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是玫瑰花,一眼灼人,卻如梅花暗香浮動。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雙手捧著他遞過來的花束,低頭看著手中的薰衣草,紫色的花穗正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她用手輕輕觸碰柔嫩的細小花瓣,手指留香。
「顏絮。」她抬頭複雜的看著那個笑得一臉白癡的大男孩。
「什麼?」他揉揉後腦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其實,他一直知道。
傑弗瑞在電話裡這樣說著,那天顏絮喝醉後,抓著他哭訴著,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眼中堅強到任何事情都打不到他的顏絮,哭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從他進公司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剛剛和阮墨結婚,失去了寶貴的機會。就算是這樣,他一直假裝他不知道,一直為了她忍耐著。想要說做守候在她身邊的人就足夠了,就像勃拉姆斯一樣。拚命努力著,想要讓絳夏以後的小孩為自己設計的玩具而高興、而快樂。
不要那麼殘忍,躲到自己的洞裡。
傑弗瑞幾乎是用吼的,控訴她在玩弄一個真心喜歡她的人的心,不要把對阮墨的憤恨轉嫁到愛你的人身上,不要把他當成救生圈。他從來都不是你的救生圈,不要用愛的名義讓他成為你的救生圈。
她的對手,她這輩子永遠的對手,為什麼總是那麼可怕?能那麼準確的洞悉自己的思想,就算是心理醫生也不會到他這種地步。
我,不知道。
習慣性的逃避,讓絳夏不停的說著不知道。可,她明明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那個決定,會讓她永遠失去另外一個他,一想到會失去他,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抽痛。原來,她還在眷戀著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儘管白色的心之柵欄早已經把關於他的所有,密密圈禁於內。每一次他無聲的接近,都讓柵欄鬆動了一點。如果讓愛戀再次淹沒她,繼續當他心目中那個安靜的女孩,會不會被再次遺棄在角落?
你還要繼續糾纏下去?和那個男人?
傑弗瑞不顧及自己溫柔紳士的形象,兇惡的對她說道。是呀,她還要糾纏下去嗎?從國內到巴黎,從巴黎流向加拿大,她似乎都在和阮墨糾纏不清。明明是被切開的藕段,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她已經陷入了迷霧森林,渾然不知自己腳下是沒有回頭路的沼澤地。
迷濛混亂中,聞到了關於愛情的香氣。
是的,她回頭,發現原來自己不是一個人,那個傻傻的大男孩一直都在她身後。
是的,她知道,他會在她後面。
「現在的我,還沒有資格接受你。」絳夏淺淺微笑著
「不??,那個。」顏絮焦急的想要表達自己的心意,絳夏伸出手指,制止了他的不安。
「但是,我依然想擁有你,可以嗎?」
絳夏小心翼翼的詢問著,害怕聽到他拒絕的話語。
回答她的是,一隻高興的蹦來蹦去的大馬猴。
頭痛,這裡可是德國的法蘭克福國際機場,他就不能注意一點中國人的形象嗎?
「喂喂,顏絮,低調點!」做人別那麼外露。
可惜這句話帶來了反面效果,高興得忘乎所以的顏絮歡呼著,用法語、英語、中文不停的向周圍人宣佈:「她答應我的求婚了,她答應了。」
「死小孩,誰答應你的求婚了,明明是同意交往,好不好!」絳夏滿臉黑線,恨不得挖個洞,藏起來。
「我一直覺得你是無法觸碰的微笑,今天我終於擁有你的全部微笑了!」顏絮歡呼著,仿若得到了全世界。
看著他那股從內心深處洋溢出的開心,連她也跟著微笑。
能讓你笑的那個男人,才是好男人。
那句話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她敲敲腦袋,嘴唇變成了美麗的月牙灣,露出潔白的月色。
「呀呵————————————————————————————————————————」
顏絮把絳夏手中的薰衣草花束拋向天空,捧住絳夏的臉蛋,俯身親下去。
和阮墨的熟稔不一樣,是個青澀卻甜蜜的吻。
下一秒,絳夏就被顏絮抱起來,旋轉著,高聳的機場天花板似乎被旋轉融合成透明的藍色。
是誰說藍色代表憂傷,看看頭頂上的燦爛天空。
「放我下來!」再轉她就要暈眩了。
「不要,你是我的。」
「死小孩,我揍死你,放我下來!」
就在這兩個人在胡攪蠻纏時,一直躲在角落裡看戲的傑弗瑞,準備走出去,好好打擾那兩個得意忘形的傢伙。一個熟悉的人站在他面前。
「哈哈???哈哈。」他乾笑幾聲,「老師,好巧啊。」
為什麼會給老師逮到他翹掉工作室的事情,跑來德國看戲?
「這個時候,應該在法國巴黎的工作室的你,來這裡幹什麼?」歐克雷老師笑的很燦爛明媚。
可為什麼他會感覺到寒風陣陣,有種到了冰獄的感覺。
「這個,這個,這個????我是來接小師弟回巴黎的!」想到借口的傑弗瑞義正言辭的撒謊。
「你還真是辛苦啊。」歐克雷老師感慨
「那是,那是。」借坡下驢,不下白不下。
「最近你好像太過於辛苦了,哎,我就把那件事交給你吧。」歐克雷老師摸著下巴,要為徒弟指明一條路。
「不用了,現在就很好。」他還年輕,他還想活著回去抱老婆。
「剛好你老婆是那邊的,就這樣吧。從後天開始,你就去中國開拓市場。」歐克雷老師一臉理解傑弗瑞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宣佈道。
此刻,傑弗瑞的靈魂都在流著滾滾的淚水,為什麼,最艱苦的工作會落到他身上?他幹了那麼一件大好事,老師卻要懲罰他背井離鄉,遠離巴黎的燈紅酒綠。去迎接中國丈母娘的殘酷懲罰,畢竟,帶她女兒私奔的罪,是很重的。
他,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了。
「對了,向你丈母娘表達我的敬意。」歐克雷老師丟下這個催淚彈,就走向自己的小徒弟,準備說些恭喜的話。
最好,能把絳夏邀請到他的工作室,填補傑弗瑞的空位。
回程的汽車還在綿延至天際的柏油路上奔馳著,夕陽的金黃碎片越過車窗,在車內高高下下,錯錯落落,斑斑駁駁。溫暖的橘黃渲染著絳夏的臉龐,她身旁的顏絮早已熟睡,毛茸茸的腦袋不知何時靠在她的肩膀上,咯的生疼。可,絳夏,卻抬不起手去撥開,逐漸加重的眼皮掙扎著張開又快速合上。
果然,平日的運動量太少了,稍微追著顏絮打,就累得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好像只要不經意碰觸一下,就會散架。
再次合上眼睛,頭腦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態??????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遠,待卷帶著粉色碎花瓣的風兒悠悠拂過臉頰,似乎能嗅到濕濕的水汽,慢慢走進,水汽越發濃烈,□再外面的皮膚都感覺到潤濕。可不斷濃密的白霧把走過的路都遮掩了。
她似乎已經走到水邊,水波輕輕拍打岩石的聲音清楚的傳到她耳邊,腳尖在觸碰到涼涼的水後,便見到包圍她的迷霧奇跡般退卻,平靜如一輪明月的大湖,波光蕩漾,水透明冰徹如上好的瓊漿玉液,倒映著碧藍天穹。
遠處,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水一方佇定留停,遙相對望。
她看不清他的面孔,他是誰?
她想知道,她想找到那個人。孤獨遠行許久之後,就想找到那個溫暖的臂彎,躲入那張開的小小穹廬,驅走手腳的冰涼。
忽然之間,湖面捲起大風,席捲一切的大風刮亂了湖面,細小的植物都扶搖而上,她的頭髮再狂風中不停飛揚凌亂,她已經睜不開眼睛,勉強伸出細長的右臂,卻因為距離過於遙遠,白色的身影也在狂風中迅速消散。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她驚恐的想要邁步,卻無能為力。就在白色的身影只剩下小小的衣角時,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喊:
「不要——————————————————————」
呼呼————————
這是個夢?這只是個夢!
絳夏收回向前伸展的手,愕然的看著什麼都沒有的手掌心。
什麼也沒抓到?
「喂,怎麼了。」駕駛位的傑弗瑞減慢車速,從倒後鏡察看絳夏的異樣,兩人的眼神再小小的鏡子中對接。
「好像做了一個夢?」不過卻想不起來細節了。
唔——————
座位下面有個人再低低呻吟著,絳夏嚇得把腳都收到座椅上,待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人高馬大的顏絮不知道什麼時候滾落到座位下面,正被卡得動彈不得。
「你怎麼在哪裡?」絳夏好氣又好笑的幫助顏絮爬起來。
「哎喲,還說呢,我睡的好好的,就突然被打落懸崖,差點沒摔死我。」顏絮咕噥著把頭搭再絳夏的大腿上,蜷縮在狹小的座椅上,像個受委屈的孩子一樣,嘟著嘴巴抱怨。
「好好好,是我不對,沒傷著哪裡吧?」絳夏作勢要給顏絮檢查一下,結果是藉機撓顏絮個胳肢窩,顏絮也不甘示弱,分手也撓絳夏最怕癢的腰部。
兩人嘻嘻哈哈的玩做一團,實在是讓駕駛位的傑弗瑞無地自容,他清清嗓子:「咳咳,注意點啊,老師還在睡覺呢。」
雖然是個不太高明的借口,但是也制止了後座那兩人的打情罵俏。
反而是副駕駛位上假寐的歐克雷老師大度說道:「沒事,沒事。愛情是有權利在任何地方綻放的。」
「呃,歐克雷先生,這樣真的好嗎?」絳夏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在機場,歐克雷老師直接表明他的來意,就是和她選的瑪格麗特老師溝通,讓絳夏去歐克雷老師自己的工作室學習。這樣一來,等於給了她一個絕好的學習機會不說,還給了她一份工作。這樣真的好嗎?
「從傑弗瑞第一次把你的作品帶到工作室,我就想去你們公司挖角,沒想到,遇到顏絮這個天生的設計師。可謂是一箭雙鵰呀。」歐克雷老師得意的摸摸下巴,顏絮打電話來說,要請假去德國的時候,他要求顏絮說明原因是正確之舉,不然可就錯過了他一直中意的設計師了。
而且,傑弗瑞確實必須去中國一趟,避開他那神經質的爺爺。當年,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那老頑固,才讓傑弗瑞來到了他的工作室。那個中國女孩將會是傑弗瑞和他爺爺之間原子彈,波及的範圍太廣了,他還是讓傑弗瑞先避開風頭吧。等傑弗瑞的爺爺氣消了,他再說上幾句好話,不就解決問題了。完全沒必要用雞蛋去和鵝卵石較勁。
「歐克雷先生。」
「請叫我老師。」
「死老頭。」不和諧的聲音冒出來,發聲人,顏絮是也。
「不可以這麼沒禮貌。」絳夏一巴掌拍顏絮的後腦勺,教導他做人的基本常識。
「絳夏,你為一個死老頭,欺負我。」顏絮可不幹了,雙臂都圈住絳夏的腰,掛著委屈的小樣,偷吃絳夏的豆腐。再次被一巴掌拍滅!
「對了,老師,我們現在是不是去您在德國的工作室?」絳夏有聽聞歐克雷老師在德國開了第二個工作室。這條路明顯不是去法國的公路,那麼就是去歐克雷老師的新工作室了。
聞言,歐克雷老師點點頭,說道:「那裡差一個有經驗的設計師去協調,你是最好的人選。」
呃,這個擔子會不會太重了?
「至於顏絮,待會和我回法國,你還太嫩了,欠缺琢磨。」
傳說中的棒打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