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男人忽然動了動,翻了個身,少女急忙閉上眼睛,收回了所有思緒,像是生怕被身邊的男人發現一樣,繼續靜靜的躺著,靜靜的躺著。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醒著的,醒著的。只是到底是從什麼醒來的呢?剛剛嗎?還是更早?又或是一夜未眠呢?
少女笑了,笑得很淺,以至於臉上沒有泛起平時常見的那兩朵可愛的小小梨渦兒。
此刻,她為什麼會偷偷地笑,想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其實,她是在慶幸自己這次又沒有被他發現,被他發現自己剛剛對他的窺視,可為什麼心裡沒有一點點的喜悅,反而在一點一點的抽痛呢?
已經是第幾次這樣看他了,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樣靜靜的看他睡覺的樣子呢?
少女已經記不得,也已記不清了,或許是她根本就不想讓自己記住吧。
因為她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去記住那一千多個夜晚裡到底有多少個像昨夜那樣的不眠夜了。
可即使是這樣,即使是早就知道和他不會有未來,但她還是讓自己情不自禁的深深地陷了進去。
「娃娃,走來,散場了。」董月推了推還沉浸在迷幻中的夏嵐,「嘿嘿,沒想到你也是個花癡。」
夏嵐被她臊得『騰』地紅了臉,切切諾諾地小聲辯解,「你,你別瞎說,我,我只是還沒睡醒……」
「得得得,是我錯了,那您現在是想繼續留在這裡睡覺呢?還是跟我去後台慰問演員呢?」
「慰,慰問演員?」夏嵐驚訝的眨著眼睛,「為什麼要去……」
董月一臉黑線,不禁起手扶額,「娃娃,我拜託你,求您能不能別老動不動的就丟出個『為什麼』來,好嗎?你,你也太沒點做觀眾的專業素質了。」
夏嵐本來很想追問董月『為什麼要說她沒有專業素質』可一想到她剛剛那挫敗的表情和那些警告的話,就把疑問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裡。
「去不去?再不去看一眼,可就擠不進去了。」
還沒等夏嵐回答,董月便站起了身,壞笑著說:「去吧,去吧,反正看你剛才那副癡呆的傻樣兒就知道你也被他迷住了。」
「你……」夏嵐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董月從椅子上生拉了起來,「唉,你,你別拉我呀,慢慢點,走慢點行嗎?」
「不行,再慢咱們就可以直接回宿舍睡覺去了。」董月拽著身後的夏嵐,一路小跑的溜到了後台。
「顧斌,這是我送你的花。」
「顧斌,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顧斌,顧斌,我能和你照張像嗎?」
原本不算很小的後台,頓時擠滿了人。觀眾,演員,工作人員,各種舞台具物,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真是一番好不熱鬧的景象。
夏嵐看著滿屋子走來走去的人影,心中莫名的煩躁起來,她向來是個不愛湊熱鬧的人,只是今天卻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跟著董月跑來湊這個熱鬧。
也許是不想自己一個人回宿舍吧,夏嵐在心中這麼想著,可腦袋竟然真的開始不自覺地抬高,然後再抬高一點,像是在人群中不停地尋找著什麼。
身邊的董月早就已經隨著不斷湧進的人群衝了進去,只留下夏嵐她一個人傻傻的戳在門口,不敢進去。
「啊……」夏嵐沒有注意身邊忽然閃過的人,只見眼前一黑,被撞得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此時,依然有很多不停進出的人,屋內屋外一片混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而那個撞了她的人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她被撞得有些頭暈,坐在地上揉了揉腦袋,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膝蓋已經被磕破了皮。
「你……沒事吧?」一聲不大不小,不溫不熱的磁性聲音傳入了夏嵐的耳中。
她慌忙地抬起頭,不確定的看著眼前的男孩,「沒,沒事的。」
男孩愣了一下,看著她那雙忽閃的大眼睛,淡淡地笑了。
他彎下腰,從兜裡掏出方巾,輕柔地為夏嵐覆在了膝蓋上。
「嘶……」夏嵐輕哼了一聲,本能的向內收了收腿。
男孩有些尷尬,「對不起,弄痛你了吧?我……」
「沒,沒有,不痛,不痛。」夏嵐搖著手,笑了笑,「謝謝你。」
男孩第一次見到笑得這麼甜美可愛的女孩,藉著屋內的白光燈,他看到了她臉上那倆朵讓人看了就不想移開視線的淡淡梨渦兒。
「鍾銳,你怎麼在這,主席正找你呢。」從不遠處跑來了另一個男孩,「快跟我進屋去。」
夏嵐聽到『主席』兩個字,不由得挺直了背脊,腦中又浮現出她剛才看到的那雙清澈得猶如泉水般見底的大眼睛。
她抬頭望了眼跑來的男孩,又低頭看了看面前這個男孩,他們脖子上都掛著一條藍色的長繩,上面繫著一個長方形的工作牌。
原來他們是今晚的工作人員,同樣也是學生會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蹲在夏嵐面前的男孩,看著夏嵐說:「我還有事兒,你自己一個人能行嗎?」
「嗯,能行,」夏嵐笑著點頭,「只是,這手帕……」
男孩扶著夏嵐站了起來,笑著說:「你先用吧,反正是一個學校的,不怕找不到你。」
夏嵐猶豫著想說些什麼,可是男孩已經快步走進了屋裡,留給她的只是那個淡淡的算不上很陽光的笑容。
夏嵐一手扶著膝蓋,彎著身子,一瘸一拐的挪到邊上,靠著樓梯口的圍欄,輕輕地喘了口氣。
今晚真是太瘋狂了,我怎麼跟著肉肉跑來湊熱鬧兒,不僅什麼都沒看見,而且還害得自己被人莫名其妙的撞到摔傷,真是有夠蠢的。
夏嵐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她剛剛竟然再埋怨自己什麼都沒看到,那她,那她到底是想要看到什麼呢?
她微微蹙眉,轉身趴在剛好及腰的圍欄上,靜靜地看向遠方。
由於禮堂共有兩層,而後台就在二樓,所以夏嵐站在空曠的露天迴廊上,剛好可以眺望到學校的一角夜景。
徐徐夜風風,吹起了她的卷髮,夏嵐微微仰頭,深深地吸了口氣,感歎,今夜真是個美麗的夜晚。
那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幸福美好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曾發現當時的自己已經勃然心動,那一切的美好感受,都只因被那雙迷人的眼睛所吸引。
「學長……學長……」
「主席……」
「主席……主席……」
不遠處的屋裡突然傳來了陣陣女生的瘋狂叫喊聲。
夏嵐本能的尋聲望去,只見有一群人如眾星捧月般相互簇擁著某個人,身後還跟著一群窮追不捨的女生。
夏嵐那裡見過這種猶如追星族一樣瘋狂混亂的場面,當時就被嚇傻了。
就在她看清那群人中為首的那個男人後,心裡不禁一慌,是……是他?!
夏嵐眼看著那群人越走越近,她很想趕快換個地方,躲開,可她的腿又剛剛被磕破了,行動起來肯定不方便。
正當她想要轉身背衝他們時,她看到了主席身邊還跟著一個男孩,他們像是正在不停地討論著什麼。
鍾……銳?夏嵐天生對一些數字和人名很敏感,看過一遍,聽到一次,便能記住。
夏嵐忽然看到那個叫鍾銳的男生掃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衝她微微笑了下,便繼續和身邊的男子談論起來。
夏嵐呆愣地戳在原地,兩個氣質迥異的男生和緊隨其後的一群男女從她面前走過,下了樓。
那個擦肩而過的瞬間,雖然夏嵐沒有躲過,但也沒有被他察覺到她的存在。
因為當時他們之間隔著另一個男生——鍾銳。
那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但即便是近在咫尺,卻亦像是遠在天涯。
是不是從那時起,就注定他們之間永遠要隔著一個人?
不管是男人是女人,不管是人是物,他們之間總是會有個距離,似乎總有個不能逾越的界限,不能真誠的彼此靠近。
那也是他第一次忽略她的存在,就在那個面對面的瞬間,她只能呆呆地望著他,而他的眼裡卻沒有她。
是不是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中早就已注定,注定了她要永遠追隨著他的步伐,而他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回過來看到她呢?
「夏嵐,你怎麼在這傻站著呢?」不知道何時冒出來的董月納悶地看著她,「剛才你都不知道,
屋裡那場面震撼極了,就跟明星見面會是的。」
「現在……散了?」夏嵐收回望著他走遠的眼神,平靜地說:「咱們走吧……我困了……」
「嗯,走嘍,回宿舍嘍……」董月拉著夏嵐就走,「哎……哎……肉肉,我,我腿上有傷,你,你走慢點。」
由於二樓的露天迴廊,並沒有安裝任何照明燈,唯一的那點星稀的光亮也是從樓下過道兩側的高挑的路燈上投射下來的。
所以董月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夏嵐受傷了,而夏嵐當然也不會去埋怨董月剛剛的魯莽大意。
「啊?你受傷了?」董月趕快回過頭,彎下身子,仔細看了看,「都磕破皮了,怎麼弄的?」
夏嵐拉起董月,笑了笑說:「沒事沒大事,剛才不小心摔著的。」
她並沒有告訴董月,其實是別人把她撞到的,因為她覺得根本沒有必要為了別人的一個無心之舉,而讓周圍的人再去責備那個人。
她知道就算是責備了又能怎樣,無非也是嘴上說說那個人的行為不到德,撞了人就跑的之類的怨話,這樣只能讓聽者聲氣,被罵者打個噴嚏而已。
而且夏嵐向來就是個害怕麻煩的人,她總覺得人這輩子只要能夠和自己愛的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平平淡淡的過生活,不去招惹任何是非就好。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會遇見他,也沒有料到,從她見到他的那一刻起,自己便捲入了一場永無休止的戰爭。
如果那時的她,能夠提早預見到將來的自己將在不斷的追尋和痛苦的掙扎中渡過一生的話,她覺得不會讓自己去一步步地接近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他。
董月小心地扶著夏嵐回了宿舍,路上,她不停地描述著當時屋裡的混亂場面和學校裡那幾個十分出名的人物,夏嵐偶爾也會配合地說上幾句,「是嗎?場面這麼壯觀。」之類的感歎話語。
進宿舍前,董月終於快要絮叨完了,夏嵐好像也已經找不出什麼辭藻來形容她聽後的驚歎了,所以就淡淡歎息了一聲,「只可惜……我沒能看到……」
其實,她是真的在為沒有看到那麼壯觀的場面而感到可惜嗎?她本來就是個不愛湊熱鬧到的人,所以那種大那面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吸引,而她之所以會這麼說,大部分是為了配合董月那十分
激動的心情罷了,而那唯一的一點點遺憾,就是沒能清楚的看到舞台下的他而已。
「娃兒呀,你別難過,」董月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夏嵐的肩膀,「看在你今天犧牲了寶貴的看書時間來陪我,現在又因為等我而光榮的負傷了,姐姐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秘密?什麼秘密?」
董月探過頭,貼著夏嵐的耳朵,神秘地說:「易軒,我們的主席叫易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