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橫亙在他們之間,小小的手,無力的安放著,不知道是要攀附住他還是要將他推開。良久,程敬南才稍微放開他,眼睛裡冒著火死死的盯住她,幾乎是咬牙切齒:“林順,你再叫我一遍‘程總’試試看。你以為我程敬南是什麼人,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朋友拋開手中的一切這麼不管不顧的來雲南,你以為我程敬南是什麼人,任由你召之即來,揮之則去,你以為……你以為那天你跟著那輛車子一起掉下去,我還會一個人回來嗎?林順,你未免太過自以為是,我現在就跟你把話說明白了,我喜歡你,不管你想要什麼,你必須跟我在一起,和我一起回去。”說完不管她的反映,火熱的唇又覆蓋上去,輾轉吸吮,霸道的逼著她適應他的一切,與他糾纏,輕咬啃噬,他要懲罰她,這個時候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順只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在他懷裡,整個人無力的伏在他身上,她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透過明亮的落地窗看見外面的天幕,點點繁星,最亮的是那v字形的北極星,似乎永遠都那麼亮。程敬南說他永遠不會變化位置,那麼這樣的光是不是永遠可以照亮她的路,讓她不用再擔心迷失,是不是真的只要跟著他走就好?
程敬南攬住她,呼吸尚是短促而激烈的,可是見她這樣茫然看著天幕的時候,還是止不住的慌亂,他緊了緊雙手確定她已久在他懷裡,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才低下頭,低低的叫了一聲:“順順”企圖拉回她的思維。
林順迷蒙的眼睛轉回他身上,看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程敬南心微微發酸,抬手將她的頭按進他的懷裡,低低的請求:“順順,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一起回去,好麼?”程敬南的聲音低沉得近乎帶著些許的哀求,這個在外面呼風喚雨的男人,一反適才的強取豪奪,忽然聲音這樣低下來,態度軟下來,眼光裡有著惶恐和不安,低聲下氣。
林順的臉貼近他的胸膛,那裡撲通撲通跳得那樣厲害,她的眼睛微微濕潤,小小的手掌緊緊貼著他熾熱的胸膛,聲音輕輕的,微弱地自他胸口傳來:“敬南,我好害怕!”
這麼柔弱的她,倒是沒有見過,這幾天他處理著這些瑣碎的事,忙著跟官府打交道,每次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握住她冰涼孱弱的手指都擔心她會隨時隨地倒下去,可是直到她捧回貝貝的骨灰,她都沒有哭過,牙根緊咬,他咽下心頭的酸楚,將下巴抵著她的頭,手在在她順滑如絲的秀發上輕撫,安慰著她:“別怕,我帶你回去,不管什麼樣的事,跟著我就好。”
林順把臉貼得更近一點,雙手輕輕伸到他背上,環住,沒有說話。
程敬南將她微微拉開,抬起她的下顎,研究她的表情,睫毛上又掛著晶瑩的淚珠,說不出的楚楚可憐,他頭一低,輕輕吻去她的淚,火熱的唇滑過她的眉心,鼻梁,最後找到她的唇,溫柔的印上去。輕咬慢吮,仿佛要帶走她一切的擔憂和害怕。林順被他帶動,慢慢地學會適應他,生澀而懵懂的回應著他,似乎雙方都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確認這一刻的彼此。
他們持續了很久,直到程敬南的手將她的浴袍打開,半褪在她腰間,他的手輕撫上她的柔軟馨香,他才猛然頓悟,氣息不穩的將她推開,幫她把衣裳重新整理好。林順趴在他懷裡猛烈的吸氣,嬌喘著,不能夠適應這一刻突如其來的情潮。
程敬南卻忙站起來,退後兩步,驀然失卻的溫暖和依靠讓林順稍微醒悟過來,卻臉頰通紅,低垂著睫毛。
程敬南喉嚨一動,吞下一口口水,還是覺得躁,他說:“你先休息,我先去洗澡。”
林順疑惑的說:“你剛才不是洗過了嗎?”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干淨清爽,她明明記得清楚,唇上隱隱還留有他的氣息,臉更紅了。
程敬南這才低低的壞笑,反擊過來:“以後記得接吻要閉上眼睛。”說完逃也似的離開她的房間,林順還是詫異,他明明洗過澡了,頭發還滴水呢,難道是她錯了?
五月的夜,高原上的冷水,澆得程敬南牙齒打顫,這一夜他卻睡得無比安眠。他知道在他的隔壁,他心愛的女人被他找到,明天會跟他走。
他的心從來沒有這麼滿足過。
林順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此刻她的心不止悲傷,更加迷茫,慌亂,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慌慌的,整個晚上都睡不著,翻來覆去的,一會兒想起貝貝,一會兒想起今天晚上的程敬南,這種感覺象影子一樣隨著她,叫她六神無主。越想反而越睡不著,一個晚上直瞪瞪的看著窗戶外面的天空。
她終於知道,那是一種害怕,一種不安。
從前的她是勇敢的,面對楊凡的時候甚至帶著驕縱和任性,她習慣了楊凡的照顧,楊凡從寵溺,不能接受楊凡的背叛。她抓緊程敬南衣襟的時候,迷茫的透過他的肩膀看著北極星的時候,她是真的害怕。
從前的她,為了揚凡可以二話不說灌下那麼大一杯威士忌然後吐得昏天暗地,為了揚凡她可以得傷寒住一個月的院,只為了賭楊凡對她並不是那麼無情的。那個時候的她太不懂事,一心一意愛著的掛念著的寵溺著她的人突然拋下她走了,她無所適從,只想逃避,更多的是不甘心,不肯放手,潛意識裡想要把它找回,所以不顧一切,頭破血流,幾乎人人都能看得見這個稚嫩女孩的傷口。
經歷過這些,現在面對這個承認想要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她的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強大的恐懼,或者還有淡淡的被籠罩著一種悲哀,她太不安了。她只想要躲開,避開,逃開,她不敢,潛意識裡她想退縮。她害怕那種傷害,不敢再相信,不敢再試,連楊凡都能變還有什麼是永遠的。這些東西在世俗的社會裡顯得那麼脆弱,不堪一擊,就好像綻放在天幕上的煙花,盡管燦爛,盡管絢麗,可漫天流轉的都只是轉瞬即逝,到最後只能屈從現實,灰飛煙滅。她沒有貝貝的決絕,她不喜歡這種給不了永恆的短暫。既然是注定了轉瞬即逝,那麼即使世間仰望,盛況空前,又有何用?
經過這些事,她長大了,稜角一個一個的被磨平了,一路頭破血流的走過來,不可能再象當初一樣傻傻的堅信倔強的堅持,這個世界慢慢的在征服著她。
程敬南的呵護,程敬南強勢的表白,林順抵擋不了,她根本就無法抵擋,可是她還是害怕。
跟著程敬南回到N市,第一天他們就遇到了一個尷尬,林順不知道住哪兒。林順大學時候開始住的是宿捨,後來兩人在外租了房子,工作後搬家住的是雜志社的公寓,現在公寓被雜志社收回去了,可她在N市的朋友也挺多,如果說去住賓館的話怎麼說都有點尷尬。程敬南讓她跟他回去,一開始她還拒不接受安排,孤男寡女的兩個人,怎麼都讓她心裡忐忑,當然她的反抗面對程敬南總是不可能能堅持到底的,她“暫時”住下來了。
讓她意外的是程敬南的房子不是朱妹口裡的豪華宮殿,也不是那種高級別墅,雖然是在一個高檔的小區但是也只是一套尋常130平米的三居室。
程敬南讓林順不忙著找工作,一來貝貝的事她心裡不可能那麼快緩過去,二來原來單位的事還沒有調查清楚,林順也答應了。不過想到跟他住在一起,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是覺得尷尬。好在這兩天程敬南也忙,每天她還在睡覺他就去上班了,等到深夜才回來。程敬南回來的時候林順其實也沒睡著,她躺在床上想這種關系,當然她是不敢大大方方在客廳等他回來的,但是每次她都要等程敬南洗漱完畢後才能真正入睡。幾乎每天她都摒住呼吸,因為她總是發現程敬南動作雖然輕緩,但是她總是能聽見所有水聲都停住的時候,程敬南的腳步會在她房間門停一停,好幾次她都以為他就要進來,第一天的時候她忘記了鎖門,後來又不好鎖,總怕露了痕跡,所以每當這個時候她心怦怦直跳盡量讓自己呼吸正常裝做睡熟,可是程敬南每次都只是略微停頓一下,轉身就進了主臥室。
睡得晚,每天就起得晚,林順起床便能看見桌上的面包,煮好的牛奶,還有一張紙條,等到差不多她起來的時候程敬南會打電話回來,這個時候林順就會臉紅心跳的說:“你每天作那麼忙,我的早餐我還是自己來好了。”程敬南從不在這個上面浪費功夫,下一刻話題就被他轉換了,當然早餐還是照舊風雨無阻的擺好在桌上,便簽也在,字跡有力,鐵畫銀鉤,很符合他辦事的強硬作風。
林順常常能接到他的電話,有時候什麼事都沒有,就只是打個電話問她在干嗎,她一聽就臉紅了,囁嚅著回答,兩個人什麼事都沒有居然也能通上很長時間的一段話,常常林順聽見他那頭其他電話鈴聲此起彼伏的響,可他置若罔聞,繼續聽林順把話說完,林順只得匆匆結束。從大理回來之後的這些天,程敬南除了安排她住進自己房子裡倒也沒有要求她什麼,當然她也沒有表過態,她覺得不安,可若真正要對程敬南說出堅決的話,自己又怎麼都沒有勇氣,慢慢的竟然再也說不出口。
程敬南又何嘗不願意早點回來跟林順在一起,但是最近他公司裡實在太忙,他離開的時候積壓的工作那麼多等著他處理,而且中庭集團最近確實是多事之秋,中庭高科同瑞順科技合作的案子官司斷斷續續打了一年多還沒有個了斷,曾瑞那邊已經出成果都快要投產了,工地上又出了安全事故,萬成的收購倒是一帆風順。他並不是處理不來,都是些小事瑣碎繁雜但是影響又很大,不得不交到他這裡來,從前的他對於這些布置安排處理,都是手到擒來的事,他喜歡自己游刃有余的感覺,可是現在每次當他要下班的時候總是有事來找他,他才覺得煩。
他只得在忙亂的時候給她打個電話,謝萌在外間聽裡面的電話響聲再十萬火急她也不敢進來提醒,因為她知道這是程總的特別“通話時分”。每當這個時候程敬南臉上掛著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柔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