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苗和衣趴在床沿上睡了一個晚上,起來照鏡子發現樣子憔悴極了,臉色蒼白,眼圈青紫。她懨懨的打開手機,立刻接連收到好多條短信。打開看,都是姚瑤的,翻到最後一條,何苗苗又愣了。
「苗苗,對不起,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大鳥瞞不住你你很快就會見到他。沈皆然回來了。開機給我回個電話吧。」
何苗苗握著手機,心裡百轉千回,閃出一萬個念頭,卻頃刻間全湮滅。
回來了又怎麼樣,和他原本就什麼都沒來得及開始,更何況他已經結了婚孩子都幾歲了。
何苗苗苦苦一笑,正要丟下手機去洗澡,鈴聲又想起來,是姚瑤。
「苗苗,你終於接電話了,大鳥昨天晚上見了那個人,確實對不住你。中午出來一起吃飯吧。」姚瑤的聲音裡透著焦急和歉意,何苗苗反而覺得過意不去了,她輕輕的「恩」了一聲。
「你在宿舍吧,大鳥12點去接你,去吃你最愛的湘水謠怎麼樣?」
何苗苗又「恩」了一聲,想了想又說:「蛋蛋呢?」
大鳥家那顆鳥蛋,極其粘人,雖然已經一歲多了,卻還是基本只認他老娘懷抱,姚瑤每次和她匆匆見面,基本都是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可一旦醒來看不著媽媽,蛋蛋又會立刻聲嘶力竭的哭到姚瑤出現,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姚瑤一直沒有去工作,無比忿恨又無比無奈的做著全職家庭主婦。
電話那邊呵呵笑了兩聲:「這兩天給蛋蛋又找了個小保姆,特水靈特可愛,蛋蛋喜歡得不得了,基本不黏我了,沒事。」
何苗苗也忍不住笑了,長大了也是只小色鳥。
12點不到大鳥就打來電話,已經到了樓下了。
大鳥其實並不叫大鳥,叫高大鵬。他本來是何苗苗的師兄,碩士也是讀的解剖,只比何苗苗高兩級。可到碩士畢業的時候,他卻悄無聲息的棄基(基礎)從臨(臨床),改投了普外科門下。好在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基礎的研究生改臨床的多去了,大家也並沒覺得怎麼樣,也只有老闆史教授輕輕歎了口氣。
他生得高大威猛,人又沉默寡言,總讓人覺得有點難以接近,至於他當年是怎麼拐走了心高氣傲的姚瑤,又怎麼害的姚瑤放棄考博,閃電結婚,挺著4個月身孕的肚子參加碩士畢業典禮,一直是一樁未解疑案。
說起來何苗苗還是他倆的媒人。何苗苗研一還在上基礎課的時候,就常常往科裡跑,雖然那時候是為了他,可卻意外的討了導師史教授的歡心。
史教授發話了:「小高,你最近試驗的時候帶一帶小何吧。」於是何苗苗便成了大鳥的小師妹兼大弟子,每天跟在大鳥背後打雜。
大鳥話不多,不苟言笑,帶起學生來卻很認真,何苗苗跟了他一段,心裡也暗暗佩服,難怪老闆對他那麼器重,大鳥確實有搞科研的范兒。
那時候姚瑤正閒,沒事就來實驗室找何苗苗聊天兒。一開始大鳥冷著臉不搭不理。聊著聊著,大鳥也偶爾會插上一兩句。再聊著聊著,何苗苗開始覺得姚瑤嚴重的影響了大鳥和自己的試驗進度。於是何苗苗攆走姚瑤,並嚴禁她再踏入實驗室半步。
研一下學期大鳥突然銷聲匿跡了,一問才知道他忙著考普外的博去了。何苗苗那時還小,正是年輕氣盛。本想找大鳥質問一番,卻怎麼都聯繫不上他。遂大怒,回去找姚瑤發洩,背叛師門無量小人罵了一通。
姚瑤低頭聽著悶聲不語,何苗苗發洩完了,有些納悶,這孩子一向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今天怎麼不發表見解了。
何苗苗愣著神兒瞅著姚瑤半響,姚瑤咬咬牙,抬起頭:「苗苗,大鳥他,有他的苦衷。」
何苗苗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姚瑤低著頭接著說:「你別埋怨他了,而且,他現在,是我男朋友了。」
何苗苗和姚瑤一起本科五年,一起上了研,兩個人黏在一起五、六年,這是姚瑤第一次戀愛,何苗苗知道,這是姚瑤的初戀。
何苗苗對大鳥的行為很唾棄,但更讓她震驚的是姚瑤居然一直瞞著什麼都沒告訴她。何苗苗突然覺得面前的姚瑤有些陌生了,她已經習慣了跟姚瑤分享她那些個少女心事,也習慣了姚瑤的耐心傾聽溫柔撫慰,可姚瑤現在,卻這麼久什麼都沒對何苗苗說。
何苗苗心裡有點涼,可看到姚瑤垂著眼睛擰著眉頭胃潰瘍的表情,就又忍不住心軟了。姚瑤這孩子感情一直挺淡定的,可何苗苗知道,這種淡定的人,一旦愛起來了,必定是要把心思藏在心底裡,使出攢了好多年的勁兒珍惜寶貝著。姚瑤一直沒說,必定有她的道理。
於是何苗苗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仰起臉攬住姚瑤的肩膀:「恭喜恭喜,你也終於有主了哈哈。」
姚瑤抬起頭感激的一笑。何苗苗又呵呵笑:「大鳥挺帥的,幸好你早一步下手,不然我可要動手了。」
姚瑤苦笑搖搖頭,伸手把何苗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握了握。
之後的事,就沒什麼波瀾了。何苗苗勇敢的充當了一千瓦電燈泡,三五不時的跟著大鳥和姚瑤到處蹭飯,也親眼見證了他倆的熱戀期,磨合期,平靜期,和婚禮。
婚禮上,何苗苗理所當然的是伴娘。那時姚瑤三個月的肚子已經開始顯山露水,她夢寐以求的魚尾婚紗當然是穿不成了,定制也來不及。時間緊急,姚瑤只得匆匆買了件簡潔的韓式的白色小禮服充當婚紗,太過樸素,以至於婚禮上不認識姚瑤的賓客到處找不著新娘。
姚瑤丟捧花的時候把何苗苗也攆下台去,囑咐她一定要接著。果然,捧花劃出個拋物線後,直直砸向何苗苗的腦袋,何苗苗正在出神,下意識一躲,剎那進身邊的幾個結婚狂已經把捧花扯碎瓜分了。
姚瑤覺得有點對不住何苗苗,何苗苗卻並不在意,那個人已經結婚了,自己結不結婚又有什麼差。
何苗苗博一的時候,姚瑤就當媽媽了。
蛋蛋出生以後,有次何苗苗問姚瑤,到底看上了大鳥什麼,姚瑤那時嘴角一勾,瞇起眼睛笑了笑:「因為大鳥唄。」
何苗苗身為一名資深處女,愣是沒反應過來。她疑惑的瞪著姚瑤,琢磨:「大鳥大鳥大鳥……」
看姚瑤臉上慢慢浮起兩朵紅暈,何苗苗頓悟了,立刻,何苗苗也從臉紅到脖子。從此,每次叫大鳥的名字,何苗苗都會心裡竊笑。
可惜這會兒,她只覺得心裡又亂又空,沒情沒緒。
何苗苗下了樓,走到一輛銀灰色的畢加索旁邊,打開後門正要進去,大鳥招呼:「坐副駕吧,陪我聊聊天,別整的我跟專業司機似的。」
何苗苗有點驚訝,難得大鳥有聊天的興致。
上了車,大鳥專心開車,卻並不言語。
沉默了一會兒,大鳥說:「昨天的事太不好意思了,我也只是聽主任說,並沒見過這個人,昨天晚上見了一面,覺得確實不太合適。」
何苗苗想起昨天那一幕,低頭嘿嘿一笑:「沒事,我這不是還落頓飯麼,也不虧。」
大鳥緊繃的臉也放鬆了許多,側著頭想了想,問道:「姚瑤跟你說了沈教授回來的事吧?」
何苗苗笑容一僵,點點頭。他畢竟是大鳥的師兄,也曾經是大鳥的輔導教師,想來他們應該一直有聯繫。
大鳥頓了下,又說:「其實,他這次是想回來工作。」
何苗苗瞪著眼睛看大鳥,他已經是PI了為什麼還要回來,美國經濟危機嚴重成這樣麼。
大鳥不動聲色,接著說:「他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