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還活著。
媽媽,我還活著。
媽媽,我還活著嗎?
……
夢裡,我低喃著,喚著媽媽,努力的告訴她,我還活著,卻又努力的問她,我還活著嗎。
掙扎著讓自己醒來,卻都是徒勞。
最近的夢境裡突然就有了媽媽,這個遙遠的稱呼怎麼就一下子被拉到了眼前。人家說,疲憊的時候總會想回家,受傷的時候總是喚媽媽。
那一脈血液,想必是一生都抹不掉甩不開的吧。即使離的再遠,即使恨的太深,但終究她是生養你的那個人。
我有時候很恨她,有時候卻又很愛她。
媽媽,你是不是也是如此?
媽媽,你是不是也是在這樣的方式裡想念我?
我努力的讓自己愛上戰風,很努力很努力。
遇到柯磊的時候,太小的身體承受了太大的悲傷。所以,我把全部的愛不計後果的都給了他,把他當成我唯一的依靠。於是,我傷痕纍纍。
遇到劉念的時候,怨恨讓我迷失了心智。只是想著用放縱來報復柯磊,報復家人,報復世間的一切,我把他當成了一把利刀。於是,劉念成了犧牲品。他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
遇到子諾的時候,我的心裡積壓著太多太多的仇恨。仇恨讓我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得到名利和地位。於是,子諾成了我的踏腳石。
如今,又是戰風嗎?我還要再去傷害誰嗎?還要再讓悲劇重演嗎?還要讓自己也讓別人,在我一手製造的劇情裡輪迴嗎?
金秋十月,天氣卻涼不起來。炎熱繼續,傷痛仍在。
孟想拿了一封信給我,姐,你的信,好像是從國外寄來的。
國外?我眉頭皺了一下,接過來,上面的字體並不熟悉,會是誰?我小心的打開,先看了最後的署名,竟然是蘇嵐。
林妮:
你好嗎?回大馬已經快一個月了,很多次我都想給你打電話,可是拿起電話來,卻又放下了。不道該和你說些什麼。
你告訴我,很多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可是我又能欺騙自己多久呢。當我偷偷的拿了嘉鵬的鑰匙,推開三樓的房門的時候,我一下子驚呆了,房間裡全是你的照片,有意無意的記錄了你的點點滴滴。粉色的視線裡,我看到了嘉鵬對你的寵溺。
千想萬想,我也沒有想到那個讓嘉鵬愛的如此摯烈的女人,竟然是你。
我承認,那一刻,我恨透你了。我把你當作是朋友,然而你卻如此待我。恨快要我將我真個人淹沒,從未有過的怨恨。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嘉鵬就會如此愛你。
我要向他問個清楚。
可是,他什麼也不肯說,不說話,不看我。任憑我在他身邊泣不成聲,他就是一言不發。我問他,為什麼是林妮?為什麼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卻比不上你們的幾個月?
我要去找你,卻被嘉鵬一下子抓住,他終於肯說話了。他說,林妮已經走了,請不要再去傷害她。
後來,從榮叔那裡,我知道了,你就是嘉鵬心裡的那個女人,他一直愛著的人。榮叔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嘉鵬便愛你。
細細回想起來,我怎麼會那麼粗心呢。他在看你的時候,眼中滿是溫柔。你們彼此注視的眼神裡,是滿溢的思念。你也是那麼愛他,對嗎?
想了好久,我覺得那個該離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在我決定離開中國,回大馬的那個清晨,我問嘉鵬,為什麼你愛林妮?他只是再次請求我,不要去傷害你。其實他一直都在保護你,他怕我會去對你怎樣,他怕我會告訴公公,會讓你為難。
可是林妮,我又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他連他的妻子都不瞭解,都不相信,這樣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我留在他的身邊又有什麼意義。
林妮,你真的很善良,你善良到為了不傷害我,不傷害琦琦,而去傷害自己。我想,你和嘉鵬分開,彼此都是很痛的吧。輸給你這樣的女人,我甘心了。一個善良的女人,她比溫柔,比美麗,比氣質,要更加吸引人,你的愛是無私的。
我也曾想過,就這樣接受你的存在,接受你佔據了嘉鵬所有的感情,而我也就這樣,繼續做他的妻子。這樣,起碼我還沒有失去他,在法律上,他還是我的丈夫。可是,在大馬的這段日子,我想了好多,這樣的我就真的快樂嗎?我得到的,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屈殼。他不愛我,終究是不愛的,那麼多年的付出,我死心了。與其讓三個人都痛苦,到不如學會成全。
林妮,不要輕易放棄你的感情,你是那麼的善良,你應該有得到幸福的權利。在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給鵬寄去了離婚協議書。
去找他吧。
蘇嵐親筆
信不長,可我讀了好久,讀到眼淚滴到信紙上。
姐,你去哪裡?孟想追我出了門,我說,幫我跟周臣請假,晚上七點前我會回來。
你們一定知道我要去哪裡,我去找鵬,去找那個我深愛的男人。
司機,您快一點好不好,我真的很急。在車裡,我一直催著司機開快點。
小姐,已經很快了,再快警察就要來了。司機為難的說著。
越是急,越是遇到塞車,司機很抱歉的看看我,對不起了小姐,這個地段總是堵車,我也沒有辦法。
這要堵到什麼時候,看著前面的車子好像一條長龍,五分鐘,七分鐘,十分鐘。不行,我要馬上見到鵬,再也等不了了,那種迫不及待的感覺讓我坐立不安。
高跟鞋真不爭氣,歪到腳了。
可是這樣的疼痛,比起和鵬擁抱在一起,又算的了什麼。
襯衫早已經被汗浸透,他的秘書說我沒有預約,不讓我進去。
我告訴她,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小姐請別讓我難做。
那你打個電話跟他講,說有一位林小姐要見他。
對不起,總經理在裡面處理事情,他交代不見任何人。
可是……
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和她說清楚,不顧她的阻攔,衝進了鵬的辦公室。
他正在酒櫃前喝著一杯烈酒。
對不起總經理,是這為小姐硬闖進來的。他的秘書馬上和他解釋。
鵬抬起頭,當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神定住了,他強烈的掩飾,不讓自己露出任何神色。但是,我還是看到了鵬的嘴角有一抹上揚的弧度,若隱若現。
鵬衝他的秘書拜拜手,示意她出去。
秘書退出了房間,關上了門,只有我們兩個人。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為什麼你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話語連珠,迫不及待。
我……
你什麼你?你心裡一定想,就這樣算了吧,放Catherine走吧,不要在去打擾她了,對不對?
……
對不對?
鵬還是沉默。
葉嘉鵬,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你總是認為你心裡想的就是我的想法!一股怒氣湧上心頭。
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助,都是你害的……
我完全忘記了要忍住眼淚,完全忘記了我要堅強。
在我的衝擊力下,鵬將我抱起。好像我們分離了千百年那麼久遠,好像這一生只是為了等待這一個擁抱。那種久違的,熟悉的,夢幻的,鵬的溫度,鵬的氣息,鵬的臂膀。
Catherine,對不起,我只是想把事情都處理好,再去找你。這一次,我不能再那麼自私,我要乾乾淨淨的和你在一起,我要給你幸福,給你最大的溫暖。
深深的,鵬吻著我。
怎麼一頭大汗?
堵車。
你就跑過來?
想見你。
傻丫頭。
我知道,鵬和蘇嵐的離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不是蘇嵐和鵬兩個人可以決定的。他們雙方的父親都不會同意,在兩個擁有強大地位的家族裡,開始與結束,都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事。如果他們可以反抗,如果他們反抗的了,那麼當初鵬就不會接受這場與愛情無關的婚姻。
——你就不怕我跑了嗎?
——怕,可是我會把你追回來。
炎熱在這個夏天的尾聲裡,努力的盡情揮灑。這個夏天為什麼那麼漫長呢?彷彿總也走不到盡頭。
又一次的分離,又一次的相聚,讓我們彼此都更加珍惜這份感情。
鵬很小心的疼愛著我,我總是會問他,這樣累嗎?鵬會笑笑的回答我,你是我甜蜜的負擔。
但是我知道,鵬會累。
因為我也很累。
也許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在我努力去愛上戰風的時候,在我努力去接受他的時候,鵬又回到了我身邊。我總是在想我對戰風的感情,為什麼會那麼的脆弱。
糖糖語錄:他是你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所以在主角出現以後,他就不夠瞧了。
夜裡11點,藍桂坊。
燈紅酒綠。
迷光幻彩。
這天晚上,我換了烈酒。
有點醉了,有人說男人喝醉的時候,會想好多個女人,而女人喝醉的時候只會想一個男人。可是,為什麼我此刻心裡想起了好多人,男人、女人、親人、朋友。
我還是坐在常坐的角落裡,氣氛有些悶,玫瑰正在吧檯裡忙活,我走過去。
老闆,你真美。
玫瑰白我一眼,小妹妹,兒童buyi喝烈酒的!
嫵媚的眼神,性感迷人。
那就給我一杯忘情水吧。
情在心中,怎麼能忘的掉?玫瑰停下手裡的活,妮妮,你還小,何苦讓自己這樣?
我說,玫瑰,我不小了,不要總是把我當作小孩子看好不好。我跟她撒嬌,突然就想起了非兒,曾經我也是這樣與她講話的。那時候的她,是那麼的寵我。
玫瑰遞給我一杯果汁,喝這個吧,不要糟踐自己的身體了。
我低頭看著杯子,又抬起頭看向玫瑰。
如果所有人都不糟踐自己的身體,你這酒吧恐怕開不下去了吧。
憂愁在微笑中綻放。
玫瑰凝視我,妮妮,你有太多的過去。是一個標準的陳述句。
再次低頭看著杯子,因為眼淚快要流淌出來。
我輕聲說,我剛剛突然想起我姐姐,我傷害了她。我同她最愛的男人,上chuang。
在說出最後兩個字的同時,一股空前的厭惡從心裡湧出來,湧到喉嚨。我拿起果汁,一飲而盡。
玫瑰握住我的手,她是在告訴我,不要去想了。玫瑰說,世間的男人,都很賤,只是賤的深淺不一樣,賤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然後,我聽到了從玫瑰的身體裡,散發出的氣流的聲音。
是悲傷嗎?
我第一次這樣問她。
玫瑰,你的故事又是什麼呢?
玫瑰笑著,笑容傾國傾城。
我的故事?無非是,自己愛上了一個不該去愛的人,而那個人偏偏又是軟弱的不堪一擊。玫瑰輕蔑的冷笑一聲。
我靜靜的聽著。
接著說。
我和你一樣,愛上了一個有家的人。遇到他的時候,我站在亞洲模特大賽的T台上,台下很多人,記者,評委,嘉賓。巨大的白赤光芒照在我身上,刺痛著我的眼睛,看不清台下。我出奇的緊張,極力想要找到眼神的定點。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就這樣印入了我的眼簾,他凝視著我,對我微笑,彷彿在告訴我,不要緊張。或許,這就叫一見鍾情。那場比賽,我拿了冠軍,一夜成名。愛情在這個時候也一併來到了我的身邊,我曾經以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不去計較他有家,有妻兒。我想,我可以等,總有一天他會娶我。若是不會,就這樣做他背後的女人也好。
玫瑰的眼睛裡有東西在流淌,她努力的對我微笑。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男人依然會讓她心痛嗎?
然而,一切都是我一相情願。媒體捕風捉影,報道著我們的緋聞。他怕自己的事業會受到影響,他怕他老婆知道後會傷心。所以,他選擇離開。他考慮了那麼多,那麼周全,卻全然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他怕老婆會傷心,難道我就不會嗎?我終於明白了,即使他在愛我,也經不起與他妻子的比較。最後,他給了我一大筆錢,我本想用盡所有的力氣甩到他臉上,但是我沒有這樣做。我拿著錢,對他說,你早點給我錢,我會早點離開你,你怎麼這樣笨。然後,就微笑著從他面前走掉了。再然後,我就用了這些錢,開了玫瑰模特公司。
玫瑰的故事講完了。
其實,他是愛她的,只是不夠愛。或許,是太重於責任。所以,他才會放棄玫瑰,而保護妻子吧。這樣想來,他也算是個好男人。
其實,她是愛他的,只是愛的太深。所以到了最後,玫瑰會說出那樣的話來,讓這個男人覺得她一直都只是為了他的錢。這樣,他心裡的愧疚會少了很多吧。
玫瑰,你還愛著他。是一個標準的陳述句。
玫瑰笑笑,不想提了。
原來,她的快樂也是偽裝出來的。原來,她一直也是戴著面具生活。
我和他,和好了。
我突然講出這句話。
玫瑰愣住幾秒,而後說,他回頭找你?
不,是我回頭找他。
玫瑰的笑容在嘴角停留,慢慢的變的僵硬。
因為,他從未想要放棄我。我知道她要問我回頭的原因。
玫瑰僵硬的唇生動起來,像一朵花蕾,含苞待放。
我看著玫瑰的唇,眼神卻沒有焦點。我說,可是,我卻好像很憂傷。
玫瑰的紅唇微動,因為戰風嗎?
是,又不只是。一杯沒有加綠茶的芝華士,一口氣,從喉嚨流進胃裡,滾燙。
藍桂坊裡。
閃爍的霓紅,耀眼的燈光。
讓人暈旋。
吧檯邊,兩個女人憂傷的彼此注視。
為何會這樣悲傷?
戰風很愛你,我看的出來,但是你愛的不是他。玫瑰這樣說。
不知道哪來的霧氣,朦濕了我長長的睫毛,霧珠遮擋住我的視線,一切變的模糊起來。
我知道,離開戰風,他會很痛苦很痛苦,我也同樣知道,自己的痛不會比他少。
這只是你憂愁的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玫瑰接過話,你害怕自己對那個男人的堅持有一天會變成一種對他的傷害。兩種憂愁各佔一半。
好像我從未過多的與玫瑰談論自己,然而有些事情,有些語言,我不必說出口,她全然明白。
上揚的眼神,驚訝而欣慰的看著玫瑰
你都瞭解。
原來被人瞭解,不一定都是一種危險,有時候也是很美妙的。
玫瑰從吧檯走開後,我遲遲的沒有從她的話裡醒過來。
——妮妮,如果愛,就愛的徹底。
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早上6點了,這個城市的夜生活進入了尾聲。可以用「醉生夢死」這四個字來形容這種生活,糜爛而放縱。洗了個澡,換上職業裝,把頭髮挽起來,化上淡狀。鏡子裡的我,年輕而幹練。
天亮了,我依然是小白領。不管昨夜的我,是如何的放縱,不管我是疲憊還是妖嬈,天亮了,我必須做回萬人心中的金牌主播。
帶上其中一張面具,起程。
小妖精,想我了嗎?我很想你。這是戰風的開場白,笑容溫柔。
藍桂坊依然燈紅酒綠,人們深藏在午夜的喧囂裡,放逐。
昏黃曖mei的燈光,把戰風的臉映的格外溫柔,像沉睡了千百年的玉,柔滑碧潤。
我竟然不敢去看他,心裡出現一種微妙的錯覺,應該是錯覺,絕對是的。
我強迫自己去注視著他,戰風,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戰風拿起酒瓶。
喝醉了再說吧。聲音清響動人,哀怨雖被極力的隱藏,卻還是像小溪一般汩汩流淌。
酒。
酒。
酒。
戰風喝了太多的酒,他似乎想讓自己永遠沉睡下去。
怨。
怨。
怨。
太多的怨在戰風心中燃燒,在酒精的化學作用下,愈燃愈烈。
我們沒有說過多的話,戰風只是喝酒,偶爾對我微笑。三點鐘,我和戰風從藍桂坊出來。
他沒有送我回家,也沒有把我帶回他的家,而是開向了一條又一條冰冷而陌生的馬路。身邊的景物漸漸遠去,一棵棵大樹搖曳在清晨,像是對憂愁招手。我們穿過喧囂,穿過人流。而後又穿過寂靜,穿過微涼。
卻怎麼也穿不過悲傷。
心臟猛的抽緊,絞剮一般。車窗是半開的,清晨的風透了進來,額頭冒出的汗珠被風風乾,卻又迅速從身體裡溢出,彷彿怎麼都擦不掉。
呼吸變的急促而間斷,我準備拉開包包拉鏈的手,突然停住了。
不行,不行讓戰風知道,不能在他面前把藥拿出來。
強忍著疼痛。
戰風似乎一直在想些什麼,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的路,他沒有注意到我的虛弱。
我看著他,想好好的仔細的最後看一次他的臉,好讓我用一生的時間都忘不了。
那是童話裡的王子才有的容顏。桀驁不遜的眼神,濃郁卻不雜亂的眉毛,微微上揚。高挺的鼻樑嵌在輪廓分明的臉上,好似一顆寶石。唇卻早已褪掉鮮亮的顏色,發出慘白的,微亮的光。
好美。
我不禁再次感歎。
這樣的男子,應該是在天上才有的吧,人間恐怕千百年只此一個。
可是為什麼,這樣一個人,卻偏偏愛上我?偏偏被我無情的傷害?
我知道,過了今晚,他對我全部的愛會變成全部的恨,愛我有多深,恨我就有多烈。我知道,過了今晚,我們連朋友也不可以再做。
就讓我再看你一會吧,就讓我把你絕代風華的容顏,深深刻在心裡吧。戰風,請你相信我,我的心比你還要痛!我輕輕眨眼,睫毛帶起霧水,模糊我的視線。
戰風終於踩下了油門,他轉過身看我,嘴唇泛出愈加慘白的光。他想要說什麼?還是在等我說些什麼嗎?
戰風突然將我抱住,小妖精,我帶你回家,好不好?溫柔的風掠過我耳邊,潮潮的。戰風的聲音帶著酸楚,帶著痛苦,也帶著哀求。
我不要你成為別人的公主,做回我的小妖精,好不好?
戰風的聲音出奇的顫抖,脆弱到一點點力量就可以擊碎。我好想哭,好想將一生的眼淚都流完,好想在這個男人懷裡,就這樣死去。或者,讓天崩地裂,讓我們就這樣死去,緊緊的抱在一起。
藍桂坊裡那種錯覺突然就在我腦海裡浮現,我竟然想要跟著這個男人飛向更遠更遠的地方。
戰風的手撫上我的額頭,溫柔的將額前凌亂的頭髮別到耳後。他的手從額頭撫到我的面頰,指尖怎麼會有涼氣傳來?他的手從未冰涼過。手從面頰滑落到下巴,戰風輕輕將它抬起。我努力的,讓自己的眼神變的平靜。
戰風眉頭皺緊,他不信,他不信他深愛的女人,這個曾與他魚水交融的女子,如今會如此平靜的注視他。眼裡怎麼就會沒有了柔情?戰風不信!
他吻住我。
深深的,彷彿用盡他所有的力量,吻慢慢的從溫和變的強烈,戰風霸道的想要將我口中的甘露吸盡。
我平靜的面對這個近乎於絕望的吻,沒有閃躲,沒有回應,什麼也沒有。
一股血腥在口中翻滾,戰風狠狠的咬破我的唇。他,終於開始恨我了吧。
為什麼戰風的臉突然就沒有了血色,變的很白,白到透明,像天上的雪,晶瑩卻又冰冷。
戰風。我緩緩開口,我們的相遇只是因為彼此寂寞。對不起,很久以來我都是那麼自私,我總是在沒有人陪的時候找你,總是在心裡難受的時候找你,我用你對我的愛來安慰自己的心,卻全然不顧你的感受,卻沒有給同等的愛作為回報。戰風,我不能再牽絆著你了,我不能再那麼自私,只想著自己。
戰風冷笑,別過臉看向窗外。太陽透出微弱的光亮,夜漸漸逝去。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一個林妮!
戰風……
我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告訴他,你別恨我,或是對他講,你恨我吧。
戰風,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是那麼的關心我,愛護我,你為我付出了太多。可是,如果付出一直沒有回報,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眼簾低垂,輕聲歎息。
我不在乎。
……
戰風再次轉向我,他的手心覆在我的手背上。
我真的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心裡最愛的人不是我,我不在乎做你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我只要,只要你在我身邊。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你心裡是有我的,對不對?
我用力將他推開。
不可以!戰風,為什麼你要變成這樣?為什麼你要為愛情放棄尊嚴?我大聲喊著,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不可以這樣!
有種憤怒沖上心頭。
戰風鎖緊眉頭,咬住下唇,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哀怨,從未有過的悲傷。以前那個快樂,愛笑的戰風哪去了?他怎麼就不見了呢?
還不是,拜你所賜。
戰風輕聲呵道,聲音空洞到虛無,讓我一時間分辨不出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拜我所賜?我震驚。
你答應過我,會努力愛上我。幽怨,那是幽怨,從戰風的眼睛裡露的幽怨。
我看著戰風,瞳孔又失去了焦點,穿過他的身體,穿向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那時的天空是蔚藍色的,陽光總是那麼燦爛。亮白色的大樓,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年少的心,蓬勃而裝滿希望。
14歲的夏天。
柯磊回過頭對我說,我會努力愛上你的。
然後,他吻了我的臉。
我驚歎,啊,這就是幸福。
原來有一種生活,其實很簡單,簡單的快樂,簡單的滿足。那小小的幸福被捧在手心,小心的呵護,以為這就是生命的全部。這樣的生活,叫做年少。
為什麼柯磊說,會努力愛上我,卻不是努力愛我?
其實,太多的事情,不是努力了就可以做到。
比如,愛情。
我的眼睛慢慢的有了焦點。我看著戰風,他彷彿在等待著我說些什麼。
戰風,我是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讓自己愛上你。可是,我還是沒能,愛上。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我只想著要努力愛上你,卻沒有想要努力的去愛你。戰風,你明白嗎?這兩者相差的太多。是我太笨,在很多年很多年前,我就應該想明白的。戰風,我們只差那麼一點點,真的只差那麼一點,而感情差一點點就成不了愛情。
他,回來了。
我的話刺痛了戰風,那句「他回來了」,讓戰風徹底絕望,眼睛出現了死灰般的默然,一直暗下去,心也在往下沉吧。
戰風看著我,嘴唇抖動著。
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嗎?
……
一抹輕蔑的嘲笑,在戰風的嘴角若隱若現。
你還是不相信我。你認為,我們的相遇是因為彼此寂寞。但是為什麼那天夜裡,我的眼神會落在你身上,我會走向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現在回頭想來,從一開始,你在我心裡與別人就是不同的,你是那樣特別,特別到像一個精靈。我也懷疑過,我對你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愛。是不是因為你一次次冷漠的拒絕,讓我不甘心,從未遇到過征服不了的女人。
戰風輕笑,可是,當我發現我對你的付出是不求回報的時候,我確定,那是愛,我是真的愛你。
戰風,我……
我不想再聽你說話!
他終於憤怒了嗎。
林妮,我當你喝多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我們回家。
我抓住他的手,戰風,你不要這樣。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更不想傷害你。
可是你已經傷害了!幽怨而悲傷,冰冷而絕望,他真的憤怒了。
我們以後還可以是朋友的。這句話,我說的沒有一絲底氣,我瞭解戰風,瞭解他的性格,我如此待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只怕他的恨已經滿的快要溢出來。
很早的時候,我就說過,其實我與戰風是同一類人。身上帶著凜冽的刺,如果恨,必將恨的徹底。
清晨,朝陽伴著霧氣升起,冉冉上移。
寂靜的馬路上,白色寶馬被霧氣蒙上一層露水。
車子裡,悲傷,痛苦,憤怒,怨恨,絕望……淹沒了狹小的空間。
戰風,請你放手吧。
車外好冷,十月中旬了吧,早晚開始有點涼了。一直期待著這個城市的夏天快點結束,現在應該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