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我確實受到了最廣泛的注目,嚇得我不敢在大庭廣眾面前拋頭露面。非出去不可,我一定要王軍陪同,一來給我壯壯英雄膽,二來可以擊破所謂的移情別戀的謠言。本來我想盡早和王軍說明白,但是考慮到目前的情況,便決定等這件事被大家淡忘了的時候再談。
我不厭其煩地向王軍打聽他和李一打架的過程,王軍做了最詳細的敘述,我想即使我不問,他也會主動告訴我的,掛著我的幌子打架,是他的無上光榮。他說這是他步入大學以來第一次打架,也是活了這短短的二十年寥寥無幾中的一次,他討厭打架,認為喜歡動用武力是街頭小混混們的嗜好。他之所以這樣說,無非是讓我明白,他不是一個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的人,但是為了我,他寧願墮落到小混混的行列裡,也在所不惜。
其實他只和李一說了一句話,就大打出手了。我跑開以後,他質問李一:「你想對戴倩做什麼?卑鄙的騙子!」
李一說:「如果我是騙子,那麼你和我一樣,也是騙子!」
士可殺不可辱,王軍衝上去和李一扭到了一塊。在被同學們拉開之前,他狠狠地教訓了李一幾下,同時也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李一的老拳。
我終於問到李一的傷勢如何,問了許多關於他們打架的細節,其實李一的傷勢才是我最關心的,可是王軍說對李一的傷勢他也不清楚,不過有一點他很自信,李一肯定比他傷得重。王軍的話使我的擔憂又增添了幾分。
王軍的傷很輕,沒幾天就恢復好了,現在他把自己當成了功臣,有時候我們偶有小摩擦,他都會有意無意地提到受傷的事,生怕我忘記了他曾因我而光榮負傷。實在沒勁,看來不能再等了,和他的事情必須要徹底解決。
我仍舊牽掛李一的傷情,背著王軍去網吧打算給他留言問候,屋漏偏逢連陰雨,我的QQ號碼被盜了。重新申請了一個,才發現沒有記住李一的號碼,搜索他的暱稱,卻活見了鬼,怎麼也搜不著。
大約過了一個來月,天氣已經很冷了。一個星期天的早上,我想找王軍幫我去出租屋整理一下東西,因為我決定要搬到那兒去住,因為這段時間李雪英吃錯了藥似的,老找我的茬,並且不知怎麼搞得,和其他的室友的關係也越來越不融洽,我懷疑這也是李雪英在弄鬼。
電話打了N次,總是打不進去。我決定到王軍宿舍裡走一趟。我一般不去男生宿舍,那裡面混合香型的味道幾乎能把人撲倒,讓人久久不能忘懷,三天吃不下飯。我用絲巾摀住鼻子,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豪壯,上了男生宿舍樓。因為是星期天,走廊裡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
我敲敲王軍宿舍的門,好久才聽見孔翔宇說:「敲什麼敲,進來!我正在做夢娶媳婦呢,你賠得起嗎?」
我推門進去,發現他們都沒起床,孔翔宇看見是我,躁得用被子蒙住了頭。大概他沒有想到,這個時間會有女生造訪。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王軍看見我很高興,說:「你怎麼來了?麻煩你先出去等一會兒,讓我們穿上衣服。」
我尷尬地退了出來,帶上了宿舍門。只聽屋裡稀里嘩啦一陣亂響,這些傻小子,穿衣服也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宿舍門再度打開,他們已經都人五人六地穿戴整齊,在門兩邊列隊相迎。孔祥宇和我最熟,他搶著說:「以後不興搞突擊檢查,你的王軍總的說來也算是個乖孩子。」
「是啊,他是很乖,可惜他做什麼夢我可管不著。」我笑嘻嘻地瞅著他的臉說。
孔翔宇有些不好意思,在一片笑聲裡嘀咕,「一點兒也不淑女,人家淑女不該聽見的話都裝作沒聽見。」
「淑女好玩嗎?我可不知道淑女是什麼東西,好看還是中吃?」
我邊說著,邊坐到一張床上,赫然發現對面牆上掛著一個骷髏面具,和我比賽那天丟失的一模一樣。我過去拿在手裡,翻過來一看,背面畫有一顆紅心,一支黑色的箭穿心而過。那顆紅心是我親筆畫的,而那支箭估計是王軍的傑作。
我把面具用雙手捧著,生怕再次得而復失。我責備地瞥了王軍一眼,說:「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下了男生宿舍樓,我們信步走著,沒有什麼目的。我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天馬行空地想著心事。王軍喜氣洋洋的,他也許把我突然到他的宿舍,看作是一個暗示,一個轉折。
不知不覺,我們走到了籃球場,在向陽一面的階梯看台上坐下。籃球場上,幾個男生在舉行著小型比賽。大冷的天,儘管他們穿著短褲和掛肩背心,卻仍然打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他們臂膀上隆起的肌肉,時而反射出一片陽光,好像他們的皮膚下也流淌著液態的陽光。我忽然想李一也一定和他們一樣,有著那樣健壯的臂膀,在皮膚下面流淌著液態的陽光。
王軍在我眼前揮舞了幾下手,說:「看什麼看,你的樣子很花癡!」他說話的時候,我聽出一些醋溜白菜的味道。
我不好意思繼續看下去,就把目光轉到球場邊上的法國梧桐上,繼續發呆。那棵梧桐雖然掉光了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白花花的樹幹,居然也很燦爛。我正在考慮,是不是到了和他說清楚的時候了。
王軍又說:「大清早的,就跑到宿舍找我,不是讓我來陪你發呆吧?還有面具是我的,你玩會兒可以,但是必須還我。」
看看失而復得的面具,冥冥中我如同接到一個指令,一點兒沒錯,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