年,非常明白『武功蓋世』這四字的迷人之處。為了不讓這神器引起全武林人的爭奪與廝殺,我們三個才出面把它拿下。」
封傳人展示他左肩上背著的長長包袱,「我知道你自己已獲得其它的部分,這個就是最後的三段。」
「你特意把這還給我,有何目的?」
「向你討個人情。」封傳人取出一柄長劍說。
「你要代他們與我決鬥?」徹裡曼不意外的問。
但封傳人卻搖頭了,他返手以劍擱在自己頸項上,「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讓老朽這一命,換你復仇血恨的心願。就此罷手,回到你的國家去。」
徹裡曼訝異極了。
「成不成?」封傳人催道。
「你有什理由替這些人死呢?徹家的帳我算得很清楚,你並未下任何殺手,所以今日沒有下戰帖找你。我打算另日找你要回家傳寶物,然後離開。」
封傳人逐一看過在場零落的江湖中人,「他們殺人時我沒有阻止,我自覺有愧於天地正義,既然你要算帳,何不就拿我充數。雖然老朽不值那麼多條人命,但在江湖說話還有點份量,殺再多的兔崽子也沒有殺我來得具恫嚇之效,所以你取我的老命就是。」
徹裡曼搖頭,「我來中國這一趟,從沒見過半個俠義之風的人。也因此我非常懷疑所謂的江湖道義究竟是什麼?是什麼讓人們對江湖如此之著迷與津津樂道。現在……我想我開始有點懂了。」
走上前,徹裡曼把手擺在封傅人的劍柄上,緩緩的取下那柄劍。
「這是——?」
「讓人真心後悔所做過的事,是我報復永遠無法達到的。」徹裡曼舉起那柄劍,一起一落間封傳人的白鬍子被削半截。「這個抵你一條命,如果未來還有同樣的事發生,我再要你這一命也不遲。」
「痛快、痛快。」封傳人瞪大眼睛詫異的說:「我老封這輩子沒有這麼痛快的削鬍子過。你確定你不要我這條老命?要知道閻羅王如果先搶去了,你這筆債可就要不到了。」
「那時候我自會問閻羅王要的。」
「好。」封傳人點頭,「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囉嗦。」他一頂左肩,包袱布落了地,光燦金亮的怪異神器便竄天衝出,「它還給你們了。」
徹裡曼一躍身捧住了金笛的最後三段。沉甸的重量讓他向下一壓地,發出滂然重響。封傳人對他的身手喝聲采後,又捻著鬍鬢說:「以後你有任何麻煩事,只需說一聲,徹兄弟。我姓封的老歸老,但一把劍還挺管用的。」
他僅以一躬手表示謝意,徹裡曼便轉身把神器交給啞奴,「諸位受傷、急需救治的人,可以由未受傷的幾位相助,下山去。從今爾後,我徹家人不會再找諸位的麻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不相干。」
場中人應和幾聲,三三兩兩的攙起負傷的夥伴,緩慢的起身。
「真令人想不到啊!你居然會放了仇人。」
一個響亮的聲音山石後傳出,所有場上的人又停下腳步。然後神情幾近顛狂的白天剛,拉著一個罩面的人自大石後走出。
「這麼想來,我爹爹豈不死得太慘了?」他拉著罩面人又朝前走一步,「你殺了他,姓徹的。讓他慘死於冰河裡,你卻活下來,老天爺太盲目了,現在我就要親眼送你至地獄去。」
「就憑你?」衝上前的是胖子荊達。「我用腳就足可以踩死你這不自量力的傻子,你還想嘗嘗草書王八的滋味嗎?」
白天剛臉色一白,旋即又想起自己快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他用不著害怕。「哈哈哈哈,只要你們輕舉妄動,我擔保你們一定會後悔的。」他忽地抽掉罩面人的頭罩,「看看誰在這兒?」
「不怪。」
她的雙眼猛然眨動著,適應外界突現的陽光,然後她便看見站在眾人前面的他。
徹裡曼凝重的注視著她——他沒事,他還活著。他那身青布衣或許沾滿血跡,但他似乎沒有大礙。屹立不屈的站定在場內。
「我沒事,不要擔心我。」不怪馬上就說:「他瘋了,以為——」
白天剛當著眾人的面,出手狠狠甩了不怪一巴掌,「閉嘴。不許你開口說話,否則我就宰了你!」
「大膽狂徒,來人啊,把這綁架郡主的惡人拿下。」王爺與王妃也在見到女兒的那瞬間,自轎上奔了下來,眾多侍衛隨之在後。
「退下!」白天剛一手緊緊挾持著不怪,一面咆哮揮動他的刀子。「多靠近一步我就多在她身上戳個洞,她能受得了我戳幾個洞呢?你們想知道嗎?」
王爺只能咬咬牙,制止住手下。
「你想要什麼?」徹裡曼表情尚且平靜的問。
「嘿嘿,還是你比較識相。怎麼樣?是不是心疼心愛的女人啊?真不錯嘛,你把郡主拐上手以後,什麼都不用愁了。綾羅綢緞、珠寶玉器、漂亮的女人,要什麼有什麼,比誰都要威風多了。」
白天剛看大家真的不敢稍有妄動,膽子也大起來了。「可惜你現在眼前有我這程咬金,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你想要什麼?」他再問了一次,這次甚至露出一點無聊。
氣死人,難道這姓徹的不會有害怕的一天嗎?難道姓徹的不知道他真的可以刺下去?只要刺下去,郡主就沒了,姓徹的就永遠別想……好,等他把神器弄上手之後,他一定要讓姓徹的跪在地上哀嚎。
「我要傳說中的天兵神器,除非你把那東西拿給我,不然就得眼見我們國色天香的郡主,香銷玉殞。」
「就這樣?」
王爺已經氣急敗壞的命令徹裡曼,「把那個東西給它,快點。絕不能讓他傷了不怪半根寒毛。」
但徹裡曼卻依然故我,淡淡的問著:「你怎麼會得知那樣東西呢?」
「我爹告訴我的,他沒像你所想的那麼笨。他留給我一封遺書,就在我家庫房內。原原本本他都告訴我了,我知道只要得到那東西,我就是天下第一高手,武林至尊,誰都不怕了!哈哈哈哈。」
徹裡曼點點頭,看向一旁的啞奴,讓他把聚合在一起的家傳寶物提過來。沉重的金屬敲擊聲音砰砰作響。
「你自己看仔細,它非常的龐大,如何能做為兵器呢?」
不怪心想,這是徹裡曼在給白天剛的機會。他當時雖然沒有向巫師保證,但他現在卻做到了。他為敵人留了條生路,但能不能掌握就端看那人是否夠聰明。可惜,白天剛利慾薰心的盲目程度,再多機會只怕也是枉然。
「少囉嗦,拿來。」
「先放了不怪再說。」
白天剛瞇起懷疑的眼,「不行。萬一你們耍什麼詭計……把東西放在地上,你踢過來,我再放人。」
徹裡曼沒有表示反對,他讓啞奴把足有兩人身高等長的銅笛擺好,「數到三,你放開她,我把東西踢過去。」
勝利就在眼前,他就要成為天下第一武功高手了。白天剛興奮的舔舔下唇,腦子已經充滿美好的至尊形象。他點點頭,「快點數。」
在那緊張的一刻,連空氣也緊緊繃著,彷彿只要稍一動彈,就會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
「一、二——」徹裡曼冷靜的數著。「三!」
不怪被釋放了,她被白天剛一腳踢飛開來,直撲往前。幸虧徹裡曼動作迅速的接住她。他們回頭,看見白天剛已經抱起那長銅笛,歡天喜地的叫喊著,「我是武林至尊,我天下第一,武功蓋世。」
突然間不怪感到一陣悲哀。當人迷失自我時,不論他們面孔變得如何醜陋可怕,但整個行為卻是可笑的。白天剛豈不是個最好的例子?」
同時徹裡曼擁住她的肩,「謝謝你。」
她不解的抬起頭,「什麼?」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就無法自復仇的牢籠裡脫出。或許下場會像這個傻子一樣。」他輕聲的告訴她,「嫁給我吧?」
「嗯。」不怪埋進他的懷中,他穩定的心跳聲,是天籟也是最美的回憶。
「我要殺光你們全部!」白天剛還兀自努力撐起他的天兵神器,他感覺全身都充滿了神奇的力量,這一定是那神器的作用吧!
王爺非常震怒,他下令侍衛解決掉這個狂人,特別是曾親手虐待過他女兒的人,不能輕饒。當白天剛為著他的美夢得以實現發出呼哈哈的狂笑之際,如雨之下的箭,穿過他的心臟,把他變為一個活刺蝟後。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會死的。」臨死前,他嚥下最後一口氣說。「我……我……我有神器天兵之助——」
「那只是來自我家鄉的樂器,信不信由你,白天剛。當人盲目的欺騙自己時,就算再怎麼點醒你,也是沒有用的。」
徹裡曼摟著不怪,他們看著白天剛陡然瞪起的雙眼一翻,口吐鮮血的離開這人世了。
這場二十年的誤會,引起一場悲劇與多場復仇的可笑謠言,終於結束了。
終曲武王爺滿心不悅的把女兒嫁出去了。理由是他無力阻止自己孫子出生,也不願意孫子見不到自己生父。沒錯,不怪懷了孩子了!為了讓不怪有個幸福美滿的婚禮,他甚至努力壓下自己對徹裡曼的偏見,參加了婚禮。
唯一的條件,他要親眼看見自己外孫(孫女)的誕生。
武王妃升格為祖母,依然不減她的迷人魅力,擁有天下第一美麗年輕的祖母封號。婚禮上除了女兒外,她這個丈母娘依然吸引不少中年男子的注意力,大大地讓王爺吃醋了一番。
不怪,或者可稱之為朱媛郡主。她嫁給徹裡曼的消息傳遍了京城,驚動的不只是王府,連帶皇上這個叔伯長輩,也對武王竟答應這樁婚事而感到意外。然而她美麗端莊的新娘子模樣,贏得了一致的讚譽。
婚後七個月,她產下一對兒女,讓人羨慕不已。現在孩子的爹正打點行裝,預備攜著嬌妻回返俄國,並計劃每隔一年就要讓郡主回鄉返親探友。
徹裡曼公爵。來自俄國的他,血海深仇的報復完成後,他逐漸恢復他愛好和平的本性。逗留中國期間,廣交各國好友,發揮外交官之子的本色。他出眾的才華在語言與人際關係上有最大的發揮。
可惜俄皇頻頻催促他返國,為了回去照料徹家產業,他遺憾又幸福的攜妻踏上歸途。
怪婆婆仍在黑心村與奇婆婆、爿婆婆三人共同生活。有一天,她們身邊又多了三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娃。無論不怪、不奇與平凡怎麼追問,她們都不肯透露孩子的來處。
她們還替小女娃兒命名為:「奇二」、「怪三」、「凡四」。
明朝,依然在太祖的管理下,步上它應有的歷史軌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