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皇城內,又是另一番「熱鬧」情景。
劉奭非常震怒,激憤之下,一把就掀了桌子,桌子上的東西稀里嘩啦、丁玲匡當地掉了一地,地上跪伏的宮女、太監驚懼的渾身發抖。
白雪竟然不見了!沒有一個宮女、太監知道白雪是什麼時候、怎麼不見了的。
劉奭兩步跨到阿威身前,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厲聲喝問道:「你不是說白雪肚子疼嗎?那她人呢?」
阿威一顫,小聲應道:「卑職不知。」
「不知?不知!」劉奭又急又怒,猛然腦中跳出那個垂頭弓腰、讓自己有著莫名熟悉感的瘦小身影,似一道亮光閃過腦際,劉奭轉向曹德安,眼中捲起風暴:「曹德安!你說,白雪在哪兒?」
「老奴不知啊!」曹德安頭皮陣陣發麻。
「你送出宮的那個小太監呢?去把他給朕叫來!」
「啊!」曹德安頓時白了臉色。
「什麼,他一去不回了嗎?」劉奭心中恍然,卻是抑制不住地怒火直往上竄。自己滿心的牽掛與擔心,結果成了一場笑話,自己活生生像個小丑一樣,在這裡跳腳出醜,白雪卻已然出宮離去。想剛才,她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瞞天過海,而且那樣鎮定,沒有一點留戀不捨與猶豫,虧自己聽到她身體不適的消息,還那樣的緊張和心痛!自己為她的緊張與焦急,她都看不到嗎?她怎麼還可以那樣從容地出宮而去!
劉奭憤然轉頭看向阿威,當時白雪就在自己眼前,哪有什麼病痛在身?這裡空空如也,何曾有御醫來此探病?這些個奴才,沆瀣一氣,欺主犯上,個個都是死罪有餘!
「你們很好!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一個帶人出宮,一個把朕引開,還有你們,一個個連個大活人不見了都不知曉!你們連朕都敢欺瞞,都不想活了嗎?」難道自己這個皇帝真是這麼好欺辱的?是個奴才都敢如此戲耍自己!
「皇上聖明,奴才們冤枉啊!」曹德安壯著膽子申辯,只不知白雪的說辭能不能救得了自己這幫子奴才呵。
「冤枉?」劉奭怒極反笑,「好、好,你倒說說怎麼冤枉了。」
「回皇上,白雪姑娘當時是跟奴才說,奉了皇上旨意要秘密出宮。奴才起初覺得奇怪,可是白雪姑娘不讓奴才細問,說既是秘密任務豈能輕易透露,還拿出皇上御賜的『免死金牌』證明。老奴不會錯認金牌,是以全然相信了白雪姑娘的話,盡力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白雪姑娘先前說過,皇上給她的任務第一條就是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瞞住所有人,不被發現,包括皇上在內。在前殿時恰遇皇上回來,老奴只當皇上與白雪是遵守神秘任務的約定,才不敢多說別的話。皇上聖明,奴才絕沒有欺瞞皇上,就是一點點的小念頭都不會有啊!
「阿威倒是當真什麼都不知,是白雪姑娘故意裝病把他騙走,想是阿威急於把情況報告給皇上,才接著直接出宮,恰巧就遇到皇上,間接幫到了白雪姑娘。
「皇上,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請皇上明察!」
「金牌?」劉奭想起了自己送給白雪「免死金牌」的事,自己原意是要給白雪最大的保護,沒想到現在她竟然用自己對她的一片心意,反過來對付起自己來了!一時間,劉奭心潮難平,真是越想越悲憤,越想越不甘心。
「去,傳朕旨意,令魏海東即可把白雪送回宮裡,一年之約還未到期,白雪不能離宮!」
「這……」想不到劉奭會做出這等決定,曹德安一時呆愣住。
「快去!」劉奭見曹德安遲遲疑疑,不耐地催促道。
「慢著!」隨著劉奭的話音剛落,一個輕柔卻乾脆利索的聲音,及時解了曹德安得圍。曹德安望著及時趕來的皇后,心中感激地膜拜。
劉奭眼神冷凝,聲音也冷:「誰也別想阻止,朕非要白雪回宮不可。」
「臣妾不是來阻止皇上的,只是白雪姑娘拜託臣妾轉交給皇上一樣東西,而且必要臣妾親手面呈。」仙兒的手上赫然出現一個小小的錦盒。
仙兒的話,大出劉奭的意外,他不禁睜大了眼,心中竟有些不明的緊張:「白雪給我的?」
「是的,皇上。」仙兒把錦盒輕輕、穩穩地放到劉奭的手上。見劉奭有些遲疑,柔聲勸道:「打開看看吧。」
劉奭看了眼仙兒,接收到她眼中明顯鼓勵的眼神,心中一動,轉回視線看向手上的錦盒,不管錦盒裡的是什麼,且看看吧。
緩緩打開盒蓋,就見裡面靜靜地躺著自己賜給白雪的那枚「免死金牌」,劉奭有些失神地拿出那塊曾被佳人收藏過的牌子,又見金牌下還壓著一張信紙。忽然很不想知道白雪在信中說了些什麼,劉奭不想面對地欲將牌子放回去,仙兒卻在一旁輕輕地接過了那枚牌子。劉奭空出的手,只好伸向錦盒,剛拈起那薄薄的信紙,錦盒就又被仙兒體貼地接了過去,劉奭只好打開信紙來看。
躍入眼簾的娟娟秀字,恍如白雪巧笑倩兮的嬌顏,一字字娓娓訴說——
「皇上,白雪此生最最好的朋友:
原諒白雪的不辭而別,白雪實在無法面對皇上說出離別,因為,好怕會傷到皇上。皇上對白雪的深情厚愛,白雪都懂,也很珍惜,只是今生注定白雪要辜負皇上,白雪頓首賠罪,真心希望皇上能原諒白雪的自私。
這塊免死金牌,是皇上特別恩賜白雪的,白雪深感皇恩。現在,白雪犯了一個大錯:欺瞞皇上私回王府。皇上說過,不管白雪做了什麼錯事,有了這塊金牌,誰都不能罰我,皇上也不可以的喲!白雪的任性,希望皇上不要怪責他人,一切都是由於白雪的逼迫,都是白雪的錯。
最後,白雪還有一些話,想要悄悄送給皇上:愛戀情緣天注定,有緣無分莫強求。切勿空盼鏡中月,勸君珍惜眼前人!」
「切勿空盼鏡中月,勸君珍惜眼前人!」劉奭重複咀嚼著這句話,一抬眼,就對上了仙兒脈脈的眼神。劉奭心底那根蒙塵已久的心弦,被仙兒如水般的眼波,輕撥而響,昔日與仙兒恩愛無間的畫面翻江倒海般湧上腦海。
那些美好的記憶如在雪地下覆蓋了一冬,如今乍暖回春紛紛如新芽般由心底冒出,快速地抽枝生長,覆蓋了天地。這些記憶回想起來,沉澱了瑕疵,更突出了那些美好的印象,更是甜美旖旎。
原本,劉奭與仙兒的感情非常好,她的溫柔嫻淑,秀麗多才讓他深深悅服,兩人曾經有過一段舉案齊眉、琴瑟相合的恩愛時光。這種幸福,在被劉奭得知仙兒是太后精心安排在他身邊的女人起,就被劉奭親手所扼殺。由於他對自己母后的種種獨斷安排,從骨子裡透著叛逆,這叛逆,使得劉奭開始刻意疏遠、冷落仙兒,而仙兒卻只是默默承受他刻意的傷害。只是在她強顏歡笑的俏容裡,無可遁逃地隱露著哀傷。
劉奭也心疼與內疚著,但一想起太后,該死的叛逆慣性就迫使他假裝毫不在乎。白雪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捨親求疏多麼荒誕可笑。明明知道之於白雪的感情是不可以的,卻是執迷不悟,費盡心機想得到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給自己。也給白雪帶來無盡的苦惱。
白雪說得對,有些愛可以大聲說出來,有些愛注定只能深埋在心底。
心中釋然,劉奭拿過金牌,對阿威說道:「把它還給白雪,告訴她,朕會和皇后一起去看她。」
「是!」阿威忙接過金牌迅速退下。
「你們都退下吧!」
「是!」劉奭大袖一揮,曹德安大鬆了一口氣,和一眾尤自瑟瑟發抖的宮女匆匆退了下去。
劉奭看著仙兒,帶著幾分愧疚,伴著幾分愛戀,仙兒幸福地感受著劉奭的柔情,多麼熟悉的眼神啊,就像在許多午夜夢迴裡見過的一樣!劉奭百感交集地擁緊了淚眼迷濛的仙兒:「仙兒,對不起!」
無需其他的言語,仙兒能感受到劉奭的每一絲情感波動,依偎在劉奭的胸前,她滿足地感受著兩人靈魂再度契合的幸福,此刻,世界彷彿只有他們倆,情濃濃,意濃濃。