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某人的狀況已經發展到令徐丹都覺得不對勁的時候,那麼就真的不得不引起宿舍裡其他三人的注意了。
秦曉婷的變化其實並不是表面的東西,她仍然會和她們說笑打鬧,仍然每天忙著球隊的事宜,只不過溫娟覺得她的笑有了距離感,就算彼此間再怎麼親近這段時間以來似乎也難以真正靠近她。
「曉婷?」
「嗯?」她停下手頭的事,抬頭就看到三個人都直愣愣地盯著她。
「你最近……」話說到一半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
秦曉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好氣的接起來,「又要幹什麼……沒空……不去!」
這邊剛掛斷電話,宿舍裡的又響了。
顧琳琳接起來,甜甜地「喂」了一聲。
「你好,請找一下秦曉婷。」
她愣愣地把電話遞到秦曉婷面前,「找你的!」
溫娟她們忙問是誰,她搖了搖頭,「男的。」
秦曉婷接過電話一聽,果然還是楊澈。
「你很閒嗎?」
「我都快畢業了,到時候畢業典禮你來一下會死啊?」
「楊澈,你別煩了好不好?我又不是你什麼人,去了算怎麼回事!」她語氣有些無奈。
「那就做我女朋友,這樣就有名分了啊!」
「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電話那頭的人歎了口氣,「那好吧,就這樣,我掛了!」
她講電話的時候宿舍裡極為安靜,溫娟她們貼得又近,自然聽清了內容。
顧琳琳說:「三角戀了?誰呀?那麼有勇氣!」秦曉婷出了名的冰冷態度,大多數男生儘管對她心儀,卻也不敢冒然有所行動。
另外兩人也隨之附和,溫娟跟著說:「高睿這幾天怎麼不見來找你了?難道你們倆背著我們約會?還是……嘿嘿……你們進展到……」若有所指地還沖另外兩人挑挑眉。
「我們分手了!」
秦曉婷說得雲淡風輕,卻把其他人嚇了一跳。
徐丹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鏡,「分手?你這話是在逗我們玩兒嗎?」她和高睿會分手,怎麼可能呢?
她直接起身看著三人,沒有說話,難道她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然後在她們面部表情急轉直下開口詢問之前先說:「暫時什麼都別問,過幾天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可是現在別問!」她的情緒還沒能調控好,如果現在就拉著她再一次回顧的話,她怕自己會沒志氣的掉下眼淚。
高睿原本以為秦曉婷會對他不再理睬,可是出乎意料的,她竟然連個壞臉色都沒給他,訓練的時候照例出現在球場。他們在場上時,她就在一旁做著技術統計,中場休息時給他們遞水遞毛巾……包括兩人視線現對,她也能禮貌的頷首一笑。
就像兩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跨越出普通朋友界限一般,她對他的態度沒有刻意迴避,反而自然得讓他心頭泛出陣陣酸楚。
場上的人激烈地奔跑,稍稍一個不注意,高睿閃躲不及就被撞倒在地,膝蓋重重磕在地面上,擦下一塊皮,鮮紅的細珠慢慢浸了出來。
「怎麼回事?受傷了?」熟悉的聲音從上方響起,他連忙擺手,說自己沒事。
她扒開圍著的幾個大男生,蹲到他側邊,「骨頭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擦破了皮。」扭頭對
身後的人說:「幫忙把他扶下場,你們繼續,我幫他處理傷口。」
她就近在咫尺,高睿甚至覺得鼻息間都能再次聞到她長髮上的清香,頭腦一熱竟忘了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實,握住她的手腕,「沒事,我自己可以過去!」
秦曉婷垂眼看了一下他的手,然後輕巧地掙脫開。球隊裡的人這幾天見高睿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倆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這時也就打著圓場緩解他的尷尬扶高睿過去。
球場邊,秦曉婷從藥箱裡拿出棉簽和雙氧水,蹲到他面前就幫他處理傷口。
冰涼的液體觸碰到傷口,火辣辣的疼,秦曉婷感覺他整個人僵了一下,心裡想著疼死他算了,手下的動作卻是又輕了些,還撅起嘴衝著傷口吹氣來減輕他的疼痛。
高睿自覺心中有愧,不敢再讓她幫自己上藥,在她放下雙氧水要給他貼上創可貼時,他把腿往回收了收,「我自己來好了!」
她手下的動作沒停,冷冷地說:「討厭我到這種程度?」
「當然不是」他急忙辯解,「我只是、只是……」難道說自己不敢讓她處理傷口?還是直接說覺得愧疚於她?怎麼樣都是越描越黑,他只有選擇閉嘴。
幫他貼好創可貼,又收拾好藥箱,秦曉婷就和高睿一塊站在場邊看著其他人練習。高睿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兩個人就這麼站著,卻誰也沒開口說話,之間相距僅僅一步之遙,他此刻覺得,這或許就叫咫尺天涯了吧!
「這個星期六要去看我爸,你答應過的,沒忘吧?」秦曉婷鼓足了勇氣才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有她的為難,既不能讓媽媽這麼突然地接受他們倆分手的事實,同時又擔心高睿願不願意配合她演完這齣戲,沒辦法,只能先把自己的自尊心放到一邊。
高睿錯愕,「這……」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為什麼她還願意讓他去看她爸爸。
秦曉婷曲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要拒絕,臉色一下子變了,壓低了聲音說:「就這麼一次,當做陪我演一場戲好了,我不想讓我媽知道我們已經分手的事,至少給她一個過程。你放心,這件事之後,我絕不再找任何理由讓你涉足我們家的事,而且在我媽面前也不會讓你為難。」
高睿語塞,這些事情他當初怎麼就沒想到呢?真該死,什麼問題都拋給了她,怎麼好像他最近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
「你就這麼想和我撇的一乾二淨?連自己以前答應過的事情也要反悔!算我求你幫我個忙還不行嗎?」她死死地盯著他。
「我去我去!曉婷,我……對不起!」他知道她誤解了,想要解釋,可是看著她蒼白的臉,又覺得說什麼好像都毫無意義,唯有說出一句單薄的「對不起」。
……
週六這天他按時到秦曉婷家,卻被告知探視時間改在了明天,許麗華言笑晏晏的讓他就在家裡住,第二天他們就可以直接一塊去。可他哪敢那麼理所當然的接受這番好意,僵持了好一陣,直到秦曉婷站在許麗華身後虎著臉衝他無聲地比了比嘴型,他才敢答應下來。
晚上吃過飯,許麗華不要他們幫忙收拾,兩人就一言不發的坐在客廳看電視,放的是什麼兩人都沒心思去看,卻還是直愣愣地盯著,沒誰先起個話題。
許麗華收拾好廚房出來,看到的就是各佔據沙發一邊的兩人,她以為是因為她在家裡,所以他們有些拘謹,「天還早,你們要不出去走走好了?或者去看看電影?」距離小區不遠處就是一個電影院,去那來回用不了多長時間。
「嗯,好,那媽,我們就出去走走。」兩人去外面尷尬,總比在家裡對著媽媽強裝要好,秦曉婷這麼想。
走到高睿旁邊,她只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沒有過多的舉動。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情形,秦曉婷覺得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是昨天剛發生的一樣。開學那天與他初見的狂喜;摔壞腳後他抱著上上下下,又是複診又是照顧她日常生活的;一起去的小吃街;一起在夜幕下的校園約會,那時候自己還說什麼來著?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是不是當初說這句話的人首先違背了它的意思,才導致後世人也無法做到了呢?
多美的一句話!終歸也逃不過世事難料,可當年的胡蘭成和張愛玲說完這句話也仍維持了四年光陰,她和高睿這才多久呢?
秦曉婷想到這些,不禁自嘲地冷笑。
「曉婷」
「嗯?」
高睿垂著的手,握了握,「楊澈,他對你好嗎?」幾天下來,從不見她和楊澈出入在一塊,至少他見到她的時候從沒有過。
秦曉婷眉眼怒目,「他憑什麼要對我好?好又怎麼樣?不好又怎麼樣?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她定住腳,一把將高大的他扯得轉身面對著自己,「高睿,不用你假惺惺!我過得好不好跟你沒關係,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我秦曉婷不是缺少了你就活不下去的人!」
說完就大步朝前走去,高睿連忙追上她,想和她解釋,她卻完全不理,只得抓住她的手臂讓她停下,「曉婷,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曉婷沒有轉身,「你什麼意思我不想知道,但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高睿,這次讓你來,是我迫不得已,不代表我對你還有什麼過多的想法,我說過這次以後絕不會再打擾你,我說到做到!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要退出我的世界,那麼明天過後,就請你退得乾淨一些!」
高睿鬆開了手,回去的路上也沒再說話,他不敢說了!
能怪誰呢?她說的對,是他主動退出她的世界的,現在就沒有資格再過問她的事了,連關心都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