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秦曉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問了一遍，說話時雙唇還略微顫抖。
高睿不敢看她的眼睛，別過臉，手伸到腰上想要拉開她環著的手臂。「你把話說清楚！」她急得跺腳，圈在他腰上的手更用力了些。
「曉婷，我想好了，我們分手吧！」他的手仍然背在身後握著她的手腕，「我們的開始太過於順其自然，以至於無法分清到底是不是愛情，當初我只一味的考慮著要對你好、保護你，可事實上這樣卻未必是對你最好的，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把自己封閉起來，你的快樂、悲傷會有更多人參與進來，他們會讓你不再孤單……所以，就算沒有我，你也會過得好的。」
秦曉婷覺得自己這一天的淚腺簡直就是過於發達，鼻端的酸澀不斷上湧，讓她難受得連呼吸都困難，越是忍眼淚越是一個勁的往下掉，眼前的人變得模糊不清，哪怕是離得那麼近……
腰上的柔軟觸感順著高睿的手慢慢抽走，真的是那種所謂的摯愛從自己手心緩緩溜走的感覺，就在指端徹底滑出的一刻，他差一點就伸手想去抓住。
秦曉婷兩手覆在眼睛上，吸了一下鼻子後快速的擦了擦眼淚，視線終於清晰了不少，「高睿，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確 定要 和我 分手？」她說得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吐得極為認真，深怕他聽錯或聽漏分毫。
「曉婷……」
「我只要你回答是不是確定和我分手？」她打斷他的話，逼著他直言。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秦曉婷的聲音梗著：「好……我記住了，高睿，從今以後請你有多遠就離我多遠，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拋下這句話，她捂著嘴就衝進樓裡，慌不擇路地還撞到高睿半邊身子，衝擊力不由得讓他向後倒退了一步，就這麼看著她消失在單元門內，慢慢閉上了雙眼，他只覺得眼眶熱得有些難受，而心裡的某個地方好像隨著剛才的那一撞，瞬間坍塌，陷下去的那一塊此時空得一陣陣發疼……
楊澈走到他身邊時，沒說什麼，只是在他肩上拍了兩下，是安慰亦是佩服……他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做不到像高睿這樣，為了一個人即使自己抓肝撓肺地難受也仍然決絕地選擇放手……只不過，他還是沒去考慮那個人是不是需要他這樣的『好』！！
胳膊突然被抓住，楊澈不解地回過頭看著他。
「記住你說過的話！」
「當然！」
說完，楊澈直接向剛才秦曉婷跑進的樓道走去，他並不知道她家具體住在什麼地方，只是潛意識地覺得他應該過去看看。
具體秦曉婷進來不過也就一分鐘左右時間，楊澈看著電梯的數字仍然停在一樓的位置上，心裡還納悶，難道她走樓梯？
推開樓梯間的門，小小的嗚咽聲就傳來。二樓轉角處，秦曉婷正蜷縮在階梯上，兩手抱著膝蓋，頭埋在裡面，肩膀不時地抖動兩下，看得他心裡一揪。
他脫下衣服走過去，輕輕披在她肩上，單膝跪地蹲在她面前。
淚眼婆娑的人兒一抬頭便看見一張稜角分明的俊顏，二話不說就用力推了他一跟頭，哭得更厲害了，「楊澈，你就是個混蛋，誰讓你親我的？都怪你！你還敢在這看笑話，給我走啊……」
楊澈長那麼大什麼時候那麼狼狽過，可見她一哭，他心就軟了，一肚子火就這麼散了，索性坐在地上，兩手隨意的搭著膝蓋。
秦曉婷的個子本就不大，現在又縮成一團，讓她看起來更是嬌小的可憐，她大哭的樣子真的是一點形象也沒有，閉著的眼睛不斷往外湧出淚珠，嘴巴張著發出哇哇的聲音。
任她哭了好一會兒，他才遞過準備好的紙巾，「擦擦。」
「不要你管！」鼻涕卻隨著大聲說話流了出來，她怎麼吸也吸不回去，發著脾氣覺得什麼都跟她過不去似的，明明說了不要楊澈的紙巾，鼻涕就不爭氣的跑出來。
他無奈地搖搖頭，長臂一伸就幫她擦，不料卻連帶出一條更為晶瑩的亮絲，翻轉過乾淨的一面後，再次按上她的鼻端，「吹！」
反正都已經丟那麼大的人了，秦曉婷也不再顧什麼形象，果真用力「嘩啦」地吹著鼻涕。楊澈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女的啊？」手上依舊溫柔地替她擦了個乾淨。
楊澈坐到她身旁，「現在都幾點了，快回去，別在這坐著了。」
她不理。
「知不知道？樓道裡都會有髒東西的……」他企圖用鬼鬼怪怪的一套來嚇唬她。
她還是不理，甚至眼皮都懶得對他翻一下。
不管楊澈怎麼想辦法，她都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我說你不識好歹是吧？失戀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一個高睿嘛，至於你那麼失魂落魄的樣子！」
秦曉婷這才冷冷地說：「干你什麼事，不要你管！」
他氣急了，一把扭過她的身子，「我他媽還真懶得管呢，那麼低聲下氣地你還不待見，我都覺得我是在找抽。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那麼難過有用嗎？回過頭看看身邊的其他人行不行？別一門心思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秦曉婷看著他，「楊澈，你喜歡我？」
那麼直接地就問當事人，恐怕也只有像她這樣的人了，楊澈有些尷尬，「咳……是啊，怎麼樣？」
「你還是去喜歡別人吧，我不會喜歡你的！」她的拒絕乾脆直接，完全不打算給對方留絲毫機會。
楊澈苦笑，「呵……秦曉婷，你當這是在買大白菜啊？這棵不好重挑一棵？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情願根本就不認識你，那麼或許我也不會有這麼卑微的一天！」
秦曉婷往後縮了縮，掙脫開他的鉗制，「可我不喜歡你有什麼用呢？」
「秦曉婷，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也能這麼賤……」空空的樓道裡兩人的聲音繞樑迴盪，「是，你的眼裡只有一個高睿！但那只不過是因為他出現在你身邊的時間比其他人早而已，我只不過輸在了時間上！你能不能別那麼軸？至少給其他人一個機會，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不比高睿差！」
楊澈的話著實給了秦曉婷不小的震撼……秋末的凌晨，兩個坐在樓道裡的年輕人，忽略了周圍的低氣溫，女孩兒身上披著大件的男士外套，表情吃驚地看著身旁人微怒的側臉。可她此時心裡想的卻是高睿，他那麼溫潤的性格，這樣的表白怕是永遠也不會出自他的口。
「楊澈……」
他瞥了她一眼，「嗯？」
「你就當我不知好歹好了，我不想再去學著適應一個人，本來我以為這輩子就是高睿了！可是……」她停頓了一下，「但我也不能憑著這樣的借口就理所當然的揮霍你的好，那樣的話我不僅是在騙自己，更是在辜負你！」
楊澈像是思忖了好半天，才認真的說：「那要是我說，我願意讓你揮霍呢？」
她低頭輕笑了一下，「那樣的愛情還叫愛情嗎？就算我們真的在一起了，也不會快樂的，何必呢！」
「難道說你這輩子就認定高睿了？那萬一你們已經不可挽回了呢？」
是啊，萬一不可挽回了呢？秦曉婷也問自己。
她又撲回膝蓋上，整個臉埋好了才說：「這會不會是在做夢？等我夢醒來，高睿就會給我打電話，就會一如既往地對我好？」
哪怕到了現在她心裡想的仍然只有高睿，他伸手去攬她，卻被她推開，「你別這樣，我不需要！」她看都不看一眼楊澈此時怒氣十足的臉，仍然保持剛才的姿勢，「什麼話都是虛的！你也說要對我好，高睿也說過的呀……他說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也說了會對我好！」
從今往後，她還能再去相信誰呢？
……
第二天秦曉婷醒來的時候，只能用頭疼欲裂來形容，原來傳說中的宿醉真的可以那麼難受，她抵住太陽穴揉壓，記憶也慢慢回籠。
「該死……」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嘛？醉了可以什麼都不記得，可偏偏她對昨晚的一切記憶都那麼清晰。
抓過床頭的手機一看，時間都快下午了，這是她第一次睡那麼久還那麼沉。
許麗華看到她出來，「婷婷啊，怎麼今天睡到這個時候？昨晚送你回來的是誰？你見到高睿了嗎？」
幾個問題最頭疼的還是最後一個，她遮遮掩掩的挑無關緊要的說，把高睿的部分故意忽略了。
許麗華會廚房準備給她端吃的，半路又停下步子，回頭對她說：「婷婷，下個星期咱們去看你爸爸，你上次不是說了要帶高睿去的嘛，記得告訴他時間。」
秦曉婷在許麗華轉身後，不落痕跡地搖了搖頭，現在哪裡還有帶他去的必要呢，他都不要她了！
吃完東西，她小貓一樣窩在沙發裡，腦袋放在許麗華腿上，「我們婷婷這是怎麼了？怎麼變回小孩子了？」
她索性摟上了媽媽的腰，把臉埋在許麗華懷裡，「媽媽抱抱我，抱一下！」
許麗華只當她撒嬌，沒往其他方面想，笑著就攬過她，一隻手還在背上輕輕拍著，「好，媽媽抱……」
失戀，也許對於很多人來說，只不過是一段感情的終結，或許可以用一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草草收場；而對於她秦曉婷，失去的就絕非那麼簡單……那麼多年她佯裝堅強，唯有在高睿面前才可以得到一絲依靠一份慰藉，可以毫無顧忌地脫去身上偽裝的鎧甲，好容易她替自己的心找到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現在，心卻被人推了出來，冷得瑟瑟發抖，不知道哪裡才能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