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苗靠在方遠肩膀上，不說話。
她知道此刻應該拒絕，可是卻捨不得方遠手臂傳來的溫暖。
這世界就是個兜兜轉的對數螺旋，你愛我，我愛他，他愛她，誰也得不到幸福，誰都落不下圓滿。
何苗苗此刻也不知道應該怎樣選擇，是為了心裡還滿當當裝著前妻的沈皆然守節，還是索性接受方遠？
即使為了沈皆然義無反顧地一直等下去，他能明白麼，能體諒麼，能有一天拋開過去來到自己身邊麼？可接受方遠的話，又能得到幸福麼，他這樣的人，和自己在一起，圖什麼？
這些對何苗苗來說，都是讓人腦殼疼的問題，她不願分析，不願抉擇，只想著做個縮頭烏龜，不聞不問不思不想。
不過，方遠的肩膀，靠起來真的很舒服。肩窩的弧度，和自己的臉恰恰吻合，體溫透過柔軟的棉T傳過來，讓何苗苗很想要輕輕蹭蹭。
這樣靠在方遠肩上，不知不覺，何苗苗居然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如此安穩，以至於醒來的時候，天邊都已經微微有些發白。
何苗苗揉揉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看方遠，他還是笑笑的表情，眼睛下面卻青黑的兩片。
「我睡了多久了，你沒睡麼？」
「當然睡了，還夢見被你的口水咽到半死，拚命游了一整晚呢。」
何苗苗一愣，低頭看方遠肩膀上，果然濕乎乎一片水印兒，方遠這件衣服，算是毀了。
何苗苗紅著臉歎口氣：「對不起了，折騰你一晚上。」她摸出手機一看，居然已經四點多了，忙問：「一夜不回科裡沒關係麼，不會有什麼事吧？」
方遠不知從哪摸出包紙巾擦了擦肩膀上何苗苗的口水，站起來活動肩膀伸展手臂，笑嘻嘻道：「有事早call我了，沒事。想報答我的話，請我吃個早飯吧。」
何苗苗不好再推辭，站起身來：「要不，你還是去補會兒覺。吃飯的話，隨時都可以請，你就是吃掉我一個月工資，我也認了。」
方遠拍拍何苗苗的腦袋：「放心，帶你去的地方，保證便宜好吃，不會吃窮你的。」說罷又轉過頭來：「不過我要回去換個衣服，你也回去洗個臉吧。今天週末，吃完飯再回來好好補個覺，怎麼樣？」
何苗苗撓撓蓬亂的頭髮，點頭跟在方遠後面回去。
梳洗下出來，何苗苗反而不覺得很睏，折騰一整夜，腦子裡木木的，身體也覺得輕飄飄。
方遠已經換了衣服在門口等著，倒還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衣服丟掉了？」何苗苗還是有些小小內疚。
「怎麼會？」方遠壞笑：「被你弄濕的衣服，帶著你的味道，當然要留著。」
何苗苗已經習慣方遠滿嘴跑火車，懶得搭理他。
方遠兩步跳到前面：「有點遠，要騎車去。」說著便噌噌下樓去。
何苗苗慢吞吞走到樓梯口，方遠已經跨坐在踏板摩托上等著了：「上車。」
早上的街道異常安靜，天雖然大亮了，路上還沒幾個人。方遠騎得很快，風撲在何苗苗臉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何苗苗把臉躲在方遠背後，方遠微微側頭：「准你抱著我。」
何苗苗翻翻眼球，緊緊環著方遠腰的手臂。
這樣的早晨，這樣涼涼的帶點甜味的空氣，這樣的簡單的兩個人相偎的溫暖，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有。
何苗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一刻身體和思想彷彿遠遠脫離開了一直以來苦悶乏味的生活，跳脫到了不知名的時空，好多事都不用去想，好多人都可以忘掉。
其實這樣子，也挺好。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何苗苗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這片刻的空白，只聽到耳邊 「砰」的一聲，巨大的衝力使身下的摩托車突然停止，車尾翹起向前翻倒，身體卻不由自主向前飛去。她來不及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想要拚命抓住什麼手卻什麼都觸不到。
突然一雙手緊緊扣住自己的腰，是方遠！
被拋離到半空中的時候，何苗苗眼睛什麼也看不見，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只有腰間的手臂真真切切的傳來方遠的體溫。
直到落地的瞬間。
方遠的身體先落地，何苗苗幾乎能清晰地聽到身體撞擊地面的沉悶的聲音，和讓人毛骨悚然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何苗苗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落在方遠身上，額頭卻重重撞到水泥路面，劇烈的疼痛讓何苗苗眼冒金星，暈眩得厲害。
身體也很痛，散架了一樣，頭更是疼的厲害，好像有人說話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腰間方遠的手已經鬆開，無力地攤在一邊。
何苗苗努力睜開眼睛，方遠的臉盡在咫尺，卻怎麼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好多血，臉上，後腦，地上，鮮紅流淌蜿蜒成河的都是血。
何苗苗想要支起身子，卻渾身發冷，克制不住地抖得厲害，連牙齒都在打顫，咯咯地響。她記不清楚隨後的事情了，自己似乎在尖叫，似乎在拚命叫方遠的名字，似乎在哭著大聲求救，似乎……什麼都模糊了。
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白，在病房裡。何苗苗撐起身體，還好，還能動，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只是頭還是疼的厲害，伸手一摸，果然額角鼓起了個雞蛋大的腫塊，手指一碰，疼得何苗苗倒吸冷氣。
不知道方遠怎麼樣了，何苗苗急忙摸索著下床，向外走去，門卻忽然被推開，是大熊！何苗苗忙抓住大熊：「方遠呢？」
大熊哭喪著臉，鼓了鼓嘴，小聲說：「在隔壁307病房。」
何苗苗急匆匆推門出去，走到307門口突然又感到沒緣由的寒冷，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直立起來，臉上也一陣陣發緊。
她默念著沒事沒事沒事，可是抬起頭，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卻看到了讓她終身難忘的一幕。
方遠靜靜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頭上和露出來的右臂都纏著厚厚的紗布，卻還是有殷紅的血滲透出來。背對著門站著的醫生，正用雙手拉起白色床單，向方遠臉上蓋去。
何苗苗牙齒發冷頭皮發麻，「匡」地一聲猛推開門。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